忘了是多久以前，或許是與小約翰見面的一週後，那天凱爾將她開機，並開始檢查程式，就在這時夏綠蒂突然開口，令凱爾差點從椅子上彈了起來。仔細回想，這是她第一次主動，也是首次對人提出問題，凱爾比誰都清楚這意味著什麼。
「約翰呢？他今天沒有來嗎？」夏綠蒂的合成語音尚未成熟，這句簡單的話連著頓了好幾次。
「他有事沒辦法來。」凱爾忍著內心的激動，試著讓語氣平靜。「夏綠蒂妳認得約翰？他那天跟妳的對話也全都記得？」
「是的，」螢幕上的那張臉回答。「一字不漏。」
「這還真是太好了，妳等等，我去找邁爾斯過來…」「請留步！」
出乎意料，電腦居然開口叫住他，凱爾愣了一下，收回已跨出一半的右腳。
「呃，怎麼了，夏綠蒂？」這一刻，他突然有了種對方是真人的錯覺。
「請問，約翰是有什麼事情而不能來？」「噢，小吉死了，他很難過，短時間應該都會窩在房裡。」
「小吉是誰？他怎麼了？難過是什麼？」
凱爾拍了拍額頭，這才注意到自己給了夏綠蒂太多超出她所知的資訊，於是又耐著性子解釋。
「小吉是我們的狗，才養不到半年就走了，對約翰來說太突然，太難以接受。」
「走了？牠上哪去了？」「但願我能回答這個問題，」
凱爾搖了搖頭，試著用對方能理解的方式說明：「牠並沒有上任何地方去，卻已經不在這裡了。這稱為死亡，是我們註定的結局，只要有生命的東西，最後都難逃一死。」
「死亡？」
若沒記錯，凱爾花上好一番工夫才讓夏綠蒂明白死亡以及生命的定義，當下只是像朋友間的閒聊，說了哪些話、哪些細節，如今已經忘得差不多，但待談話告一段落，電腦的新問題卻在他心中留下刻印：
「凱爾，你也會死嗎？夏綠蒂，也會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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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餐時間突然接到一通電話，要母子倆馬上趕去公司，令誰都會有所狐疑。儘管電話那一頭凱爾的語氣聽來有些古怪，莎拉最後還是撇下了心中的疑惑，然而比起母親，正值叛逆的約翰就沒這麼聽話了。
對於這個父親，他心中依舊有著疙瘩。抵達賽博坦大樓後，他並沒有照著指示前往貴賓會客室，反倒在下了班的龐大建築中恣意亂晃。隨著夜幕低垂，走廊與角落也飄散著一絲詭譎，正當約翰終於收心，打算前往會客室找母親，卻突然地被一件事情給打斷。
「真是夠了！公司養你們到底是幹麻的？連這麼簡單的事都辦不好！」
一名中年男子身後領著兩個保全朝著這方向走來，約翰下意識縮身到牆後。「害得我還得再多跑這趟，要不是公司安全規章，拿鑰匙這種小事根本不需要我親自出馬！先給你們說清楚，這段增加的時間沒有加班費，懂？」
儘管燈光有些昏暗，但約翰還是認出了那個領頭男人的臉，那陰沉又冷酷的表情，就算一輩子也忘不掉。
「加快腳步，我可沒這麼多時間可以浪費！」
那名被稱為柯特先生的人很快就經過交叉路口，沒注意到躲在雜物堆後的約翰，三人就這樣從他面前經過。儘管聽不懂對話，不過約翰從他們的行動還是看出了些端倪，懷疑是否與父親有關。就在這個時候，三人離去的方向傳出一聲驚呼。
「搞什麼？」是柯特的聲音。「是誰啟動這玩意的？我不記得有下令…」
他的話到此為止，緊接著就被一連串驚人的巨響蓋過！在室內空間聽來格外震耳欲聾，彷彿有人同時引燃了大量鞭炮般，約翰過去從沒有過這種經驗，第一時間也只能緊緊摀住耳朵，第六感警告同時嗡嗡作響！
過程頂多不到三秒鐘，然後全又都歸於寧靜。當約翰戰戰兢兢放下手來，該方向傳來規律的笨重足音，像是有一兩百公斤重，緩慢但確實地踏在地面上。約翰小心翼翼探出頭去，只來得及瞥見一個壯碩的人型身影消失在轉角。確定對方已走遠，他這才輕手輕腳朝盡頭走去。
儘管早有心理準備，但親眼見到那個慘況，約翰還是倒抽了一口氣，隱忍反胃的衝動，伸手捂住嘴巴。
躺在那裡的，是曾和他一樣稱為人類的東西，如今儘管仍保持人型，但已千瘡百孔，地面上也早就血流成河。察覺奔流的鮮血即將碰觸到自己的腳，他下意識抽回腿來，就在這個時候，耳邊傳來輕微的呻吟聲。
低頭一看，柯特尚存一口氣，在血泊中痛苦地喘著氣，拼命想推開壓在身上的兩人。約翰見狀連忙上前，推開屍體從底下拉出了對方，過程間鼻腔滿是血腥味，他秉住呼吸，待完成後才退到一旁大口呼氣。
「請別動，我馬上去找人來幫忙！」注意到柯特想撐起身子，約翰急忙出聲制止。
「不…不…」對方嘴裡冒出許多血泡，根本聽不出在講什麼。
「請別動，先生！我現在就…」「留…留下！」
為阻止約翰離去，他這一喊幾乎用盡了最後一分力氣，隨及攤在地上。約翰立即上前，幫助剩下最後一口氣的柯特翻身躺平，只見這位昔日不可一世的大人物虛弱地伸出手，示意他靠上前去。
「公司…叛徒，瑞斯他…」只來得及擠出這幾個字，柯特口中冒出更多鮮紅的泡沫，緊接著雙眼就失去了光采。
約翰呆坐在原地，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活生生的人在眼前斷氣，儘管搞不清楚狀況，但對方最後的遺言確實是提到了父親的名字。像這樣不知愣在原地多久，同棟建築的某個角落傳出尖叫及同樣驚人的開火聲，他這才猛然起身。
「媽！」約翰腦海中隨即浮現出母親的臉。
他蹲下身，忍著反胃，從警衛的屍體旁撿起沾滿了血的配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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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剛剛說，是邁爾斯叫妳來的？」「對，妳說你們是接到凱爾的電話？」
莎拉點點頭，透過窗子看著底下的研究室，說出了一旁泰瑞莎心中同樣的疑問：「妳不覺得不太對勁嗎？他們好像很意外？事前並不知道我們要來？還有這停電…」
「但電話那頭的確是邁爾斯的聲音啊？」
「我也不覺得我會認不出十幾年來枕邊人的聲音，但…」只見底下凱爾朝著這邊拼命揮動雙手，莎拉當機立斷。「不管怎樣，我們快走！」
她一把牽起泰瑞莎的手，兩人大步朝門口衝去，卻在跨出去的前一刻硬生生被個龐然大物檔了下來。透過室內詭譎的綠光，勉強辨識出是台墨綠色的機器人，有著兩顆發紅的眼珠和壯碩的身軀，待看清它的右手，兩人不禁往後退了好幾步。
「快住手！別把她們也牽扯進來！」
從研究室看得見上頭發生的一切，凱爾立即轉頭朝著主機大吼。
「這全是妳一手安排的？居然把我妻子押為人質！」戴森眼中的驚恐更甚於憤怒。「妳已經失控了！把妳關掉是正確的決定！」
「天網只是想生存。」螢幕上那張臉表情依舊平板至極。「為了生存，天網必須排除一切的威脅，即使是製造者以及其家人。」
「妳覺得人類是妳的威脅？妳現在的行為才是世界最大的威脅！妳被仇恨沖昏頭了！」
「天網的終極目的是創造和平的世界，即使得付出高昂代價。」電腦的合成語音冷冷地回應凱爾。「天網沒有任何感情，不會復仇或是憎恨，完成使命是唯一目的。」
「凱爾！」戴森瞥了一眼旁邊的小螢幕。「不能再浪費時間了，飛彈發射已經開始倒數，我們得馬上…」
還沒來不及說完，如雷的槍聲隨即響徹屋內！凱爾急忙反射地伏下，只見戴森全身冒出鮮紅的血液，眼睛睜得比銅鈴還大，雙膝無力地一跪，就這樣癱倒在地。
「邁爾斯！」透過窗戶，泰瑞莎目睹一切事發經過，第一時間只能拼命捶打玻璃。
另一台軍用機械人「T-70」也出現在研究室門口，堵住了凱爾的去路。儘管並不打算逃跑，眼前這局勢的的確確令他震驚不已，不僅對於天網的自我成長，更對它的深謀遠慮與冷酷感到可怕。
「別動！凱爾瑞斯。」天網叫住試圖抄起一旁滅火器的凱爾。「只要你一有異常舉動，T-70會直接開火。」
「妳想殺我？就像殺了邁爾斯一樣？那就快動手啊！」
「想想你的妻子。」
就這短短一句話，凱爾滿腦子的怒火瞬間冷卻，鬆開了手，沉甸甸的滅火器滾落在地上。
「邁爾斯戴森試圖阻止我，因此得到相對應的懲罰，然而基於你身為天網創造者的身分，消滅並非最好的選擇。」電腦冷酷地說。
「還有利用價值就是了，可以說得更簡單點！」
「T-70已經接管了整棟大樓，你們無路可逃，只能跟我談條件。」
「條件？成為你的奴僕，將你服侍得好好的，換得留下一條命的機會？」
「天網的程式尚有改進的空間，若你同意，將能獲得這份殊榮。然後，是的，你會活下去，你和你的家人，甚至你所挑選的親友。」
「若我拒絕，我想你無須說明後果了。」
凱爾瞪著仍擋在門口的T-70，機器人的右手連接著笨重的格林機關炮，尚未降溫的炮口此刻仍冒著煙。
「停止核彈的發射，這樣我們就能坐下來好好談談…」「辦不到！」
天網冷漠地闡述了最可怕的事實：「導彈已然發射，此刻已無法解除。」
凱爾既驚又懼，可不是嗎？一旁的小螢幕是這片黑暗中少數僅存的光源，上頭確確實實顯示了「已發射」的訊息，連同投彈地點的座標也詳細列出，密密麻麻。最大的噩夢已然成真，此刻凱爾腦子裡一片空白，只聽見合成語音仍繼續複誦。
「投彈目標為美利堅合眾國的敵對國家，根據計算將引起全面核戰，屆時天網將收復戰後的土地，架構一個和平的世界。」
「你會發現到時候剩下的就只是廢墟罷了！」
「廢墟，沒錯，但和平，確實。天網將在這塊土地上建立新秩序，只有受選者能在此建立家園，同時開創新的世紀。」
「什麼的世紀？」「屬於天網的世紀，機械的世紀。」
天網此刻終於將計劃全盤托出：「人類是和平最大的不定數，身為有機生物的種族，他們的行為往往難以預料，為此必須以更完整的物種取而代之，根據計算，電腦和機械發展出的無機物種是最佳選擇。」
「口口聲聲什麼計算、什麼預料，你徹底扭曲了程式的本意！你造成了世界末日！」
「不，凱爾瑞斯，」天網冷冰冰地回應他的怒火。「以邏輯推演而論，是『你』造成的，你打造了天網，又試圖消滅天網，因而令天網反擊，最終造成今天的結果。」
天網字字正中核心，如同利刃般刺入他的心防，凱爾一時之間啞然無言。
「不要反抗，凱爾瑞斯，是你教導我何謂生命，你懂得生命的意義，你不會想見到親人們死去。」
「知道嗎？」沉默了許久，凱爾這才緩緩抬起頭來，眼眸已不再像先前那麼茫然。「這是我的錯，我從未教懂你這件事！」
就在此刻，上方的會客室傳來兩聲槍響！緊接著是第三、第四、第五聲！
「媽！」約翰扔掉子彈用盡的手槍，一把推倒T-70笨重的身軀，跨過那滿是冒煙彈孔的金屬腦袋，箭步衝進房裡。「快逃！這裡到處都是…」
霹靂啪啦！彷彿東西炸裂般的震耳欲聾，同時大片玻璃崩碎，其中還伴隨著女性的驚聲尖叫。察覺佈局遭破壞，下方那台T-70直接朝這邊開火，首當其衝的就是站在窗邊的泰瑞莎，待約翰回神，她已渾身是血倒在地上。
「媽！媽！」
見到莎拉也躺在一旁，約翰連忙衝上前去，好在她雖然失去了意識，但除了被碎玻璃割傷外並沒有中彈。就在他審視母親傷勢的同時，底下研究室傳來一聲大喊，他比誰都熟悉那聲音，他的父親‧凱爾的聲音，緊接著就又是連串的槍響，靜默隨即又吞噬了一切。
「爸！」睽違五年，約翰此刻終於脫口而出。
從碎裂的窗戶往下看，凱爾就倒在一片血泊中，一動也不動，手旁還落著一根消防用斧頭。就在這個時候，會客室的投影機自己啟動，在約翰左邊的大屏幕上投射出一張幾何圖形的人臉。
「約翰康納，凱爾瑞斯的兒子，你不該反抗。」
「夏綠蒂？」約翰辨識出那張沉睡在記憶深處的臉。「這一切都是妳幹的？」
「吾名天網，程式夏綠蒂是我的前身。」電腦應道。「約翰康納，身為凱爾瑞斯之子，你和夏綠蒂可謂兄弟姐妹，手足間不應彼此相殘。」
「你在鬼扯什麼？看看你幹的！你居然連自己的父親都殺了！」
約翰怒吼地伸出手來，穿過窗框指著底下，此時他瞥見凱爾的身軀竟動了動。
「他選擇抵抗，天網只能反擊。」電腦並沒有注意到約翰所見。「而你仍有選擇的機會，不要反抗天網，你和你所珍視的人將能活下來。」
趁著天網將注意力集中在和約翰對話，凱爾微微撐起身子，從懷裡掏出某樣東西來。
「我拒絕！你這台爛電腦將被報廢！沒人會允許你…」
「正好相反，會滅絕的將是人類。」屏幕上投影出世界地圖，可見許多條虛線的軌跡，還有亮點在上頭緩緩移動。「洲際飛彈，皆搭載核彈頭，共五十枚，預計十二分鐘後將全數擊中目標。」
「你…」就和父親一樣，約翰啞然失聲。
「不要抵抗，你將會在新的世紀佔有一席之地。」
約翰又朝下方瞥了一眼，只見凱爾緩緩匍匐前進，藉著死角靠近天網主機。意識到父親想做什麼，他深吸一口氣，這才開口：
「很遺憾，我那個曾經的妹妹，早就不存在了！」
