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的從未想過,會有這樣的一天,至少這麼多年來,從未有過想回來這裡的念頭。
四周的一切既熟悉卻又陌生,偶爾會有眼熟的面龐與自己擦身而過,間接捲起塵封已久的記憶。就這樣,持續向前走著,他穿過錯綜複雜的走道,最終來到一扇門前。
隨著轉動握把,門向後推了開去,眼前是個作為研究室的房間,雖然比起以前那間要小了不少,但裡頭擺滿熟悉的儀器,燈號不斷閃爍,彼此嗡嗡作響,彷彿在慶賀終於擺脫多年的落寞與沉寂。機器是如此,人也是如此,隨著腦中冒出了諸多的畫面,這才憶起自己在此的目的與原由。
大大小小的儀器之間閃出一個人影,沒個兩步就來到面前,比起他自己,邁爾斯戴森這幾年來倒是沒啥改變,此刻臉上掛著發自真心的欣喜。
「歡迎回來,凱爾!」對方張開雙臂,迎了上來。
或許是憶起陳年舊事,又或許是不習慣這樣的場面,相較於戴森的熱情,凱爾瑞斯的反應相對冷淡。
「好久不見。」他就只點了點頭,沒有接受擁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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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司變了不少。」一邊整理複雜的電纜線,戴森一邊幫助凱爾進入狀況。「董事會改組了以後,柯特那傢伙的權力被砍了一大半,若不是幾個老人擔保,只差個幾步就要落馬。」
說到這邊,他還不客氣地補上:「唉,真是太可惜了。」
「我對那個人的個人生平沒興趣,」凱爾邊調整機器,邊冷淡地答道。「我來這裡是想結束當年沒能完成的使命,就只是這樣。」
「我是想解釋他之所以找你回來真正的目的,我覺得你應該要知道…」
「就和以往沒兩樣,不是嗎?」凱爾停下手邊的工作,看著戴森黝黑的面龐。「他的目的始終如一。」
對方看著他,這才點了點頭:「當年是他害你的,如今卻要你來替他保住飯碗,何等諷刺。」
「我能有什麼選擇?」凱爾搖頭,順手拍掉積在儀器表面的灰塵。「不管那個人有什麼盤算,只要能完成當年的工作就行了,這是我現在唯一想要的。」
「打造時光機器,你最大的夢想,這麼多年來你從沒放棄過,對吧?」戴森盯著他看。
「這就是交換條件,我知道一定會成功,遲早有一天。」凱爾撥了撥頭髮,指縫間留下了幾根黑白交雜的髮絲。「理論基礎都已經架構完成,現在就只剩下資金,以及夏綠…那台電腦的計算,你說它叫什麼?」
「天網,」邁爾斯吐出了這個名字。「據說是軍方的主意,它現在被叫作天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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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個人研究室,走在前往主要研發部門的路上,戴森持續跟他解說目前的工作進度,並再次肯定對方在這之中將扮演的重要角色。凱爾就只是偶爾應個聲,他實際的思緒飄得很遠,畢竟行經這條曾經熟悉的廊道,無論景象、足音、甚至是週遭的氣味,都令心中不自覺地湧出滿滿的回憶。
在邁爾斯的引領下,兩人抵達了那間坪數最大,曾屬於凱爾的主研究室。在經過這麼多個年頭後,眼前一切當然早已改頭換面,唯一不變的,大概就是那些助理來來回回的忙碌身影,以及四周所充斥的無言壓力。凱爾抬起頭來,上方的天井依舊維持原樣,然而玻璃窗的對面此時是一片漆黑,訴說著貴賓室空無一人的事實。
「他不在那裡,」彷彿看穿凱爾的心思,邁爾斯拍拍他的肩。「就像他在公司的地位直直落,權限也被砍了大半,不用擔心他像以前那樣躲在上頭窺探。」
「我沒在擔心什麼,那些都已經是過去的事了。」
凱爾搖了搖頭,隨即走向房間的中央,如今那個位置被一座電腦給佔據,沒錯,這邊的形容詞是「一座」,因為那電腦足足有一層樓高。
「嗯,你現在正在看著的就是『天網』。」戴森來到他身邊。「抱歉,我沒辦法保留那個名字,當初在軍方的主導下,柯特和田中決定…」
不等他說完,凱爾舉起手,作勢打斷:「用不著說這麼多,我對名字沒意見。」
他凝視那台自己全然陌生的超級電腦,銀白色的表面持續閃爍著各種燈號,乍看下就像是棵由金屬打造的耶誕樹。不僅本尊的體積驚人,基座底下也伸出了許多纜線,分別串連到房內的各種儀表、機器,諸如發電機、風扇、甚至別的電腦。
「那傢伙說,現在這個案子是由你擔負全責,沒錯吧?」
「對,今天我是這個研究項目的主任。」面對凱爾的詢問,戴森了點點頭。「田中那傢伙只是柯特的人頭,根本沒有能力,日子一久就露出馬腳了,逼得董事會決議把這案子丟回來給我。」
說到這裡,他頓了一下,補上:「上頭不少人其實都知道,這原本就是你我的構想。」
「我猜就是因為他失勢,這些人才會突然開了竅,嗯?」不等對方回應,凱爾又繼續說道。「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那傢伙如此低聲下氣,果然拿著刀抵在他背後的就是董事會。」
「新任的董事長相當欣賞你的成就,主要是他的主意。」戴森緩緩說道。「畢竟我們所遇上的瓶頸,不是一般人有辦法解決的,只有找回發起人…」
「停!」凱爾再次打斷對方的話。「只需告訴我要做什麼就好,等完成了這差事,我就要完全投入自己那邊的研發,兩邊從此互不相關!」
他這話音量之大,令室內其他人一時都停下了手邊的工作,戴森就只靜靜地看著他,過了許久才長嘆一口氣。
