蛾多瑪距離星黎曼王都割耳城足有五百五十里,所以在當河谷村在屠殺事件發生後的第一個夜晚,那已連夜擾人心神安寧的旱雷聲並沒有傳到蘇丹兩位公主的甜美夢鄉,七歲的小公主夢見了住在蛾多瑪的爵士女兒雪梨來王都探她,兩人在王宮的小巷中你追我逐,好不快樂,半年前在蛾多瑪避寒的時候兩人第一次見面,雪梨與她在莊園裡扮演騎士遊戲,雪梨繫上了粉紅色的雲紋披風扮演騎士來救她這個公主,小公主還認真說長大後要封她為近衛騎士,雪梨畢竟年紀比她大了三年,也就當公主是童言了。
而那位剛好十七歲,正抱住妹妹睡覺的的大公主,她的美夢就比較私密了,她夢到自己就獨自在這個清涼的臥室中睡覺,床簾上的七彩玻璃珠在晚風的撩撥中叮噹作響,甜睡的她翻過了身,軟滑冰涼的絲質被褥就在她外露於睡袍外的手臂上掃過,突然一道桂花香的暖息吹拂了她細密的眼睫毛,她惺忪間開了眼,一個年約十歲、眼珠又大又黑、一頭亂髮的男孩就騎上了她的上半身,她心情歡欣地咬起嘴唇,伸手觸碰了男孩的手肘。
「啪!」男孩一巴掌摑了在她的臉,留下火辣的痛楚。
「沒準你碰我!」男孩冷酷地說。
這時夢的場景由她的寢室換成了一個帳幕,男孩仍然坐在她的身上鄙視著她,但她卻覺得想要更多。
「姊姊,你抱太緊了。」
大公主驚醒,一度收緊的臂彎放鬆了些,妹妹略帶嗔意搥打了她一下,又朦朧睡去。
她嘆息一聲,人是全醒了,張大著眼,只覺房間太悶焗,抑壓到她呼吸都不暢順。
可能是今早見了造禮服的裁縫,讓她的心情受到影響吧!否則她怎會夢見那個河谷村的貧賤男孩呢?
避寒那時她剛知道父皇安排了她四年後與附屬國大流士的王子成婚,想感覺自己尚能控制些甚麼,就強逼了這個沒反抗能力的體弱男孩進她的帳篷受欺負,結果當然也沒做成甚麼,她只是⋯⋯只是⋯⋯
想到這裡,房間的空氣好像變得更濁熱了,她把手臂小心從妹妹的臉下抽出來,坐了起身,用手掌為自己的臉扇著風,在旁邊看守的侍女自作聰明,拿了把羽扇上前來撥,但大公主熱小公主可不熱!她正心浮氣躁著,就揮了揮手,要侍女退後去,但侍女這次出奇沒有聽話,反而走得更前,說道:「公主殿下,在你熟睡時那位天啓大師妃比主教求見,是否要她等到明早?」
妃比?這個讓人不舒服的老女人來見她又在謀算些甚麼?
哎,好夢醒來,還是要面對割耳城的複雜政治的。
公主拉好了睡袍衣襟就算,大家是女人,就不必穿上密實的衣著了,她現在已熱到受不了。
「那老女人等了多久?」
「才剛剛的事。」
「哼,算到很準時啊,那讓她再等等,賴著有天賦,連覲見公主都想省時省力,你先為我備水洗臉吧!」
侍女一臉難為,又說:「但是她說如果你洗臉她就會走,你將會因此覺得遺憾⋯⋯她說是關於蛾多瑪鄉郊的男孩⋯⋯」
公主一陣心寒,王宮當初的設計中,蘇丹與王子的寢室因為時而討論國事,為免被有天啓天賦的敵人打探,特意仿照教會的選址,興建在埋藏了潔淨天賦騎士屍骨的潔淨之地上,而歷代蘇丹擔心女人密謀,所以公主與妃嬪的居所就沒有這種安排了。
閨房中的事,被個天啓大師預料到反應也是不意外,但她竟然提到了她今晚才突然夢到一次的那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公主才驚覺,那半年前的暖夜,那帳中發生過的羞事,當時遠在王城的妃比說不定立即就知料到了!
唉,她堂堂公主,怕一個紅衣主教嗎?
公主狠話道:「那你叫她走,我不知道甚麼男孩。」
「哦⋯⋯哦!」侍女見主子堅定,自己聽從就是了,於是轉身就出去傳達公主的意思。
「別走!」這時公主又說,「你叫她進來,我要親口警告她不得再為這種小事打擾我休息。」
侍女轉身偷望了主子一眼,只見她摸著自己的左臉,有點六神無主,不用妃比的天賦都可以猜到她想甚麼了,於是心中有那麼一點不屑。
侍女走出房門,來到了前廳,身穿紅袍的妃比也立即迎了上去並捉住侍女的手肘,親切笑道:「剛才有勞了。」
被貌美高貴的牧者騎士親近觸碰,侍女暗自竊喜,面紅著說:「怎會,份內的。」
「告訴嫂子,她懷上的是個健康的男孩子,將來會吃光家裡的豆子和麵粉哦!」妃比一邊摸著侍女的手一邊說。
侍女聽到家族的好消息立即喜上眉梢,心理上一下子就被拉攏得穩穩妥妥的,她偷偷正眼看了一眼妃比,金眼棕眉,膚質細滑,顴骨下巴棱角分明,棕黑頭髮用了兩根映襯衣服的紅針在髮後盤成一個髮尾如花火綻放的旋髻,看來才二十多歲,被公主說成是老女人,公平嗎?
侍女對於牧者騎士團女性不能超過二十歲,男性不能超過十六歲,甚至會視乎每任蘇丹的喜好廢除男騎士的不成文傳統一無所知,也就不知道大公主稱她為老女人是指她超過年限七年仍穩坐著天啓大師之位未有退團的事了。心中帶著替美麗動人的妃比感到不平的想法,侍女帶路時對尊貴的騎士格外懇切,都超出了她平時服侍公主的恭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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