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月後,六月初夏。
「俊姊姊,你怎麼換掉我的音樂,你明明知道我最喜歡這首歌。」明雋在駕駛座,哭喪著臉。
「別吵,開車專心看路,再喜歡也別重複聽,我聽到都要吐了。」陳俊在副駕駛座,一臉不悅。
明雋回頭,手握方向盤,戰戰兢兢,雖然有陳俊在一旁,但今天是拿到汽車駕照後第一次開陳俊的車上路,不免緊張。這次出門是為了慶祝考上駕照,也是給這些日子陪她上駕訓班的陳俊的報答-請他吃飯。陳俊一點也不客氣,挑了知名吃到飽連鎖火鍋店,在市中心的百貨公司裡。明雋一口答應,雖然有點心痛荷包,但回想這些年陳俊照顧她,如此破費並不是沒有意義的「炫富」。
中午時分,兩人本來吃火鍋吃得安安靜靜,陳俊說一聲去廁所便離開座位,明雋沒有懷疑。片刻後,明雋在火鍋店內聽到她最愛的《海草舞》,接著見到一群服務生從遠處朝著她走來,明雋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見弟弟明永推著推車,上面擺著大蛋糕,後頭跟著父母,方才走開的陳俊拿著生日快樂四個大字的閃燈告示牌,加上其他朋友,眾人圍住明雋合唱生日快樂歌給她,明雋手上的筷子都掉到地上,右手摀臉,喜極而泣。
「妝都掉了啦。」明雋又哭又笑,喜悅之情顯現於表。
「沒關係,還是很美。」朋友安慰她,但故意拿手機拍她哭花了的臉。
明雋這陣子忙著考駕照,考慮要不要換工作,原本計畫今年生日給自己放幾天的假,獨自去外地「流浪」三天兩夜,看海放空,思考人生之類的。不過很顯然的,比起孤獨一人去探索所謂的內心世界,明雋還是最喜歡大家聚在一起熱熱鬧鬧。
一路從白天玩到晚上,除了明永跟爸媽先回去,一夥人從火鍋店到樓下的保齡球館,然後到對面街上的KTV唱歌喝酒,明雋玩瘋了,由於太高調引來隔壁包廂男士們的注意,邀請一同遊樂,明雋壞笑,她雖然喝了酒,但意識還很清楚。
「不好意思,我跟各位在場的帥哥一樣,只對美女有興趣。」明雋拿著麥克風大聲說,向他們敬了一杯酒,男子們面面相覷,場面有些尷尬,後來是陳俊出來圓場。
男人們離開後,一旁的女性友人拉了拉明雋的衣袖,稍有抱怨,因為在場的人裡只有明雋跟陳俊是同性戀,她們這些姑娘還是喜歡男人的。
「那妳們去找他們啊,現在什麼年代了,女孩子主動點,沒什麼好矜持的。」明雋露出一個大大的微笑,雙眼半開,明顯有些醉意了。
陳俊知道時候差不多,搶過明雋手上的麥克風、酒杯跟帳單,散會時間到,叫計程車的叫計程車,過夜生活的就走往下一攤,陳俊帶明雋走去停車場準備回家,但她忍不到家,一陣噁心反胃就在路邊的水溝前嘔吐。陳俊本要去對面超商買點水跟塑膠袋,預防等一下明雋在車上吐,但他才走出一步,一輛黑色轎車就停在他們身旁,一位黑西裝的高大男子跟一位黑髮女人下車,見狀,陳俊彎下身在明雋耳邊說:「小雋雋,『霸總』來了,要把妳扛回家了。」
明雋好不容易止住嘔吐,不懂陳俊在說誰,直到聽見熟悉的人聲,對方伸出手遞給她面紙。
「小雨?妳怎麼會在這?」明雋驚訝的說。
「明雋,不是妳下午傳簡訊邀請我來替妳慶祝的嗎?」小雨說出此話,明雋才想起有這事,一下玩得太高興就忘了。
「對不起,我來晚了,今天上課有延後,加上梁空堅持要跟來,我們吵了一架。」小雨瞪了一眼身旁的梁空,梁空不作聲,依舊不苟言笑的臉。
明雋擦了擦嘴,慢慢站起身,小雨扶著她。小雨後來都戴隱形眼鏡,髮型維持中長及肩,妝容打扮變得時尚,明雋還有點不習慣,不過總體來說小雨變得成熟很多,氣質出眾。陳俊刻意糾纏梁空,給兩人製造機會,他對明雋拋媚眼,她摸了摸額角,此刻酒後的狼狽模樣不太適合單獨相處,殊不知小雨一點都不介意。兩人隨後到一旁的公園坐下,閒聊幾句近況,小雨本來想要不要送明雋一部新車,可這禮似乎太重,她恐怕不會接受,所以轉而邀她參加公司新蓋的賽車場的開幕活動,可以免費試開喜歡或有興趣的車,包含各類跑車,甚至是賽車。
「聽起來滿有趣的。」明雋笑說,亮黃的路燈打上兩人靦腆的笑臉。
「意思是妳會來嗎?」小雨再次確認,明雋點頭,點完頭又鼓起了雙頰,手摀嘴,她不是裝可愛,是又想吐了。
小雨嚇得趕緊叫梁空,幾個人手忙腳亂,在奇妙又歡樂的氣氛下度過今晚。
在明雋真正二十三歲生日的這一天,她沒有如自己計畫的去「流浪」,她是決定離開科技公司。明雋會辭職主要不是因為小雨不在了,或這間公司是與林璇分手,會觸景傷情的地方,她是仔細想過自己的個性不適合這份工作,她在鈺琪的介紹下,轉往保險業。
