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火發出啪滋生,空地中央人來人往,傷患躺在建築物內接受治療,殺手們全都體力透支,雙眼無神縮在角落用衣服裹住自己禦寒。入夜後的山上氣溫驟降,附近的山林偶爾傳來烏鴉難聽的叫喊和貓頭鷹的鳴聲,堡壘內倖存的敵人被集中在一樓角落的空房間,由娜塔莉亞和安德瑞拉以期其他兩個人看守。
埃達斯灌下一整瓶水後隨手把瓶子扔到角落,風吹得她的臉頰泛紅,牙齒發顫,隨後朝被炸到只剩牆垣的走廊走去,並坐到赫曼身邊。她看著對方把一包乾燥絞肉扔進破舊的鍋裡,然後是一些香料和月桂葉,架子底下的煤炭燒得發紅,遠比兩人的臉色還鮮豔。
加入水的鍋子咕嚕咕嚕響,約莫幾分鐘,赫曼遞給埃達斯一碗熱湯,捧著溫暖的食物,這才讓埃達斯從活著的不真實感中抽離。
「天啊,活過來了。」她深吸一口氣,小口啜飲湯,肉沫順著喉嚨滑進胃,身上的寒冷似乎被驅走了一點。
「還好嗎?」赫曼和同伴並肩吃著晚餐,這場仗從天亮打到天黑,凌晨才有時間補充體力吃東西,而修至始至終都還沒有休息,這讓他們備感愧疚。
「幹嘛這樣問?」她用牙齒摩擦燙傷的舌尖,刺刺癢癢的。
「下午的時候我看到你蹲在草地嘔吐,晚上又看到你在牆邊乾嘔,剛剛我走出審訊室的時候你在流鼻血。」
「噢,」埃達斯聳肩,蠻不在乎。「沒什麼,只是有時候身體很不聽話而已。」
「琦拉雅和我說過你的病情,你需要去找一個專業的醫生接受治療,你快死了你知道嗎?」
「你又知道了,別詛咒我。」
「我是認真的,埃達斯,你生病了,等仗打完你必須要去治療,我會告訴以撒,我相信他也不會樂見自己的下屬慘死在莊園,修會找他麻煩的。」
「別說傻話了,他自己都能隨便打死人,又怎會去管一個小小的殺手死活?在他眼裡我們只比那些士兵高一點點罷了,根本沒差多少。」埃達斯翻了個白眼,「但是我一直都很好奇,我這樣一個不聽話又弱到不行的小角色,為何以撒要花那麼多心力在我身上?直接殺掉不是更好嗎?」
「別想有的沒的,首領自有他們的算盤。」赫曼迴避掉問題,這讓埃達斯更加疑惑。
「連修也是,他為什麼會注意到我,只因為桑爾罕?」她坐直身體,試圖從同伴身上找到一絲線索。「從我逃跑,到和國王的談判,他都親自會面親自指導,你難道不覺得奇怪嗎?打從我一心叛變的開始就應該殺了我,這才符合你們的規矩。
「夠了,埃達斯,我不想討論這個蠢問題,你得到兩個首領的欣賞和關注是你的幸運,這不適合拿來宣揚,我嚴重的警告你也不要去問他們本人,否則你最希望的事情就會發生,墓園都快塞不下這次戰爭的棺材了,你別添亂。」
「但是......咳咳,我有點害怕。」埃達斯放下空碗,餘溫還留在掌心。「我有種奇怪的感覺,修或是以撒越是注意我,我越覺得脖子上有把刀架在那。」
「別胡思亂想,睡覺吧,很快要進攻第二堡壘了,到時候離勝利也不遠,到夢裡你就可以好好的做白日夢,思考你那奇怪的疑惑。」他收走髒鍋子和碗,快步離開原地,到達營火旁時甚至轉頭望了眼埃達斯,那淺色的眼珠子彷彿每次都能精準定位目標,不需要尋找。
痠痛的肌肉在發抖,埃達斯知道自己需要休息,脹痛的肺還沒恢復,冷空氣更加刺激氣管,連帶胸口都在努力吸氣,她緩緩趴下,蜷縮在牆角悄無聲息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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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堡的辦公室裡,那許自若泰然站在櫃子前翻書,檢查報告,門外一陣騷動,緊接著是堡壘計畫監工的人闖入房間裡,原本安靜的氛圍被打破,對方連滾帶爬一路哭喊到那許腳下,臉上的紅印觸目驚心。
