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使出混沌之力後,萊森驀然瞳孔一縮,不知是否錯覺他驚覺在這段時間用翠親自研製的特殊藥物所抑制體內的「異常」再次躁動起來。他身上又開始冒出詭異的黑氣,昭示著他即將到來的滅亡,一切一切的破滅。
甚麼⋯⋯?難道這已經⋯⋯不,我絕對不允許!
他表面上若無其事地暗中調整,但是實際上原本的胸有成竹已隨著「異常」的出現而有了一些裂痕,似乎還有分崩離析的趨勢。
而因跟隨白帝皓雪多年而早已對「異常」的現象爛熟於心的凜第一時間就發現萊森那微乎其微的異樣,她瞥他一眼後就對萊恩和天夜鴦說:「妳們兩個待會待在我身後,務必寸步不離。」
萊恩和天夜鴦聞言後只是面面相覷,但前者覺得假如事情真的去到那種無法挽回的地步,那她也不能躲在他人身後袖手旁觀,因為她此行是為了做一個「了斷」的,可不是學有所成後仍要是當初的膽小鬼、無用的累贅;
而後者覺得假如事情真的去到那種無法挽回的地步,那她也只會遵從自己的內心行動,因為她此行是為了尋找一個更加清晰的「答案」,而且還有一個約定也要完成。
就在這時,游身上驟然爆發出異常強勁的能量,但渾濁的靈力和黑氣卻因此更加紊亂,強烈得彷彿能扭曲周遭的空間般令困著他的漆黑發生了異變——竟被他暴風吸入體內!
「我要⋯⋯我要更多⋯⋯!」散發出恐怖氣息的他抬頭瞪著眼前,彷彿將鋒利的目光對準了萊森這個目標,又或只是盯著漆黑中的某一點虛空。
這次能清晰看到他臉上一直隱藏的表情,卻見他的眼白已被絕望般的漆黑吞噬,只剩下扭曲的笑臉。他此刻宛如被一團黑霧蒙蔽了雙眼,看不清面前的真實,只知一味要吞噬眼前扭曲且強大的力量,奪為己用。
也許是受到游迸發出的氣息影響,萊森的心臟怦怦直跳,跳動的節奏變得混亂,似有甚麼重要的東西要在他的胸口裂開,欲要破繭而出。與此同時,一些瘋狂的想法在腦海中亂竄、一發不可收拾的膨脹,使他的腦袋變得奇怪。
感應到這開始異常的一切的他低頭抓著自己的衣領,頭冒冷汗,惶恐地瞪大了雙眼,呼吸變得急促。而下一秒,埋藏在胸口的東西終究是⋯⋯爆發了。
從體內衝出的黑色能量如同火山爆發一樣直通天際,如同參天大樹一樣高聳入雲,如同鋒利的黑劍一樣劈開這般陰沉的天氣,但卻帶來比雨天更加悲慘的災禍。
然而只要仔細一看就能發現,這次崩壞的黑色能量竟呈現出那種傳說中的——五彩斑斕的黑。
⋯⋯
在另一處的影子空間裏,不知過了多久啻的意識才回歸這裏的影分身。
「怎樣了?他們現在情況如何?」見啻回來了,一直待在這裏的霧昕就急不及待地問。
「已順利護送皓雪和玄墨到達鏡湖,閃光組和[黑鴉]成員現已分散清理黑妖,焚和黑幕開始尋找那些失蹤的[天凌霄]成員。」
啻頓了頓,卻是暗中留意對方臉上微妙的神色,「最後,他們兩兄妹還是相遇了⋯⋯」他此刻眸中的暗紅色又宛如一潭死水了無生氣,不知混濁的血紅於此次會映出何物。
聽到最後一句話,霧昕頓時面露複雜的情緒,幽幽地嘆了一口氣:「本來⋯⋯只是騙萊恩她身上有死亡氣息,想著讓她有所顧忌而不敢參與這次行動⋯⋯可沒想到她反而不怕,而且⋯⋯」