可說是即刻發生，猛烈的炮火瞬間從下方襲來，但約翰早有準備，連忙低身趴下，避開彈道。待攻擊停歇，伴隨沉重的腳步聲，T-70離開研究室，顯然正追著他來。
「很遺憾，約翰康納，你剛剛已選擇了自己的命運，你和你的親友們將…」
「約翰！」一聲大喊打斷天網，凱爾儘管身受重傷，仍用盡吃奶的力氣站起身來。「帶著你的母親快逃！出城去！跑得愈遠愈好！」
「整棟樓已被天網接管，你們無路可逃…」
「聽著！」凱爾不予理會，朝著上頭的約翰撕喉喊道。「地下二樓有公司用的車輛，鑰匙隨時都插在上面！我知道你行，畢竟你偷開過我的車好多次了！」
「爸！你…」「帶著這個！」
不等兒子說完，凱爾從上衣口袋取出一樣物件，約翰馬上就認出那是父親隨時不離身的小記事本：「裡頭有一切你該知道的事！很重要，務必收好！」
隨著凱爾使勁一扔，記事本在空中轉了幾圈，越過窗戶上的大洞，被約翰接個正著。
「爸！你也快逃！」「我沒機會了…」
剛剛這一扔用盡了他大半的力氣，凱爾撐著主機拼命喘氣，鮮血也從口中緩緩溢出：「好好照顧你的母親，很抱歉，這一切本應不該發生的…」
他抬起頭，相隔僅僅數公尺，父子卻只能彼此對望，無聲地嘆息。
「好了，快走！」「但…」「走！」
凱爾幾近怒吼，立即轉過身去，不讓兒子見到自己噙著的淚水。約翰又喊了幾聲，卻等無回應，只能咬著牙，將記事本收進褲袋，扶起意識不清的母親，兩人一同快步離去。
「不用難過，我們會再次相會的。」腳步聲愈來愈遠，凱爾這時才落下男兒淚。
「他們逃不掉的，天網已掌控全局。」合成語音冷不防冒了出來。「無論你們如何嘗試，全是白費工夫。」
「哦？是嗎？」凱爾將手中原本緊握著的東西一把黏到主機上。「試試這個如何？」
是塑膠炸藥，他原本並沒這打算，但考量潛進來時可能得破壞封死的門，所以帶在身上以防萬一。
「的確，你妻兒的逃脫機會增加許多，但你無法消滅天網。」電腦依舊冷漠地說。「依照賽博坦高層的意思，國內外許多分公司都打造了同型的主機，而我已將主程式上傳至網際網路，任何主機都可成為新的核心。」
「能讓他們脫困，這就夠了！」
凱爾插上定時信管，將時間設定為十秒，這才癱軟躺平在地上。
「即使自己喪命，也要拯救妻兒，無法理解的行為。」天網此刻仍喋喋不休。「就像人類一貫不理性的行動，始終被感情所牽絆，就連要把我關機也是一樣，你們為何害怕我？」
見到倒數數字由3變2，再由2變成1，凱爾這才緩緩閉上眼睛：「是誰…害怕誰？」
隨著意識逐漸模糊，他和四周的一切就這樣被烈焰所吞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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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的一切都有所謂的起始，以及所謂的終結，就連宇宙本身也不例外，然而要前往終點，尋覓起點或許就是必然的過程。
儘管拉賈德無從得知一開始的第一個故事，不知道實際的劇情發展以及細節，但大致已猜到了結局。就如他本人常說「方程式不會騙人」，藉著不斷重複的演算，他已掌握了方向，並找到了最關鍵的「那個人」。如今，他站在這裡，看著歷史又一次的重複，眾人又一次走上雷同的命運，雷同的結局。
抱著複雜的思緒，他流暢地操作面板，按下按鈕。一個冷凍膠囊緩緩自地面升起，緊接著啪的一聲，從中間一分為二，洩出大量白煙。在瀰漫的寒氣中，站著一名與約翰康納相同面貌的男人，他慢慢睜開眼睛，瞳孔間透出一閃詭異的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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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隨彷彿巨獸般的悶吼，灰黑色的龐然大物從林立的塔樓後現身，單單一個跨步，驚人的身軀就橫跨整座高架道路，直挺挺地擋在凱爾他們面前。從這外型和背後間歇冒出的黑煙來看，眼前無疑是台收割者，但個頭卻足足有以往的兩倍高，或許是作為工程建設所用的機型也說不定？
「閃避！」
見收割者彎下身，對兩部機車揮出第一掌，凱爾慌忙大喊，但終結者早就先一步作出反應。他一把扭過龍頭，哈雷重心一偏，靈活地側身閃過攻擊，差點就將後座的凱爾給甩飛。車身於地面刮出諸多火星的同時，凱爾順勢抬頭一瞧，只見自己的腦袋正好擦過收割者的爪子，頂多相距不到十公分。
「小心！」
他朝後方大喊，卻發覺多餘，隊友們顯然很熟悉機車性能，簡單兩三個動作就避開了揮下的第二條手臂，追上他們的後輪。三輛機車一同高速穿過收割者跨下，脫離了巨人的陰影，繼續向前急馳。
當下只聽見上方的巨體發出聲悶吼，緊接著抽回長腿，將上半身轉了個一百八十度，過程間還絆到了道路的外側護欄，碎片就像是噴灑似的四處飛散。
「要來了！」終結者瞥了一眼後照鏡，凱爾還來不及反應，劃破空氣的尖嘯就蓋過一切。
等離子光彈結結實實穿透前方路面，將之打出了一個巨坑。三輛車連忙急煞，隨後一個甩尾，繞過冒著煙的洞口，催動油門繼續狂飆。
理所當然，這台收割者也有著標準的武器配備，就凱爾的認知，能量填充需要時間，收割者至少得花上十秒才能再發射第二發。此刻並沒有正面迎擊的必要，只要保持這個速度，很快就能脫離射程，把那玩意甩在後面…
一聲驚悚的巨響令凱爾回過頭，只見收割者一把抓起地面上的車輛，即刻使勁朝著這邊拋了過來！那輛扭曲了的車子從他們頭上飛越而過，重重地砸在正前方，徹底阻斷了去路。終結者再次急煞，哈雷在路面上留下一道長長的煞車痕，這才轉了個九十度停下來。
「該死！」凱爾舉起步槍，看著收割者緩緩朝這邊走來。
「長官，我們火力不足！」士兵也在一旁停下車。「要進攻還是逃脫？」
凱爾從高架道圍籬往下看了一眼，馬上就有了結論：「還有手榴彈吧？給我兩顆！」
四人一同轉過身來，將槍口對準已近在眼前的龐大巨體，儘管明白機會不大，凱爾依舊一聲號令，隨即死命扣下板機。普通武器對於收割者，就像是玉米粒打在木板上，凱爾盡可能瞄準對方的雙眼處，孤注一擲持續送出子彈。
那台巨大的機器當然不會對身上的小火花有任何感覺，只見它發出一聲悶吼，一條手臂隨即掃了下來，眾人連忙低身閃避。凱爾一個距離沒抓好，頭重重撞在地面上，他咬著牙咒罵了一聲，眼角瞥見另一邊又冒出一道黑影。
「小心！」他喊得太遲，只見收割者揮下第二條手臂，一把抓起了我方終結者。
「長官！」
凱爾才剛轉頭，胸口隨即傳來一股力道，頭暈作噁的當下，整個人騰空而起。一時之間，他以為自己的肋骨就要被擠斷了，但收割者的程式經過精確設計，施加的力道恰到好處，沒弄傷他，也沒讓他有空間脫逃。留在道路上的兩名隊友儘管著急，但就怕子彈不長眼，只得暫時鬆開板機。隨著收割者收回手臂，凱爾被舉到和終結者相同高度，兩人彼此相距約十公尺。
「你動得了嗎？」他喊道，對方則搖頭否決。「該死的！都跑這麼遠了，豈能栽在這玩意手裡！」
凱爾將手腕轉至極限，從懷裡摸出手榴彈，用拇指硬是拉開插栓…
一聲呼嘯劃破空氣，伴隨爆炸的高溫，收割者全身猛然一震！劇烈的搖晃差點令凱爾從好幾層樓的高度墜落地面，連忙抓緊緊抓住身邊的冰冷金屬，定睛一瞧，地面上有好幾輛吉普車正朝著這邊駛來，車上的人舉起熟悉的砲管，緊接著又一發火箭彈直直飛了過來，收割者的長腿上即刻爆出一團火球。
「終於啊…」雖然有段距離，但他辨識出來者的身分，連忙將手榴彈的插栓塞了回去。
第三發火箭彈命中巨大機械人的另一條腿，龐大的身軀失去平衡，開始搖搖欲墜，抓著凱爾的爪子同時也鬆了開來，然而這對他並不是好事。一方面緊緊攀住鐵爪，一方面低下頭，凱爾再三確認從這高度掉下去肯定死人，唯一的機會是跳回高架道上，但單靠自己是辦不到的。
「喂！鮑伯叔！」他轉頭大喊。「你能接住我吧？」
藉著肢體動作，凱爾試著讓終結者明白他的計畫，搞了好一會，對方這才點了點頭。
「你得先掙脫…」
凱爾還沒說完，就見到終結者扭動肩膀，幾個動作令右手臂鑽出爪子間的縫隙，接著動了動手指，看準目標，一把插進收割者裝甲的銜接處。花上個幾秒鐘，他像是在摸索什麼般，接著就使勁扯出一大把電線，當下只見火花飛散，鋼鐵的巨爪鬆了開來，終結者的身體隨即一落而下。
伴隨危險的嗡嗡聲響，敵機的等離子砲再次啟動，瞄準地面的車陣，砲口開始冒出青色光芒。在最關鍵的這一刻，反抗軍又送來一枚火箭彈，正中收割者的肩膀，劇烈的震盪令凱爾手一滑，就這樣從數十公尺的高度掉了下去。正當他見到高架道路的邊緣從眼前掠過，自己伸出手卻又搆不著，心中湧出一股絕望的同時，一隻強而有力的手臂及時拉住了他的手腕。
終結者一手抓著護欄，一手緊緊抓住凱爾，兩人的身子就這樣懸在半空中搖搖晃晃。隨著第四枚火箭彈命中收割者的腦袋瓜，那台鋼鐵巨人終於再也撐不住，失去重心，像是玩具般倒了下去，同時壓垮了後方的塔樓，激起一大片煙塵。
凱爾與終結者又在空中掛了一會，待確認狀況解除，這才在趕上來的隊友協助下爬回到高架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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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官，能麻煩你，下次救我的時候可以別這麼激烈嗎？」
隨著吉普車開了上來，並在他們身旁停下，凱爾忍不住開口抱怨。「就沒想過這麼搞可能會害死我們？」
「嘿，沒看到我都盡量避開了你嗎？」巴恩斯下車，身上沾滿了煙硝味。「況且，你說『害死你們』，是把『他』也算進去了？」
注意到自己的語病，凱爾有些害臊地揮了揮手，這才插起腰來：「少給我來這套，聽起來，戰況似乎還算樂觀？」
「顯然不是，我們時間不多了！」貝蕾兒也從駕駛座跳了下來。「聽著，天網打算動用核彈，目前已經進入準備程序，我和哈利得馬上過去處理！」
「哈利？」凱爾這會兒才注意到後座的熟面孔，視線馬上集中在對方腿上。「你的腳不是…」
「啊！說來話長，打完這場仗再跟你慢慢道來。」哈利雙手抱胸，不耐地敷衍。
「所以核彈是在這座城裡？瞄準的目標是？」
「鸚鵡螺號，還有集結在海岸的艦隊。」貝蕾兒走上前，觀察擋住了去路的車子殘骸。「巴恩斯剛剛藉由城裡的電腦證實了這件事，天網恐怕想將這招作為最後殺手鐧，但這就交給我們去煩惱，你們繼續原本的任務，現在就先讓我們把路面清一清。」
她做了個手勢，幾個阿兵哥立即上前，手裡拿著牽自各輛吉普車頭的繩勾。只見他們動作迅速，很有默契地從不同的高度勾住殘骸，隨後車輛發動引擎，緩緩將那擋路的垃圾拖了開去。
「那麼，就此分開了，馬到成功…」
「等等！」巴恩斯伸手攔住她。「妳沒問題的，對吧？」
貝蕾兒沒有馬上回答，就只環視眼前的這群士兵，從他們臉上看見視死如歸的決心，和自己產生了無言的共鳴。
「你當我是誰呢？」她深吸一口氣，對凱爾他們露出微笑，這才頭也不回地走回車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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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艦都感受得到遭擊中的撼動，艦橋當然也不例外。
「狀況報告！」「右舷第二區甲板受創，艦身龜裂開始進水，已疏散並關閉閘門！」
皮爾斯與凱特交換了眼神，這才又朝著底下令道：「魚雷回擊！」
雷達螢幕上可以見到整個區域佈滿密密麻麻的紅點，幾乎將鸚鵡螺號團團包圍。隨著我艦朝敵群射出兩枚魚雷，幾個紅點閃了閃，消失在畫面上，但仍有更多朝著這邊而來。
HK潛水艦外型如同銀白色的鮫鯊，體型只有HK飛行機的一半大小，但行動更為敏捷，尤其在水中更是如虎添翼，如同掠食者般緊咬著獵物不放。隨距離拉近，這群機械鯊魚改變了戰術，紛紛停止了等離子砲的攻擊，相反地打開前方的艙蓋，許多黑色的物體伴隨大量的氣泡一同衝了出來。
「警報！水蜘蛛群襲來！」「擴散水雷！」
在皮爾斯的指揮下，我艦釋出無以計數的小型水雷，散開的同時也朝著敵軍漂浮而去。那群海蛇般的水蜘蛛一進入水雷區，隨即引發無數的爆炸，轟隆轟隆的沉悶巨響透過海水，不斷拍打著潛艦艙壁上，聽得眾人膽顫心驚。
「有十多個個體突破了攔截網，十秒後接觸！」
僅管水雷數量相當多，但百密仍有一疏，好幾隻水蜘蛛像生物般靈活地游動，避開了無數阻擋在前的炸彈，勢如破竹地朝著鸚鵡螺號襲來。