「瑟藍迪先生,您一定要幫我啊,我是被誣陷的,絕對是有人覬覦我的職位才設計陷害我,」他拉著那許的衣襬懇求道。「您最清楚我的為人了,我怎麼可能做這種事!」
「作為堡壘負責人兼計畫監工,就算不是你做的,你也應該要預防這種低級的錯誤發生,我如此信任你,你卻讓我在國王陛下面前難堪,你找我求救的意思是責任在我身上嗎?」那許語氣透露出毫不在乎的態度,門外侍衛的聲音越來越近,堡壘負責人更著急了。
「材料費不是我偷走的,瑟藍迪先生,一定底下的工人,只要給我一點時間,我會找出兇手的。」男人用盡全力想保住自己的性命和工作,看起來實在淒慘,但那許只是繼續手上的事務,連目光都沒有給過他。
「我的地位甚至都沒有你高呢,小布洛維斯先生。」他闔上厚重的書,終於看向地上的人。「你去找比我權力更大的人求救吧,例如你的哥哥,他或許有機會在國王面前替你說話。」
「不,顧問大人,求求您,我哥哥在外面打仗,回不來的,只剩您能幫我了,拜託,我不能丟性命啊,看在我哥哥的面子上就幫我一次吧。」
「瑟藍迪先生。」城堡的侍衛隊長在門口向會議顧問頷首,「很抱歉打擾到您,我們是來帶走小布洛維斯先生的,這是大臣的旨意。」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AjxmXioDx2
「我知道,你們繼續吧,不用在意我。」那許扯開被對方抓住的衣服,退到書桌前,這時查普曼侯爵從士兵後方走過,擋住要捉拿男人的手。
「誰准許你們這樣對一個貴族的,放開,」冒牌貴族的雅各一聲令下,眼前的侍衛這才停手。「就算是大臣,也沒有這樣的權限可以代替國王做決定。」
「可這是......」
「等國王回來再說吧,況且也不差那點時間,離開。」他扶起癱軟在地的小布洛維斯,驅趕走那群士兵。
「你不該插手這件事的,查普曼。」那許的聲音悠悠傳來,「你會拖自己下水的,別怪我沒有警告你。」
「袖手旁觀同伴被陷害,該擔心的是你才對。」雅各瞪了眼對方,語氣冰冷。「小布洛維斯先生,你還好嗎?」
「沒、沒事。」驚魂未定的男人死死抓住救命稻草,淚水再次潰堤。「你一定要相信我,我可以找出證據。」
「我和你一起找,我們會還你一個公道的。」雅各輕柔回應他的激動,眼神沉穩又極具憐憫。「布洛維斯家族那麼顯赫,怎麼會為了一筆材料錢貪污呢?」
「對、對,我絕不會拿我的名譽開玩笑的。」
「夠了,你們要討論去別的地方討論,別在我辦公室喧嘩,我可不想捲入這場糾紛。」那許冷臉趕走兩人,如此態度立刻引來不滿。
「我們自然不需要你的加入,你就繼續在局勢之外逍遙吧,算我錯看你了,瑟藍迪。」
雅各悻悻然帶著小布洛維斯離開,然而大門關上之際,原本還反目成仇的那許抬眸望向二人走的方向,閃爍的目光和外頭的雅各不約而同對上,得意又帶點戲謔;嘲諷又摻雜點輕浮。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zVxWJa3AJg
「慢走,查普曼侯爵,祝你們順利,」房門關上,那許笑道。「祝人莊勝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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