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時,他們捕獵到了一頭野豬與一隻馬鹿,甚至還有三隻野兔。如今的大獲豐收使所有人心情大好,護衛中更有歌聲冒出,利馬爾沒有制止反倒偶爾還插入唱了幾句。
在隊伍歡快的回程時,騎在他身旁的塔里爾·雷普勒卻怏怏不樂。不外乎就是他今天一隻也沒射中,反倒還因野豬的追擊而擦傷手臂。望著他的愁容,他道:「大人,今天的活動還不錯吧?」
他心不情願的點頭。「是的,陛下。」
「為何還愁容滿面?」
塔里爾面容緊繃的模樣使他挑眉,語重心長的說道:「大人,你在英勇迎敵的模樣所有人都是有目共睹,也因此這些戰利品是因你的勇氣才獲得的,我希望你為此感到驕傲。你會是未來的加泰茵國王,要對自己的勇敢感到認同。」
男孩在聽完他的鼓勵之後似乎真的振作不少,臉色瞬間豁然開朗。「說得對,陛下。我會看重這份榮耀的。」
在隊伍浩浩蕩蕩的回城後,城堡眾人也訝異這次的豐收,派人去處理獵物之後,雷普勒的人就回到安排的住所等待夜晚的宴會。麥斯塔爾再確認利馬爾回到臥房後就前往宴會廳張羅,在侍女帶著洗臉盆與毛巾來時,他拿起文件率先確認宴會過程和會出席的人有誰。
侍女不發一語的擦拭掉他身上血跡並替他換上正式的服裝——細緻的蠶絲衛衣搭配有著金絲滾邊的黑底絲綢罩袍,並穿上黑色硬底鞋和繫上劍袋。利馬爾一直不喜歡這種華服,不只行動困難更是毫無保衛作用,但為了今天他必須穿上。
在房間只剩他一人後,他站到窗邊若有所思的看著今晚要與塔里爾·雷普勒的契約文件,上頭已經有了家族的火漆印和他的簽名,如果在塔里爾也成功簽上,那麼事情就無法回頭了。
即便萬事俱全,他卻覺得芒刺在背。他的直覺一向準的嚇人,先前在抓到維多利亞時就是當時的靈光一閃,現在他又感覺自己必須打破原本選擇好的計畫。
順水推舟的得到加泰茵,這樣的方法真的能讓他所想的和平降臨嗎?為何在稍早他卻像麥斯塔爾提議放維多利亞一命?
諸神究竟要玩什麼遊戲?
嘆氣的望著夕陽西下,將文件放入口袋轉身準備走向門口。心煩意亂的當下,外頭倉促的腳步聲吸引他的注意。
下一秒門倏地的打開,馬貝克驚慌失措的面容讓他心跳加快。還沒來得及開口,士兵就急忙報備,而消息震耳欲聾。
利馬爾頭皮瞬間發麻,無數疙瘩竄起奪走肌膚上的溫暖,他二話不說的推開馬貝克大步走向通往事發地點,腦中隨著告知——心跳的速度而產生嗡聲。
這是警告還是命運使然?試圖保持從容,手心卻無法抑制汗水分泌。他一手摩挲半臉,嘴角隨著資訊和突如其來的靈光一閃而浮動,很久之前麥斯塔爾就教過他危機就是轉機,如今猝不及防的機會他必須謹慎以待。
走到維多利亞的房間外,外頭以佔滿士兵和圍觀人士,眾人一見他帶著御林軍出現就交頭接耳並用期待的眼神。他們都在等他處理這意外發生的慘劇,渴望看到國王面對失策下的反應。
他望著躺在血泊當中的塔里爾·雷普勒和他帶來的幾位傭兵時,他意識到上一個計畫已無疾而終。環顧四周,狼藉的房間充斥著翻倒的家居,他踏步走入現場摸索出一道道劍痕劃出的血跡與破損。
但屍首在場,罪魁禍首卻不見人影。
望著被割喉的塔里爾他開口:「克蘭呢?」
其中一個士兵答道:「首相要求先把她壓入大牢。」
看來麥斯塔爾也知道他們的籌碼對彼此做了什麼事了。他看向眾人,還有人一臉驚懼的望著那些死者,於是他轉身掀起被單蓋住屍體。
保持一貫的面無表情,利馬爾對幾位在場的貴族賓客、士兵和僕人們說道:「維多利亞·克蘭的下場我會思考如何處理,這件事就先到這裡。宴會會停止舉辦,我會給予幾位大人因有的補償,來償還我讓你們在我的宮殿看見這場悲劇。」