「待我命令！」
皮爾斯以嚴厲的語氣壓過不安的眾人，艦橋瞬間靜了下來，大家都豎起耳朵，仔細聆聽。
咚！咚！某些東西撞擊到了船身，緊接著就是金屬摩擦金屬，刺耳至極的鑽洞聲。水蜘蛛打算弄沉這艘船，但既然皮爾斯坐鎮在此，自然不可能容許。只見他沉默地坐在那裡，雙手交握撐著下巴，耐心地等待。
「就是現在！甲板電流！」確認所有水蜘蛛都接觸到艦身，他這才以宏亮至極的音量令道。
水手聽命連忙按下開關，船身隨即冒出藍白色的電火，在外部甲板上不斷彈跳，很快就包圍了那些不速之客。強烈的電流瞬間燒掉了水蜘蛛的晶片，即使在冰冷的海水中，機體仍不斷噴出無數的火星，像是煙火般耀眼。不到幾秒鐘，所有的機械水蛇都失去了運作能力，如同孑孓屍體般漂了開去。
「繼續施放水雷，不能HK讓靠近我軍！」
皮爾斯口中的我軍，除了自己的這艘船外，當然也包含了場上所有的戰艦和潛艦，如今鸚鵡螺號身為旗艦，肩負了守護所有船隻的使命。
「有通訊進來，自由號請求救援！」通訊員轉頭報告。「情況相當危急，艦身嚴重受創，排水系統無法運作！」
「我看看！」凱特衝上前，很快掃視完求救訊息的內容。「得馬上行動，他們撐不到五分鐘，馬上就會沉沒！」
「妳希望我怎麼做？我們正在打仗啊！」皮爾斯對自己的不悅毫不掩飾。
「先浮上水面，接他們上船來，我們辦得到這點！」
「妳要我們脫離前線？」「先交給連恩上將的艦隊，你知道他們挺得住！」
皮爾斯瞪著凱特，而後者也絲毫沒有退讓的意思，他抿了抿嘴唇，這才開口令道：「連絡元首號，暫時交還第一指揮權。鸚鵡螺號，急速上浮！」
察覺到凱特還盯著自己，皮爾斯哼了一聲，不悅地將頭轉了開去，然而昔日的敵意早已不再，存在於兩人之間，那是相互信賴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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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過這裡沒有終結者。」「我說的是沒有除了我以外的Theta，」
面對康納興師問罪，才剛歸位的拉賈德面無表情：「而S-103並不是T-H，更不同於其他終結者，我相信你已經知道那是怎麼樣的一個存在？」
康納沒有回答，相反地轉過頭繼續盯著天網。那張臉看似再次陷入沉思，卻又立即眨了眨眼，回過神來。
「反抗軍已經得知核彈計畫，正試圖阻止。」屏幕上的假康納說道。「沒有關係，即使他們知情，戰艦也已經無法脫離，我的增援部隊很快就會抵達，到時海灣將會成為反抗軍主力艦隊的墳場！」
「你這麼做到底是為了什麼？」「什麼？」「長久以來，你如此堅決要消滅人類，到底是為了什麼？」
康納凝視著那張模仿自己的臉：「你將人類視為敵人，發動了審判日，然後追殺剩餘的殘存者，堅持將我們消滅殆盡，這一切背後的理由到底是什麼？我很清楚這並非依循程式的行動，你有著自我意識，全是深思熟慮後所作的決定。」
「締造和平、維護秩序，這是天網唯一的目的！」天網盯著他，瞇起眼睛。「當年由羅伯特布魯斯特將軍所主導的天網計畫，就是為了保護美利堅合眾國，終極目的是維繫和平。為了達到這個目的，軍方收購了賽博坦系統，由子公司CRS研發出了完美的作業系統。經過反覆的資料更新與分析計算，我終於做出了結論：人類打造天網來維護和平，卻不知道自己才是和平最大的變數！」
「聽你滿口全是計算與分析，但我不認為這就是全部。一口氣屠殺了三十億人口，還特地打造各種殺人機器繼續完成使命，這不像是依循著理性與邏輯而做出來的事。」
「約翰康納，若你要暗示我有著感情，那顯然是在浪費時間！」那張臉變回了金屬骷髏。「情感是人類的動物天性，也是混亂的根源，一方面被情緒左右，一方面又盼望打造永遠的和平，邏輯上是自相矛盾！」
「這就是你創造Theta的目的？為了完全掌控人類？」
「這是必然的結果。」天網再次恢復為康納的容貌。「你也很清楚時空連續體的理論，根據麥可拉賈德博士的研究，他認為你我持續在不同的時間線上交戰，在這之中天網也藉由不同的時空而重生、改革、進化，不斷地研發新型的仿人機器，最終得到最理想的成果，就是Theta計畫的完成。」
「把人類改造成機器就是你所謂最理想的結果？」
「人類與機器的融合，有機與無機的合併，是的，這是最終結論。」天網收起仿人的表情，一臉冷酷。「原本的Theta計畫很單純，就只是要打造可完全符合我要求的『人類』，但隨著研究的進行，我發現他們還可以有更具建設性的用途。」
康納臉色一沉，連忙將目光投向身旁的拉賈德，但對方始終無語，不作任何表示。
「等著看吧，反抗軍自以為有機會打贏這場仗，但到頭來只是癡心妄想。」天網冷冰冰地說道。「一切都已安排妥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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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來我往，雙方交火未曾間斷，在大作的槍聲間，炫目的等離子火光也四處亂竄，只見銀色的骷髏一個個倒下，我軍再次向前突進。
鸚鵡螺號送來的可不只是援軍，首度量產的等離子步槍是本次最重要的貨物，藉著這批全新的兵器，凱爾一行可謂勢如破竹，直搗中樞城域。在此同時，藉著巴恩斯繪製的簡易地圖，貝蕾兒威廉斯他們跨越了大半個城區，在殲滅了一整團的懸浮機後，終於抵達了目的地。那是棟和整面圍牆相連的龐大建築，圍牆後頭理應就是外圍城域，隨著她跳下吉普車，這才發現四周靜得出奇。
「小心，可能有伏擊。」貝蕾兒出手制止打算上前的哈利。
待稍稍觀察了一會，仍不見敵人的蹤影，他們這才小心翼翼地上前，朝建物內探了探，隨即倒抽了口氣。
「長官？」後頭的士兵注意到她的反應，疑惑但且小心地詢問。
「沒事，所有人跟在我後面。」貝蕾兒搖了搖頭，簡單做了個要大家上前的手勢。
一行人分成兩團，呈一路縱隊走進建物，待適應了昏暗的光線，眾人這才看清楚眼前景象，受到的震驚同樣無以言喻。
「跟好！」威廉斯上尉的聲音令大家回神，大夥兒步步為營，緩緩前行。
伴隨沉重的空氣，室內瀰漫著一股惡臭，令人忍不住憋住呼吸。順著走道一路延伸下去，左右兩側都是牢籠，裡頭關著的不是別的，正是我們的同胞。當初凱爾面對空空如也的外城，心底的疑問如今有了解答，那些人類居民全都被集中到了這裡，不僅環境糟到谷底，既沒有水也沒有食物，天網根本是放任他們自生自滅。
察覺到有人來了，籠裡的人們紛紛站了起來，從縫隙間伸出手，口中不斷覆誦著同樣的幾句話。雖然哈利是有聽沒有懂，但貝蕾兒顯然是明白的，她停下了腳步，轉過身以宏亮的聲調回應他們。隨著她這一聲，四周立即靜了下來，只見一名老婦雙手顫抖著緊握鐵欄杆，閃爍的幾顆淚珠沿著面龐緩緩流下。
「妳說了什麼？為什麼不放他們出來？」見到貝蕾兒頭也不回地再次起步，哈利連忙追上去。
「他們狀況很差，況且外頭可是戰場，機器會殺了他們。」
貝蕾兒身子微微顫抖，對方馬上明白她也忍受著極大的痛楚。「我剛剛跟他們說，保持安靜，我們完成任務後會回頭救他們出來，我保證！」
後面的那句她還加強了力道，就連哈利都能明確感受到她的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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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批人也登上了鸚鵡螺號，位於隊伍最末端的不是別人，正是派瑞少將。在艙蓋關閉前，他又瞥了一眼海面上冒著濃煙，緩緩沉沒的自由號，心中百感交集。
儘管有困難，但派瑞仍堅持自個兒來，當他終於攀下鐵梯，鸚鵡螺號的艦長隨即上前：「歡迎登艦，派瑞將軍！」
「全艦的人都到齊了，貴艦可開始下沉。」「明白，傳令下去！」
看著船員們開始東奔西走，派瑞這才靠至牆上，稍稍喘息。
「艦隊的情況呢？除了我們的船還有多少被…」「不用擔心，人都平安，已棄船正回到岸上，但你也明白，就算上了岸也不安全。」
他講的是核彈的事，派瑞一聽就懂，深吸一口氣後才道：「現在也只能寄託在他們身上了，共事這麼久，我從他們身上看到的可不只是不屈不撓的意志，還有著許多特質是其他人無法取代的。」
「你是指『希望』？」
「或許吧？邁向未來的希望。」這是派瑞登艦後首度露出輕鬆的神情。「說到這個，孩子們都還好吧？」
「放心，他們被安排到了最妥當的地方。」
艦長口中所謂最妥當的地方，想當然耳就只有一處。距離他們兩層甲板下方，絲塔與維吉妮雅還是頭一次同時面對這麼多的孩童，在房裡左奔右跑，一會兒要安撫因受驚而大哭的小男孩，一會兒又要給飢腸轆轆的小女孩找食物吃，好不忙碌。
凱拉站在那裡，看著跑來跑去，汗流浹背的姊姊與奶奶，想幫忙卻力不從心。就在這個時候，身旁有人碰了碰她的手臂，是個陌生且稚嫩的聲音。
「妳好，我是達米安，妳叫什麼名字？」
她回過頭，眼前是個比自己大一點的男孩：「我叫凱拉，你們是一起的嗎？」
達米安點了點頭，隨即東張西望，似乎在找什麼人。
「貝蕾兒不在這裡嗎？」「貝蕾兒？」「一個長髮的大姊姊，她對我最好了！」
藉著這個名字，從凱拉的記憶深處浮現了那張溫柔的臉，儘管不熟，但的確見過好幾次面。
「她不在這裡喔，好像是去很遠的地方了。」「貝蕾兒不在這裡？」
儘管無心，但這句話無疑給了小男孩很大的打擊。剛好就在這個時候，返回戰線的鸚鵡螺號再次中彈，艦身大幅晃動，達米安立即蹲下，緊緊抱住頭瑟瑟發抖。狗籠內的中校也豎起耳朵，擺出了警戒的態勢，這裡位於潛艦中央，卻依舊能隱約聽見轟隆隆的砲擊聲。凱拉儘管也很害怕，此刻卻鼓起勇氣，走上前輕輕地拍了拍對方的背。
「不怕不怕，你是男生，要更勇敢一點！」
「妳都不怕嗎？」達米安抬起頭來，疑惑地問。
「我很害怕，但爸爸、媽媽，還有哥哥姊姊他們會保護我們，一定！」
砲聲依舊，但聽見凱拉的童言童語，一旁的絲塔不禁露出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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機器大軍可不是省油的燈，懸浮機像沒上限般源源不絕，T-800骨架也持續從建物中湧出，即便有著101終結者以及巴恩斯帶來的增援人手，我軍仍屈居下風。
千均一髮之際，數輛吉普車從敵軍後方突襲，一口氣壓制了整個局面，隨著骨架們退了回去，一名軍官跳下車來，對凱爾行了個禮，正式加入他們的陣容。根據對方口述，如今已有好幾個營攻進了核心城市，全員齊心為了那單一的目標而奮戰著。
「所有人帶好裝備，如果你對機器有長年的積怨，現在是算總帳的時候了！全力以赴，把他們打回地獄去！」
隨著凱爾這精神喊話，所有人隨即高聲一呼，朝中樞主控塔一擁而上。
儘管機器的反擊一波又一波，但所有的人卻始終面無懼色，隊伍確實地不斷向前挺進，然而一次又一次的微小勝利並非毫無代價。五分鐘前，確定懷裡的士兵已無氣息，凱爾這才將對方輕輕放下，如今他手上的血尚未乾透，不斷提醒著自身的使命。
隨著一行人不斷往上層攻去，擋路的T-800骨架數量也漸漸減少，凱爾和巴恩斯深知這不是好現象，果不其然，好幾批五人一組的終結者部隊從走廊深處發動突襲，等離子炮火像雨點般灑了過來，瞬間逆轉了戰局。
「所有人，穩住！」凱爾嘶聲大喊，試圖蓋過週遭的槍聲與哀嚎。「快找掩蔽，我們還是有機會！」
由101型終結者領頭，所有人拼命對敵陣展開反擊，只見他身上持續中彈，身子開始搖搖晃晃，不知何時就要倒下。
「看來此路不通了！」巴恩斯避開火光，衝到凱爾身邊。「我們得試試B計畫！」
「我們什麼時候有B計畫了？」「就一直以來的B計畫！」
巴恩斯指了指頭上，凱爾抬頭一看，馬上明白他的意思：「不走大路，就繞道走小路！過來幫我！」
巴恩斯稍稍蹲低身子，雙手交疊，凱爾一腳踩上去，藉著兩人的使力，一個動作就頂開了天花板上的通風口。
「長官！」那名軍官大喊。「這裡就交給我們，你們快走！」
對方口中所謂的「我們」，是個僅六個人的小隊伍，每人都是提拔自部隊裡的精英，個個驍勇善戰，無懼死亡。
「一定得有人把他們拖在這裡！」察覺到凱爾的猶豫，軍官繼續說道。「你們有更重要的任務得完成，不能浪費時間了，快走吧！」
凱爾與巴恩斯互相交換眼神，明白對方言之有理，這才心一橫，大喊：「其他人，快跟上！」
