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鳴的手指抽動了一下。
「要是再晚一些的話，為了避免那些生魂受到傷害，我會停止使用這個魔法。」
他的聲音還沒變得完全正常，斷斷續續的，像是一個故障的發聲娃娃。
不過，隨著走道裡屬於幻境的部分消失，方鳴的確在恢復著。他審視了一下目前四周的情況——藍箏為他降下的溫度，已經成功使他的魔法減緩了繼續輸出的速度。
在他的視野裡，以腳下為圓心的數米範圍內，正燃燒著熾熱的白焰。那些充滿魔力的火焰依然在貪婪地拼命掙扎、拼命侵蝕，但是此時它回復到了能夠被控制的程度。
這就是方鳴魔法的局限之處：雖然力量很強，可是不可控性和危害性也很高。
莉迪雅看著他的眼神中有幾分忌憚。
雖然在學校裡，他們也曾經見過方鳴如何威嚇鬼魂，但是只有對魔法體系了解得足夠深入的人，才會清楚嚇退一兩個鬼魂、與用魔法吞噬半個幻境之間的差別有多大。
至此，他顯示了自己有多少種能力？除了能夠感知靈魂之外，他本身的魔法又到了什麼程度？
不止是莉迪雅，方鳴也在心裡暗暗計算著同樣的事情。不過他所考慮的，是自己暴露了多少。
幸運的是，這次他的火焰並沒有乘機吃掉靈魂，那麼它就能繼續維持在這種不致反噬自身的強度。
就像他之前所說的，假如藍箏沒有出手削弱他的魔法，他也會趁著身體的痛楚減退的時候主動停止。他很清楚自己正在使用的特殊火焰，它絕對不能隨便碰到生魂。
而他若是完全停止使用魔法，火焰會立刻消失，幻境也就能夠有空間重新構築起來，因此現在的結果是最好的：在魔法減弱到這種地步之後，他重新擁有了能夠驅使它的辦法——自五年前的那起事件以來，這還是他第一次能夠完全掌控這股力量。
藍箏搭在他手上的手指很涼。方鳴也無意讓他鬆開，便反握住他的手，藉著他的能力繼續壓制著火焰的躁動不安。與此同時，方鳴依然隱約有種被注視的感覺，這也導致他的身體各處仍然不可避免地感受著疼痛，當然，比起之前的情況要好受得多：藍箏的力量不僅在協助他控制魔力，而且從另一方面來說，身體溫度的急速下降也轉移了他對疼痛的注意力。
大概是他沒有開口叫停的關係，藍箏並未從他的身體裡收回自己的魔法，也就任由方鳴握住了手，以維持魔法上的互通。
放在其他任何場合上，兩個大男人這樣手牽著手無疑會產生不少尷尬，但是方鳴和藍箏的態度卻都十分平常，他們的關注點已經放到了這次行動的目標上。
方鳴拉著藍箏，往右側走了幾步，而白色火焰則伴隨著他的腳步移動。值得一提的是，原本的攀附著潮濕植物的岩壁在接觸到火焰之後，有一部分恢復了原本牆壁的模樣，而更多的部分則是直接消失，使得岩石之中像是忽然露出了一個洞口，連接著一片空空蕩蕩的辦公區，驟眼一看，極易讓人有一種現實與幻境揉雜在一起的錯覺。
而隨著方鳴走近，在他前方的泥沼接連燃燒，直至一條像樣的道路被創造出來。
「看來那個女人確實在這裡上過班。」
他們現在彷彿是身處在一間平凡的辦公室內部——說是彷彿，是因為在他們兩旁，分明還殘留著那古怪的岩壁，但是其中卻冒出了一些辦公桌椅的一角。
在藍箏曾經關注的那個位置，則是出現了一個被劃分出來的小房間，房間的門虛掩著，就像是在邀請三人進入。
但是方鳴看見，房間門前的地板上，有一抹蔓延出來的黑影。
它就在那裡。
「它沒有再嘗試創造幻境。」莉迪雅說出了自己的觀察。
「再構築幻境的話要花費不少力氣，而且它應該也明白，那對我們來說已經沒有作用了吧。」方鳴隨口說道。
藍箏則似乎是在沉思著什麼，不過他到底也沒有對此發表意見，而是轉了一個話題：「那些生魂的肉體是在房間裡嗎？」
「生魂連接著的方向，確實指向了房間，所以……大概是吧。」方鳴聳聳肩，然後放任自己的感知擴展到那個房間的所在地——先前沒有這麼做，是不想太早顯露出對幕後主使的敵意，但既然現在都破壞掉人家的基地，那麼就可以不再自我限制，鬧得更大。
從那個房間裡，方鳴並沒有感覺到活人靈魂的氣息，這證明房間裡除了那些肉體之外，並沒有活人。
另外，他還產生了一些熟悉的感覺。
方雲的一部分，顯然也在裡面，只是這感覺並不強烈，可能他的哥哥也沒有從這個怪物手裡取得什麼優勢。
方鳴看了看另外兩人，稍微有些顧忌：原本自己暴露出來就夠糟糕了，但假如他們見到方雲的話，情況可能會變得更複雜……
算了，也是他自作自受。
方鳴不到幾秒就把這個想法拋諸腦後，自從看到電視上的那則新聞後，他的心情就沒有好起來過，這個賬自然是得算在方雲身上的。
「準備好了？」
藍箏點了點頭，而莉迪雅則是眼神有些複雜的看了看依然灼熱的地面，想也知道，在這個環境下，她就算是想發揮也會受到嚴重的干擾。
換句話說，接下來的主力得靠方鳴和藍箏二人。
「麻煩你幫忙支援一下了。」方鳴的語氣很是輕描淡寫，然後他看向藍箏，「對了，暫時不要放手，不然火焰可能會失控。」
其實到了如此接近的位置，方鳴完全可以停止這個魔法，截斷藍箏和他之間的魔力流通。但是，他一來是考慮到這火焰對即將面對的龐然大物可能會有奇效，二來也認為這降溫的魔法確實抑制了一路上困擾著自己的疼痛。
走在前頭的仍然是方鳴，他彷彿是完全不曾恐懼或遲疑，直接就推開了小房間的門——
房間裡，一排排伺服器整整齊齊地排列著，只是它們看起來都有些古怪。
就像是被污染了一般，機身的縫隙之中，填滿了泥土與青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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