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骨相思》BL/古風 - 第五十三章：那年

「啊——！」陸青澤如一頭悲傷又憤怒的野獸，仰天嘶吼著，一個轉身用盡全力搥著身後樹幹。

　　他真的要發狂，看著心上人落得遍體鱗傷，絲毫冷靜不下來，他定要殺光那些折磨過顧小侯爺之人。

　　「殺了他們！我一定要殺光他們！混帳！」陸青澤紅著眼，回身祈求看向小四。「我要見小侯爺，幫我。」

　　小四安撫般輕拍著滿眼淚水男子。「我會，我先去牢房打探。迪蘭來了，瓦圖不敢做得太過份，你在這等我消息。」

　　無助的陸青澤，順著勢跌坐在樹前，心頭猶如被千萬支箭射穿，淌了滿地的血。

　　他的小侯爺，集一切美好於一身的顧小侯爺，怎能受到如此虐待，他恨不得立即將心上人緊緊抱住懷中，替他痛。

　　被無情拖回牢房，隨意被扔進牢中，顧行之胸口一陣疼，再次咳出一灘血沫，鮮紅血痕染在蒼白臉上，慘白襯上妖艷的紅，令人觸目驚心。

　　奮力將自己身子翻正，傷口夾帶著細碎小石，不停磨擦在傷處，疼得顧行之眉頭都舒展不開，緊皺一起。

　拖著自己不能動的傷腿，用著滿是傷痕的手，艱難向牆角退，再努力撐坐起身子，如此簡單動作，卻讓顧行之滿頭是汗，氣喘噓噓。

　　靠牆平穩氣息同時，聽見有人喚了聲「大王子。」，後聽見牢門被打開，有人走了進來。

　　「文武侯。」迪蘭嗓音親切溫和，與瓦圖野蠻霸道音調不同。

　　即使聲音帶著善意，依舊讓顧行之滿是厭惡，如今也見不到身前男子是用何神情看著自己。

　　他不悅地別開臉，一點也不想用正臉對向迪蘭。

　　「怎麼的？先是三王子，如今換大王子來羞辱本侯？」

　　當初接到親衛消息急忙趕來，未料還是遲了。

　　迪蘭見這位曾是風華絕代的翩翩公子，如今卻被折磨成這副慘樣，一時不知該如何化解對方敵意。

　　迪蘭放輕身段，盤坐在顧行之身邊。「文武侯，希望你能靜下心與我談談。」

　　這話可真好笑，他倆哪有好好談的可能。

　　顧行之冷笑一聲。「呵。談？你我有何可談？血海深仇，本侯不剝你們筋，拆你們骨就算心善，還想要靜下心談？」

　　「你們鎮北軍也殺了我們不少族人。」迪蘭顯得有些委屈，聲音略小說著，如此仇恨雙方都有。

　　「是啊！那還要談什麼！」顧行之坐挺身上，雖眼中無光但依然朝迪蘭所在處，狠狠瞪去，吼著。「殺我爹！殺我愛人！你還想本侯同你談什麼！」

　　迪蘭知道此時不該爭辯，他是要來化解仇恨，不是再來增加怨懟，他清楚面前這位大辰文武侯在意何事，現下應先將眼前人情緒安撫下來，急著說。

　　「大辰五皇子沒死。」

　　「何意！」顧行之瞬間楞住，眼眸顫抖著。

　　先前瓦圖信誓旦旦說云宿已經死了......

