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03
晚膳過後,負責夜巡的樂天血看到有個人站在城牆上,直覺讓她知道對方並不是蒼雲的同門弟子,握著陌刀緩緩走去。
哈啾!對方突然打聲噴嚏,伸手將雪衣裹好身子後,繼續看向關外。
「既冷,為何不回房?」她認出對方的身分,便緩緩放下警戒走去。
「樂姑娘。」夏懷稜回頭一看,他微微一笑,朝人行禮,「只是晚膳吃多了些,來此消食消食。」
「吃多?」樂天血有些不解,他們並沒有多準備糧食給這些突然來訪的客人,頂多就是他們平日的吃食再加上一碗熱湯,這樣就吃多了?
「雁門關雪景優美、夜色宜人,可惜終年天寒地凍,少有生機。」夏懷稜回頭看向關外說,「蒼雲弟子忍受如此冰天雪地的寒冷、死守雁門關、與外族對抗,實在辛苦。」
「身為蒼雲弟子,守護家園、對抗外敵,理所應當,無謂辛苦。」樂天血冷硬回應。
「在下不是這個意思,是在下冒犯了,還請樂姑娘見諒。」夏懷稜有些愧疚,立刻行禮道歉。
「沒什麼。」她依然回應的冷淡。
夏懷稜這才明白,冷若冰霜的態度就是樂天血的個性。他曾聽流莽提起,當年樂家被滅門時,樂天血已經五歲,想必家中慘況歷歷在目,甚至落到人販子手上,差點賣出關外。如此悲慘的童年,換作是自己,早已沒了活下去的動力,更別說能有洗清家族冤屈的一天,這一切都是因為他有兄弟相互扶持的關係,他才能有今日。
但是樂天血呢?她無依無靠,沒有親戚手足,整日在這裡與冰天雪地為伴,居然還能堅強的活下來。這也是因為自家二哥的關係嗎?他不確定,但他感到很慶幸,幸好,遇到了彼此。
「樂姑娘可知,當年樂家為何滅門嗎?」
突然聽到這個話題,樂天血愣了一下,一同往關外雪景望去。
「今日方知。」她冷淡的語氣多了些嘆息,「幼年之事雖歷歷在目,卻只知家中有異。那晚,一名下人假借救主名義,將在下賣給人販子。送出關外時,被外敵襲擊,在下趁機逃脫。之後,便被蒼雲之人救了。在下與流兄結識是五年前之事,在下未曾與他提起,他是如何知曉在下身份?」
「我也不清楚,只是在三年前從二哥口中得知,還有與我們同樣處境的人在蒼雲。但……」夏懷稜看向她,一抹微笑,「我小時候曾見過樂伯母幾次,如今一見樂姑娘面貌,與當年樂伯母真有幾分神似。若無二哥提起,或許我也能認出樂姑娘也說不定。」
這話說得樂天血愣上許久,她從未提起自己身世,自然也不會有人跟她說這些。她感到胸口有些激動,渾身也有些發熱,她不知道該怎麼回應才好,只得轉移視線,不敢再看那張令她感到手足無措的笑臉。
夏懷稜不懂對方的異樣,想著對方可能因為得知真相而有些消化不良。當年他從流莽口中得知真相時,也是如此震驚。當時,自家二哥是怎麼做的?
