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白領女子推門進入了大堂。
她依然拎著那個小挎包，逕直走到電梯前，站在了四人身後。接著，女子的視線在莉迪雅身上打轉了幾圈，顯然是有些奇怪一個女孩為什麼會在這個時間跑到數碼園，身邊還有幾個男人。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fHxsAXRTr
但是，她大概是沒有注意到在自己靠近之後，莉迪雅的眉頭便緊緊皺了起來。
味道。
方鳴終於切身體會到了藍箏之前所指的味道。
它的確正在從這個女人身上散發出來。氣味很淡，但確實存在。濕潤、腐爛，其中還駁雜著泥土和青草的芬芳，可是並沒有讓這味道變得更令人適應。
無論怎麼看，女人都只是一個普通人。
甚至，在這麼近的距離下，方鳴也看得出女人的年紀並沒有原本想像的大，很可能比他的學生也大不了幾年。她的臉龐稚氣未脫，小挎包上還繫著一個著名卡通品牌的布娃娃。
藍箏的視線若有似無的在女人身上流連了一下，正好碰上了方鳴的目光，便對他笑了一笑。
看來他沒打算動用魔法從女人那裡得到情報。
電梯下降得很慢，若是考慮到大廈的豪華程度，則似乎有些太慢了。
方鳴默默計算了一下，現在電梯降落每一層平均都得用上一分鐘時間，讓人由不得懷疑是不是電梯裡藏了個惡作劇的小孩，故意按了每一層的按鈕，拖慢它下降的速度。
他正這麼想著，耳邊忽然傳來一聲女人的驚呼，還有皮鞋磨擦光潔地板的刺耳聲響。
幾人紛紛看向了她，卻見女人往後踉蹌幾步，睜大了眼睛，正在瞪著電梯旁邊的電視看。她的情緒非常激動，胸口隨著呼吸劇烈起伏著。
電視的聲音並不大，在此之前，方鳴甚至都沒有怎麼留意它。
但是女人這樣的反應勾起了他的好奇心，他朝電視瞥了一眼，目光卻就此凝結。
畫面上的一幕讓人感覺荒謬又離奇。
那是一則插播的突發新聞，旁白是耳熟的女主播聲音，女主播的身影並沒有出現在屏幕上，但是從聲線的一絲顫抖中，能夠聽得出她現時的情緒有多麼激動。
方鳴意識到他大概是錯過了開頭的簡介部分，現在畫面上沒有字幕，也沒有任何關於這則新聞的說明。這讓他又看了看正在發抖的女人，心底隱約有股不安感正在蔓延。
電視的一個角落內，是實時轉播畫面，只見一些穿著制服的人在鏡頭前走動著，所有人的臉上都帶著緊張的神色。遠處是一些小白點，僅能勉強分辨出是救護車的輪廓。
而佔了屏幕一大半位置的方框裡，正在播放著一個監控鏡頭的錄像。錄像拍的是一家高級中菜館的內部，從這部攝像頭的角度，可以看見兩張餐桌，其中一張大圓桌，圍坐著一圈人，其中有老有少，最小的看上去只有五、六歲左右。
當中一些人的面孔，曾經在最近的新聞中也出現過，只是可能就連他們本人也沒有想到，自己又會這麼快出現在電視上——以這樣的形式。
不過，即使這些人能夠預知未來，錄像裡的他們似乎也不會有空去思考這個問題。
「紅色平安夜」受害者的遺屬人數並不多。
只要稍微閱讀過事件報導的人都清楚，當時身處事發地點的所有人已被確認全部罹難，沒有所謂的輕傷或重傷，這種傷亡率堪比一次飛機事故，只不過規模上要大上數百倍。據說當年的搜救隊到場之後，視野裡只有遍地的屍體殘骸，根本不曉得發生了什麼事，也不知道該從何開始進行救援。
這批遺屬，自然不是從那起事件中存活下來的倖存者。他們只是剛好在事發時身在其他城市，或是在國外，正在旅遊、讀書、過著退休生活……
換句話說，要是這些人當時就在南兆市，他們很可能早就和罹難者一家團圓了。
只是，現在大概也並不算太遲。
畫面上，可以看見這張大圓桌上氣氛和樂融融，他們互相夾著菜、說著話。男人們從煙盒裡抽出香煙，用打火機點了火，然後把它夾在手指間，嘴巴繼續開開合合。服務生把空了的碗盤端走，又送來幾支酒，女人拿起酒倒進男人們的酒杯裡，然後有一個男人對她嚷了些什麼，便見她陪著笑臉，在小孩的杯子裡也倒上了一點酒，然後她才戰戰兢兢的坐回自己的座位。
至少在一開始的時候，情況看起來還很正常。但是隨著女主播的聲線突然拔高，錄像忽然開始以兩倍速播放，這樣一加速，大圓桌的變化便愈加明顯——大概是在半分鐘後，那十幾人的表情突然變得很不對勁。
他們的動作，也隨之愈來愈激烈。
矛盾在幾個男人之間率先爆發。那個讓女人倒酒的男人狠狠拍了一下桌子，朝其他人大喊大叫起來，跟他對峙的西裝男子也不甘示弱，腳一踹便踹翻了桌子。
圓桌上，有一鍋熱氣騰騰的湯水，隨著圓桌被踹翻，那個鍋連同裡面飛濺而出的湯水，在半空中形成了一個拋物線，好巧不巧的，全都落到了男人身旁的小孩身上。
那個鍋子，把小孩的頭敲得凹陷了半邊，他的臉上露出了短短一剎那的迷茫，隨後便如同人偶娃娃一般，直挺挺的倒了下來。
血水汨汨地從破洞裡流出，把中菜館的地毯染出了深紅的顏色。
監控攝像頭並沒有錄音功能，但女人的嘴巴自這個時候開始就沒有閉上過。
她大概正在尖叫。
男人暴起，踹翻桌子的西裝男子以及在場的其他人似乎都被眼前的事情嚇呆了，沒有注意到男人已經抄起了桌上的酒瓶。
他朝著西裝男子的頭顱，狠狠砸了下去。
西裝男子摔在地上，身體抽動幾下，便不再動彈。男人卻是沒有收手，他手持瓶底破碎的酒瓶，惡狠狠的看向了其他人。
『最新消息，剛才華國警方已經進入現場確認情況。』頓了一頓之後，女主播的聲音又再次響起：『根據現場狀況及目擊者口供分析，推測是一起鬥毆事件，雙方因意見不合而產生爭執，繼而發展成肢體衝突，據報事件當中十四人死亡，一人危殆——』
她突然停了下來，再次說話的時候，語氣已變得沉重：
『在場的醫護人員確認，由於失血過多，女傷者已於十二點二十七分過世，死亡人數升至十五人。』
在她說話的同時，錄像並沒有停止。
而且，電視台並沒有為這種血腥場面打上馬賽克，任由它們以極端震撼、毫無遮掩的形式暴露在觀眾眼前。
也許是電視台的失誤所致，但方鳴想到了另外一點：
既是實現了願望，那麼讓許願者驗收一下成果也是十分正常的安排。
但這個想法只讓他的臉色更加難看。
「是真的……都是真的……」
隨著錄像播放，在他們身邊的那個女人，身體愈發顫抖得像在篩糠。她臉上起初的不敢置信，也逐漸變化成深深的恐懼。
她搖搖晃晃地後退幾步，隨後像是鼓起了一生的勇氣，拔腿就往大廈的玻璃門衝了過去。
ns 15.158.61.11da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