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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走快一點兒!都掉隊了!」在身後的山侖不耐煩地催促我。
這一路上我早已因為攙扶着昏迷的林善而累得半死,單是想保持目前的速度也異常吃力,更遑論是加速?我心裡恨不得立馬一槍把山侖給蹦了,但奈何自己不是他的對手,對於這些無理取鬧,我即便感到惱火亦只能打掉牙齒和血吞了。
在前方優哉遊哉走着的莫塵哼起了小曲,顯然毫無壓力,這害我開始懷疑剛才的感覺會不會是自己的錯覺,這傢伙也許壓根兒沒想到逃跑的方法,只求自己開脫而已。
假若真是這樣,恐怕將會是最惡劣的情況。
山侖一直都保持着熊樣,一但我有着不尋常的舉動他就會馬上喝止,我亦因此沒尋到逃跑的機會,就連想偷偷把插在林善後頸上的銀針拔掉的空隙都沒有。但亦因為他這駭人的外貌,路途上偶然遇到被屍體吸引的小精小怪都不敢對我們下手,省去了不少的麻煩。
就這樣我們不知道在荒野的路上走了多久後,一株碗口粗的柏樹悄然出現在眼前,一路上所見到的植物大多因受紫日影響而枯死,唯獨這一株柏樹沒事,所以這讓我多留了一份心,柏樹底下豎了一塊滿佈苔蘚的石碑,在其正中央位置不偏不倚地刻着「紫紅鎮」三字,古樸而飽經滄桑。
紫紅鎮嗎?跟紫日倒是挺般配的,我苦笑一聲後又扶起林善繼續走去。
看到石碑就意味着紫紅鎮距離不遠了,在沿途上倒臥的亦由屍體換作成白骨,想必都是被野狗烏鴉給啃光了,否則屍體沒經過一年半截是不會化成白骨的,這讓我想起那個從鎮子裡逃出,最終落得個瘋癲下場的小孫,當時他是抱着個怎麼樣的心情從這片人間煉獄中逃脫的?
我原以為這一行人是準備前往紫紅鎮的,沒想到山昆卻在一個分岔路時叫莫塵往西邊走,一開始我還搞不懂他到底想幹甚麼,但後來一想他應該是捎上我們直接前往不化骨,亦即是那具千年遊屍的所在地,噬人坑。
果不其然,路邊的樹木愈發稀疏,未幾我們就來到了一個大空地上,從大老遠就能看到那如湖般大小,滿是黑漆漆瀝青的噬人坑。坑的邊緣架起了一個祭壇,而在祭壇的後方則有數以百計的人,如同軍隊般整齊地排列成陣,待我走近一看始發現所有人都一臉呆滯,任由口水鼻涕橫流,顯然都身中邪術才會變成如廝模樣。
「師父,弟子回來了。」山昆恭恭敬敬地單膝跪在祭壇前。
這時站在祭壇上身穿白袍之人悠然轉身,只見皮膚白皙的他一頭及腰白髮隨風飄逸,鬢角飛揚,雙袖飄搖,坦胸露腹,儼如神仙下凡似的。雖一臉滄桑但仍難掩其俊美的面貌,不是別人,正是愧見仇本人!
他輕揮衣袖示意山昆平身後就道:「為何耽誤如此久才回來?」
山昆恐怕是不想把自己弟弟貪玩耽誤一事告訴師父,他一番支吾後道:「弟……弟子在路上遇上了點麻煩……」
「說。」愧見仇冷冷道。
汗如雨下的山昆見是瞞不過了,只好狠下心一口氣地道出事實:「山侖他只顧玩樂,事情也沒辦好,而且還被三個鼠輩打傷!懇請師父原諒!」
愧見仇靜默了好一陣子,過了良久才幽幽叫道:「……山侖。」
站在我身後的山侖一聽愧見仇在喊自己,頓時害怕得渾身發抖,但深知不聽從命令的下場更慘的他,只好硬起頭皮戰戰兢兢地走到山昆旁邊跪下。
「師……師父……」山侖口齒不清地喊了愧見仇一聲。
「山侖啊,為師問你,今天是甚麼日子?」愧見仇翹首望天,他居然能直視紫日而不被攝魂!
