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僅花不到三個小時就回到三人相遇的休息處,薩恩奇把斗篷全部給了狐狸,目的只是要遮住狐狸身上的斑斑血跡而已。
雖然還有另一個山林管理員在場,但伊蓮娜發現同事被一群傭兵圍著忙得不可開交,情急之下決定去幫忙同事,因此只好提前和另外兩人分別。
「不好意思,我得去幫幫我的同事,你們回拉克小鎮沒有問題吧?」伊蓮娜擔憂的問道。
「完全沒問題!」薩恩奇扯出一個笑容,心中默默替獵人的同事感到同情,「妳快去忙吧,這兩天很謝謝妳陪我們上山,還幫了我很多忙,以後有機會的話,再一起吃個飯吧!」
有一瞬間,薩恩奇覺得自己很像在搭訕女性。
「嗯,好啊,我也很謝謝你們,讓我經歷了很特別的事!」伊蓮娜衝著法師開懷一笑,下一秒又變得有些嚴肅,像在訓誡弟弟妹妹一樣對傭兵說道:「狐狸!你可得好好養傷、好好休息,薩恩奇會照顧好你的!」
接著她又衝著法師笑著問「對嗎」,薩恩奇頭皮一麻,點頭如搗蒜就差沒敬禮的說道:「當當當然!我一定會照顧好狐狸的!」
「嗯,那就太好了。」伊蓮娜雙手合掌,又是開懷一笑,「雖然很匆促,但我們就此別過了,後會有期,薩恩奇、狐狸,很高興可以認識你們。」
「我也是,很高興認識妳,伊蓮娜。」薩恩奇舒心一笑。
一直都沒說話也說不上話的狐狸也點點頭,「後會有期,再見。」
狐狸仍然率先邁開步伐,薩恩奇連忙跟上,還不忘和獵人揮手道別。
一個多小時後,終於回到了狐狸在拉克小鎮的屋舍。
*
「狐狸,衣服、衣服!快點換掉!還得擦藥跟包紮!」
屋門一關上,薩恩奇就天下大亂一樣慌張的手足無措,想幫狐狸做點什麼又不知道從何下手。
狐狸古怪的瞥了法師一眼,隨後自己慢慢褪去斗篷放到一個矮櫃上,接著從矮櫃的抽屜中拿了一件衣服出來。
「不用這麼緊張,我沒什麼事,先暫時把衣服換掉,然後回菲利亞斯吧,讓艾諾德準備藥品、繃帶跟衣服就好了。」
狐狸邊說邊要把身上的衣服脫下,而凝固的血液早就把衣服和身體給黏在一起了,狐狸原本想硬扯,卻被法師厲聲阻止。
「暫停!讓我來!」看著同伴差點就把自己的皮給扯下來的薩恩奇流了一滴冷汗,連忙湊過去把狐狸的手拿開,接著小心翼翼的將滿是鮮紅硬塊的衣服撕開,「不好意思啊狐狸,這件衣服沒救了,然後我可能需要用一點火法才能完全弄下來……」
「嗯……沒關係。」狐狸低頭看著跟偷偷摸摸的小偷有幾分樣的法師,心裡突然有種特別的感覺,是那雙攢著微弱火法的雙手傳來的溫度,還是法師本身就有溫暖他人的力量呢?