「你就是不肯原諒我,對吧?」「什麼原諒不原諒的,根本不是這個問題!」
凱爾焦躁地搖著頭,逕自又上前兩步,以更近的距離注視著那台「天網」。
「看看你們!看看她!」他回過頭,臉上寫滿了憤慨。「你們都幹了什麼好事?我不認識這玩意,她根本不是我的孩子!」
對方還來不及反應,他又走到一個螢幕邊,指著上頭列出的條目大罵:「軍事策略運算?北美飛彈防禦系統?還有啥敵方戰略預測?這些到底是什麼鬼東西?」
隨著戴森的視線,他又衝向房間另一端,那裡擺放了一台墨綠色的人型機器,有著紅色的眼珠、粗曠的骨架,脖子後方還牽出了不少傳輸線,不偏不倚就連結在天網主機的一角。
「告訴我,這又是什麼鬼玩意?我之前就看到了,公司的軍武開發部那邊滿滿都是這樣的東西,別告訴我這只是台打掃用的機器人!」
「你我所知道的差不了多少。」戴森臉上寫滿無奈。「是的,正如你說的,一切都已不同,不再是當初我們茶餘飯後談論的理想了。」
「我還以為你是最反對這樣做的?當時口口聲聲喊著『不希望自己的發明被用來殺人』的和平主義者上哪去了?」
「這不是我的主意!也不是我能做主的!」
「但你卻沒試著去改變?」凱爾指著對方的鼻子大罵。「眼睜睜看著自己的理想被胡搞瞎搞,最後連娘親都不認得了,卻什麼都不說,什麼都不做!」
「不是這樣的!我…」
「在我面前你還想辯解什麼?過了這麼久,我終於看透你這個人了,到頭來就是隻縮頭烏威!只想過著不得罪上司、安逸平穩的生活!就算出賣了昔日的朋友也在所不惜…」
「夠了!」戴森一把揪住凱爾的衣領,順勢朝牆上撞去。
一旁的人員見狀紛紛退避,兩個大男人就這樣扭打成一團,旁人根本無從阻止,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們從牆邊打到地上,又從地上滾到門旁。過程間,兩人像是玩彈珠台一樣,一路撞翻了不少價值連城的儀器設備,或細或粗的電線纏上了手腳,原本筆挺的衣裝變得千瘡百孔、狼狽不堪。凱爾的鼻子不知撞上了什麼,一時之間鼻血滾滾而出,戴森也好不到哪去,裂開了的嘴唇淌著血,右眼也腫了起來,儘管這樣,彼此卻都沒有停手的打算。
彷彿是要把這幾年來累積的怨氣一口氣發洩殆盡,即使早已紅腫瘀青,凱爾握著拳頭的手始終沒放下,而就像是要呼應他的憤怒,戴森也絲毫不示弱的擺出拳擊的姿勢,兩人僵持、互毆、再僵持、再互毆,就這樣持續了兩分多鐘。然而最後他們還是沒有分出勝負,一記同時交錯的出拳擊中彼此的臉,隨著扭曲的唇縫間吐出細微呻吟,兩人陸續倒下,紛紛躺平在地上拼命喘氣。
「你…滿意了…嗎?」儘管仍上氣不接下氣,邁爾斯依舊勉強地吐出這句話。
「呼…呼呼…還可以…」凱爾整個人呈大字型,眼睛正上方就是那個天井。「這還真是第一次…我們對彼此坦承。」
「你的拳頭不弱,但技巧太差了。」邁爾斯瘀腫的臉透出苦笑。「難怪當初會被個年輕小夥子揍得毫無還手的餘地。」
「你還有臉說我?你的拳頭軟得跟棉花糖一樣。」
「能被棉花糖砸到頭破血流,也真有你的。」
這兩人前一刻還打得難分難解,下一秒卻有默契地躺在地上一同哈哈大笑起來,旁人這可看得一頭霧水。待肌肉痠痛稍稍緩解,戴森一個動作起身,順勢揮了揮手,要其他人返回工作崗位。緊接著,在相互的協助下,兩人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伸手拍了拍衣服,再次互看一眼,對彼此的狼狽樣又不禁噴笑。
「消氣了?」「我可還不打算原諒你。」
儘管嘴巴上這麼說,但臉上表情背叛了凱爾,多年來的苦悶如今煙消雲散,伴隨著心中大石的落地,儘管全身痠痛,他卻感到無比輕快。
「嘿,過來這邊,有東西要給你看。」
戴森有些吃力地向前走了兩步,發覺對方沒動作,又轉過身來。「怎麼?該不會被棉花糖揍到連走路的力氣都沒了吧?」
「哼,我只是想歇歇。」凱爾揉了揉紅腫的臉頰,這才跟上。
在邁爾斯的引領下,兩人一同繞到了天網主機的後方,那裡有個小小的螢幕,位置剛好就和成人的雙眼齊平。凱爾等著戴森開口,但對方什麼也沒說,就只是按下一些按鈕,開啟螢幕電源,隨著畫面上的雜訊消退,留下的是張無比熟悉的臉。
「午安,戴森先生,今天有什麼計劃?」
那個由幾何圖形構築的容貌,如今更加細緻,伴著帶女聲的機械合成音,一切的一切全都喚起了凱爾的記憶。
「呵,若是一般人,恐怕就會被你騙了,你比誰都清楚今天預定的進度。」邁爾斯抓了抓頭,一臉得意。「不過這也表示我教的你都有聽進去,沒錯,這就是所謂應酬式的禮貌,你學會了。」
他轉過頭來,示意凱爾上前。
「嘿,看看誰來看你了?」邁爾斯把凱爾推上前,對準上方攝影機的鏡頭。「你還記得他,對吧?」
凱爾盯著螢幕,只見上頭那張臉動了動,說來奇怪,他覺得對方似乎露出了欣喜的表情。
「凱爾瑞斯,賽博坦系統前研究主任,代表項目『時光機器』,同時也是天網的前身,『夏綠蒂』的創造者。」
機械合成音順暢地吐出這串話來,令凱爾瞠目結舌,然而還沒結束,那張臉居然看似害羞的低下頭去,緊接著又抬起來:「很高興再次見到你,爸爸。」
凱爾這時只覺得雙眼漸漸發熱,緊接著有股溫暖的感覺沿著眼角、臉頰、下巴流溢而下。歷經這麼多年的追尋,他終於找回了失落已久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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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是條不見底的冗長走廊,放眼望去皆是一塵不染,亮晶晶的銀色光輝。