聽到他這麼說,貴族們也只能摸摸鼻子的向他致意並離開,在他安排幾個士兵安置好塔里爾他們的屍體後,他跟著馬貝克前往維多利亞被關押的地方。
踏下暗無天日的階梯,馬貝克手中的火炬無法照亮整個地牢,他猶如踏入暗森去尋找該被屠宰的惡龍。地牢被建造的像是個地底城,參差不齊的石塊在山洞中組成了上上下下的牢房,所以有時候也會發生獄卒迷路死在一處的情況。
他的祖先總是將那些罪不可赦的政治犯、叛徒關至地牢,不給他們水與食物,渴望他們幾天後就會腐爛成為城池中餵養鱷魚的飼料。
儘管維多利亞又一次搗毀他的計劃,但一想到她待在這個濕悶充滿惡臭且以鮮血白骨打造的地方,他的頭皮就像被數以萬計的跳蚤咬噬。
他步履急促,甚至到最後超越了馬貝克。不遠處就看見麥斯塔爾的身影守在一條走廊前,可見維多利亞被關在那條通道其中一間牢房。
走近看,火炬照亮了首相陰沈且覆滿深沉皺紋的面容。
「陛下。」他冰冷的道,好似想要訓斥他。
他則回:「留我一個人就好。」
麥斯塔爾的眼神瞬間變得嚴厲,在沒說什麼之前就以眼神暗示其餘人離開。利馬爾知道這件事完全出乎意料,即便他們才討論要有備案時事情就這麼發生了。
於是在麥斯塔爾開口前他就說:「我沒有做什麼。」
詭異的是,首相點頭,五味雜陳的表情讓他不解。
「我知道,陛下。我知道不是你慫恿雷普勒那小子去攻擊維多利亞·克蘭。」
什麼?
見摯友露出憂心的眼神,利馬爾察覺他忽視了什麼。「你想說什麼?」
「是你妹妹,陛下。」
在反胃的感覺下他眨眼確認自己還待在這個臭氣熏天的地牢。他驚愕不已的重複。「勞莉?你怎麼知道的?」
他看起來不只洩氣還很失望。「如果在事發當時看見她袖手旁觀的從維多利亞·克蘭的房間走廊離開,原本看管的士兵還被遣散還不算是證據的話,陛下,就儘管揭發我污衊王族吧。」
「你逮到她這麼做?那為什麼沒有阻止他們去攻擊維多利亞?」
「我出現時事情已經發生了。我只能趁四下無人時讓殿下先行回房。她肯定有所計劃,我能看得出我的學生胸有成竹和目的達成時的模樣。」
該死,他萬萬沒想到破壞自己棋局的居然是自己的手足。但他的妹妹從來都不是坐以待斃的個性,他早該在感覺到她跟維多利亞見過面時就有所警惕了。而勞莉也一定知道他必須再利用其他人去安撫王國和達成目標,而這次她不會再是棋子。
因為她,利馬爾知道自己時間不夠了。不過這也的確解決了其中一個不安定因素,但真正困難的還在後頭,如果維多利亞不配合這場戲,那麼這場政治遊戲都將把他們送上斷頭台。
「我打算和維多利亞談談。她有受傷嗎?」最終他嘆氣問道。
首相的眉頭到此皺的更緊。「只有幾處挫傷,但陛下你要清楚——眾人想要她為此償還代價。她在你的地盤上撒野,更殺了貴客驚擾了你的宴會,她不能再逃過處罰,不能再有款待。」
「我會思考她的下場。」他沒有猶豫的說。「但一切安排我會斟酌。」然後他略過麥斯塔爾,只在他聽得到的距離輕語:「麥斯,我們必須下另一場賭注了。相信我吧。」
首相望著他的藍眼,頓了一下才點頭細語。
「在所不惜,陛下。我會先去安定人心的。但事態非同小可,不管下了什麼決定都要確保那隻龍不會反咬你。」
但沒有人知道的是,那隻龍曾每晚都咬著他的後頸。
露出淺笑利馬爾道:「我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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