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主巴圖的莊園是傳統人類貴族的建築風格,大理石上的雕刻非常細緻,栩栩如生的花卉除了欠了點花香之外,外貌和形態一點不輸給真正的花兒,而且不會凋零,只要保養得宜,可以屹立不倒幾個世紀。
內部裝潢也十分有氣派,雖不致金碧輝煌,卻已足夠表示莊園的主人身份地位顯赫,再加上各式各樣的藝術品、古董、畫作……富有的程度好比一國之君。在艾菲達菲共和國,領主除了每月能夠收到朝廷的俸祿之外,還擁有向人民徵稅的權利。伊東在國內四處遊走,沒見過一個不貪財的領主,在合法的渠道以外,他們賺到的暴利可以是超乎想像的多。
來到巴圖的會客室,剛好有一名金髮的女騎士帶著隨從走出來,女騎士的美貌不比天生麗質的妖精差,但其嚴肅的臉卻令人生畏,銳利的眼神幾乎可以將人殺死。伊東禮貌地讓出通道,在社會不成文的約定俗成下,伊東作為專門接髒活的自由傭兵──雖然他在自己的家鄉擁有騎士的名號──身份卑微得如同路邊的垃圾。
「甚麼?你沒幹掉那個可惡的『異界種』,那你回來我這裡幹甚麼?」巴圖似乎有點生氣,但尖銳的聲線忿怒起來也毫不威嚴,反而有點滑稽。是被剛才的女騎士惹怒了,現在就拿伊東出氣嗎?
「領主大人,」伊東心平氣和的說:「根據我搜集到的情報,『漆黑妖精』的目的是想在你手中營救一名叫斯蒂娜的女妖精,未知你有何線索?」
「我不懂你在說甚麼!」巴圖沒有心思跟伊東討論,揚揚手,「快點滾去將那個『異界種』的人頭拿給我!」
伊東無可奈何,只好退去。根據過往跟不同的人交往得來的經驗,伊東不認為巴圖在說謊,他說「我不懂你在說甚麼」,表情和語氣上都沒有半點想要隱瞞事實的跡象,除非他是欺詐的能手,否則一個人有沒有說謊一定能夠看得出來。然而,這不代表巴圖真的甚麼都不知道。斯蒂娜在當上了妓女之後改名換姓的可能性很高。
在情報不足的情況下,或者伊東應該親自在莊園大宅裡查探查探。
大宅裡的守衛並沒有很森嚴,即使經過「漆黑妖精」潛入並行刺巴圖未遂的事件之後。雖然並不確切,但巴圖似乎跟掌握部分實際軍權的將領,就是剛才見過的那位金髮冰山美女騎士,關係沒有很好。不管伊東的想法有多正確,這種守備放鬆的狀態對伊東來說並不是一件壞事。
就跟其他領主的大宅一樣,這棟建築物非常廣大,擁有十分多的房間。伊東想不明白,為甚麼一個沒有家室的領主,需要佔用那麼大面積的土地?就算他有妻子兒女,再加上年老父母和其他兄弟姊妹,也住不到那麼多地方。伊東在自己的家鄉是騎士,家族曾經也擁有過土地宅院,但他可以肯定,當時每間房間都確實住了有血緣關係的人。
所以,一家充滿空房間的大屋,要不是無人的廢墟,就是藏著眾多秘密的邪惡洞窟,隨便打開一道門,就可能有所發現。伊東是自由傭兵,也是冒險者,擁有基本探索技巧和墮入陷阱的膽量。伊東將耳朵貼到門邊細聽裡面的動靜,為了避免魔力的波動,不被人輕易發現,他盡量不使用魔法。
寂靜從門裡穿透漏進伊東的耳朵,伊東輕輕的開門進去,又輕輕的關上門。房間看起來只是間普通的睡房,但悉心裝潢過,貴族風的大床四邊圍上薄紗如同帳篷,床寬得可以睡十數人,或者不斷在床上翻來覆去也不怕掉落,比齊爾菲雅躺在上面翻滾的皇座還要寬大。打開牆邊的櫥櫃,發現大量伊東從不會用到的道具,他知道這是很多貴族的喜好,也聽聞過不少玩法,甚至能令性冷感的人感覺無比歡愉。
伊東覺得自己來錯了地方,打算離開之時卻聽見門外有聲音,就趕緊躲進側室,萬不得已就從窗戶逃脫。
進來的是領主巴圖和他的妖精女僕。巴圖用他圓溜溜的身體滾上床,躺好,沒說過一句話,女僕就自動自覺地用熟練的手法替他服務……伊東沒有偷窺的興趣,就看著窗外那還沒到中午的白日,如此荒唐糜爛的生活叫巴圖一聲呻吟,又發出難聽的鼻鼾,難怪他要買那麼多道具來彌補身體的缺陷了。
伊東原想等多一會再靜靜地離開,卻被走過來的女僕發現了,她目無表情的看著伊東,似乎早就知道伊東躲在這裡?伊東知道這不是個好說話的地方,就示意先離開再算。
「你是要將我帶到哪裡去嗎?」伊東跟在女僕後面,暴露的衣裙令人不知道將眼睛放在哪裡才好。
「你叫甚麼名字?可以告訴我嗎?」對於伊東的提問,女僕一概沒有回答,不發一言,從二樓回到一樓,又打開藏在房間裡的暗格,下到地牢去。
油燈微弱的燈光在牆壁和鐵牢籠之間緩緩前進,伊東在欄柵之間隱約看見裡面似乎有人,薄弱的呼吸聲在寂靜裡拼命掙扎,仿佛已經被死神拖進黑暗裡,所餘無幾的生存意志隨著每一下呼吸逐點逐點地化為虛無。伊東受不了這個地方,卻又不能視而不見,置之不理。
女僕停步,打開其中一個牢籠的鎖,裡面躺著一個全身赤裸的女性妖精。她身上多處瘀傷和鞭傷,氣虛力弱,就快要死。伊東掏出急救的魔法小藥瓶,強行將藥水灌進她嘴裡,或者可以叫她再支持多一會,然後抱起她,將她帶走。
可惜伊東一個人的力量有限,無法將這裡所有被困的人全部拯救。他再一次感到自己的弱小,就像從前眼巴巴看著父母、祖父和其他親人朋友遭到滅門時候一樣,他甚麼都做不到,只能夠不情願地被帶離現場。
但更令他感到難受的是,他致力維護世界的和平,阻止「異界種」在這個相對來說已經算是美好的世界裡興風作浪,避免「原生種」因為受到鼓動而作出無謂的犧牲;然而,「原生種」的當權者,諸如領主巴圖這樣荒謬的人,竟以殘害其他「原生種」為樂。
所以,「異界種」的想法才會變得如此正義,才會令人輕易地相信,只要將作惡的壞人除掉,世界就會變得進步,變得文明。
伊東抱著女妖精離開莊園,思前想後:難道除了革命和戰爭,就沒有別的方法,能為世上更多的人謀求更大的幸福了嗎?44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UbaMbiqrI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