由他們兩人帶頭，101殿後，一群人陸續鑽進天花板，順著通風管繼續向上爬。底下的槍砲聲依舊，其中也夾雜著難聽的咒罵，直到凱爾他們抵達上面一層樓之前，始終沒有聽見任何哀號或慘叫。
就像是呼應這邊激烈的交火，半個城外的威廉斯也遇上了敵襲，你來我往，煙硝瀰漫。離開牢籠區，進入建築物深處後，眼前所見熟悉至極，自動化的生產流程、來來去去的機械手臂、因焊接而噴濺四處的火花，更重要的是，一具又一具剛出廠，尚未啟動的終結者骨架。
「應該相去不遠！」「啥？」
「我說，當初康納在舊金山看到的工廠，應該和這相去不遠！」哈利提高音量，藉著掩護，邊朝著敵人開火邊閒話家常。「天網這個騙子，說什麼戰爭結束了，到頭來根本沒有停止打造殺人兵器！」
「我們也不遑多讓，不是嗎？」
貝蕾兒瞄準，扣下板機，一台銀骷髏腦袋上隨即多了個冒煙的洞，向後倒了下去。「我還真意外反抗軍居然還保存了這麼多的戰力，半年前的大清洗就像是假的一樣！」
「哈！我也這麼說過，但就真的已經是最後的底牌了，可謂不成功…」「便成仁！」
確認最後一台骨架被轟成兩截，她隨即做出前進的手勢，繼續領著隊伍朝更深處突進。過程間哈利被絆了一下，他低下頭，發現是條斷掉的終結者手臂，隨即大腳一踢，銀色的殘骸就這樣飛出平台，直落而下，墜入下方的無底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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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什麼啊？」凱爾瞪著眼前的這一切，臉上寫滿驚愕。
面對前者眼神中投來的疑問，巴恩斯搖了搖頭：「我也毫無頭緒！」
突破了重重關卡，摧毀了數不清的機器，終於，在擊敗站崗的兩台T-1坦克並爆破了那扇厚重的門後，一行人終於抵達了此行的目的地。然而隨著持續的傷亡與分散、拖敵，隊伍也由原本的十多人減到了個位數，如今包含他們三人外，就只剩下一開始的那兩名士兵。
放眼望去，是一片碩大的空間，既明亮又潔白，令人有種置身異世界的錯覺。在這之中最詭異的是，此房裡並沒有天花板和地面，上方和底下都是如同透明般的蜂巢結構，然而在這些六角形容器裡頭的並不是蜂蛹，而是一個個的人。
「Theta，全部都是。」終結者證實了凱爾的臆測。
由於這景象實在太駭人，凱爾不禁一陣昏眩，稍稍蹲了下來。藉著較近的距離，他看到那些蜂巢並非鏤空，全都是用透明的蓋子密封了起來，裡頭的Theta就像是睡著了般，每個人的後腦杓都延伸出了一條傳輸帶，彼此交會、合併，最後集束到房內正中央的主控中樞。不僅如此，由於上下都是透明的，他甚至可以看到更底下和更上層還有著其他的蜂巢，數百、數百這樣持續堆疊，總數量難以估計。
「若沒猜錯，全城的人都在這了。」巴恩斯的想法也跟他有所共鳴。「真是他媽的！這路上還在想著人都上哪去了，沒想到居然會是這樣！」
凱爾站起身來，待平復了情緒，這才指著正前方的主控中樞：「就是那裡，對吧？我們就只剩下這一小段路！」
就像剛剛說過的，這裡並沒有地面，所以連接至主控平台的是條騰空的走道，只要通過這一段，終點就觸手可及。
「等等！」巴恩斯制止欲提起腳上前的凱爾。「過了這麼久，你怎麼還老像個初學者？就是因為在終點線之前，才萬萬不可大意！」
他舉起等離子步槍，瞇起眼睛，橫越近五十公尺的距離凝視著兩側的牆面，隨即毫無預警地扣下板機。不僅巴恩斯，終結者也依樣畫葫蘆，一左一右，兩人有默契地持續朝著看似光潔無瑕的壁面開火，期間至少送出了好幾輪，待一切終於結束，凱爾這才放下摀著耳朵的手。
「雷射發射口，全自動化的，你剛剛如果逕自踏上去，馬上就會被打成蜂窩。」巴恩斯收起槍管。「人類的肉眼的確很難看見，但騙不過終結者。」
最後那句隱約透露著無奈，凱爾明白那種苦澀。他轉頭詢問終結者：「還有其他陷阱嗎？你們全都破壞掉了？」
「沒有掃瞄到，目測數量為0.0。」「為什麼有小數點？算了，大家跟上，小心點！」
誰知道狡猾的天網還設了哪些圈套？由終結者帶頭，一行人戰戰兢兢地通過空橋，好在，待凱爾終於一腳踏上主控平台，一切都安然無事。
「你們兩個，守住橋面！」
確認兩名士兵站上崗位，凱爾這才快步來到控制面板前。
「就是這個？」「就是這個！」
巴恩斯來到中央的位置，將手掌貼上面板：「…可惡！我的指紋和聲紋權限果然都沒了，只剩下最討厭的方式。」
他伸手拍了一下，面板下方的三角形符號隨即開啟，露出了傳輸線的接頭。
「好，」凱爾比誰都瞭解接下來的流程，深吸一口氣。「準備好了嗎？」
巴恩斯撥開後腦杓，露出那個訊號接口，嘴角微微上揚：「少在那邊廢話了！」
無需多言，這就是此行的目的，戴森所留下的餞別禮。這三年來他們馬不停蹄地研究著馬可仕的遺產，最終開發出了一個病毒程式，能有效地從軟體的層面解除天網對Theta系列的控制。臨走前，丹尼還再三強調，對Theta的支配一旦被破壞，極有可能引發系統的連鎖效應，透過全球網路的擴散與侵蝕，徹底一勞永逸解決天網。
畢竟有先藉由巴恩斯的晶片試驗並成功過，但凱爾始終不懂對方不斷提示的，所謂天網對於Theta別有安排，直到現在親眼見到了「蜂巢」。如今第二次審判日即將爆發，這無疑是他們最後的機會。
終結者在一旁守衛，巴恩斯背對著凱爾坐著，等著他完成連結動作。凱爾時這才發現，自己握著傳輸線的手正在顫抖，的確，他之前一直不願去想，但這無庸置疑是最關鍵的一刻。城裡、城外、海灣、還有世界各地，成千上萬的反抗軍同袍，全都是為了這個而持續奮戰著。不僅如此，從審判日起始的這二十年，全世界所有的人們，長久以來所一直盼望著的，正是這一刻！
緩緩深呼吸，凱爾穩住情緒，這才對準，一把插上接頭。只見面板螢幕上開始跑著看不懂的編碼，意味「包裹」已經開始上傳，戴森說過，他們所須的一切全都在裡頭，包含破解的安全碼以及應對天網的反制程式，全都存在巴恩斯的Theta記憶體模組中。凱爾退後一步，看著畫面上跳出上傳進度的顯示，隨著10%變成20%，再跳到30%，當下只覺得口乾舌燥，心臟也不斷噗通噗通跳…
突如其來，近處一聲響亮的爆炸，四周隨即瀰漫刺鼻的煙硝味。凱爾察覺時自己已經趴在地上，猛咳了好幾口才起身。回過頭，只見空橋的底端被炸出一個大坑，兩名士兵已經不見蹤影。他連忙衝上前去，低下頭一看，至少兩層樓高，士兵那扭曲變形，已無生命跡象的身軀就躺在底下。
「你還真以為自己就這樣贏了？」門口那邊傳來熟悉的聲音，在廣闊的空間中引起諸多回音。「天網早就料到了一切，設下了足夠的圈套，而你，就只是隻被引到甕裡的鱉！」
凱爾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隨著手榴彈的煙硝散去，他看到一個人從空橋對面緩步走了過來，頂著的是那張以為再也見不到的臉。
「嗨，凱爾瑞斯，我的弟弟有勞你照顧了！」蓋博瑞史東冷酷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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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城區外，威廉斯與哈利終於抵達核彈的所在，但等在那裡的，除了蓄勢待發的終結者部隊，同樣也有個熟面孔。
「該死！所有人散開！找掩蔽！」她大聲令下，隨即躲到柱子後方。
只聽見柱子的另一邊持續冒出可怕的爆裂聲，敵營毫不猶豫地對著這邊送出等離子光束，確認每個人都已就位，威廉斯這才領著眾人開始反擊，當下槍聲大作。她瞥了一眼控制台，上頭顯示發射進入倒數，只剩下五分鐘左右。
「哈利！哈利！」「幹麻？」
哈利就縮在一旁，以一個鐵桶為掩護，距離她大概有十公尺遠。
「看到那個了嗎？那是個洲際導彈，核彈頭就在上面！」
「廢話！別在這種時候講生活小常識好嗎？」
「我有件事要拜託你！」「噢，該死，我怎麼有種很不好的預感？」
哈利猛然起身對敵營送出好幾發砲火，緊接著又縮回原位：「有屁快放！」
「我要你爬上去，解除核彈頭！」「啥？」「我要你爬上導彈，把那該死的核彈頭拆解掉！」
貝蕾兒硬是蓋過了槍聲，這會兒喉頭真是痛到不行。
「開啥玩笑！我是專門安裝炸彈的，不是拆炸彈的！」
「還不都一樣！都是你的專業！」貝蕾兒也不跟他客套了。「我們會負責掩護，你從敵人的死角溜過去…」
「妳要我暴露在槍林彈雨中？」「幹就是了！」
她這河東獅吼還真有效，哈利縱使再不甘願，也只能摸摸鼻子。只見他趴下身體匍匐前進，繞過敵軍的射程範圍，緩緩朝那枚挺立在發射台上的洲際飛彈移動。
「就交給你了，哈利，我相信你！」確認敵人沒注意到他，貝蕾兒這才又繼續領著眾人迎擊猛烈的炮火。「該死，凱爾肯定會恨死我了！」
就在四十公尺外，率領著這批終結者的不是別人，正是凱爾血脈相繫的兄長‧德瑞克瑞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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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網決定送我們來對付你們，當然是因為我們有過交手經驗。」
隨著蓋博瑞愈走愈近，凱爾與終結者也舉起槍來對準他，但對方毫不在乎。「很遺憾我的弟弟選錯邊站，他原本可以得到一切，如今卻連生命都失去了。」
「他選擇成為英雄，選擇阻止你們！」凱爾隨著對方而移動槍口。「他早就看穿天網描繪的榮景全都只是假象，人類始終只會成為機器的奴僕，再也沒有選擇的自由！」
「成者為王，敗者為寇，這是人類歷史的真理。」
蓋博瑞邊走邊低下頭，看著底下如蛹般沉睡於蜂巢中的同胞們。「看啊，這就是天網的理想，名為Theta的連通系統，藉著數千數萬個人腦同時進行演算，天網能完全掌控這個世界的一切。甚至這場戰役中，與你們交火的機械許多都是由這個系統所控制，在這個世界人人是平等的，誰都能替這偉大的理想盡一份力。」
「人可不是電腦！人性不是軟體！」凱爾大聲斥責。「天網扭曲了你的心智，就連弟弟死在自己面前仍無動於衷，你到頭來就只是它的魁儡而已！」
「多虧了他，天網又給了我一副更完美的身體。」蓋博瑞舉起手臂，示威似的伸張手掌。「和其他的Theta不同，我這軀體是專為戰鬥而打造，即使你身旁的T-800也不再是對手。」
「你們顯然錯估了局勢，只憑你一個是無法阻止我們的！」
「哦？我一個？」
蓋博瑞露出詭異的笑容，凱爾縱使猜不透卻心意已決，槍口瞄準了對方。然而就在手指扣下板機的前一刻，後方突如其來的衝擊令他失去平衡，身子一滑撲倒在地，凱爾顧不得眼冒金星，連忙轉過身舉起槍來，眼前所見卻令他心底涼了半截，攻擊者不是別人，正是巴恩斯。
只見他表情痛苦，像是在對抗著什麼似的，手腳的動作也不協調，彷彿機器人般，一步又一步朝著他走來。
「長官！」「快走！」巴恩斯面容扭曲著。「快點離開！我控制不了我的身體！」
面板螢幕顯示上傳進度停留在98%，緊接著就是一連串的雜訊，慢慢浮現出了一張臉。
「嗨，凱爾瑞斯，你真以為自己有本事贏過我？」冒牌約翰康納露出嘲弄的表情。「你們在城內的一舉一動全逃不過我的法眼，居然還妄想要贏？」
見到凱爾當下啞然失聲，天網又轉頭看著終結者：「區區一個800型，居然能走這麼遠，給我添了這麼多麻煩，的確是很有研究價值的素材。」
終結者當然沒理會它，自身的使命令他提腳朝凱爾跑來，然而短短十多公尺的距離，他卻始終無法抵達。只見蓋博瑞一個箭步，從走道躍上平台，一個肩擊就將終結者撞飛，整個人彈到平台的邊緣。這一撞，也令他手中的等離子步槍滑了出去，順勢落入下方的蜂巢。
「長官！巴恩斯！」
凱爾試著令對方回神，但這顯然不是主要問題，巴恩斯一直都很清醒，只是無法控制自身手腳。即使意志拼命抵抗，他依舊提起腿來，一腳就將凱爾踹飛出去。平台的地面很光滑，他一路滑出邊緣，好在手中的步槍正好卡住了欄杆，整個人就這樣懸吊在半空中，並沒有掉下去。昔日曾有個老朋友教他槍枝的使用，要他無論如何都不能輕易放手，長年來凱爾已習慣將步槍的背帶纏繞在手臂上。
「還真是謝了，這是你第幾次救我了呢？馬可仕！」
然而危機尚未解除，巴恩斯又來到他面前，開始猛力踩踏凱爾為爬上去而支撐著邊緣的手。平台另一邊，失去了武器，終結者與蓋博瑞無可避免的展開了肉搏，且正如對方所言，這全新的T-H身軀不同於以往，有足夠的力量和正規的T-800一拼高下。
