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玄墨普遍的說法,羅傑不予置評,只是提出自己偏向理性的看法,「世界這樣的運行,必然自有它的道理,與其一味否定這方式的殘酷,那不如先找它的可取之處,進而從這基礎上作出改善。」
聞言,玄墨的金黃色瞳孔微微一縮,隨之垂眸稍微思考一下。
「不過,要作出改變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花見透過剛才的對話已大概知道[重置]是怎麼一回事了,也理解為何會深埋在地下深處,再加上之前[那人]對自己說過耐人尋味的話,她現在也有一番見解。
「道理嘛⋯⋯」天夜鴦想到甚麼似的忽然狡黠一笑,然後意味深長地看著玄墨說:「那未來的走向就交在你的手上了,我唯一的男·主·角~」她明亮的紫色眼睛此刻正透露出幾分不容忽視的認真。
聞言,玄墨面無表情地抬眸與天夜鴦對視,從她戲謔的口吻中讀出不太顯眼的惡趣味——自己作為旁觀者觀察一切。最終,他只是淡然地別過目光。
「各位,其實我現在有一個關於黑幕的猜測。」在整理一下思緒和心情後,玄墨才慎重地對大家說,「我認為她的真正身份,是與[銀和禁界]有關的。」
聞言,眾人霎時為之一亮,「甚麼?」
玄墨回想起不久前從白狂淵那處所得的信息,那是送別閃光組的黃昏⋯⋯
「啊?你說你想知道那時候我跟黑幕說了甚麼?」方才聽到玄墨的詢問,白狂淵就非常不情願地回望對方,臉上寫滿了不快。
顏月妮則在不遠處等待他們結束對話,身旁還放著少量的行李。
玄墨以近乎看不見的幅度點了點頭,「任何細微之處,都很重要。務必告知。」
白狂淵瞟了一眼站在門口等候的顏月妮後,最終退讓一步般雙手抱臂說:「嘖!好了好了,也不是不能說啦。」
他頓了頓,以正面對著玄墨認真道:「不過那時候她說的話的確有點奇怪。我問她最近兩界守護者的傷亡是不是跟她有關,可她卻說那個虛偽的主宰者才是這錯亂的一切的元兇,還說甚麼⋯⋯『我的同族又怎會成了那項規定的犧牲品』。」
「同族⋯⋯ 那項規定的犧牲品⋯⋯」玄墨垂眸若有所思地說,「還有別的嗎?」
「別的?」白狂淵眉毛一挑,接著耐人尋味地一笑,「其實其餘的,玄墨你大可去問你那位影子同伴啊。因為之後大部分的是他與黑幕之間的對話,我可完全沒有摻和的餘地,這你又不是不知道的。」
聞言,玄墨再次若有所思。
見到玄墨不知在想些甚麼的樣子,白狂淵忽然雙手撐腰,瞇起雙眼盯著對方,「喂⋯⋯難不成是影子現在不方便,所以你才會問我?」
聞言,玄墨的金黃色瞳孔微微一縮,沒想到白狂淵有時候會幾乎一語道破。
他垂眸冷淡應道:「不是。」這答案真假參半,對應問題,真的是後半句,假的是前半句。
見此,白狂淵只是毫不在乎般聳了聳肩,然後他笑著掉頭就走,背對著玄墨擺了擺手,「後會有期!」
⋯⋯
與此同時,在這漫漫長夜還未入睡的人,還有此刻正坐在[天凌霄]的塔頂上仰望夜空的翠。
翠用翠綠色小樹苗與霧昕通訊,小樹苗投放出她的全息投影,「霧昕姐姐,不知今天又有甚麼有趣的消息呢?」
「回稟大人。」霧昕低下頭恭敬地說,「今天花見受到月琉璃的委托來與玄墨他們見面,檢查玄墨和皓雪的身體狀況,還意外復活了本該僅存一絲靈魂的雪女。」