薩恩奇察覺了有些異樣,偷偷抬眼一瞥,而此刻他竟覺得狐狸的表情異常乖巧柔軟,明明看起來和平時沒什麼不同。
好不容易把衣服全部扯下,在狐狸的指示下,薩恩奇把破爛的血衣直接燒了,他正想幫狐狸擦拭染滿血跡的身體,卻被拒絕了。
「沒關係,到亞斯旅棧再弄就好,這件衣服等等也要直接丟掉了。」狐狸一說完,就把衣服給套上了。
對於同伴的說法,薩恩奇感到無奈,但也不好再說什麼,他只能當作是窮人家和有錢人家的想法就是不一樣吧,「好吧,你身上的傷真的不要緊吧?對了,斗篷你繼續穿著吧,不要讓傷口吹到風。」
狐狸一臉想說什麼的樣子,隨後又沉澱了下去,「好。」
稍微休息一下後,帶上行囊的兩人再次來到搭車處,狐狸先給了錢,薩恩奇撇頭撇的慢了些,但他堅信自己剛剛看到的銀色光芒一定是錯覺,車夫的驚呼跟道謝也肯定是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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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又回到菲利亞斯的亞斯旅棧,肚子餓得咕嚕叫的薩恩奇兩手按在櫃台上,驚呆的艾諾德一句話都來不及說。
「請幫狐狸準備一套衣服跟醫藥箱,還要臉盆跟乾淨的毛巾,謝謝!」
薩恩奇快速把話說完,雖然把重點講完了,卻沒說自己要不要住宿。
面對法師直熱的視線,艾諾德在一旁緊張的同事的輕聲叫喚下終於豁然開朗,「哦!好的!馬上為您準備!房間和上次的一樣!」
艾諾德放了一把熟悉的鑰匙在桌上,笑盈盈的盡了自己的職責。
薩恩奇看著寫著三零一的鑰匙,頓時有些不好意思,連忙道謝抓著鑰匙和狐狸就跑了。
回到熟悉但乾淨如新的房間後,狐狸噗哧了一聲,薩恩奇又驚又喜,紅著臉罵道:「雖然我很高興能逗你開心,但拜託你現在不要笑!」
「好,現在不笑。」狐狸沒否認,順著法師的話接下去,同時把斗篷脫下掛到衣帽架上。
這麼老實的狐狸讓薩恩奇有些反應不過來,邊卸下長劍和行囊邊愣愣說道:「喔,嗯,那你先把短刀跟腰包那些拿下來吧。」
狐狸點點頭,乖巧的把身上的東西都卸了下來,房門也被敲響了。
薩恩奇上前應門,除了他要求的那些,艾諾德和同事還送上了茶水。
薩恩奇一個人也沒辦法一次拿這麼多,只好讓兩人進房,艾諾德一看到狐狸,連忙關心問道:「狐狸先生!你沒事吧?頭髮都是血!臉上也有傷痕!」
坐在沙發上的狐狸摸了摸自己凝成血塊的頭髮,「我沒事,不是我的血。」
「哇,那就好。」把東西放下的艾諾德拍拍胸口鬆了一口氣,和同事回到門前,「那我們先下去了,如果還有需要的話儘管跟我們說喔!」
目送兩個員工離開後,薩恩奇有些驚訝艾諾德竟然沒有追問,不過想想這大概就是職業道德吧,更何況狐狸還是個傭兵,傭兵廝殺受傷流血什麼的,家常便飯。
東西備齊後,薩恩奇又「命令」狐狸把衣服脫掉,然後捧著臉盆跟毛巾去盥洗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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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狸,我先幫你處理傷口,那個頭髮……」放下臉盆的薩恩奇對著那一頭慘不忍睹的頭髮沉思了一會兒,「等等去浴室我幫你洗乾淨吧?」
狐狸沉默了半晌才說道:「不用了,我自己洗就好了,腿部沒受傷,但也要清洗一下。」
「呃!好。」被點醒的薩恩奇尷尬的點頭,果斷轉移話題,「那我先幫你把身體擦乾淨,然後上藥跟包紮,你等等清洗的時候記得別碰到水。」
狐狸輕輕應了一聲,薩恩奇微微一笑,拿著沾濕的毛巾開始替狐狸擦拭身體。
到底哪些是狐狸的血哪些不是,薩恩奇真的分不出來。
從前胸到後背,薩恩奇發現了狐狸右後肩那個深深的窟窿,不敢輕易觸碰,「狐狸!這裡痛不痛?」
雖然狐狸的腹部也有類似的傷口,深度卻不比後肩那個來得深。
狐狸向後瞥了一眼,發現自己什麼也看不到,便搖搖頭道:「還好。」
