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打開嗎?你的心不是在淌血嗎?算吧。你還是放棄吧。你不會做到的。」
聽到這裡,手心總會不自覺地冒出汗珠來。心臟傳來一陣絞痛,很辛苦,感覺快要窒息了。
「啊!」若芯驚醒過來。她坐了起來,喘着氣,試圖調整呼吸。她下意識把手放到胸口處,心臟依然跳動着,除了速度略快外,並沒有任何絞痛之類的異狀。剛才。。。。。是那個夢的原因嗎?
若芯慢慢下了床,往門外走去。打開房門,望着漆黑的走廊,即使在家中,依然有點陰森的感覺。循著客廳方向望去,月光為地板舖上了銀霜。這刻,絲絲的寒意從心底滲透出來。若芯下意識雙手環抱自己,輕輕磨擦,試圖找回點點的溫暖。她望向走廊的另一邊:那房間。。。。。。她輕輕地深呼吸了一下,然後又走回睡房內,關上門,走到窗前書桌那邊坐下。看來,這一晚也是失眠夜。
她已經好久沒有試過安穩地睡到天亮。每一晚她都從那個夢中驚醒。然後就像這樣,坐在窗前看著漆黑的夜空。這裡不位於鬧市中心,沒有太多霓虹燈光的污染,也沒有太多車輛行駛。寂靜的環境卻顯得紅綠燈的提示聲特別嘈吵。
今夜的月亮特別圓,特別大。是因為沒有雲嗎?沒有星星也沒有雲的陪伴,它會覺得寂寞嗎?想到這裡,若芯不禁輕輕笑了笑。她還是改變不了胡思亂想的習慣。月亮只是月亮,哪有甚麼寂寞不寂寞。
這時,電話的螢幕亮了。若芯疑惑地拿起來看,心想:這麼晚的時間還有誰會找她?
「若芯。記得不要熬夜喔。」
是他。一個一直都很關心她的朋友,子言。就算他去了美國出差也不忘發信息提醒若芯要好好照顧身體。若芯很感激有他這個朋友,沒有他,或許自己未必能走到今天。若芯沒有回覆,輕輕地把電話放下。這時,電話螢幕再次亮起:
「別以為已讀不回就可以。『在線上』這三個字已出賣妳。把電話關掉吧。」
若芯不禁啞然失笑:這個人還真看透她。若芯乖乖地把電話關上。然後再次回到被窩裏。也許因為他的信息撫平了她凌亂的思緒,很快又進入夢鄉裡,這一次是美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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枯燥乏味的上班生活又在忙碌中度過。辦公桌上的一疊疊文件不停地無限復活,整天埋首於這些文件中的若芯覺得全身傳來一陣痠痛,不禁舉高雙手伸展一下。她看了看牆上的掛鐘,原來已經九點了。
「咕。。。。。。」肚裡傳來咕嚕聲。若芯想起自己的午餐只吃了一件小小的三文治而已。她看着那幾疊像小山丘的文件,再聽到肚子發出的抗議聲,她決定還是把電腦關掉,收拾一下便下班去。
若芯走出大樓的大門,轉身正要往地鐵站方向走去,冷不防有一束玫瑰花從後面放到若芯面前。那拿著這束花的人也跳到若芯面前,把玫瑰花移開了一點,露出一副熟悉的樣貌,說:
「驚喜嗎?」
「子言?你甚麼時候回來的?這束花。。。。。。」若芯微笑有禮說。
「就昨晚凌晨回來的。這花喜歡嗎?」
「喜歡。可是子言。。。。。。」話未說完,就被子言打斷了說:
「妳一定是餓了。這附近有一個檔口的牛肉麵挺好吃的。現在這時間點應該還沒關門。來,我們去吃。」說完,便拖着她的手往那檔口走去。
「年輕人,好久沒見你。這邊坐。這次帶來了女朋友。挺漂亮的。」檔口的老闆娘一邊安排子言他們的座位,一邊熱情地寒暄道。
「我。。。。。。」若芯正想說些甚麼時,子言便開口說:
「是啊,姨姨。最近都不在香港。一回來就想到姨姨,就來找您。」
「口甜舌滑。」老闆娘心花怒放笑說道。
「姨姨,我們想要兩碗牛肉麵。」子言裝着撒嬌道。
「好好好。臭小子。姨姨現在去弄。足料的。」說完,老闆娘就走開了。
「子言。。。。。。」若芯低喚道。她知道子言對她的心意,可是她實在不想破壞現在的關係。她只是想一直維持在「友達以上,戀人未滿」的狀況。
「這裡的牛肉麵特別好吃。以前上學時經常來光顧。所以跟老闆娘特別熟絡。都十幾年的,老闆娘看起來還是那麼年輕。所以,妳待會兒要好好嚐一下。」子言一邊抹筷子一邊說。
「子言,那束花。。。。。。」若芯才剛開口說,兩碗熱騰騰的牛肉麵便放到他們面前來,並伴隨老闆娘的聲音:
「來!兩碗牛肉麵。女朋友一定要好好嚐一下阿姨的手勢。看一看好不好吃。」
「來,快試一下。很好吃的。」子言遞上筷子說。
若芯只好先試吃一下,然後抬頭看到老闆娘那熾熱的眼神,便堆起笑容說:
「好吃。」
「果然識貨。好吃就好。你們慢慢吃。阿姨先去忙。」老闆娘高興地說,並哼着歌走開了。
「子言。。。。。。」若芯想說些甚麼,但子言還是不讓她說下去:
「別說話。先吃麵。冷掉了就不好吃。來吧。」
若芯見子言吃得那麼起勁,只好默默地低頭吃麵。他們都好像很有默契的只靜靜地吃麵。沒有交談,他們之間的空氣彷彿都凝結了。站在不遠處的老闆娘也覺得奇怪,但是縱然再好奇,也沒有立場去了解,只好繼續一邊幹活,一邊偷瞄他們。