　　「休想騙本侯！瓦圖說他死了！」

　　「我說得是真的！」迪蘭向顧行之身略靠，用著只有兩人聽見的聲音大小，說著。「是你們大辰人將他帶走的。」

　　雙眼雖已看不見，有著灰霧的雙眸略泛著光，顧行之心急著伸手胡亂抓，抓住迪蘭衣袖，問著。「何人？是何人帶走的？帶去哪？」

　　「這我不清楚，那時五皇子的確受了很重的傷，瓦圖也想將他扔去餵狼，不知那大辰人說了何事，瓦圖就讓那人帶走五皇子。」迪蘭看著那雙漂亮眼眸帶著淚光，再次強調安撫著。「帶走時，五皇子還活著。」

　　聽到這番話，顧行之那枯萎將死的心，宛如被注入了一潭活泉有了生氣。

　　他摀著眼，不讓淚水溢出，相較於瓦圖的話，他還是更相信迪蘭。

　　一方面是私心希望，另一方面是瓦圖對自己充滿恨意，極有可能顛倒是非。

　　驀地，驚覺起迪蘭似有所求的意圖，雖希望自己愛人活著，但家國永遠在第一。

　　顧行之放下手，用著濕漉漉雙眼移向迪蘭，問。「你想要什麼？漠北三州本侯不可能讓給你們。」

　　那是父兄用鮮血守下的疆土，絕不可能割讓。

　　「漠北三州本就是大辰的，我無意要那三州。」

　　「那你要什麼？」

　　「我希望能在冬日來臨前，能讓我的族人過漠川峽谷，入漠北草原放牧，與大辰通商，和平相處。」

　　顧行之嘴角揚起一抹譏笑，以往韃靼就如同惡犬撲食，只想爭奪、只想大辰吞併，從來沒人如迪蘭一樣，希望兩國安好。

　　「迪蘭，你的阿塔、你的兄弟肯？他們可是一群貪得無厭的野狗。」

　　兩國之所以長年戰火，不就是韃靼為了想將漠川峽谷和漠北草原佔為己有。

顧氏先祖也知冬日來臨，大漠天寒地凍、大雪封路，糧草匱乏，韃靼族人生存困難，也曾想過談和，可韃靼王族卻不時侵入大辰領地，燒殺撂奪，逼得兩方無話可談，只有刀兵相見一途。

　　「是，接下來是第二個請求。」迪蘭心情複雜，遲疑好半响，將聲音壓得更低些。「我希望文武侯能助我一臂之力，讓我坐上韃靼王位。」說出時，自己都覺得荒謬。

　　一時間顧行之沒聽明白，低聲詢問。「你是說，你想要那個王位？要本侯幫你？」

　　「是。」迪蘭回得斬釘截鐵。

　　「呵。」顧行之覺得可笑。「要你的死敵幫你搶那王位，迪蘭，這可是通敵，膽子不小。」

　　迪蘭何嘗不知這事嚴重性，可他真的厭倦了。「我們不該是敵人，相信顧氏所求的也是百姓安居樂業、平安喜樂。」

　　這話沒錯，顧氏比任何人更厭惡戰火烽煙，比誰都更不想百姓流離失所，天人永隔。

　　顧行之靠回牆面，垂目思考著迪蘭所說。

　　如今韃靼王更偏向將王位傳給二王子扎雷，他們三兄弟中屬迪蘭最不受寵，因他與其他兩位兄弟不同生母，個性也截然不同。

　　也由於迪蘭個性溫和，不像札雷、瓦圖有侵略、野心，故不受韃靼王重用。

　　「你的提議雖好，可現下本侯只是個階下囚，幫不了你什麼。」顧行之抬起被銬住的雙手，顯得心有餘而力不足。

　　「我會想辦法救你。」迪蘭幫顧行之解開鎖銬，看著雙腕被割出傷痕，心中不免有著愧疚，又想到剛抵達寨中所得消息，不免心驚著。「希望一切都來得及。」

　　「嗯？」

　　看著顧行之臉上疑惑，迪蘭心緒更加難安，眼前這人可是顧家的寶。「剛到寨時，收到你的哥哥們已出兵。」

　　一想到當年鎮北軍如失去心性的惡狼，只為頭狼報仇而殺紅了眼，將韃靼軍撕裂啃碎、每個族人肢離破碎，烽火連綿整個大營，迪蘭就不自主在心底生出一股惡寒，那場堪稱屠殺的戰事，是他們活著人的夢魘。

