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雋一回到家就給陳俊打電話,興奮的大吼大叫,他都不用猜,就知道她又「情竇初開」。
『終於見到那位讓妳去這間公司的動力的金髮美女了?』
「錯!更好,我見到璇姊姊了!」
明雋的尖叫差點讓陳俊的耳膜破裂,他立刻把手機從耳朵旁移開,等這瘋狂的姑娘叫完再移回來接聽。
『妳的初戀?真的假的?世界有這麼小嗎?』陳俊半信半疑。
「千真萬確,她在生產部當日班組長,我親自確認過了,她都沒變,不,也變了,變得比以前更漂亮更霸氣,變得比我矮。」
『小傻瓜,她不是變矮,是妳長大了,不,是長高,還沒長大。』
「而且她還記得我方向感不好,有時會左右不分,你說她是不是也惦記我這些年?」
顯然明雋是真的開心,比以前交往的任何一任女友都還誇張,完全不理會陳俊的調侃,就自顧自的說。對此,陳俊在電話另一頭嘆氣苦笑。
『我要有妳這樣一個奇葩的童年玩伴也會記憶深刻的,無所謂惦記,沒有那麼深的情感,妳別自作多情了。』陳俊馬上潑她冷水,但殊不知,這次他就算拿一整座冰山砸她的頭,她也不怕。
「還有,前陣子我出去吃飯,在街上看到一個女人騎一台白色藍紋的重機,當下就想是璇姊姊,沒想到昨晚她載我去公車站,就是那一台一模一樣的重機!你說我們是不是命中注定?一定是!」
陳俊真心替姑娘高興,但還是要提醒她別高興太早,免得樂極生悲。
『小雋,妳先別發瘋,講現實的,妳知道人家是喜歡女的嗎?就算喜歡女的,也不一定會喜歡妳。好,就算喜歡妳並且交往,妳又確定妳們會在一起一輩子?』
陳俊不是喜歡打破他人的美夢,而是因為他是過來人,他曾經也深愛過一個男人,愛到整個十八歲到二十四歲的青春都給他,最後卻只換來對不起,一切都怪我太自私,沒辦法繼續。這理由他是一點都不能接受,但也只能接受,因為愛就是放對方自由,撕心裂肺的自由。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喜歡璇姊姊,我現在只想追求她,希望她跟我在一起。」
陳俊笑出聲,心想這ㄚ頭真是「人間極品」,兩人才重逢不過二十四小時,到底哪來的自信,到底哪來這麼明確的感情,又到底是要受傷多少次,才知道痛有多可怕?不,或許這就是明雋的命中注定-等到她明白痛是人生的一部份,而愛情也只是人生的一部份時,她才會長大。
「但我沒要到璇姊姊的手機號碼,我很後悔,早知道就趴在她的重機上賴著不走,直到她願意給我她的聯絡方式。」
『別,小姐,追求愛情不代表要把自己搞得像神經病。』陳俊極力阻止明雋的恐怖情人行徑。
「但是面對感情,就要全力以赴啊。」明雋這句是人話,陳俊無法反駁,但明雋好似忘了,在談一段感情之前有一個先決條件-兩情相悅之下,人們的全力以赴在這段愛情裡才有意義。
聽明雋心花怒放的笑聲,陳俊無話可說了,撥了撥他的瀏海,一方面替明雋擔心,一方面也羨慕這個樂觀的女人,每次跟誰談戀愛都像初戀情懷,真可愛。但這時,女人的笑聲突然停止,轉而說起一件嚴肅的事:「俊姊姊,我想出來自己一個人住住看。」
山明水秀,這條山路非常漂亮,大海也在不遠處,海面波光粼粼。
一台台重型機車排排停在山腰間,大夥正開心的拍照,或聊天或吃東西,只有林璇一人靠坐在她那台白底藍紋的重機旁,垂頭看著手中的紅色平安護身符,「平安多福」四個字是黑色的,但旁邊周圍的紋路是金色的。林璇已脫下手套,手指輕撫金色紋路,海風飄來,她的黑髮隨風飄逸,銀色耳環在陽光下閃爍,她的眼神很專注,有惆悵,也帶有一絲害怕。
「璇,才剛出來就想女朋友,未免太……」
「我沒有女朋友。」林璇趕緊把平安符收進外套口袋。
從高中時代開始就是好友,或說損友的韓國混血女子-金羽熙,正巧喜歡女人,正巧也是玩重機的,染著白金色的長髮,左側的脖子上有兩片羽毛刺青,對林璇相當了解,一見她心虛的樣子,就想逗她。
「好,不是女朋友,是曖昧對象。」羽熙換一個稱謂,她的笑容仍舊讓林璇想打她。
「我們才沒有曖昧。」林璇看向遠處的海面,雙手插在外套的口袋裡。
「是嗎?我看妳跟大女神眉來眼去好幾個月了,從她的行為表現就是對妳很有意思,我以為妳會火速把她占為己有,把她帶回家裡好好疼愛。」羽熙繼續說,喝著運動飲料。
「妳還是閉嘴吧。」林璇不開心提到這個話題,羽熙搖了搖頭,她知道好友不接受大女神的原因,雖然那原因太愚蠢,但人總是會害怕重蹈覆轍。
「璇,妳真的要一輩子這樣嗎?周玥婷有臉蛋有身材,能力強家境好,對妳癡心一片,跟妳耗,不怕妳冷淡,像火一樣一直貼過來。這麼好的對象,可遇不可求。」羽熙分析,林璇低頭,踢掉了腳邊的小石子。
「妳要妳就追,她好不好,跟我沒關係,就上司而已。」
「妳確定?」羽熙盯著林璇的外套口袋,蓋上運動飲料的瓶蓋。
「要我這個『三觀不正』的人去追妳的大女神,妳捨得?她都為妳走下神壇了……」
「三觀不正的人,不會說自己三觀不正。況且不正的定義,每個人都不同。」林璇說的平靜,但口袋裡的手握緊了平安符。
兩人對視,像高手過招。但羽熙最後只是笑了笑,朋友妻不可戲。
「不,我還是比較喜歡比我矮的。大女神穿上高跟鞋就超過一八零了。」羽熙的理由略顯牽強,但林璇漸漸鬆開口袋裡的手。
「身高算哪門子擇偶條件。」林璇撇過頭,其實這話也無意間透露她的心。
「嘿?別小瞧身高,就民間調查結果,大部分女人還是喜歡男人高大,至少也不要比自己瘦小。」
「我不是男的。」
「但也用不著『仇男』吧,璇姊姊。」
璇姊姊?這是個搞笑的稱謂,對羽熙來說,也只有她敢這樣開林璇的玩笑。但今天不同的是,林璇竟然笑了,因為她想起了一個人。
「璇,妳幹嘛對我笑得這麼噁心?」
「妳才噁心。我不過是想起了一個有趣的女孩。」林璇雙手交叉抱胸,眼中有笑意。
「靠,林璇,妳真是行走的女人吸引器,又招蜂引蝶,小心大女神不開心,女人的忌妒心可是很可怕的。」
「我只是說有趣,也沒要對人家做什麼。就妳一天到晚想那種事,別把其他人都當成慾望衝腦的下三濫。」林璇翻好友白眼。
「下三濫嗎?璇,妳好好回想一下,妳當初是怎麼勾搭上周玥婷的,去年公司尾牙聚餐後的……」
「滾!」
提到關鍵字,林璇生氣,不再理會羽熙,戴上手套、安全帽,騎上重機就要走。事實上,羽熙不是幸災樂禍,她是替好友感到遺憾,只希望林璇別讓過往的傷痛掩蓋了美好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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