順著直走下去,銀白的金屬壁面漸漸被透明玻璃所取代,不僅左右牆面,就連上方的天花板,甚至是腳下,將圍繞著走廊的各個樓層一覽無遺。
約翰康納走在正中央,後方兩側各有一名壯漢護送著,其身分皆是800型終結者,然而他並不在意。隨著持續地前進,康納略感興趣地低下頭,透過玻璃往下看。走道下方的樓層相當寬敞,有著許多身穿銀色衣服的人,有些四處走動,有些或坐或站,彼此交談著。從擺設看得出這裡似乎是個交誼廳,除了沙發外還擺放著些許綠色盆栽,環境也是乾乾淨淨,看不出有什麼灰塵或髒污。較特別的是右手邊一整面透明的牆,從下到上全是由六角形玻璃所構築,可瞥見外頭北亞核心都市的夜間市容。
底下那些人毋庸置疑全都是Theta,全都是被改造成了半人半機器,天網口中所謂新時代的人類。將人活生生的大腦和器官,全都塞進金屬打造的機械身軀裡,光是想像那個畫面就令人難以忍受,然而如今近距離看到他們就如同普通人般生活著,實令康納心中五味雜陳。
到底他們是人類?還是終結者?又或許根本沒必要去界定?當他再次於腦海中思索這個長久以來的問題,走廊的盡頭不知不覺也已近在眼前。
和之前光鮮的裝潢相反,眼前是扇既粗糙,又充滿金屬冰冷沉重感的老式鐵門,上頭還有著需要兩隻手才能動起的轉盤。只見一名終結者上前,看似輕鬆地將其順時鐘轉動,隨著咖的一聲,艙門緩緩揭了開來,另一名終結者伸手一推,立即示意康納上前。
門的另一側相當陰暗,映入眼中的是一條窄長的空橋,前後橫跨了相當的長度,且兩側都沒有護欄。康納毫不猶豫地踏了上去,小心翼翼沿著中央往前走,畢竟腳邊就是不知有多深的豎井。不一會兒,空橋的盡頭就近在咫尺,又是一扇和剛剛相仿,有著轉盤的沉重艙門。右後方的終結者瞬步上前,以精準的動作與康納擦身而過,一點都不怕踩空,緊接著就幫他拉開了那扇門。
裡頭是個相當狹小的房間,中央就只有一張看似牙科診間的診療椅,康納很清楚接下來該怎麼辦,主動躺了上去,讓終結者替他在身上綁好束帶。不僅僅腰際,還有脖子,就連雙臂也被綁在扶手上,待雙腳也終於被固定好,終結者這才替五花大綁的康納調整座椅角度,令他整個人近乎平躺。
「剛開始會感到強烈的壓迫,頭暈噁心。」對方以平淡的語調跟他說明。
「我知道,這可預期。」
「沒有緩解的辦法,只能忍受,緩壓裝置並不在必要設備之列。」
「我懂,畢竟…」康納沒有看向終結者,就只是望著一片漆黑的天花板。「這並不是為了『人類』而設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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並沒有所謂的倒數計時,一切的發生都是如此的突然。
先是聽見輕微的嗡嗡聲,緊接著就是來自背後的猛烈衝擊,一時之間只覺得身子像是被厚重的鐵板壓住,全身的骨頭都在嘎吱作響,五臟六腑彷彿要翻出喉嚨。其間到底經過了多久,或許只有幾秒鐘,但又彷彿有十幾分鐘,當事人根本無從分辨,就只能拼命閉住嘴巴,不讓自己咬到舌頭。
他如今所體驗到的,昔日被稱為G力,凡是想在天上飛的全都避免不了,像戰機駕駛一定得受過相關訓練,再來就是那些離開地球,航向宇宙的飛行員。當然他並非專業人士,但畢竟他是約翰康納,即使面對數倍的G力,仍咬緊牙根,並沒有露出一絲畏懼神色。
激震、壓迫、噁心、反胃,這一直反覆持續下去,然後就如同開始,結束也來得突如其來。以上的一切全都消失,就彷彿時間靜止了般,康納終於得以睜開眼睛,發覺不僅僅是如此,他甚至感受不到自己的重量。
由於全身被綁在座椅上無法動彈,但他很清楚若這個時候解開束縛,他整個人將會飄起來,就像是漂浮在水中一樣。不再受到重力牽制,這是無重力狀態的特徵,也意味了他的行程已來到一半,剩下的就只是漫長的等待。
在這個有如幽閉棺材的黑暗艙室內,康納至少待上了半個多鐘頭,期間不時聽見噴氣般的嘶嘶聲,然後是旋轉、漂移。他並不會覺得不適,僅僅感到有些涼意,至少呼吸很順暢,不用擔心窒息。四周是如此的安靜,彷彿與世隔絕,戰爭、陰謀、痛苦、死亡,這一切就好像是上輩子的事,離自己好遠好遠…
先是一個明顯的震動,然後是機器接合的金屬聲響,他突然感到一陣噁心,知道重力又回來了。隨著各種嘈雜的噪音以及間段性的震盪,待一切都停了下來,眼前立即大放光明,緊接著只見門上的轉盤開始轉動,沉重的艙門緩緩開啟,一個身影鑽了進來。在燈光下,康納認出了那張臉。
「這旅途一趟下來還平安吧?」拉賈德博士低下身來。「會不會覺得哪邊不舒服?」
「除了還是有些暈外沒什麼大礙,」
康納點頭,讓對方替自己鬆綁。「這應該還算及格吧?畢竟,這是我第一次上太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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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拉賈德的帶領下,康納登上了這座漂浮於衛星軌道的太空站,眼前所見皆是如此令人讚嘆,如此不真實。
「所以說,你現在懂了吧?」拉賈德雖然身為Theta,但講話談吐仍和一般人類沒兩樣。「為何核心都市最中央的那座塔會被特別歸納於『連結城域』,這就是原因。」
「那是個作為脫離大氣圈的交通設施,你們藉此從地面發射上太空,來到這個天網核心的所在。」
「我給你60分,並非如此而已。」拉賈德毫不客氣,邊走邊解釋。「不只這裡,所有的核心都市彼此都以同樣的方式進行聯繫,利用大氣圈外的路徑,將可以省下許多時間,遠比傳統的空路與海路都要來得有效率。」
「有時旅行在乎的並不是效率。」康納淡淡地答道。
