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骨相思》BL/古風 - 第六章：抛餌

忿忿不平的三皇子在劉淑妃宮裡待不到兩刻鐘，就見一名太監急急忙忙出了永軒宮，沒過多久唐太傅入了宮，以教導三皇子名義，與劉淑妃三人在云崢宮裡留了有一個多時辰。

　　唐太傅出了宮，回到太傅府沒多久，陸青澤隨後就駕馬前來。

　　一個俐落下馬，門口侍從迎上前，恭敬為陸青澤牽馬，喚著。「陸將軍。」

　　府內管家也快步來到門口，招呼著。「陸將軍，太傅正在偏廳等著您用膳。」

　　所謂會無好會，宴無好宴，陸青澤對唐太傅這突如其來的招喚，心中不免有些警覺。

　　跟著管家來到偏廳，見到桌上擺滿豐盛的菜餚，席上卻只有唐太傅一人，更加疑心。

　　「先生。」陸青澤抬手行禮。

　　名義上雖為唐太傅義子，可在陸青澤心中總有一股莫名排斥，怎麼也叫不出義父二字，故一直都是以先生來稱呼。

　　唐太傅一臉和善，臉上笑容常駐，雖近五十，但保養得宜，除了鬢髮有些許泛白，笑起來時，眼角偶會牽出歲月痕跡外，風采依舊。

　　「言澈，坐，還未用膳吧，一起。」

　　「多謝先生。」陸青澤撩起衣擺坐在唐太傅一旁，看著滿桌菜，笑著問。「先生，怎未見其他賓客。」

　　唐太傅爽朗地笑了幾聲。「今日只有你我父子倆，並無他人。」

　　太傅看了一眼一旁服侍的侍女，侍女近身先是為兩人佈菜，斟酒。

　　「過幾日言澈要前往北疆，你我父子有好一段時間無法一起用膳，為此特地為言澈送行。」唐太傅屏退侍女後，拿起酒盞說著。

　　陸青澤也起酒盞，敬著。「先生客氣。」

　　「這麼多年都未曾聽言澈喊老夫一聲義父。」

　　唐太傅雖笑笑，語氣中卻帶了些許責之意。

　　陸青澤臉僵了瞬間，略顯尷尬的笑著。「在言澈心中，不論是何種稱呼，都感念先生救命之恩及提拔之情。」

　　兩人對話極其客套，心中各自有著盤算。

　　陸青澤也不清楚為何對叫唐太傅一聲義父是如此厭惡，明明在自己重傷時用心照顧，請了最好的大夫來醫治自己，但心底總有一種深深的排斥感。

　　他自己也說不出為何，或許在找到自己那段丟失記憶前，眼前永遠對自己皮笑肉不笑，又像是關懷備至的太傅，永遠有著戒心，無法完全信任。

　　而自己的父母也總是在誇稱唐太傅的好，更讓自己有種違和感。

　　看著眼前這人，這麼多年還是如此不冷不熱，唐太傅也顯得有些不悅，臉上雖還笑著，但心中卻恨著。

　　「罷了，一聲稱謂，影響不了我們倆的父子之情。」

　　說著就慈父般，夾起一塊肉放到陸青澤面前小碟上。「起筷吧，菜都涼了。」

　　「先生是有事情要交待給言澈？」

　　雖說是義父子，可在邊城那些年，兩人也沒太多接觸，除了自己重傷頭一年，唐太傅常到邊城外，其餘都是書信往來。

　　所來的信件，也大都是些淺略寒喧，更多是在自己入了西北軍後，交待如何在軍中獲得秦將軍信任，拿到兵權，建功立業。

　　今日這晚膳，雖說是踐行，但陸青澤知道，更多的意思是要自己在鎮北軍為他獲取更多消息。

　　鎮北軍就如同鐵桶一般，外人難以介入，此次唐太傅力薦自己成為監軍入鎮北軍，就十分清楚自己是太傅手中的一枚棋，只是不清楚，唐太傅到底要對辰國這北疆鐵壁做些什麼。

　　「言澈如何看鎮北軍？又對鎮北侯府兩位侯爺有何看法？」唐太傅並未直接回答陸青澤的問題，反而繞著問。

　　陸青澤對鎮北軍可說是了解甚少，除了在西北軍偶爾聽到同僚談論到鎮北軍英勇外，更多的是回到京城從街坊鄰居、侍衛明月口中得知。

　　明月十分崇敬前鎮北侯，對如今兩位侯爺平定北疆也十分敬仰，而街頭巷尾只要提到鎮北軍、鎮北侯府，都是好話，盡是稱讚。

　　明知道他此次前去鎮北軍，是做為唐太傅的眼線，但他並不想與鎮北侯府為敵，如可能他兩方都不想得罪。

　　「鎮北軍驍勇善戰，軍紀嚴明，各位將士忠君愛國，個個鐵骨錚錚。」陸青澤只能照著自己所聽見的事情，依樣畫葫蘆的說著。「侯爺帶領的重甲軍，如銅牆鐵壁，小侯爺率領的羽林軍，風馳電掣，為北疆最堅固防線。」

　　雖說的客套，但也為真心。

　　唐太傅對這話雖未有評論，但臉上卻隱約顯出淺淺不屑的笑，再問著。

　　「那對兩位侯爺的看法呢？」

　　「言澈不便對兩位侯爺做任何評論。」

　　一為真與兩位侯爺認識不深，評價恐有偏頗，二是對顧行之有著不一樣的心思。

　　「父子間私下討論，無妨。」唐太傅飲著酒，笑得和藹。

　　眼前不給個評論，唐太傅是不肯罷休。

　　陸青澤心中滿是無奈，歛目思索了半响，推測著唐太傅問此事的目地，自己雖返京不久，但也知唐太傅與鎮北侯府素有嫌隙，尤其與顧行之關係更差。

　　「我與鎮北侯認識不深，從別人口中能知，侯爺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勇，品性也十分高風亮節，至於文武侯......」

