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初秋,清晨的陽光溫暖,吹來的風則夾帶一絲涼意。
方鳴並不知道,他的未來正在步向某個節點,也不知道還有大半年的時間,自己會因為機緣巧合,在河裡泡上一晚,在緊接著的幾天後,他還會遇到怪異的寄生怪物。
此刻,他不過是繼續扮演著一個普通高中英語老師。他還不知道水巷市郊外的異變,也沒有精進魔法的心思。作為一個合格社畜,剛開學的這兩個多星期以來,他的全盤心思幾乎都落在工作上。
沒辦法,整理教案、備課、熟悉學生檔案的工作就佔滿了晚上的時間,而早上他還得跟其他老師在學校大門輪值。由於他還是菜鳥,編排到他頭上的雜務也不少,比如吃力不討好的帶隊比賽、社團顧問等等的工作,一律落在他的名下。校長某天見到他,還親切的讓他考慮要不要負責籌備十月英語周的活動。
每當想到此處,他就不禁羨慕起自己的二哥,方雲自搬到禾日市後,便租了一個小單位作店面外加住所,基本上他除了外出購買必需品外,只管宅在家裡就可以。近年網購行業發達,方雲更是連出去曬太陽的理由都沒有了,日子過得十分愜意。
整頓了一下心情,方鳴便從二樓的教員室離開。聖瑪麗中學有新舊兩幢校舍,舊校舍呈L字形,是殖民時期留下的西式建築,而新校舍是近年建成的,面積不大,連接著舊校舍的另一邊。課室主要集中在舊校舍,而教員室及其他一些功能性的課室則是分布在新校舍一側。
從他所在的走廊往下看,校工們正走往門口,準備把大門完全敞開,門外稀稀落落的站著幾個學生。
方鳴瞄了一眼,便轉身下樓。
只是,他今天運氣似乎不太好。剛一踏進樓梯間,他便感覺一股寒意。往前方一看,只見樓梯底,一個穿著紅格子制服的長髮女孩正孤零零的佇立著,一些鮮紅的液體沿著她的衣袖和裙子往下滴,當它們接觸地面後,便完全消失不見。
女鬼倏地抬起了頭。
一如方鳴記憶中的那樣,女鬼的頭部並不完整,左邊凹陷了下去,臉上原本的五官只餘下凌亂的血肉碎片。
在方鳴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他就猜得出來她是墜樓而死的。至於是自殺還是被殺,他沒有去問,也沒有興趣知道——更確切的說,他一直都試圖假裝自己看不見這些鬼魂,不過鬼魂顯然有某種直覺,令它們分辨得出誰能夠看見自己。在學校的一年多間,他就不止一次的被它們找上過,大多數只是寂寞了,想找個活人聊聊,也有少數懷著惡意的,但方鳴認為它們並沒有足夠實力造成威脅,因此他也不去理會。
此時,這個女學生的鬼魂顯然就是直衝方鳴而來的。而且,為了找他,她居然不惜在有陽光的時候現身。
女鬼緩緩舉起手,直直指向了她的右邊。
那是新校舍一側的一樓走廊,方鳴記得那一端除了儲物間外,就只有沿著牆邊排列的學生儲物櫃,基本上就是給學生放課本和手機用的。
當他想到這一點,忽然便聽見了手機鈴聲。
就是從儲物櫃的方向傳來的。
但是,方鳴隨即就注意到這鈴聲聽起來並不真實。女鬼沒有說話,只是維持了同一姿勢好幾秒,然後其形態便逐漸消散。
手機鈴聲停下了。
方鳴看了看手錶,他該是時候到門口去了,不過再耽擱幾秒也礙不了什麼事。
他下了樓,走到儲物櫃前。只是在接近它之前,他就發現其中一個櫃子是開啟著的,從櫃子深處的黑暗中,有一點藍光閃爍著,似是手機收到訊息後的提示燈。待他站到櫃前,便發現自己的想法並沒有錯,那是一台粉紅色的手機,主人大概是一個女學生。
配合著女鬼晦暗的提示,這不並像是忘了關櫃門的小事。
可是方鳴也嗅不出有其他鬼魂的氣息。
並不是所有的魔法師都有敏銳的靈異觸覺,但方鳴在這方面的確有一些特殊天賦,他自小就能看見鬼魂,也能感覺到一些氣息,而其他擁有魔法的人大多只是靠自己的能力感知到鬼魂的異動。這其中確實存在著微妙的分別。
樓梯處,陸續響起了學生的腳步聲。在這個時間到校的,通常都是擔任風紀或負責在早會演講的學生,也是最早的一批。
——既然如此,那麼手機是誰遺下的?
莫非是昨天有人放學的時候沒有帶走,而那個學生出了什麼問題?
方鳴知道使用這列儲物櫃的應該是高三的學生,但並不知道是哪一班的,又或者確實是哪一個人的。目前他能做的事也不多,頂多就是發個訊息給任教高三的老師們,提醒他們有學生遺下了手機。
想著,他便給儲物櫃拍了一張照片,並傳送到了老師的通訊群組裡,簡單說了一下自己是在經過的時候發現的。
時間還早,群組裡並沒有人回覆。
然後方鳴便把手機取了出來,畢竟總不能任由它留在這裡。
只是手機到手裡的時候,方鳴卻是愣了一愣——是不是太沉重了一些?
不過,這種感覺卻是很快就消失了,那種沉甸甸的手感彷彿僅僅是錯覺一般,方鳴把手機拿近細看,並沒發現有什麼特別。
他暗暗記住了這一點,然後便把它交到舊校舍一側的校務處。
事情似乎就這樣結束了。
方鳴是高二甲班的班主任,也負責不同班別的英文課堂,一個上午過去,他上了三節課堂,再回到教員室的時候,已經是午膳時間。只是才一坐定,高三的年級主任楊穆也快步走了進來,神色非常慌張。
「林老師在嗎?」
這個頭髮已初冒花白的男人朝方鳴背後空著的座位看了一眼,然後便揚聲詢問。
那是高三乙班班主任林老師的座位,是一位中年女性。
跟她相熟的老師立刻就回答道:「剛去洗手間了呢,是有什麼急事嗎?」
教員室並不大,楊穆這一問,很多老師都豎起耳朵留心著,畢竟楊穆平常性格沉穩,他現在如此緊張,所有人都覺得肯定是出了什麼事——而人類都熱衷於八卦。
楊穆這下更是急了。
「讓她回來之後趕緊去校長室,她班上的學生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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