「以前或許吧,但新的時代來臨了,我們可沒閒情逸致去浪費人生。」
拉賈德領著他彎過一個轉角,整面的玻璃牆面映入眼簾,沒了大氣層阻擋,點綴於黑暗中的繁星格外清晰,緩緩繞著太空站移動。
「我們現在正逆時針旋轉。」察覺對方的問題,拉賈德直接答道。「這個角度還看不見,但等到轉到另一面去就能看到地球,很藍很美。可惜,恐怕再過幾天就面目全非了。」
「什麼意思?」康納停下腳步。
「戰爭,還是你們挑起的。」拉賈德轉過身來。「吉米…也就是你所認識的那名少年『老鼠』,知道嗎?他死了!」
「他死了?怎麼會?」「北美核心都市被夷為平地,是反抗軍下的手。」
這是康納投降後第一次得知外界消息,對此震驚不已:「所以說,我們失敗了?皮爾斯還是發動了攻擊?」
「皮爾斯?你是說反抗軍現任領袖?」拉賈德皺了皺眉。「也是,這次的行動肯定是他主導的,不過你剛說失敗是怎麼回事?」
康納把皮爾斯打算造成大洪水的計畫,以及他們試圖阻止的事簡述了一遍,對方愈聽眉頭鎖得愈緊,待他說完,這才搖了搖頭:「抱歉,你剛說的內容我無法照單全收,太天方夜譚了,反抗軍前任領袖約翰康納居然破壞反抗軍的作戰?哼,太可笑了!」
「信不信是你的自由,我只是闡述事實。」康納不置可否,他在乎的是另一件事。「除了北美外還有哪邊遭到攻擊?」
「就只有那裡,但也夠了。」拉賈德抿了抿唇。「天網發動反擊,最後的戰火已經提早引燃,在我們談話的這個當下,各地已經展開清除行動,要將反抗軍的餘孽徹底剷除。」
「並不是每個人都贊成皮爾斯的做法,包含我們在內還有很多同伴都反對這次的攻擊。」
「那又怎樣?」對方瞪著他。「就算真像你所說的,有人試圖阻止好了,結果呢?戰爭還是爆發了,這就是結論!」
「就因為這樣,你們打算殺死所有的人類?」
「不是所有的,是舊時代的,不完全的人類。」拉賈德的言詞依舊如此銳利。「你難道沒有思考過,為何天網要打造核心都市,拼命說服在外流離失所的人們加入我們?又為何核心都市是個密閉的空間,能自給自足?」
「這是因為…」說到這邊,康納猛然醒悟,張著的口來不及合上,就這樣僵在那裡。
「看來你終於想通了。」拉賈德點頭。「你們元帥打算用洪水,天網則是計畫用烈火徹底摧毀舊的世界!核心都市將作為保留人口的容器,其餘的地區將被審判之火再次焚毀!」
「天網要再次動用核子武器?」
看著康納無比驚懼的表情,拉賈德以嚴肅至極的口吻補上最後一句:「這就是第二次,也是最後的審判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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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對方搖搖晃晃,一個重心不穩,幾乎就要跌倒。千鈞一髮之際,終結者一把扶住了他,幫助恢復平衡。
凱爾第一時間雖然也想上前,但才跨沒半步就停了下來,下意識朝自己的手臂看去。是啊,他根本沒把握能撐住對方的體重。藉著終結者的協助,巴恩斯終於站穩了腳步,這才伸手摸了摸後腦杓,五根指頭持續在那個傷口周圍徘徊。
「小心點,別再摸了,我可對自己的縫合技術沒啥把握。」貝蕾兒出聲制止。
「發生…什麼事了?」巴恩斯一臉茫然,就好像是大夢初醒般,一會低下頭去,一會兒又猛然抬起。「那些都是真的?我居然…好像,到底是…不對!全都是真的?」
貝蕾兒與凱爾無言地互看了一眼,最後還是由前者開口:「很遺憾,全是真的,那些事全都發生了。」
巴恩斯先是愣愣的看著她,然後輪流掃視自己的雙手,緊接著蹲下身去,用力抱著腦袋。看著他一臉苦惱,使勁猛搖頭,凱爾不禁有些鼻酸,然而伸出手的同時,一旁的貝蕾兒卻早就搶先一步。
「嘿!嘿!看著我!」她也蹲了下來,輕輕將雙手搭在對方的肩上。「那不是你,是天網,我所認識的巴恩斯上尉絕對不會做出那些事,在整起事件中你只是個受害者。」
「受害者?」巴恩斯依舊搖著頭。「受害者不會率領軍隊去追殺你們,更不會將康納給…噢,天哪!」
「康納是自願投降的,而我們相信他那麼做別有用意。」
貝蕾兒說罷,順手對一旁終結者示意,要他解除戒備。巴恩斯回來了,這是他沒錯,眼前的這個男人已不再是天網的傀儡。
「那也改變不了天網利用我,把我變成它的機器人的事實!」
「那個不是你,若你在意當初對我們的所為,我們也早就原諒你了。」凱爾開口。
「你不懂!你們就是不懂!」巴恩斯近乎狂怒的吼道。「真正最無法原諒的是我自己!我現在滿腦子的並不是愧疚,而是憎恨!那台混帳電腦把我變成了它的手,替它沾滿血腥!替它殘殺自己的同胞!我要的不是你們的諒解,我要的是復仇!」
看著對方嘶吼吶喊,凱爾一肚子五味雜陳,相信貝蕾兒也一樣。巴恩斯是他們的老戰友,兩人比誰都了解他,所以他此刻的憤怒與憎恨自然也都能理解,甚至體會。
「那麼,就復仇吧!」貝蕾兒這話就連凱爾都驚呆了。「現在正是你一報深仇的大好機會。」
「妳在說什麼?」巴恩斯皺著眉頭發問,他並不知道如今的近況。
「大戰開打了,反抗軍的主力也正朝著這裡集結,我們需要幫手才能打贏這場仗。」對方的回答非常簡潔。「我方多一名『終結者』無疑是件好事,雖然控制晶片拿出來了,但你依舊能順暢操控這個軀體,沒錯吧?」
「要連打十場仗都沒問題!」巴恩斯答得毅然決然。「是啊,我是個終結者…就像萊特一樣。Theta計畫,我曾比誰都拼命想阻止,如今卻…真諷刺!」
盯著他陷入思索的模樣,凱爾知道巴恩斯冷靜下來了,於是開口說道:「你一個鐘頭前才動過開腦手術,也才剛恢復意識,應該先休息一下…」
「你居然讓我睡了一個小時?」巴恩斯猛然起身。「一個小時能做些什麼、趕多少路,你不會不知道吧?居然就這樣白白浪費了一個小時?」
