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骨相思》BL/古風 - 第五十一章：家人

今日京城雲霧厚重，蓋住蒼穹，讓人覺得有著沉悶之感，舒展不開。

　　哐——！

　　嘩啦——！

　　書案上文房四寶隨著顧羡之怒火，全被掃落在地，一早從北威大將軍府趕來的顧衡之看見地上狼藉，又看向滿臉殺意。

　　似下一瞬就會伸手將人給滅的顧羡之，霎時楞往在書房門口，進也不是，退也不是，瞧了瞧滿地書卷、裂成兩半的硯台，和東倒西歪的筆架。

　　能讓一向脾氣溫和，顯少發火的大哥如此生氣，定和自己急忙趕來之事有關，瞥見桌案上獨留一支雀尾令，就更加確定。

　　「哥......」面對顧羡之的盛怒，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顧衡之心中都有些發抖，踏入書房，試探性喊了一聲。

　　顧羡之未回話，只是閉上眼，努力平復自己因憤怒而起伏略大的氣息。

　　「你是不是收到消息了？」顧衡之太了解大哥，外表溫和儒雅，可真生起氣來，能將人的頭給扭下。

　　「找不到長寧時，就有不好預感，沒想到竟落在瓦圖手上！」強忍住欲爆發的情緒，顧羡之語氣有些無奈。

　　回復情緒的他，才發現自己二弟竟出現在書房內，還是在即將上朝前，疑惑問著。「你怎麼來了？」原本還以為是自己侍從。

　　「我和我爹也收到長留的消息，我爹想，哥一定也收到，要我趕來要哥先沉住氣，想必唐太傅也有消息，等會定會拿此事做文章。」

　　顧羡之嗤鼻一笑，自己寶貝弟弟會落入韃靼之手，會沒唐太傅手筆，真是做賊喊抓賊。「我就看那老頭想說什麼，他膽敢抹黑長寧，我定讓他血濺堂上！」

　　「哥，你先別氣，我們先上朝，見招拆招。」

　　將略為凌亂衣袍整理整齊，顧羡之帶著平日見不到著的狠戾，眼眸中皆是殺氣，敢動他的弟弟，不會如此算了。

　　今日正殿上果真煙硝味極重，一開朝，以唐太傅為首的文官們，就針對文武侯擅自離京，獨自前往東北，視王法為無物，洋洋灑灑列出十條罪狀，並奏請蕭景帝定要嚴懲文武侯。

　　等一排文官述列完文武侯犯行後，唐太傅跨出文官首位，朝皇帝行禮。「啟奏聖上，文武侯身居高位，卻屢次罔顧身份，行事恣意妄為，不循王法，未獲旨意三番兩次前往東北，引起邊境動盪，實為不妥。」

　　唐太傅停頓須臾，餘光瞥了一眼武官首位的北威大將軍，又將視線移回龍椅上的蕭景帝續說。「據臣所知，此次文武侯更加得寸進尺，不顧兩國協議，帶著親衛踏入韃靼境內，意在挑起兩國戰火，臣懇請聖上......」

　　「一派胡言！」聽著滿口胡話，再有修養的顧羡之也忍受不住出聲制止。

　　閉眼深吸了口氣，壓下自己滿肚怒火，寬袖向下一揮，「啪！」地一聲洪亮振袖聲，響遍正殿四周，聲音震撼人心，將一排文官嚇得差點站不穩。

　　站在顧羡之身後的常勝將軍顧衡之心頭一驚，知道自己大哥已然怒火衝天，伸手想拉住，卻晚了半息，人已大步邁向唐太傅面前。

　　「那就得問問趙洪那個廢物，為何守不好東北！」聲如洪鐘的音量，目光如一把尖刃，直視著身前這位曾經先生，此時顧羡之多想一掌將人擊斃。「還敢把怪在文武侯身上！」

　　如一頭兇狠野獸，張牙舞爪地立在身前，氣勢凌厲且霸道，就連經歷過風浪的唐太傅都有些承受不住，生出恐懼，腳步不自主向後退，拉開與這頭發狂野獸的距離。

　　「鎮北侯，此話何意！趙將軍為大辰鎮守東北，盡心盡力，一刻不敢鬆懈，你怎......」

　　顧羡之就猶如伸出利爪，再度逼近，陰沉說著。「盡心盡力？不敢鬆懈？」這可是最可笑的笑話。「太傅是否已年老眼瞎？或是說太傅顛倒是非的能力已到了爐火純青之地！文武侯真是自己入韃靼？還是那個廢物趙洪，讓瓦圖進入東北如入無人之境？」