當一個保險員不容易,在成為正式的保險員之前,明雋要做的事前工作很多,上課、考證照都還算小事,大事是直接面對客戶推銷的時候。但用推銷這個詞不太好,讓人一聽就嚇得逃跑,明雋一開始就遇上難題,倒也不是不敢面對人談商品,而是怎麼樣的說話方式才能使人沒有壓力,又可以達到自己的目的。鈺琪給明雋一個「鬼點子」,看她這麼漂亮,不如就用她的優勢,明雋搖頭,表示這樣好像在出賣身體,鈺琪用手指彈她的額頭。
「就妳想得膚淺,帶著刻板印象做這個行業,轉換一下觀念吧,明雋,人都喜歡美的事物,連妳自己都是,如果連第一印象都沒有,妳還談個屁。而且別直言說賣保險,這份工作是人們有需要、有困難,我們就提供對方所需的幫助與資訊,助他們完成夢想,讓他們沒有後顧之憂的生活,這不是一件善事嗎?」
鈺琪講得天花亂墜,明雋試著消化,畢竟跟科技業是完全不同類型的工作,她要時間適應,但能走出辦公室,跟不同的人接觸,到處結交朋友,明雋很興奮。只是在踏出那一步之前,她必須先練習,而明雋找的練習對象是明永,明永被迫在星期六的早晨聽她姊的「說話的藝術」,明永聽得直打嗑睡,想逃去電腦桌前玩線上遊戲,要不是明雋說會給他「打工」費,他才不想做這種無聊事。
「所以,姊,誰是妳那可憐的實驗白老鼠?」
「哇,小永,你說話別那麼難聽,這單子要談成,人家未來可是大明星。」明雋驕傲的說。
「大明星?」
明雋拿出手機給他看一個網路影音頻道-Y.C。
「是這個人啊,好像最近蠻『紅』的,這幾天常常看到,但這個人是男的還是女的?」
「學姊長得這麼俊俏,一定是女的,我是她的頭號粉絲,她前天在晉級十六強的歌唱比賽中唱得那首歌超好聽,我聽了幾百萬次。」
明永半信半疑,明雋看了手機發現離約定時間快到了,親了弟弟的臉後,拿著資料就出門,明永用手猛擦臉頰,依然受不了她姊太熱情。
開著爸爸的車前往約好的地點,明雋一到市中心的夏日嘉年華會場,忍不住笑,心想張妍真的很喜歡辦活動。明雋下車後打電話聯絡張妍,好似心有靈犀,這時會場正播著張妍翻唱光良和曹格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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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我們都回不去的從前 幸好還可以堅持當時的信念
世界嘗試改變 當初的那個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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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打了好幾通,張妍一直沒接,明雋覺得奇怪,忽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她轉身見到一個拿一大把氣球的「棕熊」,棕熊沒說話,舉手示意給她氣球。坦白說,明雋不想要,但是看這位「棕熊」大熱天的穿著厚重的布偶裝這麼辛苦,就好心收下。氣球送出去之後,棕熊又指了指氣球,明雋抬頭看,笑得更開心-生日快樂。
見到明雋的笑容,棕熊拿下「頭」,露出了臉。
「學姊。」
張妍滿頭大汗,她這次染了偏灰的青藍色龐克風短髮,一側留長一側剃短,很有她的風格,百變造型。
「謝謝妳的氣球,但妳不熱嗎?」
「妳可以試試。」張妍開玩笑,作勢要把棕熊的「頭」給她戴,明雋退後拒絕。
一番打鬧,有幾個女生跑過來想跟張妍拍照,明雋識相讓開,抱著棕熊的頭。等待張妍與粉絲拍完照時,明雋擔憂起來。
「學姊,妳直接在演藝圈『出櫃』沒關係嗎?」
張妍停頓幾秒,後而笑。
「明雋,什麼時候我們才可以不用再『出櫃』了?」張妍反問,明雋想了一會兒,點頭。
「學姊,我請妳吃冰,好熱。」
「那有賣芒果牛奶冰。」張妍指著遠方一間賣冰的攤販。
「學姊,妳還真會挑,挑最貴的一盤。」
「下次約會換妳挑啊,我請妳。」
兩人相視一笑,並肩走在人潮眾多,熱鬧非凡的嘉年華會中。
全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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