　　他自己都無自覺得的笑了起來，想起那夜，的確難忘，如今自己又該如何定義這位擾動自己一池春水之人。

　　「風姿綽約，令人十分驚艷。」

　　美貌近妖，令人難忘。

　　最後這稱讚，陸青澤留在心中暗自想著。

　　他心中更多是想與顧行之接近，想更深了解這有多種面貌的顧小侯爺，雖然清楚此次去往北疆，是為唐太傅查探一二，但能跟在顧行之身邊還是開心的。

　　在陸青澤臉上見到不同以往的笑容，唐太傅瞧出些端倪，問著。「言澈見過長寧？」

　　顧行之多日不上朝，唐太傅猜測兩人不該會有接觸才是，可見陸青澤神情與反應太過不同，不免讓唐太傅留了個心眼。

　　自個兒頭日回京，就遇上醉酒後的顧行之，還發生了肌膚之親這件事，陸青澤是絕計不能提的。

　　收斂了自己的表情，回著。「今日在武練場時，有幸遇見小侯爺，交談了幾句。」

　　「長寧的確才華出眾，曾經的他光彩奪目，開朗樂觀。」

　　曾經？

　　這不知是第幾次，從別人口中聽見相同的言外之意。

　　顧行之就像是被罩在迷霧中，被層層薄霧阻隔著，既神秘又令人好奇，更讓陸青澤想一探這如紗之霧。

　　「那言澈認為鎮北軍對聖上可忠心？」

　　「自然是忠心。」陸青澤不明這話的含意。「鎮北軍鎮守北疆幾十年，不讓韃靼侵入辰國一寸土地，傷害任何一人，如此軍士會不忠心？」

　　也是身為將士的陸青澤，對於唐太傅的問題，心中有著反感，不論是鎮北軍或是西北軍，都是用生命在保護辰國一草一木，最怕的就是有心之人的揣測。

　　「先生為何會如此問？」陸青澤心中雖反感，但面不改色問著。「先生是收到何消息？或是鎮北軍內有異狀？所以才希望言澈入鎮北軍？」

　　唐太傅太多彎彎繞繞讓陸青澤拿不準是何心態，說實話自己心中對鎮北軍有一定程度的好感。

當年韃靼侵入辰國是顧氏一門與鎮北軍眾將死守山陽關，多少軍士埋葬於那片土地上，顧氏一門也殞損了多少好男兒，如此忠君愛國怎能不讓人敬佩。

　　這頓飯吃的陸青澤難以下嚥，這些年唐太傅總是如此彎繞著說話，要自己猜著，太累。

　　面對陸青澤的詢問，唐太傅依舊沒有正面回應，又把話題繞了出去。

　　「那言澈覺得三皇子與七皇子如何？」

　　「呵。」陸清澤笑出來，是真笑，他一個從三品將軍能對皇室說何評價。「先生，關於這個問題，言澈如回答就是逾矩了。」

　　「無他，只是問問兩位皇子給你的感覺而已，但說無妨。」

　　陸青澤扶額思索了一下，心中嘆氣，這位太傅總是如此逼迫。

　　「三皇子溫文儒雅，七皇子平易近人，待人和善。」

　　無奈只能給出幾句客套話，對於七皇子的評價為真，但對三皇子，陸清澤心中真想給的是斯文敗類。

　　在宮中不時都會見到三皇子輕薄宮女，杖著皇子身份為所欲為，就知這位三皇子品性好不到哪去。

　　「那言澈覺得這兩位皇子誰更適合成為太子？」

　這話如同電擊，驚得陸青澤從椅上跳起，過大的舉動連身下的椅子都翻倒在地，唐太傅也被突如其來的行為征楞了一下。

　　陸青澤目眥盡裂的盯看著眼前之人。

　　這人是想坑死自己嗎？

　　皇位之爭怎能拿出來討論！

　　就算是私下談話，這也是大逆不道。

　　自己才回到京城不久，尚無根基，比不上目前這位位高權重的唐太傅，如今日在此發表了看法，來日自己可能就上了斷頭台。

　　口口聲聲說是父子，這是想將自己逼上死路吧！

　　「先生，請恕言澈無法回答這個問題，皇位大統不是學生能評論的。」

　　看著眼前這名俊朗又正直的陸青澤，唐太傅意味不明的提了一下嘴角。

　　骨子的靈魂依舊沒變。

　　陸青澤抬手行禮。「多謝太傅宴請，言澈府中還有事就先行告退。」

　　這裡可一刻也待不下去，再不走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見人急著要走，可話還未說完，唐太傅喚住他。「言澈，為父這不是擔心你嗎？」