「而現在,萊森已經爆發了一直以來壓制的『扭曲』的黑色氣息⋯⋯看來注定要死在他妹妹的面前了。」啻冰冷的語氣中透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憐憫——他清楚知道重要之人在自己的面前死亡是甚麼感受,反之,亦然。
真身處於看起來既漆黑又狹窄的空間中的啻於此刻一心二用地開始移動本體,但這個看似草率、實際是經過深思熟慮的決定卻令他分散於各處的影分身更加不穩定,岌岌可危。
見到對方漆黑的身影開始閃爍不定,霧昕頓感不妙,「等等!影子你這是打算⋯⋯!可這豈不是會加劇你的消耗嗎?」
「我自身現在受標記限制,但至少⋯⋯動用他的力量時不能被她追蹤到,免得讓她趁虛而入。」啻掏出了一塊專屬亞蘭的小型鏡子,以及早前那個「惡魔」所給的光球。這顆光球乍看之下內裏似有風雲在流動,醞釀著神秘的力量。
「不過,那股力量到底是甚麼?」霧昕忽然陷入了苦惱,「影子,你曾說過這種能吞噬以致淨化的能力並非『影』的力量,可是⋯⋯那個惡魔不是跟你一樣都是[影都者]嗎?
雖然有歷史記載你們全被滅族了,但是也難以擔保沒有漏網之魚。而他的能力基本是跟你一模一樣的,潛影、窺影、影分身這些⋯⋯甚至,以影子作為媒介控制他人的身體。」
見她思考得如此認真,看來在她的「世界」裏是真的沒有這個問題的答案。
聽到這裏,啻卻是沉默不語。他先是凝視兩物數秒後身在遠方的本體就將小鏡子扔碎,只見碎裂成多塊散落在地的碎片閃爍著忽明忽滅的光芒,開始發揮出真正的功效;
可就在發動的瞬間,身在遠方的黑幕感應到追蹤的標記忽地失效似的回望天邊的某一點,輕笑一聲:「那個孩子,似乎又想做甚麼吃力不討好的傻事⋯⋯」
回到這裏,只見啻瞥了一眼光球後就毫不猶豫地直接將其一口吞下,連咀嚼、碾碎也沒有。當中藴含的龐大又詭譎的神秘力量瞬間綻放,於體內肆意瘋長蔓延開來,像是要在其中綻放出銀白色的花草來侵佔他全身。
當力量充滿全身,他承受不住這股力量般身體搖搖欲墜,腳步蹌蹌踉踉的;與此同時,他的身上甚至溢出了銀白色的能量,更有銀白流光如同靈活的游魚在他的周邊縈繞不斷。
「影子,你⋯⋯!」瞧啻難受得跌跪下來,甚至倒臥在地,霧昕著急上前想要幫忙,不料遭到對方的拒絕。
「不!我、沒事⋯⋯」啻任由那股異常的力量在體內胡鬧般的翻江倒海,強忍著難受用自己所剩無多的力量將它融入身體裏,以自己為藥引、媒介將銀白色能量傳導至「影子」各處。
與此同時,在那個聚集了眾多[天凌霄]成員的影子空間裏,漆黑的地面伸出了許多黑色鬼手。亮起與能量相同光芒的它們從眾人的腳踝開始不斷往上爬,宛如要直至覆蓋他們全身為止,將其裹得密不透風,欲要生吞活剝似的。
而在中途意外恢復理智的部份成員開始拼命掙扎,尖叫起來,「這些是甚麼東西啊?!快走開啊⋯⋯!」可被死死糾纏的他們只得不停蠕動身體、用力地踢蹬著雙腳嘗試脫困。
但無論是那些人以卵擊石的反抗還是自身所殘留的黑色氣息,終究都是徒勞無功。
他們終被厚重的漆黑淹沒最後的視野,手腳被捆綁得動彈不得,喉嚨發不出任何的聲音,耳朵只能接收到無窮的死寂,身體最後的感覺亦會止於從腳底充斥至頭頂的戰慄感。
⋯⋯
意識世界。也許這裏是如同幻境、鏡中具象化的存在,受到海水中「雜念」無止境的洗禮的玄墨和皓雪兩人並無感到任何的窒息之意,只感受到在腦海中瘋長的囈語。