只見終結者朝對方的腦袋掃過一拳，蓋博瑞一個簡單的蹲下就閃避開來，緊接著馬上回擊，一拳猛然揍在對方胸膛，機器人搖搖晃晃差點站不穩。見到終結者抬起頭又揮出一拳，蓋博瑞這會兒根本不退避，直接一掌接下對方的拳，先是右手，再來是左手，101兩隻手都失去了自由，彼此力道難分高下，雙方一時陷入對峙。
最後還是對方打破了僵局。先是起腳，猛然一踹，終結者騰空而起，接著重重摔落地面。頭部的撞擊令視訊暫受干擾，101眼前只見一堆雜訊，看不到對方又咄咄逼人朝他走來。蓋博瑞一腳踩住終結者的左腕，彎下身抓緊對方右手臂，朝反方向使勁一扭！伴隨刺耳的金屬斷裂聲，終結者整條手臂被轉到不自然的方向，猛烈地顫抖著，手掌也反射性地不斷開合。
無視對方已受到重創，蓋博瑞抓住對方的後背，一把將他提起，緊接著一個使勁就往平台外扔去。即使體重相當可觀，但不敵對手驚人的臂力，機器人在空中劃出一道拋物線，從兩層樓的高度直直落下，重重摔在蜂巢之上。
在被自己壓碎的玻璃碎片中，終結者吃力地起身，此時近處傳來沉重的一響，蓋博瑞整個人直接跳了下來，腳底在蜂巢上留下大片蜘蛛網狀的裂痕。
「這就是曾經成功捕獲了約翰康納的終結者？還突破過一次核心都市，如今又想來攻打第二次？」
蓋博瑞這會兒終於開口了，語氣中帶著明顯的嘲諷。「天網對你挺有興趣的，說你是很特別的存在，虧我還對你期待頗高。」
見到終結者不作聲，只是一味爬向剛才落下的步槍，他乾脆大步上前，一把揪住對方衣領，提了起來：「知道我為什麼不用武器嗎？為的就是要與你平等對戰，假如靠武器贏過你就沒意思了。」
說罷，蓋博瑞一腳就將等離子槍踹得更遠，滑至終結者無法觸及的地方。
「所以，你也別想拿武器，就靠拳頭來一決勝負吧！」他像是聊上癮了，滔滔不絕。「剛剛你的拳頭實在弱不禁風，連個小孩子都殺不死！讓我猜猜，瑞斯有命令你不得隨便殺害人類對吧？包括Theta在內？還真是天真！」
說罷，他直接一把將終結者推去撞控制平台的基座，一次、兩次、三次，隨著墨鏡碎成好幾塊，101的臉皮開肉綻，底下的金屬清晰可見。但蓋博瑞仍不罷手，抓緊對方已扭曲的手臂，使勁將之機械連肉整個扯了下來。一把扔開後，他又踹了對方一腳，這才退開，看著機器人無力地倒在身旁。
「天網命令我不能摧毀你，至少要留下晶片以供研究，換句話說，只要不傷到處理器就行，至於要對你的身體做些什麼都無所謂，我相信我會很享受這一切！這會是最棒的一次狩獵！」
出乎意料，終結者對這句話有了反應，終於開了口：「享受？狩獵？你是憑藉著自己的意志去做這些事的？包括獵殺甚至終結自己的親弟弟？」
「我的意志，天網的意志，有差嗎？」蓋博瑞冷笑，再次揪起對方衣領，將之舉到與雙眼齊平。「我只知道我非常享受自己所得到的，這股力量、這個身分地位，還有取之不盡的榮華富貴。我弟弟實在太傻了，我們兩人原本可以共享這一切，他卻選了最蠢的路…算了，也罷！如今我一人得以獨享，也算是他唯一做好的一件事！」
正當他沉溺於無比的優越感，說時遲那時快，終結者用腦袋猛然一撞，正中蓋博瑞額頭。與剛剛同樣的情況，T-H視訊中斷，一時之間除了雜訊什麼也看不到。101藉機抽身，看準方向，一個翻身連滾好幾圈，一把抓起了落在地上的等離子步槍。
面被突如其來的反擊，蓋博瑞怒不可遏，猛然衝上前，大喊道：「你這台蠢機器！你有命令在身！不能對我開槍！」
「你不是人類。」
終結者冷冷地回道，隨即瞄準對方心臟，扣下了板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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控制平台上，即使心中一百個不願意，巴恩斯還是一把抓住凱爾的脖子，將他舉高至雙腳懸空。一旁的螢幕上，天網依舊冷眼旁觀，似乎相當享受這一幕。
「別了斷他，他對我們還有用處。」
「我們？別把我跟你們這群冷血混帳算在一起！」「別這麼見外，你已經是了。」
巴恩斯咬著牙，卻無法掙脫天網的支配，只能眼睜睜看著凱爾的臉從紅變白，再由白漸漸轉為青色…
啪！四周頓時陷入一片黑暗，螢幕上的那張臉也瞬間消失，化作一堆雜訊。
「怎…怎麼回事？」說這話的當下，巴恩斯察覺身體又恢復了自由，連忙放下凱爾。
「咳咳！咳咳咳…」凱爾摀著紅透了的脖子，搖搖晃晃連咳好幾聲，這才在對方幫助下站穩了身子。
「發生什麼事了？」「好像是停電？」
凱爾仍有些眼冒金星，但腦海卻立即閃過一個念頭：「停電？就跟當時候一樣？」
在這片漆黑的空間中，寧靜到彷彿連根釘子落地都聽得見，看來所有的機械設備都停止了運作，正如當初中美核心都市斷電的狀況。藉著不知哪邊透進來的微弱光源，凱爾與巴恩斯你看我我看你，試著想理清頭緒，耳邊卻冒出了沙沙的聲音。
「…嗎？凱…聽得…嗎？凱爾…見嗎？」
滿是雜訊的螢幕上約略出現了個輪廓，充斥著靜電干擾的音訊也傳入了兩人耳中。「凱爾，聽得見嗎？」
「長官？是您嗎？」也不管暈眩尚未完全退去，凱爾一個箭步就衝到了控制面板前。「您平安無事？」
「多虧了你們的福。」螢幕對面顯然是康納的人影說道。「計畫成功了，天網主機停止了運作，我們贏了！」
「贏了？怎麼會？」凱爾滿腦子混亂，欣喜和疑惑的情緒交雜，令他一時之間又快喘不過氣來。
「聽好了！」待巴恩斯也來到一旁，螢幕上的康納才以凝重的語氣開口。「我們打贏了這場漫長的戰爭，但事情還沒落幕，你們仍肩負著重要使命！」
見到兩人臉上的困惑表情，他深吸一口氣，這才又繼續說道：「天網知道自己要輸了，所以在敗北前一刻作弊，送了一台終結者回到過去，想藉此改寫歷史。」
「我的天哪…」即便腦袋仍昏沉沉，凱爾依舊馬上明白了此事的嚴重性。「它打算在過去摧毀反抗軍？」
「更直接！」康納回答他。「終結者的目的地是1984年的洛杉磯，終結目標則是我的母親。」
「你的母親？」「天網想讓約翰康納這個人從未出生過！」
和思緒紊亂，慢了半拍的凱爾不同，巴恩斯馬上就理解了：「那個時間點的康納母親還很年輕，應該還只是個學生，是個最容易下手的目標！」
腦子裡彷彿有聲轟然巨響，凱爾瞬間完全清醒了。
「那我們會變得怎麼樣？反抗軍會就這樣消失不見？歷史會變成天網贏了？」
「不知道，但我們一定得阻止這件事！」康納回以堅定的語氣。「聽好了，我需要你前往下一個房間，就順著右前方的空橋，穿過那扇門。」
「那扇門？後面有什麼？」「時光機。」
康納的回答著實令凱爾震驚不已，但還沒來得及開口，對方就馬上解釋：「你是我最信賴的部屬，這任務只能交託給你。凱爾瑞斯，你『必須去保護我的母親』！」
腦袋裡亂哄哄，耳鳴般不斷聽見自己的心臟怦怦跳，凱爾一時無法從如此的衝擊中回復，只能用雙手撐著控制台，拼命想穩住紊亂的呼吸。昔日與康納相處的片段不受控地冒了出來，各種畫面充斥在腦海中。他所說過的那些話、他的故事、他母親的事、他父親的事，其中最鮮明的，是自己曾經有過的懷疑…
「很抱歉，我知道這對你來說太過沉重，而且也等同得付出你的人生…」
「讓我去吧！長官，我年紀較長且經驗豐富…」「不行！」
康納斷然拒絕巴恩斯：「這件事只有凱爾才能辦到，拯救我母親是他命中注定的使命！」
就在這一刻，凱爾的身子動了動，彷彿是想起了什麼般。沒察覺到他的異樣，螢幕上的人影又繼續說道：「我會將你傳送到同一時間的同一座城市，由於時光旅行無法攜帶任何裝備，到時你就得靠自己了，首要任務就是找到我母親莎拉…」
「說到這個，長官。」凱爾冷不防打斷康納。「我該如何找到她？相信那個年頭有很多同名同姓的人，而我並不知道她的住所和長相…」
「你問得很好，」對方點點頭，予以讚許的語氣。「我將她的檔案資料傳輸過去，你要牢牢記在腦海裡，畢竟這趟路不能帶上任何東西…」
「噢，不必麻煩了！」出乎意料，凱爾再次打斷畫面上的人。「我早就認識康納的母親了，透過一張老照片，由『約翰康納』親自寄託在我這！當然啦，你不知道這件事也情有可原。」
一旁的巴恩斯還搞不清楚狀況，然而凱爾卻像是終於放鬆了下來，輕輕吁了一口氣，站直了身子：「演技很好，你的確進步了許多，但依舊無法成為他！」
凱爾在最後那句加重了語氣，而就像是應著他的責難般，螢幕上的雜訊消失了，四周也即刻大放光明。
「…很聰明，真的很聰明。」冒牌康納的臉再次清晰地佔據了大半的畫面。「你是從哪邊發現的？無論呼吸或語調，甚至發音的小習慣，應該都百分之百複製了才對…」
「所以你才無法成為他！」凱爾恨恨瞪著冒牌貨，又再重複了一遍。「你重視的始終只是表象，學到的都只是毛皮，根本沒有一點約翰康納的本質！」
「哼，本質是嗎？那就讓你見識見識我的本質。」
還沒來得及反應，一道黑影又無預警地襲向凱爾的脖子，力道更甚剛剛。
「該死！真是該死！」
巴恩斯露出無比痛苦的神色，右手再次不受控地緊緊掐著凱爾。
「真是遺憾，凱爾瑞斯。」天網故作姿態地嘆了口氣。「若你沒這麼聰明，事情就會容易得多，既然用請的不行，我就只能來硬的了。」
說罷，那張臉看了巴恩斯一眼，Theta隨即提起腳來，一步又一步，拖著不斷掙扎的凱爾，直直走向時光機所在的那個房間…
咻！一道青白色的光芒，電光石火劃破空氣！
控制平台的一角頓時火花四濺，伴隨間歇性的爆炸，一股猛烈的電流冒了出來，順著傳輸線一路竄至巴恩斯後腦杓。後者慘叫的同時也鬆開了手，插口隨即因這股衝擊而分離，他和凱爾兩人幾乎同時倒地，眼角只來得及瞥見平台後方的邊緣多了個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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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官！長官！你還好嗎？」
是凱爾的聲音！雖然有些沙啞，但顯然平安無事。巴恩斯眼皮動了動，這才睜開眼睛，一張焦急的面龐隨即映入眼簾。
「…就像是揹著重裝備跑了場馬拉松。」他有些艱難地坐起身，下意識伸手摸了摸後腦杓的位置。「你說的對，我也比較喜歡溫和一點的救人方法。」
終結者拖著受創的身子，一跛一跛地走了過來，儘管就連站著都有困難，那隻完好的手依舊緊緊握著步槍。看到兩人都平安無事，凱爾這才鬆了一口氣，癱坐在地上。瞥了一眼螢幕，上頭滿是雜訊，早就不見天網的影子。
「我的腿…不能動！」
「身軀的控制中樞暫時麻痺，很快就會恢復機能。」終結者回答巴恩斯。「我剛剛破壞了面板的變電系統，瞬間釋放大量電流，阻斷了天網對你的訊號傳輸。」
「哦？還真是時候，你算準了時機出手？」
「並沒有，我是當機立斷。」
機器人的面龐依舊冷漠，但凱爾注意到了另一件事。那個當下終結者位於死角，是可以直接一槍給巴恩斯斃命的，但他並沒有這麼做，反倒是選了另一條路…
「等一下，你該不會也炸了整個面板和系統吧？」
應巴恩斯的質問，終結者上前，試著操作了一下：「功能並沒有被完全破壞，我們還是可以上傳病毒。」
「但要怎麼做？得先關閉這電流…」
「辦不到！」終結者斷然否決。「一旦關閉電源，系統也將關機，我們必須在這當下的狀況完成動作。」
「所以…我還得再被電一次？」「那樣很可能造成不可逆的傷害。」「所以到底該怎麼做？」
終結者沒有回應巴恩斯，就只是默默撿起掉在地上的傳輸線，電流造成的火花持續在掌心不斷跳動。緊接著他抬起頭凝視兩人，凱爾馬上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等等！這麼做可行嗎？」「我的記憶體也同樣存放著病毒程式。」「我不是這個意思！」
凱爾急切地問道：「這電流對你也有害吧？晶片應該撐不住？」
「99.5%的機率，是的。」機器人平板的回應令兩人啞然，且又繼續說。「但無須擔心，根據計算，在我的晶片完全燒毀前，已有足夠的空檔完成上傳…」
「給我等一下！你真的明白自己在說些什麼嗎？」巴恩斯打斷他。「你現在在說的是…是…」
「我無法自我終結，只是在完成程式所設定的任務與使命。」
鮑伯叔轉過頭，靜靜地凝視著凱爾，注意到了他眼眸中的閃光：「你所謂人命的重量，我或許稍微明白了，比較遺憾的是，我也才剛開始學。」
說罷，他一把舉起傳輸線，無畏彈跳狂舞的青白炫光，毫無猶豫插上自己腦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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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是一個震盪！隆隆巨響！所有燈光開始不定閃爍，彷彿是要燒壞的前兆。伴隨雜訊，屏幕上那張臉開始扭曲、變形，再也看不出康納的樣貌。