　　「領軍的是誰？」聽見出兵，顧行之感到這事情正往最壞的方向走。

　　大軍出兵一事絕不可能是皇上下得旨，那就是哥哥們自己的決定，這一出兵不等同於違抗軍令。

　　明知眼前人看不見，可迪蘭還是笑得苦澀，十分無奈。「文武侯，鎮北軍密得跟鐡桶似的，能知道他們出兵已屬不易，怎還可能知道是誰領的軍。」

　　顧行之頷首。「那你最好快點想辦法，在本侯哥哥們抵達前將本侯救走，不然本侯無法保證將會有何種結果。」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BJng28FE7
　　迪蘭也清楚這利害關係，以瓦圖個性，寧可魚死網破，也不可能還回這位死敵。

　　「文武侯。」一件事一直擱在迪蘭心中許久，也因為這件事才造成顧氏與韃靼不死不休的局面，眼看烽煙即將再起，能減少一分仇恨就少一分。

　　「鎮北大將軍不是我們殺的。」

　　聽見自己父親未封侯前的稱號，顧行之心頭一疼，當年那震撼人心的畫面又再渡浮上腦中，那是永遠的悲働，頓時怒火衝上，吼著。「都將我爹首級斬下，還說不是你們殺得！迪蘭！敢做不敢當嗎！」

