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住久別重逢的寶寶,本來步履不穩的薇薇安就有了不得不盡快逃到安全地方的理由,她兩年前仍是城鎮人身份時,與丈夫一起來過這村落參加狂歡節,所以多少都認得離開村落的山路方向。
因為村邊有條河溪,大家一直就叫這村子做河谷村,那時兩夫婦在蛀牙酒館下榻,距離黃昏尚有時間,就隨交遊廣闊的丈夫到不同村民的家作客,出發之前她也有顧慮過人身安全,但她拜訪的每位村民都對她規矩有加,就連正式參與熱鬧節慶的時候,以及丈夫偶爾離開身邊的時候,都沒有男人會上前來騷擾,也有可能是因為牧者騎士團當時也在村裡,村中男人們才自律起來,不過村民善良有禮的印象已深刻地種在她心裡。
所以在一年前左右的時間,城鎮開始流傳外來女人會在河谷村失蹤的傳聞,她覺得難以想像,但她另外從修道院的神職人員聽說過河谷村民一年前變得信仰不堅定的事,全村上下最後竟只有兩個男孩會按時到教會崇拜,對比之前她參加狂歡節的時候,卻見過村民們誠意款待牧者騎士的景象,這種落差也是令她大惑不解的。
後來她一位鄰居的盲眼女兒,在蛀牙酒館打工期間被村民用那話兒偷擦臉和腿,盲眼女不甘受辱把事情拿出來說,便遭在場男人借醉輪姦了,薇薇安都是因為這件事才開始相信傳聞的真實性,到官兵查案時,女孩子指認不到人,事情就不了了之,那鄰居為了保住榮譽,就在路中央把自己女兒用大石頭砸死了。
城鎮的人們在茶餘飯後時也討論過河谷村民性情大變的現象,有人猜想是秘銀師在搞鬼,畢竟用秘銀器令人失常是他們的專長,有人則覺得是奧術的影響,就像城裡那妓院翡翠庭的女孩不也是有奧術師幫忙嗎?所以男人們一見翡翠庭的女孩就放棄了理智。
無論事情的真相如何,薇薇安實在太清楚她與寶寶一路上的處境會有多危險。
逃離村中的瘋男人們也只是她的第一個難關,就算她成功逃出村外,仍未算是逃出生天的,因為這裡臨近邊境的戰亂禁區,要離開河谷村絕不能沿溪流向下游的方向走,所以她只有繞行山路一途,而偏偏山上面野獸不少,山賊更多,大概是因為城鎮官兵不想管,騎士們又疲於戰事無暇干預,所以惡人才肆無忌憚,一般走山路的人唯有多帶一點買路錢,薇薇安一個無力女子,要是被山賊攔到,恐怕就不止是要交買路錢的考慮了。
如果河谷村不是男人多,相信山賊們早就打進去把女人搶走,這些山賊買通了城鎮官兵,附近搶來的漂亮女人都可以明目張膽向翡翠庭賣個好價錢呢!
反正留下就絕無活路,薇薇安根本沒有選擇權可言,她一對逐漸適應步行的腿越走越快,只希望她這晚靜悄悄上山時不會被留意到吧!
這時她快要走到山腳,幸好一路上都沒被發現,走著走著,經過一間還亮著燈火的木屋,薇薇安也認得這間屋,住在裡面的是位老獵戶,兩年前薇薇安夫婦入村的時候太過辛苦,熱情好客的獵戶還泡了桂花水給兩人解渴,不過如今狀況,她只求經過的時候不要驚動到屋裡人。
「胡!」突然她在周圍的黑暗中聽到狗隻低吼,心臟都差點嚇到收縮不跳了,她忘記獵戶在屋外養了獵狗!
同時間她覺得懷中的寶寶突然變了個形狀,低頭一瞥,竟是個羊頭!
雙重刺激下,她一手將羊頭擲出,羊頭落地未滾幾圈,一頭大黑狗就走進窗戶透出的光照範圍中把羊頭叼走了,然後她就沒有再聽到狗發出的威嚇聲音了。
又再與寶寶分離的薇薇安一時失了方寸,她焦急地四處張望,正想要原路回頭去找寶寶了,這時她又聽到了嬰兒的哭聲。
「哇!哇!」這次哭聲是從獵戶的屋裡傳來的。
薇薇安的母性蓋過了保護自身安全的欲望,明知危險,她仍走到獵戶小屋的窗口往內張望。
在有限的視線角度裡,她看到了密鋪牆壁上的各類動物毛皮、屋子正中央放置了一張工作檯,檯上面直插住一把剖肉刀,以及一顆母鹿頭……不,那明明是一個正在哭叫的人類嬰孩,薇薇安剛剛一定是先入為主把嬰兒伸展的手臂看成了鹿的耳朵。
雖然她視線受限見不到老獵戶的身影,但她也不可能任由這嬰兒躺在這麼危險的地方!你看,他亂晃的小手臂就快要打到剖肉刀的刃口上了。
薇薇安以盡量製造最小聲響的力度拉開了窗,她立即探頭,發現屋裡沒有其他人,便俯身鑽入窗裡,她這年來缺乏正常的肌肉活動,爬得特別吃力,當她半個身體越過窗框的時候,就立即失去重心整個人滑到地面去了,好在不算是跌在地上,她倒是不覺得痛。
當她站起身時,哭叫聲就瞬間變遠了,而剛剛她看見的人類嬰兒,在近看之下再次變回了母鹿頭。
但哭聲到底是從哪裡傳來的呢?薇薇安循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卻見那幅掛滿動物毛皮的牆壁上有一張鹿皮被牽起一半了,而在鹿皮之下,有一個可以讓人彎腰進去的小洞口,而嬰兒的哭聲就是從洞口傳來的,只是不知道洞口裡哭著的嬰兒是否自己不見了的骨肉?
她沒有猶豫,便曲膝走入了洞口,沒入黑暗之中。
嬰兒哭得痛苦,小朋友的哭叫總是撕心裂肺的,聽進每日因為喪子之痛而同樣哭到撕心裂肺的薇薇安耳裡,她便有了走進危險未知的勇氣了。
ns 15.158.61.6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