　　陸青澤疑惑打量著眼前人，這麼多年來只知自己有這樣一位義父，可這義父到底是怎樣一個人，可是完全都不了解。

　　他緊抿著唇未有任何表示。

　　「京城水深，朝上擁三皇子的人有，愛戴七皇子的人也有，聖上遲遲不立太子，這兩股勢力雖不在台面上，可暗地裡卻波濤洶湧，為父只是怕你走錯了路。」

　　陸青澤依舊不出聲，可他大約能猜測出唐太傅接下來要說的話。

　　先提鎮北軍，再提鎮北侯府，最後牽到七皇子，那定與顧氏一門有關。

　　看著一臉警惕的陸青澤，唐太傅知他所想，自己太了解陸青澤，也知要說服此人站在三皇子這邊並不容易。

　　「聖上不立太子，最主要的原因在於忌憚，忌憚鎮北軍，忌憚鎮北侯府及顧氏一門。」

　　果然。

　　陸青澤僵硬的表情有了細微變化，是對鎮北軍、顧氏一門好感，變化雖細可也看入了唐太傅眼裡。

　　「就如言澈之前所說，學生不相信鎮北軍、鎮北侯府或顧氏一門會有反叛之人，他們有的只有忠君。」

　　「可是言澈......」唐太傅停頓了一下，目光狡黠一閃而過。「功高蓋主啊。」

　　唐太傅緩緩飲了幾口酒，續說著。

　　「顧氏一門手握重兵，掌控著辰國北境，或許在前鎮北侯還在時的確忠君，可誰能保證如今的鎮北侯或文武侯不會有？兩位侯爺年輕氣盛，少年得志，難保心中沒有異想。」

　　唐太傅這一提，讓陸青澤心頭一顫，這的確是有可能的，當今聖上與前鎮北侯感情深，能將北疆權權交託，可如往後繼位者與顧氏不合呢？

　　以目前顧氏一門的兵權來看，只要顧氏有心要反，無人能擋。

　　辰國最強的重甲軍、速度最快的羽林軍及射程最準、最遠的弩弓軍全在鎮北軍中，的確不能不忌憚。

　　從陸青澤飄浮不定的眼神中，唐太傅能知他想到了什麼，嘴角輕微一揚，又再說道。

　　「將來如是七皇子繼承大統，那顧氏可就一手遮天了，那這蕭氏江山還是蕭氏的嗎？那如是三皇子繼任的話，顧長寧還坐的住？」

　　唐太傅雖臉上一股擔憂，卻掩不住眼中笑意，等著陸青澤的反應。

　　「不會的！」

　　陸青澤的反應果然如唐太傅所料。

　　「兩位侯爺絕不會有反心。」

　　他自己也不清楚為何對這兩位只有幾面之緣的侯爺如此信任，或許在心中那座秤早已是偏了，尤其是對顧行之。

　　不是因為有了肌膚之親，而是顧行之眼光清亮透澈根本不是奸邪之人。

　　「言澈為何如此肯定？」唐太傅用著狡滑目光瞧了一下神色有些慌亂的陸青澤，再道。「言澈可知，今日文武侯跟三殿下說了何話？」

　　「說了什麼？」陸青澤想起在東華門時，顧行之臉上就有怒容，原來是遇上了三皇子。

　　唐太傅十分善察人心，從陸青澤接連反應下，能斷定他與鎮北侯府兩位侯爺的感覺，定有所不同。

　　太傅一字一句說著。「顧長寧說，如是三殿下繼任大統，定要翻了這蕭氏江山。」

　「不可能！」陸青澤臉色變得鐵青，這話實屬大逆，不信顧行之會說出。「想必這其中定有誤會，小侯爺深受皇恩，萬不可能有如此想法。」