預料之中的回答。薩恩奇無奈的嘆了一口氣,「好吧,那我輕一點,等下上藥的時候或許你就會喊痛了。」
薩恩奇的動作輕柔而緩慢,當然也有一些笨拙,還有更多的就是害羞和緊張了,他是第一次幫別人做這種事,他通常都是被做這些事的人。
*
在克拉拉爾山山頂隱藏在世人面前的某一處,小短尾豹抬起頭,疑惑的看著身旁一臉凝重的主子。
『離芍大人,就這樣讓他們離開好嗎?』
小短尾豹提出了疑問,離芍頓了頓,衝著小短尾豹微笑了一下,隨後彎身將小短尾豹抱了起來。
「莫要擔心,他們可以信任,吾只覺離別匆匆,略感可惜。」離芍回過身,看著被濃稠紅液染滿的草地,語氣和垂下的眼簾一樣有些憂愁,「好了,該來好好打掃了呢。」
小短尾豹喵了一聲,離芍輕輕一笑。
閉上雙眸,離芍微微仰起頭,霎時一團霧光就從他身邊散發出去,像溫柔的風撲向了沉重的草地,在一波又一波的洗禮下,草地漸漸褪去了沉紅的外衣,恢復了原有的翠綠。
小短尾豹興奮的喵了一聲。
「願生靈平安,死靈安息。」離芍睜開雙眼,站在大樹前一步距離,他抬頭望著巨大的裂痕,神情有些複雜,「那麼,接下來換吾自己了。」
小短尾豹跳回了地面,眼神純真毫無遮掩的看著主子,『離芍大人,您才剛甦醒,一下就用這麼多力量沒關係嗎?』
「無妨。」離芍寵溺的對著小短尾豹笑了笑,「趕緊將家園理清,尚得喚大家回來,對吧?」
小短尾豹單純的喵了一聲,也算是同意了。
離芍伸出左手平貼著樹幹,額頭也輕輕靠上,柔和的霧光再次從身周流出,過了一會兒,霧光覆蓋整棵大樹,一個瞬間,從大樹底根而上,隨著風的腳步,大樹煥然一新,綠葉被調皮的風給吹落,樹幹上的創口一點一點密合起來。
當霧光消散,離芍踉蹌一霎,跌靠在樹幹上,小短尾豹焦急的在旁邊嚎叫。
『離芍大人、離芍大人!您沒事吧!果然一下用了太多力量了!』
離芍扶著額頭撐起身子翻了一圈,背貼著樹幹,整個人慢慢滑坐下來,他有些疲憊的看著小短尾豹,「吾沒事,謝謝,孩子。吾休息片刻便好,快去把大家找回來吧。」
『在那之前,離芍大人,那隻小狐狸給了您什麼呢?』
離芍先是失笑搖搖頭,接著垂下眼簾,語重心長的緩緩說道:「那是……吾的心臟。」
小短尾豹驚叫了一聲,『您的心臟?怎麼會在他的手上!』
「不知道呢,興許是被誰帶出去了,輾轉到了他手上吧。」離芍仰頭吁出長長一口氣,又低下頭勾起微笑,「孩子,爾可記得白王?」
小短尾豹疑惑的喵了一聲,沒兩秒又激動了喵喵叫了起來。
『記得!是那個妖王吧。離芍大人,難道那隻小狐狸是……』
離芍再次失笑,「呵呵,非也,白王仍是白王,不過他將心臟交與吾時,吾感受到了妖王之力。興許把吾心帶出去的妖,碰上了妖王,又在什麼機緣下,妖王將吾心交與他吧。」
『這樣嗎?那還真是神奇。』
小短尾豹歪著頭,理不清其中的機緣巧合。
「好了,孩子,速去通知大家。」離芍的笑容更顯疲憊,他邊說邊緩緩閉上雙眼,「吾先小憩,待爾歸返。」
小短尾豹遲疑了半晌,沒說什麼,只是蹭了蹭主子便跑開了。
*
已經開始幫狐狸上藥的薩恩奇緊張到手指都在發抖。
左肩、左臉、右掌、手臂,腹部的刀傷,還有身上的小傷口都上好藥了,薩恩奇現在在狐狸背後,為難的看著那深深的傷口。
薩恩奇對傷口的處理只有基礎而已,這個劃開皮肉凹出一個大窟窿的刺傷,讓他不知道該把藥塗在哪裡才好,也一直在想是不是該做其他處理。
發現法師遲遲沒有動作的狐狸回過頭淡淡說道:「裡面沒有髒汙的話,藥擦在傷口邊緣就好,等皮肉癒合就沒事了。」
狐狸說得輕描淡寫,卻讓薩恩奇更加緊張,他很怕自己一個沒處理好,讓狐狸傷口感染什麼的。
知道自己好像說錯話的狐狸輕輕嘆了一口氣,把頭轉了回去,「薩恩奇,不用擔心我會怎麼樣,我不是人,這些傷對我來說不會有什麼影響。」
薩恩奇聞言一愣,他第一次從狐狸口中聽到「我不是人」這種說法,他的心情頓時沉重了起來,應了一聲後,他揀起棉棒沾了藥膏,輕手輕腳的抹上傷口邊緣。
狐狸嘶了一聲,薩恩奇嚇了一大跳問道:「對不起!我是不是弄痛你了?」
「沒事,你繼續吧。」狐狸搖搖頭,聲音變得有些微弱,「你沒說錯,上藥的時候真的有點痛。」
有點痛……這個說法讓薩恩奇心裡很複雜,如果傷成這樣還只是有點痛,那其他傷口不就根本沒感覺了嗎?