凱爾有些手足無措,再次望向貝蕾兒,只見她也投來無奈但欣慰的眼神,兩人的想法無疑一致。是啊,他們的巴恩斯,反抗軍的巴恩斯上尉終於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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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們不打算幫忙,就這樣先走一步了?」
「他們已經完成了自己份內的差事,剩下的就是我們的舞台。」
行前的準備工作,巴恩斯證明了其身軀的功能運作正常,他熟練地拆解槍枝,再流利地組裝回去,一幕幕都令凱爾憶起在他身邊學習的那段過往。
「但他們還是可以幫忙,用不著上前線,至少可待在指揮部協助…」
「他們有他們自己的考量,不願曝光,也不願意與反抗軍有所牽扯。」
貝蕾兒打斷巴恩斯,她其實也同意對方,但不得不妥協。「他們這群人就是秉持著這個理念才能撐這麼久,不會隨著反抗軍的興衰而起落。若我們這次失敗了,他們也將成為日後人類最終的後盾。」
「一群神秘的第三勢力就是了,妳說他們是誰?」
「其中一個叫丹尼爾戴森,康納似乎認識他,而其他人不熟。」
「戴森?等等,我對這個姓氏有些印象。」巴恩斯伸手扶著額頭。「這感覺應該不是我的記憶,比較像是…」
「資料庫中的記錄,」一旁的終結者突然插進話題。「你曾受過天網控制,連線至主系統,儘管現在已斷絕了連結,人類大腦中依舊有留下些許不完整的印象,可稱之為資料殘塊。」
「噢,太棒了,又一次證明我成了一台烤麵包機!」對方惱怒地說。
「關於這個戴森,你該不會也有資料吧?」凱爾對終結者問道。「康納要我信任他,卻從不說明他們之間發生過什麼,如今也沒辦法求證了。」
「關於這個人並沒有太多記錄,主要還是關於他的父親。」
「什麼意思?」
終結者似乎在腦海裡搜尋著什麼,頓了一會兒才開口:「邁爾斯戴森,丹尼爾戴森的父親,曾在賽博坦系統擔任研發主任,研究的項目為人工智能,也打造出了一個原型。」
「天網,你在說的是天網!」「一個曾經可能的天網。」
終結者以一貫的冷漠語調否決了凱爾:「西元1995年6月9日晚間,賽博坦本部大樓遭到入侵,隨後發生爆炸案,相關研究資料與成品皆無存留。主謀者有三人,成年男女各一名,以及一名未成年少年,邁爾斯戴森則為被迫協力者,在該事件中死亡。事後根據採證,據信該女性及少年為母子,名字是莎拉及約翰康納,成年男性身分不明,自1984年起就因洛杉磯警局攻擊案遭到通緝。這是當年警方的報告內容。」
「也就是,康納他們試圖阻止天網誕生!」貝蕾兒馬上整理出重點。
「那個戴森就是打造出天網的人。」巴恩斯接著道。「所以這群人才會這麼了解天網的系統,因為這就是那個丹尼爾他父親所犯下的罪過。」
「你不該這麼說,我們不該擅自用現在的角度去審判他。」貝蕾兒說。「雖然報告書上是這樣寫,但當年戴森應該是自願幫助他們的,為了阻止世界末日。」
「原來發生了這種事,這樣就說得通了。」凱爾又想了一下,才開口問。「那個跟他們一起行動的男人是誰?後來有確認他的身分嗎?康納說他的親生父親在他出生前就死了,所以應該是養父或親戚之類的?又或是…」
說到這邊他猛然停下,記憶浮現出約翰說過的故事,如今一切全都串在一起了。
「那個男的是終結者,沒錯吧?」他緩緩說道。
「什麼?」巴恩斯和貝蕾兒異口同聲。
相對於訝異至極的兩人,終結者依舊相當穩重,輕輕地點了點頭。
「根據資料庫中的照片比對,是的,T-800骨架,101型外貌。」講完這段他又立即補上。「跟我是同一型號。」
「果然是這樣,」凱爾回憶道。「他曾跟我說過,年幼時曾被跟你同型的終結者保護過,而對方還為了拯救人類、阻止審判日而犧牲了自己。」
旁邊兩人還真是第一次聽到這個故事,臉上的表情可想而知。
「終結者摧毀天網,阻止審判日?我的天哪!」巴恩斯大力拍了下額頭。「這也太詭異了吧?請讓我休息一下,腦袋轉不過來。」
「而我猜,他應該就是元祖的『鮑伯叔叔』,你知道,就是取了個名字。」
「但他們還是失敗了,天網依舊誕生,審判日依舊降臨了。」貝蕾兒的語氣中帶著點感傷。「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他們漏掉了什麼?」
「他們沒有漏掉任何東西,這就是歷史的進程,軍方在賽博坦的協助下重新開發出新的超級電腦,也就是今天的天網。」終結者很快答道。「他們摧毀的或許是上一個天網,但新的天網依舊誕生了,過程細節雖然不同,但結果卻是一樣的。」
「這應該牽扯到什麼複雜的科學論點對吧?」凱爾抓了抓頭。
「你說的是所謂的『悖論』,但我的資料庫中沒有相關資料,畢竟那並非我被設計的目的,我最原本的使命是…」
「對,殺人、處決、終結,隨你怎麼說。」巴恩斯打斷對方。「真是太好了,如今我也成了這樣的玩意兒,多虧了那台該死的電腦!」
「自怨自哀夠了沒?沒聽到凱爾剛剛說的?」貝蕾兒吐了口氣,以訓話的口吻點醒他。「就連一台終結者也會為了拯救人命而犧牲自己,你呢?難道你想被他給比下去?」
「正好相反!」
巴恩斯站起身來,走到一旁的桌邊,從雜物堆中抽出了一條紅布。「我打算幹的事業遠比那還大呢!」
只見他順手將碎布纏上自己的左臂:「就這樣將就一下,畢竟我也不知道以前的制服上哪去了。」
凱爾與貝蕾兒交換了眼神,彼此皆會心一笑。象徵著鮮血的紅色,同時也意味著身為人類的炙熱的感情,巴恩斯在此宣告了他身為反抗軍戰士的身份正式復活。
說到這個…
貝蕾兒也起身,走向角落的一個衣櫃,翻找了好久,這才從中取出一件衣服。拎著那陳舊、還帶著點霉味的外套,她走向終結者,將之交到對方手中。
