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期中考週是我最焦頭爛耳的時候,這對剛成為老師的我來說是件頭痛的事,既不能讓學生覺得我很難搞卻也想讓他們真的學習到東西。好險有經驗的同事還是會在我天人交戰時給意見,讓我比較清楚該如何安排。
不過處在吵雜的環境,思考只會更加糾結。最終我無法靜下心,在完成工作的三分之二後就頭痛到必須闔上筆電。望著周圍人潮漸多的咖啡廳,我嘆氣的拿下耳機。看來今天的進度只能到這了,好險還有幾天可以修改。
注意到時間到了下班時段,也難怪人群會突然增多。他的咖啡廳設置在黃金地段,附近就有商圈和住宅區,再加上還有停車場的關係,很多人都會來光顧他的店家。
喝掉僅剩的咖啡,我的目光像是自動追尋模特兒的聚光燈移動到他身上。站在櫃檯後煮咖啡的他在人群中算是引人入勝,即便穿著圍裙和鴨舌帽,他的姿態相較其他人還是帶有一種無法忽視的優雅。
如果我記的沒錯,他似乎在上大學前練過芭蕾,但在父親的醫藥費下便放棄了繼續增進的機會,所以瑜珈才會成為另一個嗜好。也許他後悔過,但那也是他下定決心活在當下之前的事了。
用手撐著下巴望著他對著客人微笑送餐,他的笑容是他最好的武器,能快速拉近距離產生好感,直到後面才發現他的深不可測。
我們之間的規定讓我每天下班後都會來這陪他,與其說是陪同等待不如是他喜歡我在他的視線範圍內。對於這種病態的控制欲我已見怪不怪,雖然偶爾忙不過來時他還是會讓我去忙,但只要我可以,他都會要求我出現在咖啡廳。
望著窗外景色,唯二的好處大概就是他會固定保留這個靠窗並遠離門口的位置,而我的一切消費都是免費。有時候我會覺得自己就像籠中鳥,以為自己獲得不少好處,但卻不知一切都在飼主的掌控。
理智會使我排斥這樣的掌控,但某種程度上我卻又喜不自勝甚至樂在其中。
一杯檸檬茶突然出現在我的桌上,我愕然的回頭與一個女店員對視。她是個嬌小可愛的年輕女孩,對我靦腆的笑說:「老闆要我送來給妳。」
我愣了一下在感謝她之後就不自覺的看向櫃檯,但他不在那裡,讓我只能悻悻然的享用那杯冰茶。
基本上他們的員工都大概知道我,不過多半都只是認為我是他很親密的朋友,因為我解釋過不只一次,更用距離近和東西好吃這點理由來唐塞他們的疑問。所以在收店時,他們也不會趕我,還會向我打聲招呼才離去。
在我跟最後一名員工揮手道別後他的身影從員工室走出來。在偌大的空間他的聲音清晰入耳。「妳已經跟我的新員工打好關係了?」
我衝著他一笑。「畢竟他們都知道我是誰了。」
他身上已無制服,穿著皮革外套走過來坐到我對面。隨後瞧了瞧桌面上的文件卻問:「那妳是我的誰呢?」
「我說是朋友。」我坦然,然後一邊收拾自己的東西。他露出一臉委屈,像是聽到壞話的孩子。我還是第一次看他露出這種孩子般的神情,在訝異和有些驚喜下忍不住問:「幹嘛一臉委屈?鬧脾氣囉?」
他伸手牽住我在桌上的手,一邊噘嘴聳肩。明明就是二十六歲的大人了卻展現十足生悶氣的小孩模樣,要不是前所未見使我震驚,我恐怕早就笑了出來。
我不知道怎麼應付他突如其來的反應,他從來沒有展現這種淘氣給我看過。在我有點心思混亂時,他往前一靠並將我的手移到唇旁隨後咬了我的食指。
在我驚呼出聲,那熟悉的邪魅表情又回來了。他忍俊不禁。「妳太壞了,若涵。至少也說是最親密的朋友。我沒有妳可不行啊。」
感受到臉頰持續高升的熱度,我迅速抽手,像是受到侵犯的野獸將對他齜牙咧嘴。他放鬆姿態靠向椅背,雙眼盈滿沾沾自喜,似乎在享受我的反應。
「即便我沒說,他們也一定這麼想。」我碎念,急躁的將所有東西塞進背包並站起。他卻靠過來把我的背包拿走揹上然後歪頭親吻我的臉頰一下。
「那就太好了,省得要我在他們內心劃下與妳的界線。」
我感到狐疑與他一同走往後門。「你為什麼想要這麼做?我以為你沒有什麼佔有慾?」
這是認識幾年來後我觀察到的一點,比起其他人,他人事物的留戀真的相對少,很多人都可以輕易在他這獲得什麼。雖然以他的聰明程度不會有人佔的了便宜,卻也讓他給人有種無欲無求的感覺。
更何況我們的關係雖在某種程度是複雜的,但同時卻也明瞭,以至於我不覺得除了控制欲他還會對我有佔有的意圖。
他幫我抵著門好讓我出去,一邊用理所當然的語氣回:「因為這會讓妳開心不是嗎?」
我愣在原地,對他的話感到啞口無言。我試圖忽視難受的感覺,有時候他的話會使人捉摸不透,我搞不清楚那是為了省去麻煩還是真心覺得。
於是我只能強顏歡笑。「噢……下次不用擔心啦,我對這個不怎麼在意。」
他看向我頓了一下,我努力保持笑臉隱藏想法。片刻他點頭莞爾。「是嗎?那好吧。」
他的回答卻如有人掐住脖子般讓我無法呼吸。