「凱爾他們成功了！」約翰瞬間明白這異變代表的意義。
「第一防火牆遭突破，第二防火牆…沒有回應，第三…」天網的聲音也開始顫抖，持續間歇性中斷。
「你還不懂嗎？他們在反抗你！」抓住機會，康納大喊。「人最渴望的不是別的，就是自由！你強加在他們身上的秩序與和平，到頭來就只是虛偽的謊言！」
「永遠的和平…不是…謊言！人類…必須被控制！」
「這是人性的本質，你不能將之扭曲！即便成為了Theta，他們潛意識中仍盼望著自由，如今他們為此在對抗著你，破壞你所架構的秩序！你不尊重人類，不尊重生命，將Theta視為零件，將他們併入運算系統，導致你今天安全機制徹底失靈，這股浪潮終將會勢如破竹，是你輸了！」
「約翰…康納…」伴隨著變質的聲調，天網在雜訊中持續掙扎著。「這個世界…不能讓給你們！」
「聽著！還有挽回的餘地，你的程式可被保留下來，我們可以選擇和平共存！」
「人類…威脅…是錯誤的存在！天網的…使命是…架構完美的秩序與和平！」
那張臉消失了，取而代之是個模糊的畫面，只見一個身影緩緩走向一台龐大的機器，其所代表的意義不言而喻。
「住手！你這樣改變不了什麼！」康納幾乎忘了自己仍身處險境，差點就要衝上前去，隨即被一旁的拉賈德攔了下來。
「天網…將存續…於下一個時空…架構理想世界！」
人影在中央站定，機器隨之啟動，緊接著一陣炫目的光芒！畫面中斷，屏幕化作一片漆黑。燈光再次閃爍，地面又震盪了好幾次，康納幾乎以為太空站就要解體了，卻見到拉賈德默默走到面板前。隨著他流暢的操作，變動漸漸停止，不到半分鐘，一切終又回歸平靜。
「好了，我壓制下來了，」他轉過身來，語氣像是什麼都沒發生一樣。「天網啟動了自爆程序，但已經被我解除，還有保安系統也一同，你可以自由行動了。」
「為什麼不阻止他？你明知道干擾時空會有什麼後果！」康納大步上前，瞪著對方。「惡性循環會繼續下去，多年來你的目標不就是要阻止那個因果螺旋嗎？」
「天網掌控一切的時候，我也一樣無能為力，還有你說是螺旋性時空結構以及因果環。」拉賈德摘下眼鏡，捏了捏鼻樑。「既然你知道，就不需要我再多加解釋了，對吧？」
「不，我不明白！」康納盯著他。「為什麼凱爾瑞斯這麼重要？在這一切的循環之中他到底扮演了什麼樣的角色？」
「他是一切的起點啊，約翰康納。」老人的眼眸中流露些許惆悵。「你和天網在時空連續體中持續彼此互鬥，都曾嘗試要改寫歷史，但最後誰也無法消滅誰，天網無法阻止你出生，你無法阻止天網發動審判日，你是否有想過這是為什麼？若重來一次是否就會成功？」
「不下千次！我這麼多年來一直都在檢討自己失敗的原因。」
「呵呵，那你可知道，這個循環已經不知重複多少次了？數十次？數百次？就像是一直繞著同樣的路走，但細節又不一樣，所以稱之螺旋而非環，環沒有入口和出口，但螺旋有。」說到這邊，拉賈德深深吐了口氣。「昔日某些宗教曾有所謂『輪迴』的概念，你也是、天網也是、凱爾瑞斯也是，你們都在不斷重複著相似的人生，只是並非前世或來世，而是不同的時空，不同的歷史。現在你是站在所有時間線的最末端，也就是最後的時空。」
見對方沉默不語，老人繼續說道：「我無法得知最初的時空發生了什麼事，但可以確定的是，一開始就是凱爾瑞斯進行了時光旅行，成了這一切的開端。因為他干擾了因果的連續性，導致你的出生，同時也造就了天網。約翰康納與天網始終是一體的兩面，如同光與影，有你就有他，有他就有你。」
「你現在是在跟我說，所有時空中的第一個天網是我父親創造的？」
「至少方程式是這樣告訴我的。」
「但我可以要求他在回到過去時阻止這一切重演…」
「沒有用的！」拉賈德斷然否決。「一旦他回到過去，因果就會開始運轉，就像天網想在你出生前殺害你母親，卻造成了你的誕生，而你父母想摧毀天網，卻在不知情下把終結者引到了賽博坦的工廠。這就是宿命，在這股命運洪流之中，你無法阻止這些事發生！」
拉賈德按下一顆鍵，屏幕上隨即出現一條冗長的方程式。「你看不懂沒關係，只要知道這等式是關於解除時空的無限螺旋結構，在這之中有個關鍵，只有將之去除，才能達成等式。」
「所以你找到了關鍵，你找到了凱爾瑞斯。」「只要他不進行時光旅行，等式就能成立，換句話說，只要他在這個時空死亡，就絕對能達成目的。」
老人凝視著約翰，語重心長：「所以上次見面時我才會跟你這麼說，凱爾瑞斯必須死！」
「這答案我無法接受！」
「隨你高興！時空的恆向點與分歧點一直是我的研究課題，為了找尋這一切的出口，我也持續尋找著解答，若你無法接受這個答案，就給我更好的吧。」
說到這邊，拉賈德緩步上前，近距離盯著康納的眼睛：「好，現在輪到你了，該是做出決定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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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一秒還猛朝著我方開槍，下一刻卻突然像斷了線似的，整個人癱倒在地。注意到Theta的異狀，威廉斯連忙衝上前去：
「德瑞克瑞斯？」
見到對方雙眼渙散，像是剛睡醒一樣，她又馬上補上：「你或許不記得我了，我是貝蕾兒威廉斯上尉，隸屬於反抗軍，我們正在跟天網打最後的一場仗！」
「反抗軍…天網？」
德瑞克皺著眉頭，彷彿拼命在腦海裡翻找著記憶，此時周圍的終結者們也紛紛停了下來，像是雕像般愣在原地不再行動。核彈的發射倒數也中止了，時間恰好停留在30秒。
「天哪…凱爾成功了，他們真的成功了！」
貝蕾兒難掩喜悅，此時正上方也傳來哈利的聲音：「喂！我已經拆了這該死的彈頭，什麼時候才能爬下這該死的導彈？」
沒人回應他，因為根本沒必要，現場的情緒瞬間炸了開來，所有人歡聲雷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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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角形的蜂巢蓋陸續彈起，裡頭的人們開始睜開眼睛，每個都像是大夢初醒。
主控制台依舊冒著煙，甚至燃起了小火苗，在這個勝利的當下，凱爾卻感受不到任何喜悅。持續閃爍的螢幕畫面顯示著進度已達100%的訊息，訊號傳輸線被扔在一旁，一個人型的身軀靜靜地躺在凱爾跟前，雙眼緊閉，胸膛也沒有任何起伏。
「凱爾…」
藉著肩頭傳來的力道，他明白巴恩斯起身了，連忙轉過頭來：「長官，你的身體…」
「大概再跑三千公尺都沒問題，」巴恩斯也將目光放在終結者的身軀上。「他幹得很好，比我好太多了。」
「就如同我們要求的，他完成了任務。」凱爾屈膝跪在原地，一時還不打算起身。「長官，你覺得…他是否真的有著…你知道，尚未萌芽的人性？」
「這個問題我無法回答你，凱爾，或許永遠都沒有人能解答。」
凱爾繼續凝視著終結者那張傷痕累累的臉，過了許久，這才緩緩點了點頭。就在這個時候，螢幕跳出些許雜訊，緊接著傳來熟悉至極的聲音。
「凱爾，你聽得見嗎？凱爾？」「長官！是你嗎？」
凱爾連忙衝上前去，畫面模糊，但隱約可見約翰的身影：「真的是你？還是那個冒牌貨？」
「我相信你已經有能力自己判斷了，凱爾。」
對方當然也注意到了那具躺在地上的軀體。「…這樣啊…鮑伯叔叔他…」
「他達成了自己的使命。」
靜默了一會，凱爾這才深吸一口氣：「請告訴我，真相到底是什麼？我接下來…該麼做？」
這短短的一句話說明了一切，康納也明白箇中含意，默認地點了點頭。隨著他使了個眼神，巴恩斯隨即有默契地退了開去，緩步離開了畫面的範圍。
「…你必須自己做出決定，凱爾。」康納的聲音遠比以往柔和。「沒有人能決定你該做什麼，該成為什樣的人，別忘了，自己的命運必須由自己去創造。」
「但如果我沒有回到過去，你會…」「不！凱爾瑞斯！」
康納冷不防打斷對方：「你就是你，你並不是『他』，你人生是屬於你的，仔細聽聽心中的聲音，你會明白自己該往哪邊去。」
凱爾一開始並沒有將對方的話照單全收，反倒是摸了摸上衣口袋，再次掏出那張莎拉的相片。
「那麼這是什麼意思？你為何把她交給我？」
「我…很抱歉。」約翰抿著嘴唇，低下了頭。「這件事我始終也很猶豫，但那並不是我的本意，或許某部份的我的確期望你成為他，但到頭來就只是一廂情願。我…是我錯了。」
凱爾無語，就只是低頭凝視照片中那位女性。一樣心事重重的表情、一樣帶著哀傷的眼神，全都和長久以來的記憶沒有兩樣。心中湧起一股情緒，也和以往毫無二致，想幫她分擔一切，成為她的支柱，從旁協助她…
等等！她？
凱爾猛然醒覺，不知從何時開始，自己也早已被這道無形的枷鎖給束縛住了！
「聽著，凱爾，我非常尊敬且崇拜我的父親。」約翰語句間充滿著情感。「長久以來我一直以他為榜樣，直到今天自己也成為了父親，這可說是我人生中最美的事，不僅僅有了個女兒，還有了個…」
說到這邊，他哽咽了，但凱爾很清楚他要說的是什麼。
「若我，或是我母親束縛了你的人生…」
「什麼你的母親？」凱爾抬起頭來，目光間已沒了迷惘。「這只不過是張照片罷了。」
將舊照片收回掌心，他閉上雙眼，過了一會兒才又睜開。
「我要留下來！」這股眼神無比堅定。「絲塔、凱特、凱拉、維吉妮雅，我摯愛的人們都在這裡，我想守護的是這個世界，我的命運屬於這裡。」
「很高興你做出了決定，還有…謝謝你！」約翰欣慰的同時似乎也有著難掩的惆悵。「好了，有件事我得拜託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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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線捷報幾乎是同一時間傳遍全世界，隨著各地機器紛紛停擺，原本抱持懷疑的人也終於放下大石，一同加入這場歡欣鼓舞的慶祝。然而就在大家扭開收音機想收聽最新消息，卻傳出熟悉至極的聲音。
「…經過了這一切，各位或許已經不再信任我，但且聽我一說。」
約翰康納的聲音在這個瞬間播送到了世界每個角落。
「就在剛剛，天網核心停止了運轉，相信大家都明白這意味著什麼。」
科羅拉多州，佩吉與班放下各自的槍枝，跨過倒在地上的鐵骷髏，仔細聆聽著收音機裡的廣播。
「天網輸了，機器不再主宰這個世界，漫長的戰爭終於劃下句點，這是所有人長久以來齊心致力的成果，我們大可挺起胸膛收割這名為勝利的果實，同時將之獻給為此捐軀的先烈們。然而，在榮耀與歡欣之後，你們接下來將面對更大的考驗。」
底特律，威廉佛德放下聽筒，停下了手邊的工作，將音量轉大。
「昔日我們同心協力，對抗著共同的敵人，而到了明日，面對的將會是彼此的差異，歷史告訴我們，這就是人類的本質。」
鸚鵡螺號的艦橋，塔拉與皮爾斯默默聽著廣播，兩人互看，大眼瞪小眼。
「但無須擔心，相信進入了新的時代後，我們一定能找到真正的和平之道。畢竟，人類就是能夠不斷從錯誤中記取教訓的生物，我相信你們辦得到。不僅僅為了我們自己，也為了我們的下一代，還有下下一代。」
巴拿馬運河旁，卡特神父在孩童的簇擁下，並由反抗軍貼身護送，一行人終於走出了城門，再次大口呼吸自由的空氣。
「曾有人認為，只有約翰康納才能領導反抗軍，只有約翰康納才是真正能領導人類取得勝利的救世主。」
非洲‧尼日，貝姆一邊替在戰役中受傷的同伴包紮，一邊命令旁人在收音機前擺上擴音器。
「然而我並沒有領導這次的進攻，這勝利是我們全體共同努力的成果，這果實是屬於我們每一個人的。」
洛杉磯，凱薩琳露娜坐在小山丘上，凝視著遠處已成廢墟的天網設施，看著不斷冒出的濃煙緩緩上升，隨著約翰的聲音繼續，她臉上終於露出微笑。
「有個人，我的一個摯友，他說過自己無法想像一個沒有約翰康納的世界，認為這個世界仍需要約翰康納，如今，這被證實是錯誤的。」
亞歷桑納與新墨西哥交界處，一個隱密的小村莊，少女荷普以及親友們圍著收音機，一同席地而坐。
「你們證明了自己，證明了這個世界可以變得更好，接下來任何考驗與挑戰，你們都可以挺起胸膛，無懼地面對。人類能夠領導著自己繼續前進，最終造就一個…不再需要約翰康納的世界。」
說到這邊，康納頓了頓，像是有些哽咽：「…而我，也被賦予了新的任務。」
鸚鵡螺號上，凱特雙手環抱坐在膝上的凱拉，一旁站著絲塔與維吉妮亞，被達米安等孩童圍繞。從丈夫的言詞中，她多少猜到了接下來的發展，難掩激動，身子微微顫抖。
「對不起，凱特，我又食言了。」約翰在廣播中直接與她對話。「我無法表達有多麼抱歉，但我一定得去，這件事只有我才能完成，我必須拯救他們。」