「這個,穿上吧。」她指著外套肩上的紅色標誌。「到時場面會很混亂,你不會想被我軍誤擊吧?」
終結者點點頭,二話不說,隨即將那件曾屬於反抗軍戰士的外套穿上身。貝蕾兒看在眼裡,不禁發自內心微笑,一旁的凱爾也同樣明白,儘管只是個象徵,但對於這兩人來說格外具有意義。
是丹尼在離走前交代的,他說是時候物歸原主了,畢竟昔日曾穿過那件外套的是個老友。儘管不是親手縫製,但這臂章曾跟著那男人一同,從終結者手裡救了約翰康納,最後也與他一同埋入地下。凱爾很清楚,比誰都清楚,畢竟當初是他親自造的墳,為的是實踐彼此身為人類的承諾。
「啊?既然有現成的怎麼不早說?」
可想而知,此刻發出不滿嘟噥的是巴恩斯。貝蕾兒轉過去,露出打著趣的表情:「有本事就自己再縫一件,你不會連這種東西都要跟機器人爭吧?」
巴恩斯也只能摸著鼻子聳聳肩,此時貝蕾兒又回過頭面向凱爾。
「跟我來吧,丹尼還留下了一樣東西要給你。」「給我?」
由她帶路,一行人穿過許多陰暗的走廊,人去樓空後,這棟建築彷彿也變得更加龐大。終於,在拐過了不知第幾個轉角後,貝蕾兒在一扇門前停下腳步。
「應該就是這裡了。」她輕輕一推,那扇門也向後退了開去。「喏,他們已經整修過了,就跟新的一樣。」
她摸了摸牆壁,按下房內唯一的燈泡開關。
「這是…」待凱爾看清面前擺著的東西,他一時還真懷疑自己的眼睛。
「半年前,你一路追著我們到西雅圖,在那當下其實並不孤單。」
凱爾慢慢的走上前去,在持續搖曳的光源中輕撫那玩意的外表,藉著那觸感,諸多的回憶一時湧現。他還真沒想過會再見到它,那豪放的身形、沉重的量感、以及發動時轟隆隆的衝擊,如今全都歷歷在目。
終結者也來到一旁,從表情來看,他顯然有著操控這玩意的相關資料。
「老實說,我上次的駕駛經驗真是慘痛到不行,但你很懂如何駕馭它,對吧?」
面對凱爾的提問,對方並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直接跨坐上去,一個旋轉鑰匙、一個打檔、一個催動。隨著深沉的低吼,那輛有著多年歷史的哈雷,如今又再次活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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吼叫、喧囂、甚至哨音,這些原本不該出現的,如今全都擠在這片海灘上。
藉著簡易的停泊,五艘龐大的運輸艦將大批的地面部隊、裝甲車、甚至是坦克送上了地面,其中也可看到對裝甲車火箭炮、移動式地對空高射炮、還有綁在卡車上一排又一排的飛彈,種種致命軍火不勝枚舉。
穿插於其中,交錯於這些武器之列,從船上持續湧出的士兵們操著各地的口音,彼此有著不同的容貌、膚色,以及身上代表著昔日各自國家的制服,唯一的共通點,是手臂上的紅色標誌。
哈利看著眼前的景象,不禁對反抗軍這次的全面動員感到驚嘆之至。
早在好幾個鐘頭前,自由號和其他四艘潛艦也已經停靠於這個海灣,如今終於等到戰力的會合。不僅這五艘運輸艦,近處海面上還有著許多戰艦,而且接下來增援部隊還會陸續抵達。
隨著上方傳來螺旋槳的震耳噪音,哈利抬起頭來,見到十架武裝直升機從甲板上起飛,正通過自己的上空。這當然不是全部,就他所知還有至少二十架直升機尚在進行整備,即將投入這場史無前例的大戰。
螺旋槳的聲音漸行漸遠,他這才注意到身後傳來的足音,聽起來像是一個行動不便的人藉著拐杖踏在殘雪上,所以根本不需回頭就知來者的身份。
「這陣仗可真驚人,好久沒見到了。」派瑞少將一跛一跛來到旁邊,與他肩並肩站著。
「這分明是孤注一擲!」哈利依舊不改壞嘴巴的本色。「就憑著這些,我可不認為真的能扳倒天網。」
「只憑武力當然不行,」派瑞一點都不介意。「這也是我們和機器的不同,只要不願服輸、不放棄希望,即使遭遇再大的打擊,我們終將重新站起來。」
「那也要有足夠的資本才行,真虧他們保留了如此多的戰力。」
哈利頓了頓,盯著一批東方人的隊伍向前挺進,通過自己的面前,這才繼續說:
「但比起天網還是九牛一毛,我們當時遭受的打擊實在太大了。」
「也只能這樣了,你說的對,這是孤注一擲。」派瑞那畫滿刺青的側臉凝重至極「但在戰場上,賭博也是必要的,沒有人能全盤把握會贏或輸。」
「哼,鬧得這麼大,就不信天網沒察覺我們在這裡。」
「當然了,那台聰明的電腦不可能沒發覺。」派瑞思索。「但它同時也得面對世界各地的進攻,再來就是這個位置距離核心都市太近,它可能對此有所顧忌,不敢貿然使用核彈。」
「又或者它在等,等我們真正的主力抵達。」「不排除。」
哈利和派瑞心裡都有個底,這或許是自身所能參與的最後一場大戰。打從得知天網發動了全面反擊,然後接到威廉斯的通訊,協助對方與指揮本部取得聯繫,然後訂定新的作戰計畫,並發佈給全球反抗軍,這一切的發生到現在也不過短短三十六小時不到。
「去吧。」「什麼?」
對於長官突然的發言,哈利一時摸不著頭緒。
「去吧,你不屬於這裡,應該去幫他們。」
「你在說什麼?我的腿…」「早就痊癒了,不是嗎?」
派瑞盯著他,視線緩緩移動到那看似跛了的右腿:「記得當初你斷的分明是肋骨,腿只是扭傷,後來怎會變得這麼嚴重?」
「我…唉,算了!」哈利悶哼一聲,隨即恢復成正常的站姿。「你發現多久了?」
「很久了,你或許騙得了一般人,但絕對騙不了真正跛了腳的人。」派瑞自嘲地笑了笑。
「先聲明,我可不是害怕上戰場,只是…只是…」
「只是你對自己不再有把握,沒錯吧?」長官直指核心。「上次的任務裡,你的技能在最關鍵的時候沒能派上用場,只得眼睜睜看著同伴在面前犧牲。」
「哼,分明不是我的錯!」
