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凌晨三點,原本熟睡中的玄墨突然張開眼睛坐直身子,並稍微調整一下坐姿,「進。」
在虛掩著的門外站了不知多久的皓雪聞言後便推門而入,並且禮貌的順手關門。
「吾以為,汝應有諸多疑問。」
「確實如此。但——」皓雪進來時順道瞥了一眼另一張空空如也的床舖。
然後她順手搬來一張手邊的白色椅子並優雅地坐在「玄墨」的面前,與其相比稍顯低半頭。她神態自若,不卑不亢,「我能先請您別再擅自『借用』他朋友留給他珍貴的東西了嗎?」
「此話何解?」
「當然,我是非常感謝您在這段期間毫不吝嗇地對我施以援手。」皓雪說著禮貌的朝「玄墨」微微一躬,「但我希望您能以另一種渠道幫助他,並非為了避免暴露身份而持續借助火焰的力量。」
聞言,「玄墨」沉默了許久,「只不過是微不足道的火焰印記,擅用亦應無傷大雅?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有朝一日吾必定補償於他。」
它頓了頓,「況且汝理應知曉,混沌之力甚是霸道,若非同類,它必將其吞噬殆盡轉化為己用。吾如此利用,亦是不想浪費。」
「不,大人。您應該也知道,這世上也有些東西是無法被取代的,那份心意便是其一。況且就算那樣也不是您奪為己用的理由⋯⋯這終究只是冠冕堂皇的藉口。」
「心意⋯⋯但恕吾無法理解。不論如何,吾以為須以大局為重。」
「但就算任何的細枝末節也要?」
「然。感情用事亦不可,就如世界的運行⋯⋯」「玄墨」頓了頓,意外的苦口婆心地說:「汝該可理解『一子錯,滿盤皆落索』此等萬古不變的道理?」
雖收到對方意有所指的暗示,但皓雪毫不動搖,「如此一來,大人您秘密般的後備手段也是必須的?」
「實不相瞞⋯⋯然。」
「理解⋯⋯但是大人,這並非唯一可行的辦法。」
「為完成吾願,須萬無一失。」
「那麼——」皓雪說到這裏已不自覺的加重了語氣,同時抬眸以銳利的眼神緊盯眼前之人,彷彿銳利得能看穿靈魂深處,其中最純淨、最真實、最純粹,「敢問大人,您的願望究竟是甚麼?」
據理力爭,僅為求玄墨生存的公道——不,不止於此,還是捍衛每一個人的生存價值,公平公正、絕無虛假的存活機會,並非以大局為重就能隨時成為棄子。
聽到這個問題,「玄墨」的腦海中就浮現出過往種種的所作所為,然後撫心自問的答道:「吾心系天下,自當全力以赴撫平前路,鋪下暢通無阻的將來。」
「我當然相信大人所言並無虛假,只不過⋯⋯大人所指的『天下』恐怕僅是『世界』,並不包括『世人』吧?」
「有何區別?生者活於現世,死者存於逆界,兩者何嘗也不是一種活法?」
皓雪聞言後哀傷地搖頭嘆息,眸中滿是慈愛,「就算如此,這兩種活法也當被世人緊緊攥於手中,並不是⋯⋯由您擅自替他們決定。敢問大人,您曾問過他們的意願嗎?」
「世人意願毫不重要,吾自當保證運行即可。」「玄墨」只是毫無感情的回應。
它抬頭挺胸,猶如一副高高在上的主宰者模樣,能夠輕易踐踏他人生命,「若要實行每人之願,不論善惡,必會破壞世界平衡,此舉何嘗不是另類的混亂?成大事,定不能婦人之仁,更不可感情用事。」它說得言之鑿鑿,甚是合理卻又顯得無情。
「因此,您要剝奪他的情感嗎?」皓雪此刻的語氣略顯悲傷。
「替代品不需要如此無用之物。絕對的理智,是必須的,不能受情感左右。」
「替代品⋯⋯」聽到這裏,皓雪似乎懂了甚麼卻又更加不能理解甚麼,「那萊森呢?」
「殘次品應當拋棄。易染上混沌的色彩,便不合適。」
「所以您由始至終會幫助他、與他訂下契約,並非因間接害死他父母的內疚,而是⋯⋯」說到這裏,皓雪已無力再說出那句話,皆因⋯⋯實在太過殘酷了。
「只是一廂情願罷了。吾無愧亦無悔。」
「大人,我想再多問您一個問題。對於您來說,我們都只是[維持世界平衡而缺一不可的工具]嗎?」
「就算屬實,又有何不可?」
聞言,皓雪只是默不作聲,看似願意吞聲下氣的忍受著這世間殘酷的規則,但她臉上堅決無比的表情已出賣了她最真實的想法——[絕不能就此放棄!]
看到對方臉上顯而易見的想法,「玄墨」只是略有感慨的說:「白帝皓雪,汝果真是吾平生所見最純淨無瑕卻又是最受情感蒙蔽雙眼之人。如此甚是可惜、可惜⋯⋯」嘴上是這樣說的,但語氣卻甚是冰冷刺骨。
它頓了頓,作最後的勸導,「汝應當明白,若非無謂的情感,當初汝就不會動搖,以致靈戒不再認汝,從而引發一系列的悲劇,最終汝亦不會陷入無盡的絕望。所幸⋯⋯在即將污染之際,它最終歸還一部份的冰雪之力於汝。」
聽到對方提及差點無法挽回的過往,皓雪的心隱隱作痛,但仍堅決地說:「但內疚、悔恨,會成為前進的動力,絕不停下腳步。」
說到這裏,「玄墨」忽然瞇起了眼睛,「汝好自為之。汝乃終究救不了他。」說罷,它不等對方的反應就意識遠離,空留其在原地嘆氣。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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