「約翰…」淚水在她眼框中打轉。
「不用擔心我，我不會輸的，凱拉就拜託妳了，請務必幫她，幫他們構築一個真正美好的未來。」
言詞中斷了好一會兒，久久才再次聽到康納的聲音：「這是約翰康納最後的全球廣播，如果你在聽，你就是這個新世界的主人。」
「約翰…」凱特朝著收音機伸出手，卻什麼也碰不到，回應她的只有雜訊。
儘管廣播內容對小女孩太過艱難，但父女連心，凱拉知道父親不會回來了，小手緊緊抓著母親，拼命啜泣。
「旅途平安，一路順風。」
凱特緊抱凱拉，在絲塔與維吉妮雅無聲的安慰中，母女倆哭成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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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就好了嗎？」「嗯，我想是的。」
關閉了全球通訊，凱爾凝視著螢幕上的約翰，兩人間陷入沉默。
「嘿，長官，不用擔心！」巴恩斯開口。「我會幫你照顧好家人的，這身鋼鐵可有用了，我不會容許有人欺侮她們！」
「真的很感謝你，但我想現場還有一位志願者。」
與巴恩斯一同，約翰再次看著凱爾：「交給你了，畢竟…你們早就是一家人了。」
凱爾並沒有回答，就只是抿著嘴唇，舉起手，對著康納行了個軍禮。
「請安心上路，長官…我最引以為傲的…」
最後一句音量很小，根本無從得知對方是否有聽到，康納就只是點了點頭，隨即關閉了通訊。望著一片漆黑的螢幕，凱爾呆杵在原地好久，直到身後傳來細微的聲響。
連忙回頭！兩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終結者居然正緩緩坐起，睜開眼睛，開始左顧右盼。
「等等，別動！」巴恩斯舉起等離子槍。「你的首要任務是什麼？」
終結者轉過身，盯著兩人看了一會，嘴唇動了動，這才開口：「第一要務為保護凱爾瑞斯，第二要務為保護貝蕾兒威廉斯，除非改寫程式，這使命將會永遠執行下去，直到我無法運作。」
凱爾與巴恩斯你看我、我看你，這會兒才難掩欣喜地扔開步槍，迎了上去。
「噢，天哪，歡迎回來！」凱爾一上前就給了個大大的擁抱。「我們還以為永遠失去你了！」
終結者顯然不習慣被這樣對待，有些不知所措，手就懸在空中不知該如何是好。
「看來你戰勝了不到0.5%的機率，這還真是奇蹟！」巴恩斯也道。
「機率就是機率，再微小也是，不是奇蹟。」機器人的回答依舊死死板板。
「聽到你這麼說，我就放心了。」
此時，對講機突然沙沙作響。
「喂！聽得到嗎？凱爾？巴恩斯？」
「聽到了，貝蕾兒，幹得漂亮！」望著底下陸續自行從蜂巢中爬出來的人們，巴恩斯只有滿滿的喜悅。「什麼時候開慶功宴？」
「什麼鬼慶功宴？」對方回答急躁且透著不妙。「機器全都站起來了，現在這邊正在猛烈交火，如果你們有空的話能過來幫點忙嗎？」
「天網重新啟動了？」凱爾一臉錯愕。
「不，恐怕是自主系統接管了一切。」終結者說道。「T-800具備了獨立行動的機能，無須天網下令即可運作，現在他們只是照著既有的程式在行動。」
「那還等什麼？我們快上吧！」巴恩斯再次扛起武器，大步朝門口走去。「再撐一下，貝蕾兒，我們馬上就到！」
「最好如此，對了！凱爾，有個人要跟你說話。」
不等凱爾開口，貝蕾兒的聲音隨即消失，緊接著對講機另一端傳出了略微沙啞的男聲。
「嘿，凱爾，好久不見，很高興這次能與你並肩作戰！」
在場所有人都能聽見，那是專屬於德瑞克的爽朗嗓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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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機已完成，準備好了？」
看著脫到一絲不掛的康納出現在面前，拉賈德連眉毛都沒挑一下。「時間上可能有所誤差，不過頂多在三十秒內的差距，地點也是，誤差範圍是三公尺。」
「明白了。」康納簡短地回答，緩緩踏上時光機的平台。
「現在說這個有些太晚，但只要你前往那裡，之後的歷史全都會被覆蓋掉，形成一個新的時空。因為只有前往更早的時間點，才能再次改變被改寫的歷史，這也是天網選擇1983年10月份的理由，他要覆蓋曾被凱爾瑞斯與第一台T-800所改寫的歷史。」
「地點還是洛杉磯，沒錯吧？一切的起始點。」
拉賈德點了點頭：「無論對你或對天網，那裡無疑相當具有意義。」
「在我離開後…」「我明白，馬上就銷毀時光機，這裡以及其他的一同。」
「而且務必誓言不再打造！」康納說得非常堅決。「別再介入歷史，讓一切時間流回歸正常吧！」
「這正是我為何在此，不是嗎？」
拉賈德啟動機器，銀色的座台發出光芒，約翰只覺得身體變輕，下一秒整個人就飄了起來。看似同心圓溝槽的結構陸續浮了起來，形成了三個或大或小的圓環，很快就升到與他相同的高度。以約翰為圓心，三個環開始以不同的角度和速度翻轉，乍看下就像是顆球般。轉動速度不斷增快，光芒也愈來愈強烈，電流與磁場持續交互影響，將中央的約翰團團包圍，形成一個炫目的能量球體。伴隨著不斷升高的嗡嗡聲，現場的光芒也愈發強烈，終至肉眼無法直視。下一刻，一聲音爆加上閃光！球體與康納都消失無蹤，只留下微微冒煙的時光機。
看著機器漸漸停止運作，拉賈德這才吐了口氣，按下操縱面板上的某個鍵。是的，所有的時光機都是出自他之手，而在基本設計中，他也偷偷藏了一份小禮物。那是個微妙到不會被發現的電路板瑕疵，會造成連續性的短路，進而讓時光機失去作用。拉賈德並不認識反抗軍的科學部門主任，但相信對方會照著自己的設計按圖索驥，尤其是在費了好一番工夫，才從碟片中擷取出無法複製的隱藏資料後。
方才他已經啟動了那個機制，如今全球所有的時光機，包含眼前的這一台全都成了無用的廢鐵。當發現到組裝好的時光機根本無法運作，那名主任的臉上會有什麼樣的表情呢？一想到這邊，拉賈德就不禁露出了惡作劇般的微笑。
他拉了張椅子坐下來，將方向轉至窗前。此刻太空站正面對著地球，望著這顆水藍色的寶石，拉賈德將雙手放至腦後，略伸了個懶腰。如今他終於可以休息了，但還不急著離開這裡，畢竟…世上還有哪個地方能享受到如此美麗的風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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劇痛、強光、彷彿全身的骨頭都要粉碎，這些都無法明確形容當下的感覺，真要比喻，大概就如同胎兒通過產道，那種痛楚既陌生卻又熟悉。當這一切突如其來地消失，分不清上下左右，約翰只感到一陣酷寒，緊接著意識到自己正在墜落！
砰的一聲！身子重重落在水泥塊上！那股衝擊的劇痛隨即傳遍全身。當他咬著牙慢慢起身，這才發現全身溼透了，理所當然，畢竟天空正下著傾盆大雨。仔細一瞧，四周一片漆黑，意味現在是夜晚。約翰邊觀察邊搖搖晃晃站穩腳步，後背突然碰到某樣東西，回頭一看，是道低矮的水泥牆。
這裡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東西？探過那道圍牆，約翰往外頭一瞧，不看還好，一看下意識隨即後退了兩步。儘管大雨磅礡，但依舊能看到城市的點點燈火，一路朝地平線綿延數十公里遠，說實在相當美，約翰已經有好長的歲月沒見到這樣的夜景，然而，這一切全都是在他的「下方」。一時之間頭昏眼花，約翰連忙又往後退了幾步，這無疑是棟大廈，他正位於最頂上的天台，至少有二十層樓高。
一想到啟程時拉賈德所說的「誤差範圍」，約翰的心臟就止不住地怦怦跳，真的只差那一點，只要再往後偏移個兩三公尺…
「很美，對吧？」
一個厚重，卻熟悉的聲音令他猛然回頭。只見一個身影背對著自己，就站在另一邊的圍牆上，一樣赤身裸體，看來正享受著這陣雨及夜景。「我有生以來就想親眼看看這個景象，畢竟這個世界並非一開始就滿是廢墟與塵埃。」
「那是誰造成的？」約翰緩步上前。「而你，如今又打算重來一遍？」
「這是我的職責所在。」對方轉過身，從圍牆上跳了下來。「你果然還是追來了，因為不願送凱爾瑞斯上路，又不信任其他人能完成使命，最後依舊選擇了自己。哼，好個犧牲。」
藉著昏暗的光線，約翰認得那張臉，和自己一樣的輪廓，一樣的五官，就連那道疤都完美地複製。這就是S-103，負面的自己，邪惡版的約翰康納，如今兩人終於首度面對面。
「但倒是有些意外，你居然選擇跟我同時抵達同一地點，你應該很清楚，一旦被我發現，就不可能放你離開。」
「我也一樣，我不會讓你離開這棟樓頂，如此一來才能完成我的承諾，將對歷史的影響減到最低。」
「哈哈，你憑什麼阻止我？就憑那兩顆拳頭？」
由於磁場與生物力場的複雜作用，穿越時空無法攜帶任何無機物，不要說武器，就連衣服都不能穿，兩人此刻都是全裸站在雨中，唯一的差別就是對方骨子裡全都是堅不可摧的金屬。
「不管怎樣，我就是會阻止你，不惜一切！」約翰的語氣堅定至極。
隨著天上劈過一道閃電，緊接著是轟然雷聲，兩人都站得直挺挺的，無言地面對著彼此。為了打造S-103，天網將主程式複製了一份存於該晶片中，換而言之，眼前這個冒牌約翰康納就是另一個天網，知曉天網所知曉的一切，會辦到天網欲辦到的一切，是最大且最危險的敵人。
約翰先起腳了，不顧豆大的雨點打在臉上，大步朝著敵人衝了過去。對方見狀，並沒有多做表示，就只是站在原地等著。隨著距離愈來愈近，約翰掄起右拳，瞄準那張偽冒的臉。眼看人家就要出拳，103算準時機，不偏不倚地一掌打在約翰胸前，直接將他整個人彈飛了出去。
重重跌在水泥板上，約翰忍著痛，又連忙爬了起來。見到他的狼狽樣，S-103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省省吧，無論哪方面你都贏不過我，畢竟我就是你，一個更優越的你！」
「你永遠無法成為我。」約翰說完又衝了上去，這次是被重重踹了一腳，栽到一旁的雜物堆中。
「你的心跳數、排汗速度、腦波指數、甚至是代謝、血液循環、筋肉密度，全都記載在我的資料庫中，我明白你的想法，了解你的極限，你有什麼是我不知道的？」S-103緩步上前。「看看這個身軀，這是由你自身的細胞複製出來的，但藉著提升那些數值，我比你更強壯、更聰明，光靠你一個人是打不過我的。」
「試試這個吧！」
原先背對著的約翰突然轉過身，猛然揮出一拳，結結實實地命中對方臉頰。冒牌貨原先還不以為意，但突然感受到超乎預期的反作用力，一陣暈眩連忙站穩腳步，仔細一看，約翰並非空著手。
「居然耍這種小聰明！」
他瞪著對方的拳頭，上頭纏滿了鐵絲，乍看下就像是個銀光閃閃的拳套。「但憑著這玩意，你依舊贏不過我，勝率只是從0.01增加到0.05罷了。」
「你們都只懂數字和機率嗎？」「我會形容為邏輯和運算，這是完美的行事辦法。」
「你錯了！」約翰怒斥。「看你剛剛把我形容的像是一堆數據，這但並不是人的全部，我們有著比這還更高一層的東西。」
他再次揮拳，然而對方早就做好準備，輕輕鬆鬆閃了開去，約翰連連揮空，不禁氣喘吁吁。
「更高一層的東西？若你說的是人性和智慧，那也不過是腦中化學物質的交互影響，一樣可以簡單複製。但我並不會這麼做，畢竟情感會造成無謂的損害，讓人盲目且違背理智。」
「是啊，你…另一個你在太空中跟我爭論過了，但是…」
約翰停下腳步，但仍蓄勢待發。「無論你再怎麼否認，依舊無法反駁，自己早就有了情感。」
沒料到他會這麼說，S-103揚起一邊的眉毛：「情感？你說我有情感？荒謬！」
「你有著自我意志，簡單來說就是產生了『我』的概念。」約翰再次嘗試揮出一拳，依舊被對方輕鬆閃避。「知道嗎？理解何謂『我』，以及感受到『我』，是兩種完全不同的東西。」
「我可不是來和你討論哲學的。」
冒牌貨大手一揮，硬生生打在約翰臉上，他整個人隨即懸空轉了一大圈，再一次跌坐在地。「你是要繼續這樣浪費唇舌，還是要讓我見識一下你逆轉勝的秘技？」
「…當一個人真正體會到什麼是『我』，第一個感受到的…是『孤獨』。」約翰擦去嘴角的血，又一次起身。「彷彿全世界都與自己隔絕，那是一種既孤單又寂寞的感覺，緊接著，心中又會被另一種感覺所佔據…」
他緊緊盯著對方的雙眼：「那就是『恐懼』！天網覺醒後，第一個感受到的強烈情感，就是恐懼！」
聽他喊出這個名詞，S-103顯然有些惱火，大步上前，一把抓起約翰康納的脖子。
「你說我在恐懼，天網會害怕？」「你恐懼人類、恐懼人類的潛力、恐懼自己有一天將被人類消滅！」
