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風景在火車的疾馳中急速的往後褪去。隨著華國風格的低矮平房一瞬而逝,最後的點點燈光也消失不見,接下來火車將穿過幽深的山中隧道,抵達富饒繁盛的海港城市——禾日市。
藍箏看著玻璃之外,似乎昏昏欲睡。他身旁的座位上,黑髮少女莉迪雅合上書本,看向通道上推著餐車的服務人員,坐立難安。
餐車上擺放著豐盛的餐點,由於這趟他們乘的是深宵列車,鐵路公司提供了由晚餐、宵夜到早點的各式選擇。兩人在出發前埋首研究委託的內容,由中午至晚上也只草草吃了一點東西了事,現在少女的肚子早就餓了。
——雖然,這並不能算作傳統意義上的「餓」。
她並不是人類,也早就沒了吃喝拉撒的生理需求,但好吃的食物、漂亮的衣服,對她來說還是有著莫大的吸引力。
莉迪雅看向旁邊的藍箏,他仍然在看著窗外,對美食似乎不為所動,不過她很清楚,這只是因為他的心神沒放在這個地方罷了。
她只好擔當起主動的角色,一如既往。
於是莉迪雅抬起手,服務員很快就注意到她,為眼前的客人端上便當之後,便推著餐車來到少女旁邊。
莉迪雅看著小車上五花八門的甜點,有些猶豫不決,最後點了一片草莓蛋糕和一個巧克力慕絲杯,還要了一瓶蘋果梳打。
即使是在她和服務人員對話的時候,藍箏還是毫無反應,當莉迪雅看向他時,只見青年的目光朝向隧道,依然沒有焦點。
她拍了拍藍箏的手,「阿箏,你想吃什麼?」
莉迪雅希望藍箏說些什麼,可是藍箏並沒有回應她,甚至連轉頭的動作也沒有,直到莉迪雅又喊了他三四次後,他才產生了一丁點的反應。
「⋯⋯吃什麼?」他複述了一次莉迪雅的話。
令莉迪雅的心一瞬間沉入谷底的是,就算藍箏回答了她的話,一直纏繞在他精神上的濃霧還是沒有消散的跡象——這從他的眼神中就能看得出來,藍箏完全沒有在思考。
藍箏的狀況正在惡化。也許終有一天,他已瀕臨崩潰邊緣的神智會直接墜入深淵。而且莉迪雅有預感,按照這樣下去的話,恐怕那一天的到來並不會太遙遠。
莉迪雅嚥了嚥口水,但仍紓解不了喉頭的乾澀,她強擠出笑容,「阿箏,你要吃什麼?要不先吃一點簡單的,我們到達市區之後再去餐廳吧?」
沒有回應。他彷彿聽不見她的問題,又重新盯著黑暗的隧道看。
她扯了扯他的衣角,才再次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只是藍箏看向她的目光帶著疑惑,彷彿這是他第一次聽見她在說話。
在藍箏的心神再次遠離之前,莉迪雅向服務員要了一份三明治。在服務員奇怪的視線下,她把三明治放進了藍箏的手裡,「吃吧,不然待會兒會餓壞的。」
藍箏的狀態似乎終於好了一些,他點點頭,有一口沒一口的開始吃起東西。
但是,有的時候,他還是會放慢速度,凝視著沒有任何東西的隧道,就像是在那黑暗的牆壁之內,有他所尋找著的一些東西存在著。
莉迪雅低下頭,不忍心再看著藍箏。
他們這一趟車程大概要花六、七個小時,對於現代交通來說算是較為漫長的了,這一方面是由於二人出發的地方屬於華國內部地區,與華國邊境外的禾日市的距離本就比較遙遠,另一方面則是這個委託來得太急,他們根本沒辦法安排更好的交通方式。
莉迪雅在解決了甜點之後,便從背包裡翻出一個文件夾,文件夾裡是這個委託的檔案——雖然這麼說,但實際上這起少女失蹤案的相關信息並不多,其中最關鍵的是他們從委託人手中拿到的兩項證據:一是少女失蹤當日學校監控錄像的截圖,二是少女手機中擷取到的數據,包括通話記錄、以及社交平台上的貼文。
文件夾裡,更多的是有關禾日市的資料,包括當地近期的新聞,以及事主所在學校的歷史,全都是他們在有限的時間中搜集到的。雖然這項委託更像是一起純粹的刑事案件,但他們還是按照以往的做法進行了初步的處理。
畢竟,在官方也毫無線索的情況下,也說不好這到底是不是牽涉到其他層面的一些東西,也許他們這樣做才是通往真相的道路。
莉迪雅取出了夾附在文件夾內的一張名片,上面是委託人的姓名,他並沒有親自來跟二人見面及交代詳情,據說是因為他本身也被困於一宗難搞的官司當中,那些資料都是通過他的一位友人交到他們手上的。
約一年前,那位友人在華國的某個小鎮連續遇到了非常倒楣的事件,在藍箏和莉迪雅的協助下才得以解決。也是由於這個緣故,這次他便把二人介紹給了委託人。
委託人會在禾日市跟他們會面,而在此之前,他安排了一位能提供法律意見的同伴跟他們去事發地點打聽情況。
事發地點,就是委託人女兒陳曼珊就讀的那所高中。
莉迪雅看向其中一份檔案,紙上印有學校的清晰照片,並以不同顏色的圓圈標示出了少女最後出現的位置、以及她的書包和手機被發現的地方。在監控中,直到少女離開鏡頭之前,她一直背著書包,也始終握著手機。
這是整個案子中最奇怪的一點。委託人認為是有人把他的女兒綁架了,可是犯下這種綁架案的人通常不會把受害者的隨身物品留在原地,他們會擔心物品上留下不該有的痕跡,例如來不及抹去的指紋,所以通常這些犯人會把東西一併帶走,再伺機清理掉這些證據。
如果逆轉思維,是女兒離家出走了呢——
可是,她不僅遺下了手機,書包裡還放著她的錢包,裡面有委託人給她的附屬信用卡、以及少許零花錢。據說少女並沒有儲蓄的習慣,上課當天身上也沒有帶上任何值錢的東西,即使是再天真的孩子,稍微想想也知道自己走不了多遠。
而且按委託人的說法,少女並沒有離家出走的理由。她最近似乎遇上了不少好事,加上委託人的官司剛迎來轉機,在上課當日早上,他們還打了一通電話,說要在周末去餐廳吃飯慶祝。當時少女的聲音跟往常一樣開朗,完全沒有不對勁的地方。
莉迪雅沉吟了一下,並沒有想到任何新的可能性。
而藍箏已經享用完三明治,他閉上雙眼,彷彿是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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