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認為這裡適合我的胃口。」
「你爺爺從這裡出生。」
埃達斯走在滴水的屋簷下，這裡都是石磚堆砌而成的矮房，潮濕悶熱，但是異常乾淨。
「什麼意思？」埃達斯停下腳步，開口問道。
「你爺爺在這裡被當初的首領看中，他很幸運，因為他在同一批人中最後只有他活下來，其他都處理掉了，以撒說那一批質量不好。」那許語氣平靜，少女隱約知道那許也是在人礦被挑中的。
「他可能真的……很優秀。」埃達斯繼續向前走，照著指示走上斜坡來的打靶訓練場。
「看，這是最重要的課程，能夠獨自通過這個代表你有天賦。」兩人低頭走進矮房，槍擊聲立刻鑽進耳裡。
埃達斯默默注視前方，她看見每個孩子抱著與自己身材不符的武器站在網子前，遠處的靶殘破不堪卻沒黏上太多子彈。
「那麼近都打不中，我們養你做慈善啊。」一個健壯高挑的男人忍不住發火，一掌拍掉槍枝，第二掌立刻落在男孩臉上，後者倒在地上後腦勺撞在鐵柱上，他眼裡有眼淚，但怎麼也不會掉下來。
「在村子裡訓練這些貨物的人我們統稱牧羊人，他們固定在這裡工作，受到的待遇比我們好。」
「錢比我們多嗎？」
「我說的待遇是退休後的待遇，他們會過上隱蔽但奢侈的生活，退休的牧羊人很受人莊尊敬。」
「啪。」談話的空隙間又一個孩子被打。
埃達斯緩步走到一個空位，舉起木桌上的槍，是莫茵萊沒有的步槍型號；她研究了一下，隨後把槍架到手上抵住肩窩，須臾一道清脆的破裂聲傳進耳裡，少女望向正中靶心的那顆子彈瞇起眼睛。
「這是你的基本能力吧，前莫茵萊士兵。」那許揶揄，嘴角揚起微笑。
「我是直到前幾年才開始上手的。」她沒有說謊，剛入伍時她瞄準力差到連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議，以至於那時沒什麼好日子過，她確信是服役間的兩次仗讓自己被迫進步。
「或許我該開始教你近身搏鬥。」
「我覺得不需要。」她上膛，接著射出第二發，偏離了幾公分。「我需要的是你告訴我你所認知的桑爾罕，你知道他去過巴獵嶼嗎？」她開始吐出長途旅程得知的消息。
「略有耳聞，但不確定。」那許也上前拿起武器，連續幾發也都落在靶心附近。「怎麼，你難得有興趣知道那傢伙的事。」
「我必須釐清他所有的事好可以看清更多真相，我不想坐以待斃，既然大家都不了解他，身為他的後代我想我有責任負起義務，說吧，你所知道關於桑爾罕的所有事。」
「不多，但他是人莊少數瘋狂的傢伙，他看起來很善良親人，不過我不這麼認為， 我有跟他相處過，那時我剛進來，他跟首領很親近，應該說他跟很多首領都很親近，」男人繼續打靶，沒注意其他孩子投來的目光。「他有跟我透露過他想改革人莊，我當時只覺得這個傢伙被逼瘋了，因為到最後一事無成還賠上性命，其他有關他的東西在那一陣子都被禁止提起，上層封鎖了很多消息。」
「他到底哪裡偉大？到底哪裡值得你們留念他這麼久？」她轉頭與老師對視，「你們一邊誇耀他卻又一邊貶低他，我不懂，我真的不能理解。」
「我不知道，我從來就沒有仰慕過他，我跟桑爾罕不熟，但我能確定的是，全部人裡最不能釋懷的就是赫曼，真正走不出來的是他，他視他的老師為目標，但他走了，而且是毫無防備的走了，你不能怪赫曼把你看成桑爾罕，他也曾是個很優秀的殺手，巔峰時期是跟在他身邊的那段日子，但後來桑爾罕失蹤的那段時間他變得很叛逆。」
「是你們所有人都走不出來，你說他想改革人莊，至少他還有一顆良心，你們呢？見錢眼開，我、我……」她語無倫次，根本不知道哪裡來的情緒，或許是替爺爺感到不甘，替自己感到委屈。
「那許。」這時牧羊人走過來打斷兩人的對話，「這裡不是給你們談公事的地方的，有什麼事？」
「我帶新人來看看。」他擺擺手，與埃達斯交換眼神。
「還有其他地方嗎？」埃達斯瞬間露出微笑，手指在槍管上畫圓，「例如搏擊場。」
「有，想試試嗎？」
「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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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一拳後勾擊中男人，後者往後退了幾步，然後舉起手喊停。
「你力氣挺大的。」
「我用腳力氣可以更大。」
牧羊人大笑幾聲，把手套丟給那許。「換你上了。」
那許慢慢地走到埃達斯面前，一舉一動埃達斯都想用優雅形容老師。
「來吧。」
埃達斯左手立刻揮拳，然而看似瘦弱的男人卻只用一隻手掌就擋下，緊接著也攻擊，與身材不符的力氣讓埃達斯吃驚。她重新握緊拳頭重複進攻，那許下盤很穩，接連幾招都攻不下他。突然那許一個出其不意打中少女側腹，埃達斯痛呼，但很快恢復狀況繼續搏鬥。眼看沒有任何破綻，她旋轉一圈跳起踢向導師，果然這招重擊成功讓那許後退，但僅此而已。
「看來我一直以來都高估你了埃達斯，但沒有想像中的差。」那許投降，埃達斯第一次感到羞恥。
「我很久沒練了。」
「但你力氣是真的大，我要開始加強訓練你近身戰了。」
「是嗎？」埃達斯與場外的牧羊人點頭致意，對方召集所有猶柯村的人質，他們大多是兒童和青少年，只有少數幾個成年，但清一色臉上都掛著恐懼的淚水。
以前我在兵營也差不多是這個狀態。少女自嘲道，
「你們要參觀其他地方請便，我要工作了。」牧羊人把人質全部趕進空地，丟給每人一個手套。
「謝謝。」師生二人頷首，識相地低頭鑽出矮門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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