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被所謂的大人物收養後,兩兄妹尚算如願的過上了得到保障的生活。不過並不鬆懈的哥哥除了依照它的指示好好訓練自己那名為「混沌之力」的神秘力量之外,還會不時抽空練習自學的劍術,而妹妹則閒來無事觀看他練習。
可在有一次練習後,少年誤闖某處[禁地],而正當他找路回去時卻聽見附近傳來談話的聲音,他卻一時鬼迷心竅,在虛掩著的雪白門扉偷聽了後半段的對話⋯⋯這可謂名副其實的隔牆有耳。
少年屏息注目門內的一切,只見依舊看不見真容的金色幻影正與另一抹看不清全貌的身影侃侃而談。他還能隱約看到兩者的身後有一本懸浮在光柱之中的書籍,它翻著書頁散發出五彩斑斕的光芒,令人目眩神迷。
「不是已經提醒過一次了?大人您的選擇,務必謹慎,可這次卻還是如此的不明智。而『它』,又一次的失算了。」
「不知汝又有何高見?」
「那孩子雖說是萬中無一的[混沌]的載體,但是——他卻是殘缺的,不是及格的。這是多麼的讓人惋惜,這麼的教人失望,那麼的令人厭惡啊。」
「真是個令人唾棄的『殘次品』⋯⋯難道不是嗎?」那身影以戲謔的口吻輕描淡寫地笑說無情的話語,彷彿這也不是那麼一回事。並且他對少年最終的評價是:「終究成為被瘋狂的欲望控制的可悲傀儡。」
而金色幻影無從反駁般沉默半刻,只是反問道:「不知汝又是何以判斷?」
可這如同默認的沉默正教少年再一次對「大人」的失望,更將那身影所戲言的「殘次品」牢牢記住,像是刻在靈魂深處般永不磨滅。更殊不知這一詞更是令少年漸漸的以致於變得更強的願望越發「扭曲」,終成不斷膨脹的欲望的「禍源」。
身影輕笑一聲,這笑卻聽似嘲笑,「大人您應該聽說過⋯⋯靈魂可是最能直接反映一個人的真實這一點吧?就是從靈魂的本質中發現他的缺陷,那是一點不可磨滅的污垢。」
他頓了頓,在這鋪墊了許久終究要進入他魂牽夢縈的「正題」,「所以,與其任由世界不斷生產有瑕疵的容器,倒不如讓我們自己把握⋯⋯不,是直接引領它吧?
大人,我建議我們不妨好好合作一次,進行一連串有意義的實驗製造出合適的『完美容器』,能夠完全符合宿體的準則⋯⋯不知您意下如何?」
好半晌,見對方不置可否般毫無回應,他欲循循善誘般繼續說:「據我所知,大人您⋯⋯不是在煩惱這任的白帝⋯⋯即[光明之力]的宿體嗎?封存力量的靈戒也是一如既往地毫無反應吧?既久久未曾出現合適的人選,那何必要一再苦等而不嘗試一番呢?
而且,這其實也是個造福人群的實驗⋯⋯就譬如最近您和亞蘭接回來的兩兄妹,當中的妹妹可是手無搏雞之力的『空白』。若讓她參與我旗下偉大的實驗,說不定能激發自身的潛力,從而浴火重生,脫胎換骨。
如此一來,何嘗不是一舉兩得的善舉呢?成大事者不拘小節。縱使要犧牲一些人也是必須的,況且⋯⋯區區螻蟻,不足為惜。」
聽著那身影訴說這瘋狂的前景,少年早已激動得攥緊了拳頭,顫抖的手青筋暴現,昭示著心中的怒不可遏。
他萬萬沒想到早前與自己尚有一面之緣的身影竟是個這般病狂喪心、兩面三刀的存在,不但要詆毁自己以達成心中所願,還盯上自己唯一且重要的親人當作慘無人道的實驗品,當真是個不擇手段的傢伙!