「雪女姐姐?!」聽到這裏,原本淡定的翠突然像普通的小孩子收到一份期待已久的驚喜般流露出由衷的喜悅,更對自己耳朵所接收到的信息感到難以置信,「霧昕姐姐,妳剛才是說⋯⋯ 雪女姐姐嗎?她復活了?!」
意外地見到翠發自內心的喜悅,霧昕頓感驚愕,但很快就恢復過來,「是的,親眼所見。」
在得到對方斬釘截鐵的肯定後,翠竟然高興得喜極而泣,更甚至彈跳起來手舞足蹈,張開雙臂踮起腳尖原地轉了一圈,彷彿全然忘了自己身處於半空中的塔頂上。他還差點激動得一個不小心就踩空掉下去了,幸好及時拉回重心。
「大人!」眼見翠差點掉下去,霧昕吃驚得脫口而出。
「沒事沒事,我沒事喔~我只是⋯⋯太高興了而已。嘻嘻~」興奮的情緒逐漸平復下來,翠再次坐回到原點,並隨意地抹了抹眼角的淚水,「那麼雪女姐姐她現在還好嗎?」
「身體正逐漸恢復。」不過霧昕的心裏還是對翠的反應感到奇怪,也想不明白。
翠依然眉開眼笑,更愉悅地拍了一下手掌,「那就太好了~」然後他看穿了霧昕心中的想法似的說:「霧昕姐姐,其實妳現在是不是很好奇我為甚麼會對雪女姐姐這麼關心呢?」
被對方看穿了心中所想的霧昕頓時心頭一震,急忙再低下頭回應:「大人,我⋯⋯!」
「霧昕姐姐,請別那麼緊張嘛,我又不會像那個吃掉影子的面具男子吃掉妳。」翠露出善意的微笑擺了擺手,「其實我呀,對雪女姐姐始終如一的忠誠非常欣賞呢,並不想她就那樣輕易離場。雖然我們立場不同,更是無可避免的敵人⋯⋯」
他頓了頓,隨即話鋒一轉,更以滿有壓迫感的凌厲眼神盯著霧昕,「假如霧昕姐姐妳能對我有始終如一的忠誠,沒有背叛我,我必定待妳不薄,更會重重有賞呢,否則⋯⋯」
然後他笑得雙眼瞇成了一條線,散發著陰森恐怖的氣息,真教人不寒而慄,「嗯哼~相信霧昕姐姐是個聰明人,應該能聽懂我的意思吧?」
「是!」但霧昕依舊口是心非,畢竟她由始至終都只有一個目的——改寫那個沒有幸福的悲劇,任何事物也動搖不了她的決心。
⋯⋯
玄墨謹慎地分析道:「黑幕曾清楚表達過她復仇的想法,根據她所言可知,她是為了因那項規定犧牲的同族而向虛偽的主宰者復仇。我以為『那項規定』便是[重置],『犧牲的同族』便是[銀和禁界],『虛偽的主宰者』便是⋯⋯昶帝。」
他頓了頓,「而且,她還提及過她這個黑影的樣子是昶帝設下的禁制導致的,至於真正的樣貌⋯⋯」他欲言又止,似乎為顧及啻而猶豫了兩秒,最終選擇用另一個體面的說法,「似乎只有特定的人能看到,條件不詳。」
「哦?這推測得挺不錯嘛。」但下一秒天夜鴦卻話鋒一轉,只因她想起了啻擅自將與影子空間的連繫捏斷,導致她甚麼都看不到的那次,「可這就是他獨自面對黑幕的理由?」原本的笑臉驟變肅穆,紫色的目光亦變得凌厲,周身散發出陰森恐怖的氣息。
玄墨有些錯愕,沒想到天夜鴦突然會有這麼大的反應。
當然,在場的其他人不多不少也感到驚訝,畢竟目前他們對天夜鴦的印象都只有偽裝般的笑容,從沒看過她會徹底的表露出另一種情緒。
他們不約而同地產生了一個想法:天夜鴦她這是少有的徹底生氣了?
「別生氣,啻那孩子肯定有自己的想法,或是顧慮。」花見起身走到天夜鴦的身側,微笑著撫摸現在像貓咪炸毛了的天夜鴦柔順的深紫色長髮。
天夜鴦抬手撥開花見撫摸自己頭髮的手,「呵!我才沒有生氣呢!」然後倔強的雙手抱胸背對著眾人,似是在跟誰賭氣一樣。
呵,在下一次見面時我必定要他跟我好好的解釋一下!
