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程別戀》
「那逝去的像流水像雲煙，多少繁華的盛宴聚了又散散了又聚，多少人事在其中，而沒有一樣是留得住的。」——徐國能《第九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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甫入大學，我還以為只有十八年的資歷不能嚐盡天下九味，如蒼海桑天的淡而無味。但，二零二一年九月入學前後，身邊人一下子來了個翻天巨變，朋友走了大半，最親密的妳有天突然告訴我，妳也要去英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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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別那天，我為妳執拾，妳不如平日熱情，格外安靜，小心翼翼地把衣物、相片和朋友的名信片瑣碎品塞行李箱裏，我望了望清空的衣櫃，暗角的赤色窒頓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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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咩唔帶我比你條頸巾。」
「哦⋯⋯」妳也愣了愣，説：「咁我返黎咪可以着囉！」看着妳的諂笑，我心一陣絞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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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的父母很信任我，讓我護送妳去機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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計程車裏，我們各佔一邊門，中間隔着傳動軸，沉默充滿了車箱，我想過開口寒暄一番，但妳依着窗，任斜矄灑在臉龐，妳的惺忪雙眼我不敢打攪。夜幕低垂，引擎聲引領我們到了一號客運大樓，下車我問，妳會回來嗎？聳聳肩，也沒説回不回來。不回來我們仍能夠相見吧？妳也沒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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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機場，相擁、拍照、禁區外招手，這一連串動作我已被迫練習得行如流水，淚線卻沒得練習，當妳身影消失在玻璃幕後，本來決垻的眼眶又再潸然。我知總有一天要訣別，可能在雨天，可能在餐廳，可能在公園，料不到在機場。機場的燈光白茫茫，我的淚光格外耀眼，我嚐到了心酸的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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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十一月已別，一通長途電話也沒有。沒有妳的日子，我經常自言自語，我的碎嘴沒有耳朵會聽見，空虛的頭殼浸沉在枕頭，腦海中一張一張合照浮現。過去我常常開玩分手的玩笑，説當我禿頭時就分手，説三哥米線變得難吃時分手，但原來分手是這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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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識咗咁耐，我唔想貿貿然無咗個朋友。其實，分手仲可以做朋友。」妳在我懷裏咕哩咕哩地説，主張分手後不糾纏的我當時還動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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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頭來分隔兩地——我可不是要一個網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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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港分手，或者能碰上一兩面，在一個呼吸的距離重新認識，但隔了半個地球，我沒勇氣再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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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初，我認識了另一個她，細心且討人喜歡。她有次翻開我的相薄看到妳，問我是誰，我説：「舊友。」她識趣地沒再追問，彷彿看到我胸口的虛空，緊緊地抱着我，説起他移了民的前男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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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會唔會想再見到佢？」我撫摸着她軟軟的手背，使我想起你。
「想。」她並不遲疑。我心道：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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壓抑使情感更加強烈。我曾試過忘掉你，但香港的日子過得淡而無味，使我更渴望淡泊的日子中有妳。我又試過牢牢記着你的臉龐，但夢裏的虛幻是現實的孤寂，使我明白了風光旖旎只是雲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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興許，徐國能的悲惋比喻，忘了雲煙也有日會在天際重聚。我願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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