哈利乍看下嘴硬,然而真性情依舊流露了出來。「該死的傢伙,居然留給了我這麼厚重的大禮,即使到了現在,入睡時偶爾還會見到那張疤臉。當時應該把引爆器握緊一點的!真是該死!」
「所以說,今天是個好機會,你可以將功贖罪。」「就說那不是我的錯了!」
然而派瑞就只是持續盯著哈利,後者只好歪過臉去,抓了抓頭:「哼,什麼都瞞不過你就是了。好吧,給我一輛…」
一陣尖銳的呼嘯蓋過了他的話,緊接著是一聲轟然巨響。左邊一艘運輸艦爆炸了,瞬間化為一團火球,還波及到旁邊的兩艘船。只見甲板上許多人影奔跑著,有些身上甚至著了火,或是朝冰冷的海水一躍而下,又或是直接重重墜落在地面的積雪上,可怕的畫面就彷彿人間煉獄。隨著數次的爆裂聲,運輸艦僅存的殘破船身也緩緩傾斜,開始下沉。
「他媽的!天網終於沉不住氣,打過來了?」
「看來是戰斧飛彈。」派瑞舉起望遠鏡,朝著遠方的天空看去。「而且只是個見面禮,我們有客人了。」
灰矇矇的天上冒出許多黑點,伴隨著熟悉的渦輪嗡嗡聲,眾人都明白這意味什麼。
「所有人準備作戰!」
派瑞回頭大吼令道,緊接著又轉過身來。「看來時間不等人了,就那邊那輛吉普車,你快走吧!」
「長官,你呢?」儘管早就猜到對方會有的回答,哈利依舊開口問道。
「艦長始終屬於自己的船,」派瑞雙目堅定。「我是自由號的艦長,我將坐鎮指揮,直到最後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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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漫長的等待,康納如今終於見到了天網。
那是個圓柱型的結構,就這樣貫穿於寬敞的樓層之間,整體足足有好幾層樓高,且分成了好幾節,彼此以各自不同的速度轉動著,上頭還閃爍著亮晶晶的各種燈號。很難想像,就是這樣的東西支配著今日的世界,也是這裡頭的意志摧毀了昔日的人類世界。
這顆衛星不偏不倚就位於地球與太陽的照射死角,也就是所謂的盲點,無論從哪個方向,陽光絕對沒辦法照射至此,就連本次最大規模的日冕拋射也絲毫無法撼動。換句話說,這裡是地球邊緣最黑暗的一個『點』,在康納眼中也是最適合天網的孤寂王座。他此刻的位置正是衛星的最高點,眼前就是天網核心的最頂部,多年來對抗的敵人就這樣近在眼前,週遭的一切彷彿不再真實。然而雖說近在眼前,彼此間還是有著無法跨越的壁障。
康納腳下站著的是個突出的平台,與前方天網之間有著一道鴻溝,只要失足就會落下萬丈深淵。此外鴻溝對面還有著一面看似透明的玻璃,圍著圓柱型的核心繞了一圈,儘管沒有說明,但他很清楚這絕非普通的玻璃,防彈只是基本,其他各種千奇百怪的防護功能就更不在話下。簡單來說,這面厚實的玻璃就如同銅牆鐵壁,即使自己手上有充足的武裝,搞不好也無法在上頭留下任何的傷痕。
他稍微瞥了一下,果不其然,身旁的牆面上也有著諸多熟悉的洞孔。根據拉賈德的警告,衛星各個角落都有如此的設置,只要自己稍有不當舉動,孔中就會射出雷射,將他瞬間化成蜂窩。不僅如此,對方提及某些重要的設備處還安裝了雷射網,一個動作就可以將入侵者切成碎塊,想當然耳,康納可不想以身試法,畢竟破壞工作也非他來此的目的。
說曹操,曹操就到。身後的門左右滑開,只發出細微的聲響,拉賈德博士也走了進來,很快地在他一旁站定。
在這座衛星裡,拉賈德是唯一的Theta,這是他親口說的。康納並不感到意外,畢竟天網就在這裡,這台電腦不可能將太多變數放在自己身邊,所以令他真正感到意外的,是這裡居然一台終結者都沒有,靠的完全是自動防衛設備。
拉賈德常常話中有話,康納不曉得他是否隱瞞了什麼,但可確定的是,打從抵達這裡開始,的確未曾見過任何終結者的身影,或許天網是真的有十足的把握,把握這個自己的城堡絕不可能被攻陷。
他深吸一口氣,再徐徐吐出,彷彿是將一輩子的意志全都集中到這一點上。如同呼應康納的動作,眼前的玻璃屏障也有了變化,先是看似馬賽克的格狀點,緊接著開始構成可辨識的輪廓,如同對焦般漸漸清晰。等到一切停了下來,一張熟悉的臉出現在康納面前,令他不自覺地繃緊了面部的肌肉。
「約翰康納,反抗軍的領袖,該說好久不見了嗎?」馬可仕說道。
「是『前任』領袖,我已經不再領導反抗軍,還有…」他瞪著那張臉。「看來你的確學得很快,懂得運用人類稱之為『諷刺』的行為。」
「噢,不,若你指的是馬可仕萊特的容貌,這只是根據分析後所決定你最容易辨識出的人臉。假若你希望更換…」
馬可仕順著波浪般的雜訊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顆終結者的骷髏頭,然後又隨即著下一陣的波浪變化成了另一張臉:「這樣如何呢?你是否滿意?」
「還說你不懂諷刺。」康納盯著屏幕上自己的臉,不由得悶哼了一聲。
「你來找我並非是要討論人類的心理學,不是嗎?」天網康納說道。「你故意投降,就為了要來見我,你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中止戰爭,」康納本尊單刀直入。「讓一切的紛爭在我們『這一次』結束,不再藕斷絲連。」
「你我都很清楚戰爭的發生已是事實,無法如此輕易結束。」
「而你也很清楚我在說的是什麼。」康納盯著那張熟悉的臉,表情凝重至極。
這還是拉賈德第一次看到天網陷入沉默,待它再次開口已經是十幾秒後的事:
「麥可拉賈德博士,我並非在懷疑你的忠誠,然而…」
「資料的傳送全都有安全加密,這我可以保證。」拉賈德瞥了康納一眼。「但我也相信能夠加密,就能夠破解,而康納先生似乎找到了辦法。」
「又或者是他以外的『某群人』?」