然而,金色幻影依舊不置可否般毫無回應,似是在思考這個選擇是否利大於弊,又或是單純的置若罔聞。
見此,身影頓感當真聖心難測,瞧不好再勸說便補上最後的一句:「也罷。相信大人自有定奪,會作出最適當的選擇,不讓任何人失望。」這似是在暗示他因實驗所獲得的成果才是眾望所歸的結局。
到最後,當時的金色幻影並無正面回應,也無從得知後續的回覆究竟如何。
而少年只知⋯⋯當幾日後那身影假模假式地誠邀自己和妹妹參與意料之中的實驗時,他理所當然地一口回絕。因為不管有幾分真假,少年也絕不讓自己唯一的妹妹陷於苦難之中。
而這件事在不久的將來被少年用以教育妹妹,讓她引以為戒;她則感嘆當年幸好有疼愛自己的哥哥在,否則自己成為極有可能會變得面目全非的實驗品⋯⋯不,是「犧牲品」才對。
⋯⋯
然而今非昔比,過往種種克服並跨過難關的經歷,以往與親妹妹萊恩生活過的點點滴滴⋯⋯這些珍貴的回憶皆在萊森的眼前變為泡沫破滅。
所有的努力,曾經的美好,最初的願望,全都付之一炬,甚麼都不剩下了。取而代之的是最後的時刻,痛心疾首的結局,即將隕落的絕望,而當「扭曲」帶來的影響全被燃燒生命的餘光所驅散後,就只剩下無盡的悔恨。
[可是⋯⋯]他撫心自問,還是很慶幸能看到唯一的親人萊恩在這段期間所獲得的進步,只是她的餘生再也不用他這般不太稱職的看顧了。而他此刻對她的期望也只是⋯⋯好好活下去,連同他那份一起。
「只要根源不滅,那扭曲就永不休止。因為⋯⋯我已經回不去了。妳懂嗎⋯⋯白帝皓雪?」
「就正如妳此刻的『症狀』 ⋯⋯也已經回不去了。妳我始終都只不過是昶帝維持世間平衡的工具而已,或生或死它都毫不在乎,有沒有自主意識也是。」
他早就知道自己⋯⋯已是病入膏肓,無可救藥。
然而,即使如此高傲的他也不想輕易妥協,只想一股腦地遵從早已膨脹至「扭曲」的欲望、或許如同殘垣斷壁的內心掙扎至終焉,給自己一個簡單的交代、一個最終的結果、一個耗盡所有而不留遺憾的⋯⋯絕唱。
而當一顆裹著銀白色液體的子彈迅速靠近到自己的身旁時,陷於混沌的萊森終於都恢復了一點的澄明,但眼底的惡濁只退了分毫,可這其實卻只是來之不易的迴光返照。
在某一剎那,萊森確切地感知到一股淡淡的殺意,於是他驀然回首,只見在不知不覺間靠近到身後的游正一手舉槍瞄準自己,另一隻手中還抱著虛弱的萊恩,以及⋯⋯射擊向自己心臟之處的火焰彈。
恍惚之間,子彈上灼熱的溫度彷彿將萊森扯進了某個久違的溫暖之中,再一次感受到他「扭曲」後就極力抗拒的⋯⋯光明。
只是,這一次⋯⋯他卻不似以往那般的抵觸,放任光在身上的照射,即便終究會灼傷已然墮入黑暗的自己。
與此同時,萊森蒼白的臉上所掛著癲狂的笑容,在迎面撞上火焰彈之際流露出一絲自嘲之意。他早有預料到,這便是他的終焉⋯⋯真是既可笑又可悲,渺小又不值一提,惹人唾棄又供人嘲笑,充當他人茶餘飯後的談資。
但卻不料在附近所響起一個響亮的槍聲,不知從何處冒出來的一顆漆黑子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搶先貫穿萊森既破敗又混濁的心臟。
鑽心蝕骨的痛楚僅在一剎那間產生而後消逝,他隨即只覺一陣天旋地轉,意識逐漸被漆黑吞沒,被剝離後無主的脆弱軀體倒在地上。
血染漆黑,須臾就繪出一朵殷紅的玫瑰,燃盡生命中最後的餘光。
終究⋯⋯甚麼都不剩下。甚麼都——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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