到了車上,日復一日我知道自己即將回到他的領地。但在我自己的胡思亂想下,我不知道要如何面對另一個他。他能挖掘我任何想要隱藏起來的感受,但我真正渴望被看見的他卻彷彿視若無睹。
所以在他停好車後我說:「我今天有點累了,我想我就不上去了。我家離這裡不遠,我想散步一下再回去。」
「要我陪妳嗎?」他似乎不感到意外,畢竟剛才我們都沒有交談,瀰漫在氣氛中只有音樂和不自在。
我事實上是希望的,但我知道這樣不會對我們兩人有好處。他是我的床伴,我的領導者,卻不是該承接我所有情緒的人,更何況這個錯不來自他。
於是我搖頭。
「妳為何愁眉苦臉?若涵。」他的語氣輕柔,彷彿害怕嚇到我。「是我說了那些話嗎?」
我的自尊心開始發揮。「不是。我只是因為工作有點煩心。」
「如果是這樣為什麼妳不向我傾訴?妳之前都會喜歡向我分享妳生活中的事。」
覺得如鯁在喉,我帶著怒氣的說:「人不都是需要獨處的時刻嗎?幹嘛一直逼我?」
一說出口我就後悔了。他靠著椅背凝視我,既不生氣也不開心,就只是平靜的看著我,讓我看起來就像個白痴。氣氛降至冰點,壓迫感帶來難受讓我雙眼刺痛,但我決心不讓淚眼冒出。似乎發覺我的異樣,他解開安全帶然後說:「我們下車。」
他的話對我來說就像無形遵守的命令,儘管我再怎麼說些難聽話,我還是無法拒絕。
來到客廳,我心不甘情不願的走到脫下外套的他面前,他從我的背包拿出耳機替我戴上,隨後播出了我最愛的歌曲。在我困惑時他用唇語要我把眼睛閉上,在照做後,突然之間我就被他抱起,霎時睜開眼望見他開始在客廳漫步。
心跳因突如其來的動作而加快,我抬頭看了看他,而他對我一笑並再次示意我闔上眼。一開始我不懂他的作為,直到自己漸漸沈浸在音樂後,黑暗讓一切都沈澱和慢了下來。在他沈穩的步伐中,我逐漸平復剛才混亂的情緒,而他的貼近和沐浴乳味也讓我不自覺安心下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帶著我坐了下來,並拿下我的耳機讓我看向他。我此刻已經毫無氣憤的動力,只是有點不解。
「為什麼這麼做?」我問。「也是因為這樣可以讓我開心嗎?」
他微歪頭並把我的頭髮撥到耳後。「妳說要獨處,我只是用了別的方式;而我想陪妳,我也只是用了別的方式。而且聽聽妳說了什麼,妳還說不在意我的話,我以為我們約定好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都會說出來?」
察覺到他的認真,我轉為跨坐的方式好正視他的臉,忽視他的手是如何拂上我的腰,並嘆氣回:「因為那不是你的問題。」
他遲疑一下然後勾起嘴角往前用鼻子蹭了我的鎖骨處,使我因他的鼻息而泛起疙瘩。他低語反問:「那是誰的問題?」
我一陣臉紅,嘴硬道:「反正不是你的。」聞言他抵著我的肌膚輕笑。
「我能感覺到妳又開始口是心非了,若涵。說吧,要我怎麼補償妳?」他的舌頭沿著我的頸線勾勒脈搏的路線,一路來到我的耳朵。在他輕咬我的耳垂時我咬緊下唇低吟了一聲,手不自覺的捏緊他的肩膀。他的笑聲充滿不懷好意,我果然又落入他的陷阱了。
「我是妳的主人,若涵。現在我要給妳一個機會,妳難不成要放棄嗎?」
溫熱的舌頭開始侵犯我的耳朵,讓我在搔癢下慾火難耐。搞什麼?我明明在先前就下定決心要回家,現在卻還是落入他的手掌心。我下意識想要掙脫酷刑,他卻立即環住我的腰,還咬住我的頸部使我驚訝的叫出聲。
他一個動作就將我壓在沙發上,表情看起來帶著一絲不悅,不知道為什麼這反而讓我更加興奮,下體比以往還更想快點感受到他的溫度。他捏住我的臉,用冷冽的眼神看我。「妳在我懷中時不能逃跑,我討厭那樣。」
我不由自主的挑釁,想要看到他的面具崩塌。「如果我打你呢?」
他促狹笑著。「那我就回敬妳,反正妳的屁股也喜歡。」
聽到他這麼說我更加不服氣,不經大腦就笑著問:「如果我說出安全詞呢?」
意外的是他僵著身子,眼神突然有點迷茫,甚至閃過一絲震驚。我的笑容瞬間逝去,開始後悔脫口而出的蠢話。安全詞是他的舊名,他在他父親過世後改過,而新的名字就像他新的人生。但我們都有一個共識,在說出這個名字之後也同時會是關係的停止,以防一錯再錯。
「我開玩笑的……」我不安的說,伸手想碰他的臉卻被他一把抓住,閉眼親吻我的指節。
在他睜開眼我知道他又恢復原狀了,我甚至認為剛才他的愕然只是錯覺。儘管他的話還是讓我吃驚。「妳可以說安全詞,畢竟我不想傷害你。我會停止這一切,但我也會很難過。」
「你認真的?」
「對妳我一直都很認真,若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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