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陸展不是能看見鬼的體質。
一般人只會在特定的情況或光線影響下,隱約看見鬼的形貌,但通常來說,不是那種體質的人,極少有這種見鬼的可能性,就算是真見鬼了,他們也會以為是自己看錯。
陸展的詫異也不過只在他臉上停留了一瞬間,在接下來的用餐時間,他神色恢復了正常。而對於方雲來說,除了肩頭偶爾出現的緊繃感之外,他確實不能感知到更多。
排除鬼的出現之外,這頓晚飯相當愉快。
兩人經常一起吃飯,因此相互知道彼此愛吃什麼種類的菜。他們談論起這家餐廳的菜式,乘著酒興,然後陸展提到他最近向家裡的私人廚師討教了一些烹調技巧,方雲到他家裡時可以嘗嘗。
酒足飯飽之後,陸展看了看錶,說:「司機已經到了,我送你回家吧。」
他們出去的時候陸展通常會自己開車,但若是喝酒了,便會叫家裡的司機來載他們回去。
離開餐廳時,司機已經在車裡候著。與來時不同,市區的燈光已熄滅大半,路面也沒什麼車,時間大概已經來到了後半夜。
不過,愈接近方雲住的地方,街上又開始出現人影,而且人還不算少。他們或坐或躺在路邊,遠看就像是被遺棄的人偶,但在禾日市生活了一段時間的人都知道,這些人幾乎都是癮君子,日間在街頭乞討,若是討到錢就能享受一番,若是沒討到,就在報紙堆下將就一夜。
陸展看著這樣的景象皺起眉頭。他過去勸說過方雲幾次,禾日市有更好的居住地點,但每次他也是敷衍帶過,漸漸的陸展便不再提起了,在大學的時候,他就知道方雲不喜歡被逼迫,一兩次還算在忍耐範圍內,再看不懂面色就會被討厭。
遙遙看見「琥珀大廈」的招牌出現以後,司機把車停到一邊,陸展拉開車門,與方雲一起下了車。
車裡的冷氣自然是無法與秋夜的涼風相比,兩人在路上走了幾步,酒氣已被吹散不少。
本來這該是一個很美好的夜晚,除了方雲現在仍覺得肩頭微沉之外。
這個想法一直延續至方雲看見有人從大廈走出來為止。
一個男人和他腳下的狸花貓,一個他曾經非常熟悉的搭配,他們正在迎面走來。
這時方雲又要痛恨起自己異常靈敏的視覺,它硬生生讓夜晚愉快的時間縮短了好幾十秒。拜他的視力所賜,即使不過是遠遠瞥上一眼,他還是能看見狸花貓頸上的粉紅色項圈,以及項圈上一個銀色鈴鐺。
顯然不是男人的品味,也不是貓本身的品味——那就只能是帶著粉紅色行李箱的那位女性的品味了。說起來方雲還不曾有機會見過她,只是出門扔垃圾時,有時候能嗅到樓道中殘留的陌生香水味。
儘管方雲很想轉身走開,但一時之間他實在想不出要怎樣跟陸展說,何況這就顯得心虛的人是自己了:再怎麼說,在這種冤家路窄的情況下,夾著尾巴逃跑的該是對方才對。
陸展要晚一些才注意到那個男人,又更晚一些,他以十分肯定的語氣向方雲說道:「是他吧。」
方雲這才想起,陸展和他曾經見過幾面。
「他是什麼時候回來的?」
「也就幾個星期前吧……」方雲說著,想到了自己疑似被鬼纏上,又想到那個人向來不看場合說話,他不想讓陸展聽到太多他不該知道的事,便向他說:「還有幾步就到,我一個人走回去就可以了。」
陸展神情有些複雜,但並未提出異議,「那麼我先走了。」
方雲看著他坐上車離去,才收回目光。14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WXPyO3PXR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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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和他去哪裡了?這麼晚才回來?」
時間剛好,伴隨著鈴鐺聲作響,帶貓的男人已經來到他身後,只是男人的問題令方雲啞然失笑:那跟他又有什麼關係?
見他不應答,男人沉默半晌,又道:「你又招惹了鬼,一個死嬰。你殺了他?」
話音剛落,方雲便見他挎著的一個布袋動了幾下。布袋是深綠色的,其上以金線繡著一個「鍾」字。
男人的名字是鍾三清。鍾不是他的父母姓氏,三清也不是父母起的名。他是被遺棄在深山某座道觀前的孩子,正好碰上了一個確有些奇才的道長,將他收留觀中,種種機緣巧合下,他最終成為了道長的徒孫,方雲雖不甚了解,但鍾三清曾提及,他們修的不完全是道術,而是因果業報。14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PoDBtlznG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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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出自道觀的人,能看見殺孽,能看見鬼魂,更能掌握與陰德與罪孽的法術。
鍾三清以前解釋的時候,方雲只能理解前兩種,而無法理解他所說的法術是什麼。只知他修習的系統與自己自幼所學的絕不相關。
不過方雲很容易就接受了他的說法,畢竟他的母親也曾說過,世上的確有一些奇人異士。這一點,讓當時的方雲對鍾三清很有興趣——而直到現在,他都為此感到後悔。
「那與你無關。」方雲說。
鍾三清的話只是讓他確定了,找他的鬼魂大概就是他在醫院親手捨棄的那一條生命。他沒理男人,繼續往大廈走,甚至連狸花貓哀切的叫聲也沒能延緩他的腳步。
「跟陸展就有關了?」踏入大廈之前,遙遙有一句話傳入了方雲的耳裡。
今天保安難得盡責的醒著,而且更難得的是,一份馬經攤在他的桌上,但他看也沒看它。
「你們吵架了?好一陣子沒見他,前些日子居然帶女人回來了。」
保安眼中閃著八卦的光,方雲聳了聳肩,「早就沒聯絡了。」
只是想擺脫掉過去似乎為時尚早。當方雲走下樓梯時,保安口中所說的那個女人剛好從鍾三清家走了出來,兩人目光不期而遇。
離家只有幾步,但甚至不等方雲掏出鑰匙,女人的敵意便先爆發了出來。14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He742vLac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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