跪地的山侖如履薄冰,小心翼翼地應道:「是……是師父藉萬魂丹催谷遊屍蛻變夜叉並收服,煉成五妖煉化丹達至長生不死的大日子!」
居然能一口氣說出來,我還真是佩服。
愧見仇瞧也不瞧他一眼又道:「在這大日子,你幹嘛去了?」
淡淡的聲音,藏着無盡的殺意。
山侖嚇得叩頭如搗蒜,不斷求饒:「師父,弟……弟子知罪!弟子知罪!還望師父原諒。」
在旁的山昆亦幫腔:「師父,侖他知錯的了,請師父原諒。」
一語不發的愧見仇僅是斜瞥了山昆一眼就叫他閉了嘴,接着他又道:「都多少次了?山侖,你這可是在消耗我對你的憐憫啊。」
就在他們的注意力不在我身上時,我偷偷把林善脖子上的針給拔掉,然而他並沒有即時醒來。你這混蛋倒是快點醒來啊!現在可不是睡覺的時候!我暗自在心中罵道,愧見仇此時仍然在責備山侖,也不曉得甚麼時候會把注意力改投往我們身上。
只見山侖不斷叩頭請罪,眼見頭都叩出血來了,愧見仇還是不為所動,過了一陣子他伸出一手輕按在山侖天靈之上微笑道:「別叩了,為師原諒你了。」
山侖這才破涕為笑,當他張嘴還想說些甚麼時,愧見仇冷不防又補上一句:「但是懲罰還是逃不掉的。」
山侖一怔,臉上流露出前所未有的恐懼。下一秒,愧見仇按在其天靈之上的手便閃出詭異的白光,接着山侖如同觸電般渾身抽搐、痙攣,疼得抱頭滿地打滾的他不斷求饒:「師父!!弟子知錯了!!師父!!」
不忍弟弟受苦的山昆再度為其發聲,他俯首抱拳道:「師父,侖他知錯的了,弟子懇請師父原諒!」
「昆啊……」
「你若再廢話。」
「為師就將你一併處罰。」
愧見仇冷酷地瞥了山昆一眼,他頓時就舌頭打結,未幾就洩氣地垂下頭咬緊牙關,不敢再為山侖求情。
望見在地上痛苦不堪的山侖,我心中倒是痛快得很,叫他以折磨人為樂,現在就叫他好好嚐嚐被人折磨的滋味吧!我也萬萬沒想到為我出這口怨氣的居然會是愧見仇本人,但是想到這後我又不其然地憂心起來,連林善武痴都能輕鬆對付的山昆都如此懼怕愧見仇,這王八羔子的實力到底是何等的可怕啊……
莫非……真的無一能回?
我孤家寡人也就算了,但有妻有兒的武痴絕不能栽在這裡!
就在自己的弟子不斷痛苦求饒時,愧見仇居然猶如在欣賞表演般流露出令人心寒的笑意,跪在旁邊的山昆則不忍睹其弟弟受苦,選擇閉上眼睛,但是山侖的哀嚎仍能傳入耳中,山昆面上的表情相當糾結。在這一刻我大概明白山侖以別人痛苦為樂這一點到底是像誰了。
過了良久,愧見仇沒有想要解除使山侖痛苦的咒術,於地上翻滾着的山侖在滾動時一不小心,竟落入噬人坑中!
「侖!!」山昆驚呼道。
由於天氣炎熱,坑中的天然瀝青在高溫下呈半固體狀,好比污泥般但更具粘性,山侖掉下後,由於瀝青無法承受其龐大的重量,所以身體就逐漸下沉,而且他還在不斷扭動身子,導致下沉的速度遠比一般人來得要快。
「哥!師父!」滿身毛髮都沾滿瀝青的山侖伸手向坑上的兩人求救,此時他一半的身子已沉進瀝青當中。
「侖!哥來救你!」山昆說罷就想進坑救人。
然而這卻被愧見仇攔手阻止,一直都沒甚麼表情的山昆此時也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師父,再耽誤下去,侖……不,山侖他就要沉下去了!」
「他又死不了,你急甚麼?」愧見仇嘴角挑起一抹若隱若現的桀驁又道:「這樣倒好,省得我親自出手治他,山侖這傢伙也該是時候嚐點教訓了,不然早晚會因為他的不服從而壞我大事。」
「哥……師父……」瀝青已浸過肩的山侖發出最後的呼救,過不了多久瀝青就會完全沒頂,到時他就會像其他掉入坑的人一樣被瀝青所淹沒。
山昆聳着肩,雙眼睜得如牛眼般大,在噬人坑邊慢慢望着弟弟下沉,此時的山侖就只剩一隻手在瀝青外,未幾更緩緩沉入其中,最終就只剩下數個極具黏性的氣泡漂浮在瀝青表面上,久久不破。
愧見仇見山昆身體不斷顫抖,似是對自己施加在山侖身上的懲罰有所不滿,於是就開口問道:「山昆啊,你不服為師的決定嗎?」
「弟子……沒有不服……」面朝噬人坑的山昆頭也不回道。
「為師可不記得教過你用後背跟我講話。」
縱使不太樂意,但山昆還是轉過身來望着地下又道:「師父……」
愧見仇雙手搭在後腰一步一步走向山昆,期間他說:「想當初我在黑風山救下你時,你是怎麼說的?」
「……救命之恩,願以一生追隨師父您。」眼神飄忽不敢正視愧見仇的山昆握緊拳頭道。
來到他面前的愧見仇用手抬起山昆的下巴,強迫他直視自己的雙眼:「救活你那垂死的弟弟時,你又是怎麼說的?」
「救……救弟之恩,當便是要以靈魂相抵,我亦在所不辭。」在與愧見仇對視時,山昆的身體慢慢地就停止顫抖,睜開的雙眼亦漸漸回復至往日的大小。
「那就對了。」愧見仇顯然很滿意這回答,他用手輕撫山昆的頭高興道:「當初在黑風山若不是為師出手相救,你們兄弟倆早成已死之人,又怎麼可能活至今日?會痛苦是仍活着的證明,既然你記得這一點又為何對為師的決定感到不滿?」
「弟子……知錯了。」
「好極了!還是你這當哥哥的比較上道,現在就別管山侖了,待一切完結後,為師自然會救他出來。」
愧見仇安撫山昆後就走回祭壇之上,然而山昆卻在此時向其稟告:「師父,弟子此行帶回了兩人一半妖,如何處置還望師父定奪。」
「喔?」對此略感興趣的愧見仇先是將眼微微闔合,接着就如鷹眼般張開把目光鎮定在距離自己身後不遠的武痴身上。
「是螭魅嗎?」興味盎然的愧見仇緩緩地朝他邁進。
眼見愧見仇愈發接近他,我的心亦隨之緊張得快要在體內炸裂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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