　　這段話引起滿朝文武震驚，交頭接耳私語討論著。

　　唐太傅臉色倏地煞白了些，不解為何顧羡之這麼快就知道瓦圖之事，即使顧行之暗衛沒死光，也無法這麼快將消息傳回北疆，更別說傳回京城，難道這其中出了什麼岔！

　　快速恢復心神，看著曾經學生如此逼問自己，唐太傅不悅之情也展示出來，怒斥著。「鎮北侯，休要胡說！」現下不管如何，都要先將趙洪保下來。「讓敵國王子入大辰是大罪，鎮北侯可別信口雌黃，又有何證據證明是趙將軍放瓦圖進大辰！這件事明明是文武侯......」

　　「聖上！」顧羡之再次打斷唐太傅之言，無需再與這人爭論，他的弟弟身處險境，必須趕緊得到出兵許可，趕往北疆，而不是在這逞口舌之快。

　　「文武侯的確擅自離京，可整件事是有人設下陷阱，假借五皇子之名，騙文武侯前去東北花林，而韃靼三王子早就入大辰，埋伏在花林，待文武侯一到就將其擄走。」

　　蕭景帝聽見自己愛子稱號，搭在扶手上的手指不自主微攥緊，而唐太傅神情更是錯愕，難以相信顧羡之竟知到的如此詳細。

　　鎮北侯臉色凝重續說著。「東北花林屬大辰境內、東北軍管轄之地，臣想問，為何文武侯會在東北花林遭受伏擊？文武侯擅自前往東北的確為錯，可東北軍難道就無怠忽職守之責嗎？」

　　顧羡之撩起衣擺直跪在地，沉重而嚴肅道。「聖上親封文武侯在大辰境內被敵國王子擄走，東北軍竟一絲消息、一點作為皆無。」向蕭景帝叩拜，已有準備接受龍顏震怒。「臣再次想問，東北還是大辰的東北？東北軍還是聖上的東北軍嗎？或已是韃靼屬地？」

　　「大膽！」蕭景帝勃然大怒，重重拍在扶手上。

　　顧羡之最後那段話，無疑是挑動當今皇上最忌諱之處，正殿文武百官也因聖上這一怒，嚇到跪拜在地。

　　「聖上，息怒。」

　　顧羡之可不想消停，他想將這把火燒旺一點，最好讓趙洪、東北軍一同陪葬。

　　「臣無心惹怒聖上，而是發自肺腑，趙洪將軍讓韃靼隨意進出大辰東北已非首次，如再不加以嚴防，東北危矣，懇請聖上召回趙洪將軍，撤查一切！」

　　跪於地的唐太傅心緒難明，摸不透為何顧羡之會知道的如此清楚。

　　他目光不善的看向身旁跪著直挺的男子，問到。「鎮北侯，你口口聲聲說東北軍守護不利，放任韃靼於東北擄走文武侯，可有證據？還是只是憑猜測？」

　　顧羡之眼神犀利，嘴角輕勾，他明白為何唐太傅會如此問，因為燕雲十六騎本是自己的親衛，但卻讓給了自己弟弟。「唐太傅要證據，好。」頷首。

　　　又朝皇上跪拜。「聖上，請召燕雲十六騎，朱雀軍雀首入殿，就可明白一切。」

　　倏地，唐太傅如被打了一計悶棍，震得腦中嗡嗡作響，有著皺紋的眼眸瞪得極大，這是自個兒沒料想到的結果。

　　這次失算了！

　　「聖上。」見到唐太傅一臉震驚，顧羡之雖有些得意，但心中還是十分不安，必須快一點，他的弟弟等著他去救。再次跪拜。「請准許臣......」

　　北威大將軍忽地抬手阻擋顧羡之將話說完，恭敬朝蕭景帝行禮。「聖上，容臣稟，文武侯擅自離京確為不妥，可被擄是事實，一切對錯可待將人救回後再議，眼下重要之事是救回文武侯，如文武侯有所閃失，是大辰莫大恥辱。」