　　「哦—，言澈為何如此相信？與這位顧小侯爺，不是今日才見？」

　　陸青澤眉心驟跳了一下，也知自己反應惹了唐太傅疑心，解釋著。「兩位侯爺都是將門之後，做人處事都十分坦蕩，應不會是奸佞之輩。」

　　「呵呵呵呵。」唐太傅的笑聲令陸青澤心中一陣膽寒，眼神凌厲的瞧著。「言澈是被顧長寧的美貌給迷惑了？」

　　「沒有的事，先生多慮了。」

　　是嗎？

　　陸青澤自個兒也不清楚，但能確定的是，他並不討厭顧行之。

　　「這也難怪，一名男子長得如此狐媚、近如妖孽，也難怪言澈會被誘惑。」這話中隱約能聽出嘲諷。

　　陸青澤也不願再與唐太傅再扯下去，自己對於顧行之或鎮北侯府的看法都未定，不需別人過多評斷。

　　「先生，您說了這麼多關於鎮北軍之事，是聖上真起了疑，還是太傅自己有別的心思？」　　

還是回到今日重心，陸青澤清楚這餐飯的重點無非是想得到更多鎮北軍的消息，可這消息到底是公或私，就要看這位太傅存著怎樣的心思。

　　如果鎮北軍或鎮北侯府真對辰國有不利之事，即便自己對顧行之有道不明的情愫，也不會放任不管，可要是有人想藉自己的手，抹黑辰國棟樑，也不會幫的，即使這人是自己的義父。

　　「鎮北軍是否有不法或反心，還需言澈自個兒去看、去查。」唐太傅知道這一時半刻也無法說服陸青澤，也只能先誘著他去查。

　　「這些年鎮北軍不設監軍，糧草、軍响、軍械或是馬匹都經由鎮北軍內部處理，即使顧氏沒有異心，那底下之人呢？為保鎮北侯府名聲，言澈倒能幫看一二。」

　　這話又讓陸青澤有些迷茫。「是，言澈明白了。」

　　不知唐太傅心思為何，但能知道的是，唐太傅想將這事推在自己身上，明裡暗裡都是自己要去查，與他人無關。

　　「出軍在即，學生先行告退。」他一刻都不想再多留了。

　　看著陸青澤將離的背影，唐太傅又開口道。「言澈想聽聽，顧長寧五年前發生了何事嗎？」

　　顧行之這個名字，就如同誘人的餌，陸青澤停住腳步，猶豫了。

　　明知這是引自己上鈎，但又甘願回首咬住唐太傅拋下的餌，不管這餌是否有毒，自己都願意上鈎。

作者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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輪迴令系列：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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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抛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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