見此,花見輕輕一嘆後便坐回自己的位置。
無奈,現在只好先繼續原本的話題了。
「玄墨的看法不無道理,可是——」羅傑依照玄墨的說法仔細地想了想,但仍有一個致命的點,「黑幕是怎麼逃過[重置]呢?」他這個問題足以引人深思。
聞言,玄墨頓時陷入了思考。
羅傑繼續說:「據古書記載,[重置]會隔一段時間啟動,自動重置每個人的[靈魂]、[力量]及[記憶],無一例外,這也包括了昶帝大人。除非⋯⋯黑幕有甚麼能逃過這個的[禁忌法術]。」
「但甚麼禁忌法術是真的存在嗎?」稍微冷靜下來的天夜鴦回望眾人問。
「這種法術,或許也存在。」花見突然如此輕聲地說,下一秒卻語氣平淡的補上一句:「或許、或許。」但這就似乎有點刻意在隱瞞甚麼了。
對此,玄墨和天夜鴦不約而同地眉頭一皺,兩人似是察覺到甚麼了。
就在這時,羅傑那邊好像有緊急狀況發生,甚至能隱約看到三界聯盟的人匆忙過來向他通報的樣子。
「各位抱歉,我現在有緊急事件必須處理,要結束通訊了。」就算面臨重大危機,羅傑仍不慌不忙的,「不過我們也可朝著玄墨所說的方向深入調查,以斷絕遺留任何一個重要之處。」
「父親大人,懇請⋯⋯務必小心。」忽然露出了擔憂的神情的月琉璃略顯不安地說。
對於女兒月琉璃的憂心,羅傑向她報以微笑,「放心。」語畢,他便匆匆關閉。
「雖然很突然,但是今晚的事也就此告一段落,懇請各位保密,切勿暴露出去。」稍微收拾心情後,月琉璃嫻熟地作出結尾,並動身帶領眾人離開。
⋯⋯
「那麼霧昕姐姐,妳還有其他事情要回報嗎?」眼見時間差不多,翠也準備休息了。
「回稟大人,還有一事相報。」
「請講吧~」
「花見似乎想以[夢境]的方式來治療皓雪現在這個狀態。」
「哦?夢境嗎⋯⋯」翠若有所思地說,腦海中頓時浮現出上次化成傾盤大雨落下撲滅林中火災的一群冰蝶,更想起了[黑鴉]中身為[夢境師]的她,「嘻嘻~看來身為後勤的她也是時候出場了,這真是越發有趣了。」
「大人,我們⋯⋯現在要行動嗎?」
「行動嘛⋯⋯現在的確是要行動的了。畢竟這次皓雪姐姐要是順利恢復過來,那就未必再有機會取得那枚靈戒了。」
「是。」
「不過霧昕姐姐妳也別太心急,先讓我好好想個好計謀吧。想到了,我自然便會通知妳。」
翠頓了頓,然後突然想起甚麼似的說:「對了,我差點忘了說。霧昕姐姐,謝謝妳幫他們救了雪女姐姐,但下一次就免了吧。」在說「幫他們」時,他刻意加重了語氣,顯然是在警告霧昕。
「是,謹遵命令。」說罷,霧昕的全息投影便自動消散了。
「看來這次,我們要請一個[外援]才行呢。」再度仰望夜空的翠如此輕聲道,並將左手的拇指和食指連接而成的圓形放在左眼上。
在那圓形之中,正是被牢牢地套住了的月亮,這猶如他目標明確,[這一次]仍決要將其手到擒來。
不過啊不過啊,為甚麼玄墨哥哥你⋯⋯要這樣做呢?
但翠暗地裏仍為玄墨現在的身體狀況憂心忡忡,只因透過黑色手環所收集到的這一星期數據,「暗影之妖、絕命花印、與它的契約、『星火』、某種異常的缺失⋯⋯甚至,這次以白骨花提煉而成的毒藥⋯⋯
自以為是的玄墨哥哥呀,你到底還想背負甚麼呢?而且這麼沉重,你還真的能一直背負下去嗎?」
唉⋯⋯你果真是個,[將死之人]呢。
[究竟到了最後,會否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第四十二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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