「對此我無法多言,我並不是來這裡跟你討論神秘第三勢力的。」面對咄咄逼人的天網,康納依舊淡定。「讓我們回到原本的主題,你是否願意達成協議?」
「你憑什麼認為我必須答應?」天網康納瞪著他。「你手上沒有任何的籌碼,我甚至可以在這裡就殺死你,連屍體都不會留下。」
「你也很清楚這麼做毫無意義,」康納在心底嘆了口氣。「無論這場戰爭我們誰輸誰贏,命運都會朝著既定的方向發展,就讓一切在此終結,這也是我們所能做的抉擇。」
「約翰康納,我倒不知道你對哲學也有所涉獵。」天網依舊不讓步。「但我可以在這裡告訴你,最後的一場仗已經開打了,而反抗軍勢必將遭到殲滅,舊世界的餘孽將被徹底掃除。」
「那麼你跟皮爾斯沒有兩樣,只想以毀滅來促成創造,卻忽略彼此是矛盾的。」康納難得嘴角上揚。「這還真是恭喜了。」
「什麼?你是什麼意思?」
「恭喜你成為了自己最想毀滅的東西,恭喜你最終成為了『人類』。」康納的諷刺如同銳利的刀鋒,直直刺向天網。
「約翰康納!」
屏幕上那張臉變得更加兇狠。「如果你是來這裡耍嘴皮子的,大可不必,在你試圖浪費我時間的同時,我仍能同時指揮著全球的機械大軍,你的作為徒勞無功!」
「所以別再浪費『時間』了!」
康納也無比堅持,一字一句道。「把時光機給關了,停止干涉時空,讓歷史恢復正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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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他們抵達現場,戰事早已如火如荼。
就如同其他的核心都市,一樣的高牆,一樣的巨大圓頂,真要說最大的不同,是在於四周的積雪。位於昔日西伯利亞境內的北亞核心都市,如今就聳立在凱爾等人面前。
儘管相隔還有段距離,但在這個高處他們可看見地面上密密麻麻,持續突進的人影、槍砲的閃光、爆炸的火焰,甚至還能聽見人們的喊叫聲。擋在他們面前的,除了滿坑滿谷的終結者骨架,還能見到T-1坦克、HK坦克,以及先前曾遭遇過的蜘蛛坦克,不僅如此,數不清數量的懸浮機,其身影也如同飛蟲般穿梭於戰場間。
不僅僅地面,空中的交火也十分猛烈。我方派出的主力是數十架武裝直升機,甚至還能見到諸多戰機的身影,相對敵方則是送來了滿天飛的HK飛行機及轟炸機,彼此就像是猛禽般在灰暗的天空持續纏鬥著。
看來天網和反抗軍這次都是真的卯足了全力總動員,要徹底了斷這長年來的恩恩怨怨。
待他們輕巧地滑下邊坡,抵達底下的臨時指揮站,立即有個操著歐洲口音的官兵上前。對方不僅很清楚他們的身份,也已經接到了要服從他們指揮的命令。
「所有能動員的兵力全都投入了這場戰役,包含東歐、北歐、北亞、甚至是中亞的反抗軍支部都派出了九成以上的軍力,正朝著這裡集結而來。俄羅斯第五兵團正在路上,目前位於東方約八公里處,而烏克蘭第三步兵團也…」
「就先別管那些遲到的了,告訴我現在的狀況!」四周砲聲隆隆,威廉斯盡可能提高音量。「你們開始攻打多久了?有具體成果了嗎?」
「敵方的防禦工事相當完善,攻擊也非常猛烈。」
「你大可直接說沒有具體成果就好了!」巴恩斯不耐地打斷對方。
「康納就是被帶來這裡,沒錯吧?」凱爾看著那高聳的牆面,上頭的砲塔正持續朝著空中的我軍掃射。
「對,」比誰都清楚答案的巴恩斯點頭,心中百感交集。「不過他現在應該已經離開了,我們不需要有所顧忌。」
「你有辦法打開入口嗎?你之前待過這裡,應該有所授權?」威廉斯問道。
「我可以試試,但不保證。」巴恩斯說話的同時也將步槍上膛。「要知道那台電腦可是聰明絕頂,或許早就知道我倒戈了。」
「把話傳下去,派給我們兩班人馬。」
貝蕾兒威廉斯轉頭對那名軍官下令,對方立即點頭,轉身快步離去。
「妳打算怎麼做?」「老方法,敲敲門,不然就闖空門。」
對方的回答令凱爾愣了好一會,這才搞懂她的意思:「妳是想分成兩路,一路從正門突進,一路則像中美那時一樣走下水道?」
「核心都市的基本結構都一樣,沒錯吧?」她轉向巴恩斯,後者隨即點頭確認。「這是最實際的辦法,對空砲火太過猛烈,我們只能用走的。」
貝蕾兒盯著彼此,深呼吸了一口,這才道:「正門由我和巴恩斯負責,凱爾,你就和終結者負責下水道。」
此時那名軍官歸來,身旁領著兩個班的士兵:「大夥兒都就緒了,就待命令。」
「一班跟著我,一班跟著他!」威廉斯指了指凱爾,隨即起身。
「等等,我以為我們還沒討論完!」
凱爾連忙喊道,然而對方卻連回頭都沒有,逕自領著那群士兵走向戰場。另一方面,巴恩斯走向始終沉默的終結者,與他互看了一會兒,這才開口說道:
「知道嗎?我以前是最痛恨機器的了,但是造化弄人,令我成了現在這副模樣。」
理所當然,終結者沒有作聲,他於是又繼續說下去:「我曾跟你對上,明白你的本事,好好照顧凱爾,這是我唯一要求的!」
「這是我最主要的任務。」
那張精美的面容再次吐出如此生硬的回應,巴恩斯不禁露出笑意,轉身走向凱爾。
「嘿,一直沒機會說,但這段時間你成長了不少。」他一把拍在對方肩上。「身為昔日的長官,我以你為傲,而且相信康納也一樣,他會以你為榮的。」
「謝謝你,我明白的,一路保重,長官。」凱爾說道。
巴恩斯點了點頭,也朝戰場走去,前方約十公尺處,威廉斯等人就等在那裡。相隔著這段距離,凱爾望著她,隨即立正站好,久違地舉起手敬了個軍禮:
「武運昌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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