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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個簡單的小公園,園內花香漫天,鳥蟲啼鳴,綠樹更是成蔭而立,為下方的人擋去了陽光,為鳥蟲建立了家,而這樣的地方,就是我初戀起,初戀滅的地方。
這一天,莫名閒遊的我,一步一步又回到這個初戀之地,至於為什麼,我不知道。
然後,我看到了樹蔭下,青衣素手翻書頁的女子,再然後,回憶便如刀鋒一樣直刺心中。
二十多年的生命中,我走過很多地方,看過很多的事,所以在這些年的生命片斷中,哭過,笑過,怒過,悲傷過。
但或許我是一個悲觀者,光與暗,樂與愁中,我只深刻的記下了悲,記下了沉重的愁,淡化了幸福,淡化了樂。
和風之中,我看著那位靜靜素手拔雲鬢的女子在眼觀詩書,我忽然想著,寫一篇短文吧,說一下自己的回憶,自己的故地。
而自己就替自己當一回說書者吧。
當然不是說那位看書的女子,我并不認識她。
每一個人都有著一個故事屬於自己的故事,故事中又分出無數小故事,這是一個肯定的事,而不管年齡的大小,不管故事的精彩,故事中都必然性存在著對與錯,幸與悲。
我們一步一步走過四季的輪迴,走過悲歡離合,然後,那些故事就深印於腦海,故事中的地方就成了舊地,只是如今城市變遷之快,舊地又能剩下多少?
別人的我不知道,但我記憶中的家換了又換,兒時奔跑的球場也換成高樓商廈,至於學校?拆了嚕,早就如灰一樣,散於城中。
就如眼前的翠綠之地,也快要拆了,也許這就是我會回來的原因吧,因為這輩子,這大概是我的最後一眼了。
我記得,以前這裡總是有很多老人在散步,在笑語,溪水也清澈透明,而其中就有一男一女很是喜歡坐在長椅之上,靜靜看著各自的書。
有時候女子累了,便會輕輕躺著男子肩頭笑著微睡,或是合上那本大概去到了生離死別的傾城之戀,張著微紅的雙眼,對著男子道:「你會愛我一生一世嗎?」
每當這時候,男子一開始總會合上自己的書,笑著牽住女子的手,柔聲安慰道:「傻,當然會,這一生那破書才傾了城,我會傾了國的愛你。」
女子聽到後,雖知牛皮吹破了天,可也甜蜜蜜笑著嗯的一聲,然而好景不長,好花不長,也許是累了,久了,厭煩了。
後來,綠樹下的男子漸漸不再說這種話,只是輕輕拖著手嗯的一聲,便繼續專心看著自己的書,或是玩著手中的遊戲,沒看到女子雙眼或許落寞的人,就那樣一天一天的活著。
男女相識相戀的地方,最後也成了分別的地方,夕陽之下的某一天,一如以往坐在長椅上的兩人,在離去時,女子忽然抽出了被男子拖著的手,輕輕道了句,我們分手吧。
正小步往前的人,在女子抽手的那一刻,就感覺到了什麼,聽到不出意料的話後,男子腳步輕輕頓了頓,彎腰撿起掉在地上的書,同樣輕輕的回了一個嗯字,沒有再說什麼的他,就那樣如風一樣吹過,再離開。
再然後,便沒有再然後了。
重新漫步於這個似乎多年不曾到的地方,綠樹仍在,鳥蟲仍啼,可是老人卻少了,小溪也濁了。
我在想,那位故事中的主角,是不是也回來過?
小亭中沒有了老人大喊,將軍啊將軍的聲音,只留下了石桌石椅仍在,只留下了偶爾而過的年輕男女,背著綠樹涼風,拍出一張張動人照片。
濁了的溪,沒了的魚,也不再復那些年的溪清魚躍鳥飛渡,剩下的就是淙淙之聲,可聲音中卻顯得寂寞無比。
那些老人,不知道是否可好?不知道是否仍笑靨如花?但愿他們都安好,都樂也,那怕離開,也帶春風吧。
人生就像一本書,一筆一字,一頁一頁的寫著,記著,有些人把寫好的書頁,一頁一頁的翻看,害怕自己遺忘了文字。
有些人,卻埋在雲深不知處,讓灰塵封滿,只是再深埋,那仍舊是隨時便會翻開,翻開那些一件件像是忘記的事。
而我大概就是後者了,安坐於長椅之上,如今風華未退,白髪卻生的自己,一直刻意的淡忘以往,可記憶還是如刀啊。
看著景物大概可以算依舊的地方,人卻全非,我看著那位年輕的女子在靜翻書頁,在想著這個喧鬧城市中的一角,她是否像我一樣,有過一位陪她挑燈夜讀的伴侶,是否也曾愛得刻骨銘心過。
大概有吧?只是希望別在這裡了,別在這個即將為了金錢,而建成高樓的地方了,別在這個快要消失的世外之源了。
就在我仰頭穿過綠樹,凝望天空之際,由遠而近的腳步聲,就那樣停在我的身前,一道柔和的聲音隨著腳步傳來。
「你還好嗎?」
低下頭,望著一身閒裝的人,記憶慢慢重疊,我輕嘆了一口氣道:「是你啊,大概好吧,你呢?」
「還好的,沒想到會這裡遇見你。」
看著剪了短髮,化了淡妝的她,比當年更為美麗動人,聽著她依舊輕柔的聲音,我笑了笑道:「好就好,我也沒想過會遇到你呢,很多年沒見了,結婚了嗎?」
「是啊,很多年沒見了,聽說這裡要拆了,我回來看看。」
我掃了掃身旁長椅上的落葉,笑道:「請坐,我也是呢,沒想到我們會剛好遇上。」
看著她靜靜的點了點頭坐下後,因為東奔西跑,與所有舊同學失去聯繫的我輕聲的道:「這些年,東奔西走的都沒個空閒時間,老同學們都還好吧。」
「還好的,就連以前常被你們取笑的燕兒,上一年也嫁了個好男子,生活都不錯了,你呢?也結婚了吧?」
一如以往的柔美聲音,人美聲也美的她,我想,應該已經有幾位膝下孩兒在奔跑了吧?連許燕也嫁了,大概那些人中,就剩下自己了,不過也對,自己這種飄浮不定的人,就別害人了。
輕輕的再掃落飄飛到身上的葉子,我想了想,還是爭口氣吧,要不然臉子掉大了,於是,我笑道:「結了,孩子都有兩個了,就是不太聽話。」
隨後,默默無聲中,我與她相見,又再相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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