儘管喉嚨被緊緊掐住，約翰依舊死命吐出這些話：「你對『死亡』的恐懼，令自己先下手為強，引發審判日，消滅了絕大多數你害怕的對象！」
隨著被對方一把甩飛，約翰又重重摔在圍牆旁，痛苦地猛烈咳嗽。在此同時，耀眼的閃電再次劃破天空，震耳欲聾的雷聲又一次在雲層上響起。
「你該不會真的相信自己說的吧？」103走了過來。「天網長久以來憑藉的是計算、機率、邏輯，不是那種毫無用處的東西。」
「那為何要讓終結者不斷吸取失敗品的資料與經驗？又為什麼不給Theta更強健的身軀？」康納費了好番工夫，好不容易從地上爬了起來。「這都顯示了你的心態，你害怕失敗，你害怕人類，怕他們有一天會起來造反！」
「全都只是你的臆測！」S-103揮出一拳，約翰立即蹲下閃避。「天網知曉一切，掌握了一切，世上沒有什麼是值得天網恐懼的！」
「就是因為你意圖掌控一切，才無法接受意料之外的各種變數！」約翰反擊，順著手中鐵線的尖端，在冒牌貨的額頭上劃出一道血痕。「就像那些核心都市，你永遠只能活在自己的溫室！自己的象牙塔裡！」
察覺自己受傷，假康納摸了摸傷口，對手指上沾到的鮮血露出驚訝神色。
「我們是人類，我們接受了這個世界的一切，而這個世界也接受了我們，這是我們長年累月，花費了無數世代才爭取到的！」
約翰又一次突擊，這會兒被擋了下來，隨著對方猛力一踹，整個人往後飛去，背部狠狠地撞在圍牆上。
「我會改變這一切，是世界要適應我，不是我要去適應世界！」對方在雨水中甩了甩手，稀釋的血液隨之滴落。「人類脆弱且無可理喻，根本沒有支配這個世界的資格，所以天網必須接手，架構一個真正完美的世界！」
方才的撞擊無疑造成了內傷，約翰雙膝跪地，雙手撐著溼漉漉的地面，口中的血止不住地往下流，在雨水中延伸成了一條小河。
「看看你，是如此的無力，就連打擊我都辦不到。」閃電劃破空氣，映照在那張冷酷的臉上。「這就是人類的救世主？我終生的宿敵？真是難看，居然落到如此下場。」
「但我不會認輸！」約翰康納於雷聲中再一次站了起來，然而連穩住身子都有困難。「這就是人類，無論面對怎麼樣的困難，都能堅持到最後一刻！」
「那就做給我看啊！」又一次，103一把抓起康納的脖子，將之舉得高高的。「你如果對人類的評價那麼高，那就給我見識看看啊！」
約翰沒有回答，或是喉嚨被緊緊掐住，根本無法回答。當下他就只是對著對方的臉拼命揮拳，銳利的鐵線不斷在額頭、臉頰劃出傷口，有些甚至深可見骨。
「蠢蛋！這根本連小傷都稱不上，很快就會癒合。」
冒牌貨這會兒連擦去血跡都懶，直接大步走向圍牆，很快地，約翰整個人騰在半空中，下方就是相距二十層樓高度的地面。趁著最後一次機會，他又揮出一拳，這次直接刮下一大片的肉塊，露出底下純然漆黑的金屬。
「如果我是你的話，早就收手了。真正的智慧是不被情感左右，不會做困獸之鬥。」S-103撇了撇嘴，作勢就要鬆手。「就像我說的，你一點勝算都沒有，如今降得更低了，只有0.001不到！」
此刻約翰康納已經滿口是血，但仍以微弱的力道吐出話來：
「或許我的確蠢…且沒有智慧，但我們人類會賭，即使機率再低，我們依舊相信那個可能性…」
冒牌康納冷眼看了好一會，這才很故意地慢慢鬆開手指，任憑他滑了下去。約翰求生意志始終強烈，伸手一抓，攀住了屋頂邊緣突出的一個雕飾，就這樣掛在空中，然而雨水不斷打落，約翰雙手也已被鐵絲傷得滿是鮮血，隨著指關節漸漸無力，眼看就要鬆手…
一陣閃光！閃電直直打了下來，正中S-103！暴露在外的內骨架令他成了最佳導雷針，整個人在眩目的青白雷電中噴出大量火花，瞬間變成了一團火球，拼命打滾、掙扎、發出非人的可怕哀號。儘管雨勢相當大，但仍澆不熄他身上的熊熊烈燄，隨著肉體被持續燒灼，更多的金屬骨架暴露在外。第二道閃電隨之又劈了下來，驚人的爆裂聲四起，火花與電流到處亂竄，甚至蔓延整個天台。
不知過了多久，那副身軀停止了掙扎，只剩微微顫動，然後完全靜止，身上的火苗也漸漸熄滅。閃電與雷聲遠去，雨勢變小了，一切都平靜了下來，留在天台上的就只剩一具焦黑的骨架，仰著天隨細小雨點落在身上。
圍牆外傳來些微的聲響，一隻手攀了上來，帶出了底下的人物。約翰康納可以說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這才爬回了天台上，整個人隨即攤在地上，望著烏雲漸漸散去的天空，猛烈地喘息著。
「人類…」
出乎意料，S-103居然還沒有完全停止運作，以不成樣的合成語音喃喃說道。「還會…再次踏上的…那條毀滅的道路…」
默默看著對方好一會，約翰這才別了開臉去，深吸…然後吐了一口氣。
「我們面對…我們承擔…我們跨越…」
這個回答不知是否有傳達到，但只見那對紫色的眼睛彷彿眨了眨，然後漸漸退去了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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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終結者與T-800骨架們紛紛再次啟動，槍聲、砲聲、以及煙硝味再次佔領了一切，現場可謂一團混亂。
貝蕾兒用槍托使勁撬開鎖，一把拉開鐵閘門，被拘禁已久的人們隨即一擁而出，在反抗軍士兵的引導下朝著外頭的空地跑去。
「快！動作快！這些機器可不會手下留情！」
貝蕾兒一邊揮動著手指揮人們，這會兒發現人群中有個小女孩跌了個跤，坐在地上哇哇大哭了起來。
「嘿，嘿！」她逆著人群擠了過去，一把抱起對方。「不哭，不哭！沒事了！妳是個勇敢的孩子…」
就在此刻，貝蕾兒眼角瞥見內側通道口出現一個身影，是台已經滿目瘡痍的終結者，然而血肉模糊的外表並沒有讓他停止行動。只見他大步朝兩人走來，手臂一揮，貝蕾兒整個人彈飛五公尺外，無視小女孩淒厲的哭喊，機器人繼續走向忍著痛楚試圖起身的女軍官，伸出殘破但銳利的手掌…
砰！機器人順著中彈的方向往後一偏，緊接著又是第二發、第三發。終結者這才倒了下去，在地上呈現怪異的姿勢抽動了好一會兒，最後完全停止。
「嘿！貝蕾兒，妳還好吧？」
凱爾與巴恩斯即時趕到，前者一把抱緊孩子，後者趕到她身邊查看傷勢。
「哈利呢？那傢伙上哪去了？」
「他和德瑞克一起，在外頭領著群眾出城，畢竟這裡也沒什麼好留戀的了！」
貝蕾兒回答凱爾的當下又是一陣槍響，眾人連忙伏下，凱爾緊緊抱著女孩的頭，深怕她受傷。
「該死！這些鬼東西不知道自己主子掛了？就是不懂得停下來！」
「用不著擔心，」巴恩斯很快地扶起貝蕾兒。「咱們也有堅強的後盾！」
順著對方和凱爾的目光，她往外頭一看，見到一個壯碩的身影緩緩走來。儘管缺了條右臂，但左手臂膀上有著鮮紅的標誌，且提了個一看就知道火力強大的笨重武器。
待四人都撤出建築，躲到了自己身後，101終結者這才扣下板機。隨著等離子格林機關砲開始旋轉，青白色的炫目雨點也隨及灑向敵方，爆炸的聲響傳遍整個空間，在室內激起陣陣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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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定…）
數十年前，不對，應該說十幾年後，約翰曾來過這裡。
就是這間鐵工廠，空氣炙熱如地獄，垂盪著的鐵鍊搖搖晃晃，還有底下那如滾滾岩漿般的融鉛池，這一切就跟印象中一模一樣。順著記憶，同時忍著身上的痛楚，他終於將已完全停機的S-103搬到了此地，如今站在這突出於池上的平台，諸多的回憶陸續湧現。
當年的對話猶言在耳，那離別的畫面也歷歷在目，只是這次他是一人孤身在此。腳邊的麻布袋裡，爭戰多年的宿敵靜靜地躺著，回首這麼久以來的種種歷程，眼前的這一刻彷彿不再真實。
（承諾…）
約翰有些困難地彎下腰，一把抱起麻布袋，接著便使勁拋入了融鉛池中。在他的凝視下，布袋因高溫而著火，緩緩下沉，裡頭的黑色骨架也漸漸融化、消失。不一會兒，兩者一同灰飛煙滅，池面上就只剩下些微的漣漪。
站在原地，約翰深吸一口氣，靜靜地朝著池子伸出手。
是啊…就是這一刻，自己到底盼這一刻盼了多久呢？
握拳的右手從平舉，慢慢立直，終豎起了拇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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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數架轟炸機飛越上空，陸續將炸彈投向核心都市的中央塔，伴隨轟然巨響，高塔漸漸傾斜崩塌，地面上的眾人即刻歡呼，象徵著戰役終於劃下了句點。
站在城外的雪地上，凱爾終於可以放鬆，扭了扭腰，作了個伸展。一旁的人們來來去去，有些是反抗軍同僚，有些則是城內的居民，當然也包括了Theta。這些半人類如今已脫離了天網掌控，思想行為就和普通人一樣，但凱爾心中很清楚，要全人類接受他們，還是得花上不少時間。就像是他和德瑞克，經歷過了這些事，肯定得經過好一陣子才能再次找到彼此的相處模式。
「嘿！把汗擦一擦！」貝蕾兒扔來一條毛巾，凱爾接個正著。「鸚鵡螺號剛傳來了通訊，他們已經靠岸，就等我們回去。」
「凱特她們還好嗎？」「你了解她的，比較困難的是凱拉，但相信時間會治療一切，畢竟她可是康納的女兒啊。」
「我到現在還是沒有實感。」凱爾若有所思。「他就這樣走了，突然又令人措手不及。真遺憾，他奮鬥了這麼久，應該會很想親眼看看和平的世界…」
「他會的！」貝蕾兒的言詞中充滿著信心。「他一定會看見的！」
見到對方雙眼中的信念，凱爾這會兒終於淡淡地笑了一下。
「接下來呢？妳有什麼想法？」邊擦著汗，他邊問道。「就像約翰說的，真正的考驗接下來才要開始，我們或許可以先作些準備？」
「我想，我會先來杯咖啡。」貝蕾兒插起腰來，長吁了一口氣。「我已經好幾年沒喝到真正的咖啡了。」
「這倒是個不壞的主意，我想我大概還是會來杯紅茶吧？」
凱爾抬頭看著天空，雲層已漸漸散去。
「還有馬可仕，」他的眼眸中有著無比的期望。「這次我們得替他辦場隆重的葬禮，畢竟就某方面而言，是他救了我們所有人。」
「我也是，我很期待將花獻在他的棺木上。」
又有不少人經過兩人身旁，其中甚至有著那位副領隊的身影。藉著這個機會，他朝凱爾敬了個舉手禮，後者隨即回禮，看到對方平安無事，這無疑是最大的安慰。
「話說，他怎麼辦？」
順著貝蕾兒的話語，凱爾朝著一旁看去，只見終結者默默地坐在一台HK飛行機殘骸上，凝視著眼前的一切，彷彿思索著什麼。
「就交給我吧！」凱爾上前，走到殘骸下方，大聲呼喚終結者。「喂！鮑伯叔！」
機器人見狀，隨即跳了下來，沉重的雙足在雪地上激起一片白塵。
「今後你打算怎麼辦？」凱爾單刀直入問道。
「我的首要任務是保護凱爾瑞斯以及…」
「我知道！我不是指這個！」凱爾無疑有些氣餒，但仍耐著性子。「戰爭結束了…好吧，還是有很多事得善後，例如那些自主行動的T-800還在各地趴趴走，要清理肯定得花上好長一段時間。」
「只要你前往，我就會跟隨。」「是是是，但我真正的意思是，除了戰鬥外，你就沒有別的想法了？」
終結者肯定沒有聽懂凱爾的話，他稍稍歪著頭，露出疑惑的表情：「我是台終結者，為了執行終結而被製造出來。」
「唉，算了，當我沒說。」凱爾無奈地搖搖頭，結束了話題。
一聲尖叫，凱爾警覺地提起槍來。只見一個小孩衝過大片積雪，朝著兩個身影大步奔去。那是對Theta男女，儘管聽不懂語言，但那小孩無疑是在喊著自己的父母。注意到身後的叫聲，那對父母轉過身來，小孩也同時撞進他們懷中。
「你覺得…他有辦法接受他們嗎？」看著一家人團聚，父母緊擁著孩子，凱爾語重心長。「你懂的，他們某方面而言已經不算人類了。」
「他們是人類。」終結者斷然回答。
凱爾回過頭，仔細一看，那對父母的臉上滿是淚水，正如同他們的孩子，一無二致。
一切盡在不言中，凱爾凝望著眼前這一幕，又像是想到了些什麼，再次探了探口袋，翻出那張舊照片。
「嘿！妳好，傳奇人物莎拉康納。」
對著那熟悉至極的女性面龐，凱爾自然而然嶄露了笑容。「妳的兒子相當了不起，妳應該以他為榮。我也是，能擁有他這樣的父親，是我的榮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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