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認清這個事實之後,他們已經不可能扔下這些正在消失的生靈不管了。雖然說不清楚距離它們完全消失還剩多少時間,但情況最嚴重的那位男子——大概也是最初的許願者——只怕是撐不了多久。
藍箏搖搖頭,「但是這還是沒有解決問題,你真的能夠繼續走下去嗎?」
方鳴沒有立刻回答,他看了看那些人影所在的位置,又忍著痛回頭看了看,目測了一下距離。
「走得夠遠了,幫個忙吧。」他對藍箏說。
「幫忙?」藍箏不明所以。
「依你的看法,我們是不是已經很接近那傢伙的位置了?」方鳴問道,並以眼神示意了一下,「剛才你一直在看那裡。」
藍箏沉默了幾秒,「的確,假如我的感覺沒錯,它就在附近,甚至很可能觸手可及,只是……」
隨著話語落下,他的目光也重新投向了在他們右側的那面岩壁。但是,他並不是在看岩壁的表面,而是更深入的地方。
「那麼,你覺得要怎樣才能打破幻境,到牆的裡面去?」
三人眼前只有一條深入黑暗的直路,不存在繞路去找岩壁另一面的可能性。何況即使他們硬著頭皮去找,那些脫離了肉體的靈魂也等不了這麼長的時間。
藍箏沒有說話,似乎他並沒有打破這個僵局的手段——當然,也有可能是因為那種手段並不簡單,或是需要付出比較大的代價,又或是……他也不肯定它會否起到想要的作用。因此他現在
畢竟,這個圈子裡,幾乎任何人都擁有一些壓箱底的東西,分別只在於它是否足夠厲害,以及它是否適用於某個場合。舉例來說,所謂幻境就是隔絕於現實之外的虛構世界,其中又分為空間性和時間性,較低級的有能簡單解決的鬼打牆,較高級的有以特殊物品為陣眼形成的幻境,也有的是憑藉某種能力構築而成、能夠模擬五感的虛幻場景。
換句話說,不同的幻境需要不同的應對方式,就正如面對幾乎所有的超現實事件一樣。所以,在處理這一類事件的時候,不但需要一定的能力,也需要能夠辨別事件本質的智慧。
當然,智慧不夠用的話,就只能祈求能力比較好用了,因為能力會提供可以試錯的空間。
「你有方法?」莉迪雅先開口了。
「不算是個好方法,但可以縮短我們探索的時間。」方鳴說,「所以,也許需要……」
話題又繞了回來,不過方鳴的聲音到後來卻是突然變得嘶啞和不連貫,未待他說完,聲音便消逝在空氣之中——他的臉色變得陰沉,摸了摸自己的喉嚨,又看了藍箏一眼,便直接控制自己的能力,朝著地面延伸了過去。
最先感覺到不對勁的是莉迪雅,她彷彿是被什麼咬中,倏地在原地蹦跳了幾下,像極了一隻受驚的兔子。就在眨眼之間,她原本穿著的一雙造型精緻的黑色綁帶鞋忽然有一半化成了灰燼,並迅速崩解成粒子。
鞋子溶解後,暴露出來的是如同乾枯樹皮一樣的肌膚。
藍箏幾乎是立刻捉住了莉迪雅的手臂,他剛碰到少女,她身上的時間便彷彿在一瞬間倒流回去,不過一兩下呼吸的功夫,那雙破爛的綁帶鞋就恢復了原狀。
倒不是什麼特殊能力,而是主人和侍靈之間的聯繫,令侍靈可以依靠這種程度的接觸修復自身受到的損害。不過,主人也會因此消耗掉一些體力。
「我、我沒事……」莉迪雅驚魂未定,她的雙腳此時沒有完全落地,而是與地面之間保持了約幾毫米的距離,讓她整個人懸浮起來。作為靈體,這點小事對她來說沒有什麼困難。
然後,她的視線投向了地上,神色頓時變得古怪起來。
原本一片泥濘的地面,這時候居然以他們為中心出現了變化。泥濘正在消退,逐漸露出底下潔白乾淨的地板,而這種變化,正在緩慢地向四周擴散。
藍箏當然也發現了這一點,他低頭看了看,確認沒太大危險才放開莉迪雅。
「這就是你的方法?」
自離開學校以來,他的臉上首次出現了算得上是負面的情緒。雖然並不明顯,但他的語氣有輕微的不悅——顯然是因為莉迪雅受到影響的緣故。
他的目光沒有再停駐在地面,而是看了看周圍的狀況。被魔法清理掉的區域正在擴張,最初確實是有些吃力,但隨著被清理的區域愈多,擴張的速度似乎正在加快,加上在有意識的引導之下,它正在往牆面竄升,吞噬青苔和岩石。
出現變化的也不止是速度,這股力量原本是無法以肉眼觀察的,但是此時它的效果卻反映在泥沼上長出的那些雜草上,雖然它們正在消失,但在消失以前,它們的顏色變深,邊緣也微微捲曲起來,散發出焦臭的味道,簡直就像是被看不見的火焰所燒灼著。
溫度,逐漸升高。
這股力量愈來愈強,看來也是與它作為火焰的本質有關。火焰清除了泥沼,而本質為幻境的泥沼又成為了火焰的養份,助長了它的燃燒。
注意到這件事後,藍箏明白了方鳴所說的「幫忙」是什麼意思。
以他們為中心,魔力正在朝著四面八方擴散,即使方鳴正在控制主要的方向,但不可避免的,其中有一部分力量流洩了出去,並且向著出口處的那些人影蔓延過去。
莉迪雅作為有些自保之力的侍靈,也都因為這魔力而承受了傷害,那些毫無防備的生魂,恐怕很難在火焰的波及下存活。
但是方鳴並沒有將他的魔力遏止在一定範圍內,以減低誤傷的機會,大概不是他不想,而是他不能這麼做。
此時他沒有回答藍箏的話,甚至沒有把視線從岩壁上移開。
藍箏作出了判斷,抓住方鳴的手。
好燙。
彷彿是有一股火焰在方鳴體內蠢蠢欲動,似乎再過幾秒,它就要破開他的皮膚,讓這場不可視的火焰盛宴變得更加熱鬧。
藍箏沒有遲疑,將自己的魔力釋放了出來,主動為他降下體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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