　　驀地，顧羡之明白叔父阻止自己打算請旨意圖，這關乎於兩國，決定權必須在皇帝手上，而不是用兵權逼迫皇上同意，這不僅會讓聖上更加忌憚顧氏，不定還會弄巧成拙。

　　蕭景帝閉目沉思，正殿內鴉雀聲，靜到能聽見些許急促不安、些許平穩無波的呼吸聲，當皇帝再次睜開眼眸，那對有著老謀深算的目光已有了決定。

　　「常勝將軍。」

　　「臣在。」

　　「立即動身前往北疆，接管鎮北軍，要求韃靼放回文武侯，收回羽林軍兵符，並要文武侯即刻回京。」

　　顧衡之抱握行禮。「臣領旨。」

　　「傳朱雀軍雀首來見朕。」蕭景帝起身朝殿後走去。

　　「退朝。」首領太監宣達。

　　文武百官恭送蕭景帝離去，紛紛起身依序退出正殿，而唐太傅臉色鐵青，皇上真召雀首，心想這下保不住趙洪了。

　　趕忙想回府上準備的顧衡之快步正要下百階，被身後行走飛快的顧羡之喚住。

　　「長樂！」

　　顧衡之停住，回身看著衣袍被風吹起，氣勢凌人的大哥走來。「大哥。」

　　「長樂，定要將長寧帶回來。」顧羡之臉上擔憂著，落在瓦圖手上定要吃足苦頭。

　　「哥，別擔心，陸青澤也去了韃靼，相信會護好長寧的。」

　　顧羡之眉頭依舊緊鎖著略點首，雀首傳來的訊息也有提到這點，還真是沒料想到，陸青澤時時都在注意著自己這個寶貝弟弟。

　　「韃靼與我們有不共戴天之仇，如平和談判做不到，那不惜......」

　　「長安、長樂。」北威大將軍顧崇朝打斷顧羡之後話。

　　「叔父。」

　　「爹。」

　　兩人一同看向臉色也極為難看的大將軍，顧崇朝瞧看了顧羡之片刻，深嘆口氣，拍了拍大侄子肩頭。

　　「長樂，以和平談判為先，如韃靼或是瓦圖冥頑不靈，不惜一切代價也要將長寧救回來，顧家人再也不能死在韃靼人手上，他們想引火自焚，那鎮北軍將會再次踏平整個大漠。」

　　這話讓顧家兩兄弟驚詫，睜大眼眸，難以置信看著眼前長輩。

　　顧衡之快一步回過神，頷首。「爹，孩兒知道。」

　　看著還未緩過神的顧羡之，北威大將軍無奈搖了頭，再次拍著他的肩，嘴角扯著笑。「叔父這個決定，長安可滿意？顧氏掌權人。」

　　倏地，顧羡之悟了。

　　他明白自己叔父為何要強調自己身份，他不僅是兄長，更是顧氏全族當家人。

　　在朝堂上未說出來的話，剛欲說未說的決定，都關乎著整個顧氏生死。

　　他懊悔著，的確太過衝動，差點將整個顧氏一門帶向萬劫不復之境，終究還是太不成熟。

　　明明自己才是當家人，卻還讓叔父擔心，一股難過湧上心頭，外加心中擔心的不安，鼻頭一酸，自責望著自己叔父。

　　「對不起叔父，是長安思慮不周，險些闖下大禍。」

　　「無事，關心則亂。」帶著安慰之意，輕拍著比自個兒高半個頭的孩子。「叔父知道這六年來你辛苦了，但要記得你身後還有叔父、這群弟弟們，他們都在。」

　　顧羡之一時紅了眼眶，當家六年如履薄冰，不時要求著自己要守護好顧家，可這如千斤重的壓力真讓自己喘不過氣來。

　　顧崇朝看向自己兒子。「長樂，阿蠻的事，爹會去找你姑母談，定會讓阿蠻搬去涼州。」

　　開心之情在顧衡之臉上展開，溢於言表。「謝謝爹！」

　　「爹這就去見你姑母，你也快回去準備。」

　　看著北威大將軍離去，顧羡之也想起自己二弟妹剛有身孕，卻在此時要與自己夫君分離。

　　「長樂，對不住，阿蠻才剛有孕，你卻要去北疆。」

　　「大哥，沒事的。」顧衡之靠到大哥耳邊小聲說著。「聖上忌憚鎮北侯離京，所以才不讓大哥你親自去北疆，二弟懂得。」

　　顧羡之何嘗不知蕭景帝的意圖，明面說得好聽，希望兩位侯爺都留在京城，實際上不就害怕放虎歸山。

　　他與自己弟弟能同時在京城，卻無法同時在北疆，為了就是讓一人在京城為人質，好牽制住整個顧氏。

　　「大哥對不住你們夫婦倆。」

　　「沒事的，阿蠻會理解的。」心裡難免有著失落，可一向樂天的顧衡之臉上依舊笑著，開心面對突如其來的變故。

　　「哥也會請求皇上，讓阿蠻去涼州。」

　　顧衡之開懷笑著。「那就謝謝哥了！」抬頭看了時辰，忙著說。「哥，我先回府準備，今日定趕去北疆。」

　　顧羡之略點頭，看著二弟疾步離去的背影，原本飄盪不安的心，似有了著落，仰頭看著被雲層遮住的蒼穹，肩上重擔似是鬆了許多。

　　叔父說的對，他的身後還有這些弟弟們支持，擁護著自己，給自己最強勁的後盾，為了不將顧氏再次帶向戰火，往後定要更沉穩，更慎重下每個決定，好讓顧氏一門不再受到傷害。

　　東北軍一而再、再而三挑戰自己，他也不會再退縮，先前想奪下東北軍權的想法更加堅定。

作者說：

大刀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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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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