「你放心。」夏懷稜說著,伸手放到對方冰冷的臉頰上輕揉,「雖然我對樂家沒有什麼印象、能力也不比二哥好,但是,我們一定盡己所能,替樂家爭取一個公道。」
樂天血愣了會兒,不經意點頭應聲想回應,卻蹭了一下對方的手,這動作明顯提醒兩人現在的狀況極為曖昧,夏懷稜這才察覺對方並不是自家兄弟,而是一個姑娘。頓時臉上一紅,急忙收回手。
「抱歉,是在下無禮,還請樂姑娘……哈啾!天色不早,在下先告辭。」他慌張說著,行完禮後急忙離去。
樂天血靜靜站在原地,看著人離去的背影,一手摸著自己的臉。她不清楚對方怎麼了,但是方才那隻手撫摸自己臉龐的溫暖觸感,卻讓她留戀不已。1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GFBV80RIo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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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帳內流莽與葉苡珍的談話已經過了半個時辰,直到流莽有些累了,葉苡珍替人攙扶回被單裡,道了謝後走出帳篷。
「看來結束了。」帳外早有三人在等候,夏傲凡、流漪與隗昕正在外邊桌椅吃茶點,「不好意思,隗兄,就麻煩你照顧我二哥了。」
「好的。」隗昕端起一邊早準備好的熱湯和藥湯,與葉苡珍欠了欠身後,擦身而過。
「要吃些嗎?還是要回房休息了?」夏傲凡問,手邊動作卻直接端來一盤瓜子。
葉苡珍沒有想到自己私自的行動會被夏傲凡知道,頓時感到心虛不安,呆站在對方面前不知所措。看到對方這動作,她或許可以拒絕直接回房,但是方才與流莽一席談話,她頓時覺得,就這樣拒絕回房,是一種逃避的行為。
她默默坐到兩人對面,流漪倒了杯熱茶水,放到她面前。
「沒想到你會單獨找我二哥談話。他雖不風流好色,但為人行事一點都不正經。沒把你怎樣吧?」夏傲凡問,葉苡珍連連搖頭。
「我沒事,流哥哥為人風趣,沒有對我做出什麼不雅之事。」
「流哥哥?風趣?」夏傲凡和流漪驚訝的互看,自家二哥本事還真大,只是談話而已,就把這名門千金的思想收服了。
「傲凡,明日一早,我便離開。」葉苡珍說,她仰頭看向空中的月亮,「這一路相處雖短,認識各位不多,但是我卻已經深深覺得,你們正在參與的這件事,計畫中無法將我加入,也不能加入。我原本是想為了這件事,與流哥哥商議,但是卻被他拒絕了。他說,如今我已經走入江湖,那便代表藏劍山莊,既然代表一個門派,沒有徹底的覺悟,就不能輕易參與任何事件。他說的對,我只是抱著個人想法參與,卻沒想到自己的身分與參與之後,所帶來的影響。傲凡,你與你的兄長很了不起,真的很了不起。」
夏傲凡靜靜聽她說完,欣然一笑。
「謝謝你。」1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Qb7zIVyXX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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隗昕端著碗,小心翼翼攙扶流莽喝藥,隨後又細心的替人擦嘴、蓋好被單。
「現在感覺怎麼樣?還會不舒服嗎?」
「有昕兒在,哪都好多了。」
「能如此油嘴滑舌,想必真是好多了。」隗昕實在無奈的笑道,流莽笑了幾聲,隨後大吐一氣。
「俺把你們一群人都扔了,俺以為你會生氣。」
「……自然生氣。」隗昕放下笑容看他,「流大哥,等這件事過後,你有什麼打算?」
「嗯?俺是丐幫,自然繼續四處流浪。」
「但你也是夏家二公子,不打算與夏公子他們,一起回到以前的日子嗎?」
「俺已經乞丐成性,丐幫還是比較適合……」隗昕盯著他沉默不語,流莽躺回枕上,「無論如何,都已經回不去了。」
「為什麼?」這次換流莽沉默不語,隗昕輕笑一聲,「無論流大哥決定如何,也都請讓我同行。」
「為何?這件事情結束,遊歷也算結束,你該回明教去了。難道你是擔心回不去嗎?既然如此……」
「即使回去,我還是要跟流大哥一起。」隗昕緊接著插話,「短短幾日的功夫,就發生這麼多事。如今,我已不在意流大哥隱瞞我任何事,我只希望能跟流大哥一起,繼續活下去。」
「即使俺倆一開始的關係極為親密,但以倫理道德而言,俺倆同為男子,又是敵對幫派,本就不該在一起。以你的條件,應該能找個好姑娘為伴才是,而我只不過是個邋遢的乞丐、一事無成、又無身分地位,死了也不過多一具無名屍,為何三番五次的找我?」