麵被吃光了,湯也一滴不留。二人都放下筷子了。他們安靜地坐着,老闆娘悄悄地把他們的碗筷收拾起來。看來這一晚需要晚一點下班,這老闆娘心裏盤算着。
「子言。。。。。。」如此沉默的狀態下,若芯卻有點開不了口。
「妳是不是還放不下他?」沒想到子言會一針見血地打開了話題。若芯沒有回應,她只是不自覺地輕咬著唇邊。
「高彥俊走了那麼多年,妳還是放不下他。」這次,子言喃喃陳述道。他知道,這個名字一直是她心中的那度高牆。這些年來,不管他怎樣做,也衝破不了這高牆。
「跟他沒有關係。」若芯試著保持冷靜說。其實當子言提起這名字時,心臟好像突然被電擊中了,呼吸變得困難。腦海裡好像有很多事情要洶湧而出,頭昏腦漲似的,好辛苦。
「沒有關係嗎?妳現在是不是還沒有勇氣去開那道門?那房間妳是不是一直以來都沒有進去過?」子言追問道。他不能再放任下去。只有衝破這禁區,他們之間才能繼續下去。
「夠了!我不舒服。我先回去。」若芯拿起手袋,走到馬路邊攔截了一部計程車,頭也不回地上車離開了。
「小伙子。激怒了女朋友嗎?」老闆娘見狀,便走過來關心道。
「如果是女朋友就好了。」子言苦笑地說。五年了,他還是比不上一個已去世的人。他一直避開不去觸碰關於高彥俊的話題,盼在她心中可以慢慢建立一席位,原來最後還是不可能的。
「年輕人,還年輕吧。加把勁。可以的。」老闆娘拍拍子言的肩膀,鼓勵說。子言笑了笑,放下零錢,揮手說:
「謝謝老闆娘。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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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認要打開嗎?葉若芯,妳做不到的。」若芯才剛握住那道門的把手,那把聲音再次響起。
若芯閉上眼睛,深呼吸,再緩緩睜開眼睛。頭上那燈光依舊忽明忽暗,手心早已被汗水沾濕了。
「看,妳心臟的傷口又再次撕裂開來。放棄吧。」那把聲音再次響起。
若芯按着胸口那位置,額頭已因為心臟傳來的絞痛而冒出一滴滴汗珠來。可是她那放在門柄的手把沒有要鬆開的打算。
「葉若芯。放棄吧。就讓它永遠關着、永遠都進不了。放棄吧。」那把聲音再次響起。
「我不。我不要。這裡是我地方,不是禁區。為何不能進去!」心臟絞痛的她氣若游絲地吶喊著。
「放棄吧。葉若芯。」那把聲音依舊在燈光昏黃的走廊中迴旋着。
「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若芯盡最後的努力掙扎着。可是絞痛讓她喘不過氣來。她那握著門柄的手也因汗水慢慢滑下來,然後體力不支地垂下來。
「我不要。」若芯驚醒過來。她全身都被汗水沾濕了。她望向四周,她依舊身處於她的睡房,依舊躺在軟軟的床褥上。她的心臟依舊很有規律、卜通卜通地跳動,絲毫不舒服的感覺也沒有。夢終歸是夢。若芯頓時覺得鬆了一口氣。
她掀開被子,下了床,走出房間。夏天的清晨來得特別早。現在是早上五點半不到,天邊開始泛起一絲絲曙光。她走出房間,望向那一直緊閉着門的房間。五年了,這房間從高彥俊離開那一刻就這樣緊閉了五年。屬於他的記憶也緊緊鎖在腦海深處。她不觸碰,也不許他人踏足這區域。
若芯深呼吸一下,她知道子言講得沒有錯。她也知道如果不解放這區域,她跟他是不可能繼續走下去的。她的手顫抖地伸向門柄,才剛碰到它,手又本能反應地縮回來。
「若芯,你可以的。」若芯自我鼓勵說。
她一鼓作氣把手握在門柄上。她深呼吸了幾下,便閉上眼並把門打開。她的心跳得很快,快得她有點喘不過氣來。但走到這一步,她不能回頭,不能放棄的。要擺脫那夢魘,放過自己,她必須要把禁區解放,必須要勇敢地去面對。
若芯慢慢地睜開眼睛,熟悉的味道撲鼻而來。她和彥俊的合照、一起做的手工藝、他戴過的手錶、他穿過的衣服等。她的視線突然變模糊的,淚水也不受控地順着面頰滑下來。她真的很捨不得他。為何那場車禍存活下來的是她而不是他?
「彥俊,你現在過得好嗎?」若芯哭着喊道。五年來她沒有哭過,而今天她把這五年的量都哭出來了。這一個週末,她哭得眼睛也腫了,但同時她好像渾身都變輕鬆了一點。那個夢也消失得無影無蹤了。她把屬於他的東西和回憶都收拾收拾,禁區不再了。
「子言,今晚有空吃飯嗎?」這是她上班前發出的第一個信息。然後若芯微笑地把電話放到袋子裡,出門開展一天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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