好不容易把藥上好的薩恩奇鬆了一口氣,甩了甩手後拿起一捲繃帶,還未動作,便訕訕問道:「狐狸,問個問題,我對妖其實不是很熟悉,而且世上的妖又千百種,那個你……是不是對知覺不怎麼敏感?」
他的問題被修飾的婉轉很多,薩恩奇想說的不只是身體的感覺,當然還有心理的感覺。
狐狸瞥了身後一眼,輕輕答道:「不是。當我還是獸形的時候,對痛覺也很敏感,時間一久,就不是那麼有感覺了。也不是說不會感覺到痛,就是覺得沒什麼,就算會痛,也不會有什麼反應。」
狐狸就著痛覺這點說了很多,薩恩奇有些灰心,他不知道同伴是沒聽出他的問題,還是刻意迴避了。
薩恩奇隱約覺得,不要就著這個話題再繼續下去比較好,話鋒一轉玩笑般的說道:「傻子,別習慣痛啊!現在我要幫你包紮了,身上很多小傷口,也不能不包起來,那我就直接把你纏起來了?」
狐狸轉了個方向坐,衝著法師點點頭,「都行。」
一看到同伴的正面,薩恩奇反射性的撇過了頭,他馬上發現自己的愚蠢行為,只好尷尬的慢慢把視線飄回去,「呃、嗯,那頭髮你自己抓著。」
「怎麼了?」狐狸終於對法師奇怪的動作和僵硬的表情提出了疑問,也沒有去抓頭髮的動作,說明了沒得到答案就無法繼續下去。
薩恩奇嘴角一抽,他眼下只想去撞牆,還以為能假裝什麼事都沒有的完成包紮的工作,看來還是天不從人願。
「那、那個,沒什麼,我只是、那個……」薩恩奇結結巴巴的連話都沒辦法說好,視線瞄到了狐狸一眼又快速移開了,他真想咬斷自己的舌頭,在心裡深呼吸了好幾下後,他才鼓起勇氣訕訕說道:「只是那個……我不太常看到別人的裸……呃,身體,所以有點不好意思,而且你的身材比我想的……還要好。」
狐狸歪著頭一秒提出疑問,「比你想的?」
「啊啊啊啊!」薩恩奇連忙揮手解釋道:「不是不是!因為以前還不知道你是妖,覺得你力氣那麼大,身材應該滿健壯的,但你脫掉斗篷之後就感覺還挺瘦弱的。然、然後今日一見,發、發現……」
講到最後,薩恩奇的勇氣能量用完了,撇過頭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
等了幾秒的狐狸又歪著頭問:「發現什麼?」
發現比想像中的還要嬌小。薩恩奇說不出這樣的話,狐狸的身形雖然嬌小卻不瘦弱,穠纖合度,一點多餘的贅肉都沒有,卻也沒什麼明顯的肌肉,手臂、胸腹和背部都只有若隱若現的柔和線條,跟他的想像有些出入,一時半刻沒辦法用平常的眼光看待。
實在沒辦法的薩恩奇只好心虛的挑一個來講,「那個,發現你沒什麼肌肉。」
狐狸下意識的看了看自己的身體跟手臂,「嗯,天生的,雪狐的狩獵能力甚至沒有比一般的紅尾狐來得強,我說的是普通獸類。」
薩恩奇忽然想起了,狐狸曾經說過,雪狐應該已經絕種了,難道這也是一個原因?
「哈哈哈,這樣跟你戰鬥的人反而會輕敵吧……」薩恩奇尷尬的笑了笑,「好了好了,我趕快幫你包紮。對了,我的手藝不怎麼樣,包得醜你可別介意。」
「沒關係,不會影響活動就好了。」
之後薩恩奇一邊動作,一邊在腦海裡想像狐狸變成獸形的樣子。
在狐狸撩過頭髮時,薩恩奇盯著狐狸左耳上的銀色紅紋的耳飾若有所思了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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