「因為,流大哥沒有拒絕我。」他冷靜地說,流莽有些不解,「在我偷聽你們對話時、在你受重傷後清醒時,流大哥都沒有拒絕我的執意跟隨,你只是迴避我的要求,就像這次一樣,說了一堆只是想讓我離開。面對洛媱玥時,流大哥說的很明確,卻依然沒有拒絕我。」
「那是因為……」
「我喜歡流大哥。」隗昕再度打斷對方的辯解,這次帶上笑容道,「你說過,在這段遊歷結束前,俺倆都是情緣,不論流大哥去哪裡,我都會跟上,不會讓你拋下我的。」
流莽看著對方許久,自嘲般笑了聲。
「早知如此,當初就不該答應帶你出來遊歷。」
「後悔了嗎?」隗昕問,後者一嘆氣,伸手握住他的。
「我不知道,但或許……」流莽話說到一半,盯著他好一會兒,隗昕也不催,只是靜靜對上他的視線,「明日一早,我將啟程去鳳翔賭莊。」
流莽突然轉回正事,隗昕還有些反應不及,第一想到的便是對方傷勢。
「明日?可大夫說,你的傷還得靜養……」
「不能再拖了。」流莽堅定說,「如今俺們與大伯的計畫都已被彼此知曉,接下來便是誰能先搶得一絲先機,誰便能掌控一切。我本打算獨自到這兒與樂天血坦明一切後,便立刻趕往鳳翔賭莊。」
「流大哥想一人前往?這太無理了。」隗昕越聽越有些著急,流莽笑了笑。
「所以,這不是和你說了嗎?」他輕晃對方的手,「這次不聲不響就將你們扔在太原,你們卻還能找過來,顯然下次你們還是會繼續追來,我也無法再將你拋下。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再偷溜呢?」
「哈哈,這次流大哥終於學乖了。」隗昕笑了幾聲,雙手握緊對方的手,「你放心,不論結果如何,我都會與流大哥生死與共、絕不背棄。」
流莽愣了會兒,「倘若事情過後,我誰都不是,你還會這麼想嗎?」
這話讓隗昕一臉困惑,「誰都不是?此話何意?」
「……俺也不知道。」流莽安靜會兒突然笑道,「大概是這段時日,發生的事情太多,俺腦子有些混亂…昕兒,來。」
他邊說邊側身讓出一些空間,隗昕紅著臉,隨後順從的鑽進被窩裡。裡邊原本就有流莽的體溫暖著,對方又伸手把被褥將人包裹紮實,一點縫隙也不允許進入。
「真暖和。」隗昕拉緊被褥,只露出一雙眼,開心笑著,「不過流大哥還在療傷,我這樣會不會妨礙到?」
「你都鑽進來了才說,要不待會你回去睡?」流莽抓住對方身上的被褥準備掀開,隗昕緊抓著猶豫許久。
「真……真的不會?」
「不會。」流莽無奈笑道,隗昕放心一笑,更往對方懷裡靠。
「那我不回去,避免流大哥又溜走。」說著,雙手直接抱住對方。
「被你這樣扣住,還真跑不了。」流莽笑著握住放在他胸口上的手臂,偏頭往對方還在笑得開心的腦門上一吻,「睡吧!明日說不定會有一場架要打。」
「沒問題,我一定能打贏。」他往對方懷裡蹭著,自信笑道。
流莽也笑了笑,拍拍那頭靠著自己的銀髮,一起入睡。1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mVGhoqrJC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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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夜,每人懷著些許不同、卻又有些相同的心思,進入夢境。1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kHHZsHRqb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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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夜風高,一般人家已熄燈入睡。天都鎮上一片安詳寧靜,但在南邊,滿是屍人的鳳翔賭莊卻有著極大的動靜。
「嘎阿!!」
一個身影穿梭在屍人之間,被驚動到的屍人無一不朝這位外來者攻擊。女子一手抱著腹部,一手揮舞,操縱身邊的毒蛇與毒蠍抵禦屍人,急速喘息的嘴角流出鮮血,顯然已經受到內傷。
她急著往大門跑去,所幸屍人不會計畫行事,只會一股腦見人就襲,外來者左彎右拐,以最小影響閃過攻擊,但體力早就透支,才剛踏出門就往地上癱軟。
女子忍不住咳出一攤血,一邊回頭看已經追出來的屍人。一咬牙,她趕緊靠著旁邊的樹幹死命站起身,但透支的腳力無法支撐她跑下山,只踩兩三步便滾落下山。
她反應不及,直直往一棵樹撞上,昏迷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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