　　「文武侯，你先別激動。」迪蘭趕忙安撫躁動的顧行之，解釋著。「砍下鎮北大將軍首級的是瓦圖，可我們到時，他已經死了......」

　　「你說什麼！」顧行之激動抓住身前人衣袖，急著問。「不是你們，那是誰！」這與當初所知的不同，不是韃靼那會是誰。

　　「不清楚，趕到漠川峽谷時，只看著一小批穿著大辰軍服的騎兵急忙撤離。」

　　顧行之倏地想起那日在漠北草原，陸青澤的推測，消息是假的，人也是假的，有第三方人混在其中。

　　又著急問著迪蘭。「那射向云宿和射向本侯那兩支冷箭呢？」該不會這也是第三方人所為。

　　「射傷文武侯的，的確是瓦圖，而射中五皇子的，不是我們。」

　　全身之力像是被洩了氣，顧行之無力倒靠在牆上。

　　這一切都與所知不同，也或是說有人有心將這事推向韃靼，為的就是讓兩方撕殺、仇恨，從未想過會有第三方存在。

　　而這幕後之手了解韃靼、了解顧氏，然只需要混雜在其中，就能輕易挑起兩方怒火。

　　「文武侯，我不能待太久，我先回去，我會盡快想辦法救你出去。」

　　顧行之無心理會迪蘭，獨自陷入一團迷霧中。

　　回想六年前那場戰火，是真由韃靼挑起，還是有人刻意為之，或是說在很早之前，就已有人與韃靼勾結，想用漠北三州換顧氏全族性命。

　　一整日折騰，加上新舊傷的疼痛，都讓顧行之顯得虛弱，氣息沉重倒靠在角落微喘著，也感覺到自己身體發起微熱，神智開始模糊，昏昏欲睡。

　　正當快暈過去時，聽見門口有著爭吵聲，接著是重物落地悶哼聲，不到須臾齷齪笑聲從上方傳來。

　　「小美人。」

　　雖已看不見，但從這聲音不難猜出這男人，正用著下流低俗目光看向自己，說不定還吸吮著唾液。

　　「呵。」顧行之嗤鼻一笑，是對自己的自嘲，有時長得美真是種罪過。

　　「三王子說，誰能打斷小美人的腿，小美人就歸誰。」

　　一股惡心帶著體味熱氣噴在臉上，顧行之能判斷此人正蹲在身前打量著自己。他厭惡別開臉，對撲在臉上之氣都覺得髒。

　　「你兩腿都是我打斷的，今夜你是我的。」

　　哧啦——！

　　胸前衣料被用力拉扯開，顧行之感到一股涼意竄入體內，微咬著唇瓣，悶著怒氣，腳雖斷了，但手還在，還是能一掌將這人擊斃。

　　將所有力氣都專注在掌上，顧行之等著這猥瑣男下一步，還未等到就聽見十分輕微驚愕聲，一股腥熱噴在脖頸，原本身前之人忽地向一旁倒去，發出一聲悶撞。

　　他不知道發生何事，但能猜出應是窩裡反，有人殺了身前男子。

　　「呵呵呵——！」笑得有些苦澀，顧行之都不知道自己的容顏有一天會害死自己，嘲諷著。「本侯這具破爛身體，還真是值得你們來搶。」

　　一陣風由上往下墜，隨風而至的是再熟悉不過的竹葉清香，顧行之心頭一震，坐直身難以置信。「你怎麼來了？」

　　這股清香除了云宿，另一個人就是陸青澤。

　　對於陸青澤突然到來，原本不慌的情緒，頓時混亂起來，雙手胡亂揮動著，著急催著。「陸青澤，你為什麼要來！你來這做甚！你走！你快走！快回去！」

　　打從心底不想眼前人再犯險，才會在驛站下了迷藥，以為如此做陸青澤就會放棄，卻未料想到他竟如此執著，涉險潛入韃靼。

　　顧行之不明白為何要對自己付出這麼多，他還不了！還不起！甚至連想要的喜歡，說不定也給不起。

　　到底為何要如此不顧自身安危，執迷不悟跟過來，他最不想就是將陸青澤牽扯進來。

　　身前人一直沉默、悶不吭聲，惹得顧行之更加煩躁。「陸青澤，本侯要你走！你快走！」

　　倏地，身子被擁入一個溫暖又結實胸膛中，耳邊聽見強忍住的嗚咽聲，肩背被雨滴落下，帶著濕熱。

　　顧行之能感受到抱著自己之人，不知是害怕還是激動，身子劇烈顫抖著，嗚咽聲輕為低泣，聲聲入耳，如一股暖流融過那片冰山，暖著心頭。

　　本想將人推開的顧行之瞬間軟了心，明白抱住自己的男人是真的在乎自己，當時那句心悅，從不是假。

　　低啞聲帶著傷心，喃喃著。「對不起小侯爺，對不起，是屬下來晚了。」

　　「陸青澤，這不是你的錯。」明明是自己一意孤行，將他拉下水。

　　鬆開懷抱，陸青澤看著長髮凌亂，臉上帶著污穢血跡，更加心疼難受，捧起那張蒼白到快無血色的臉龐，深情凝望好片刻，在額間重重落下一吻，這吻不僅有著情意更多的是不捨。

　　顧行之伸手撫上那張掛著兩行淚的臉，記憶中是一張俊逸卻帶著憂愁的臉，仰頭輕柔吻掉滴落淚水，愧疚著。

　　「陸青澤，本侯不值......」

　　溫熱帶繭掌心貼摀在唇上，阻止顧行之再說下去。「值不值得不該由您說，而是該由屬下說。」將人抱入懷中，珍惜疼愛親吻著小侯爺側頸。「小侯爺，您值得。」

　　下頜依靠在寬厚肩頭，顧行之留戀著那股清香，曾經那股茫然、對生命的不期待，如今又重回希望，抱住自己的男人總會在不知所措時，伸出手拉住自己。

　　云宿離開這六年，身旁空了，心少了，自己在黑暗中孤單行走著，這人明明也一身迷茫，卻提了一盞燈來到自己身旁，牽起自己的手，與自己朝那光明處走去，走向那久違不見的陽光底。

　　顧行之不清楚從何時開始，對陸青澤產生珍惜之心，也因珍惜，更不想他扯入兩方角力中，成為當中犧牲品。

　　可不管如何將他摘出去，總會再度回到身邊，他希望陸青澤活著，陸青澤也希望他活著，那他決定與他一同逃離這裡，一起回到大辰。

作者說：

終於看見卷一完結的車尾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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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那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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