不過縱使如此,兩人都清楚知道自己現時的任務是先要將狀態穩定下來,將蔓延降至最低,然後與另一邊雙管齊下。歸根究底,這次徹底解決問題的關鍵有兩個,一是這裏,二是「源頭」,後者則是在森林的另一邊。
但現在只能強忍著這些雜音的他倆低頭望去仍死命地拽著自己不放的水中一物——赫然發現那宛如水中倒影般的存在,乍看之下對方是自己一切的相反,亦是在這條命運軌跡之外的可能性。
「放棄吧,那些愚昧無知的世人妳是拯救不了的,也不值得妳去犧牲甚麼。別忘了,妳現在連妳自己的命運也掌控不了,如此又怎能眷顧他人呢?」看上去有些疲憊且面容憔悴的倒影只是如此淡淡地說,抓住腳踝的手卻已鬆了半分。
此言一出,魚貫而入的無數雜念瞬間停滯下來,此刻在皓雪空白的腦袋裏反反覆覆只有那句話,而且冰藍色的瞳孔中還亮起詭異的白光。現在的她神情恍惚,彷彿已被迷住了心智,將要沉溺於其中。
「放棄吧,你本就是負罪的災星,所到之處寸草不生,害人死於非命。別忘了,你親愛的父母就是被你這個逆子給害死的,如此又怎能保證不會重蹈覆轍呢?」可這個神情淡漠的倒影怎麼看都只是如實地映出玄墨原本的自己,並非命運之外的其他可能性。
此言一出,玄墨卻是清醒過來般瞪大眼睛,可旋即就發覺覆於眼罩下的左眼現時冒出了幾分灼熱的感覺。
不用多想,他就已知曉是怎麼一回事。「大人,這次就不勞煩您出手,解決這些無謂的東西⋯⋯我綽綽有餘。」他冷哼一聲,在那隻遺留下來的金黃色右眸中此刻好像有一詭譎的金色光點一閃而過,後而漸離般暗淡無光。
玄墨居高臨下地俯視那如贋品般的倒影,「真是個⋯⋯拙劣的仿造品。」此刻在他金黃色的右眼中毫無波瀾,深邃得映不出任何。
瞧他這般神情淡漠的樣子,看來已然輕易從腦海的無數雜念中抽離。
然後他一發力輕鬆甩開倒影並從狂暴的水流中脫身,直飛升至半空中環顧四周,一邊找尋皓雪的身影,一邊開始用力量平復這個混沌不明的鏡中世界。
即便玄墨登高望遠,但是如此尋覓無疑還是大海撈針,事倍功半。當然他自然是明白這個道理,可他並不打算輕易借助藴藏在左眼的力量,想要依照自己的方式找出她。
事關重大,那位安於幕後的大人顯然不認同——他的左眼又不安分的灼熱起來。這種原本只是輕微的感覺瞬間膨漲起來,變得酷似真的有一火種在眼眶裏熊熊烈火地燃燒著,令人感到恐怕下一秒自身會被燒成一塊人形黑炭,面目全非。
可一旦有苗頭不對,早有戒備的玄墨第一時間就毫不留情地將其掐滅,「大人,您再如此⋯⋯胡鬧,可就真的不好弄了。」
但下一秒感覺到左眼的能量波動仍不肯收斂,對方顯然選擇一意孤行,他便不再好言相勸,只好速戰速決了。畢竟上次在夢境「暴走」的後果還是歷歷在目的。
「罷了。」他輕輕一嘆,接著竟直接加大了使用混沌之力的力度,渾身洋溢著濃濃的黑氣。這次濃厚得宛如一觸碰就真的會被噬魂蝕骨,傾刻間化為齏粉一樣,真叫人避之唯恐不及!
[這種五彩斑斕的黑,大概是生命最後的光輝所致的吧。]
(第八十二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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