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盡量。」
方雲確實遵守了他的承諾。十一月初的某一日，因許願遊戲而找到他的十多個鬼魂，在發現再糾纏下去也得不到它們想要的結果之後，便從他身上完完全全的剝離了出去。
雖然他本身無法感知到靈異的存在，但今日他為飼料盆添加魚肉的時候，小虎斑貓主動過來蹭了蹭他的腿，而在稍早之前，牠一見到他便會弓起背，還會朝他背上又撲又咬的——方雲不曉得那些鬼有沒有因為小貓的攻擊而受傷，但自己倒是因此被迫扔了好幾件被爪子抓爛的衣服，後來他便給小貓剪了指甲。
大狗就相對鎮靜多了，每天都會準時叼起狗繩跑到他的面前，至於原因是因為牠對鬼魂的觸覺不靈敏，抑或只是單純的熱愛出門散步，方雲不得而知，只是，鬼魂再怎麼纏身也的確沒耽誤他遛狗。
察覺到鬼魂消失之後，他抬頭看了看客廳裡的時鐘，原來已是傍晚七點多。方雲曾聽說過，這樣的黃昏時分，正值日夜交接，鬼要進出人間特別容易。想來，這次它們是徹徹底底的走了。
解決了動物的晚飯，方雲坐到沙發上，開始思考自己晚上要吃什麼，冰箱還有速凍的披薩和薯條，他今晚可以在家看一場電影，打發時間。
一道急促的電話鈴聲卻讓他沒能計劃下去。
「方雲，我是陸展。你現在有空嗎？」
方雲接聽電話之後，另一端馬上響起了老同學的聲音。陸展是他大學讀醫科時的同學，也是他為數不多聯繫至今的友人。
聞言，他瞄了一眼冰箱，想著他的速凍披薩，答道：「有空，怎麼了？」
「有一個緊急手術，最好是今晚進行。」陸展微微壓下聲音，「是一個女孩，她需要墮胎。」
半小時後，方雲坐著陸展安排的車，來到了郊外的一家私立醫院。醫院是陸展的祖父創辦的，現時名義上的經營者是陸展的父親，但實際上陸展已經承擔起管理的責任，而他本人也以一名醫生的身份在這裡上班。
陸展已經在停車場等著方雲。
大部分人對陸展的第一印象，大概便是他的身高，大學時期他已有一百九十公分，但畢業以後，不知是否再次發育，他的海拔又高了一些。其次，人們才會注意到他的相貌——他長得端正俊朗，若是再配上一副眼鏡，活脫脫就是書上寫的斯文敗類。可惜，由於家教不錯的緣故，他的生活習慣十分良好，至今也沒有視力上的煩惱。另一方面，就算是看在向來標準嚴苛的方雲眼裡，陸展的性格也無可挑剔。
一如既往，陸展帶著方雲通過捷徑直接上樓，做過消毒和換過手術袍，便來到位於三樓角落的手術室。手術室內外已經清空，只留下了幾個護士和手術室的助理。
在來醫院的路上，方雲已經看過陸展提供的資料，但當他親眼看見手術台上那個長相稚嫩的少女時，還是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資料上隱去了少女的姓名，只清楚顯示她的年紀和遭遇到的厄運：她只有十四歲，某日參與學校舞蹈社練習後在回家路上被擄去，九個月後，她才終於拼盡全力逃了出來——連同她腹中約三十周大的胎兒。就像很多同類案件的受害者一樣，她並不願產下這個被強逼懷上的孩子。
三十周，已經遠超了醫院能夠合法為她引產的周數。這樣的情況下，引產本身就會為母體帶來極大傷害，因此，除非是胎兒有嚴重的問題、抑或孕婦自身身體情況不佳，否則一律不可墮胎。
「按道理說，記者都很關心這類事件，讓她墮胎的話，你不怕會上法庭嗎？」
少女已經接受了全身麻醉，雖然方雲希望她在安穩的睡眠中失去這個不需要的胎兒，然而入夢的少女表情實在算不上平和，相反，痛苦似乎在她的臉上找到了永久的位置，眼角、嘴角都出現了一些不明顯、但也不應出現的皺紋。
「這宗新聞沒人敢報。犯人是一個大財團董事的直系親屬，而那個大財團與許多報社都有合作，他們已經把事件壓了下來。假如有人關心，到時風頭已過，我們會對外宣布孩子有先天缺陷，早已胎死腹中。」陸展說。
方雲點點頭，對於事件的全貌，他興趣不大，重點只在於手術台上的病人，「這個女孩背景如何？」
「很清白。方雲，她還沒到會行差踏錯的年紀，也沒做過什麼壞事。」
陸展的語氣十分肯定。
尋常人的道德觀，講求「醫者父母心」，面對什麼樣的病人，醫生也該伸出援手——但方雲並不吃這一套。
方雲挑揀病人，只有背景清白、品行良好的人才能夠得到他的救治，而陸展的人脈廣，要探知這些情報沒什麼難度，正因如此，他們才維持了這麼長時間的合作。
「好。」
接著，方雲把手掌覆蓋在少女的腹部上。
透過敏銳的觸覺，他能感覺到那裡無疑正在孕育著一條生命。甚至，他無需任何儀器或機器的輔助，也可以分辨出它實際所處的位置以及現在的形態。
它已長到了四十公分，軀體也已經成形。此時，它沉眠在母體之內，享受著母體無法擁有的安穩感。
方雲打碎了這份安穩。
他運用自己的能力，驅使母體擠壓及排斥胚胎，在母體無能為力的時候，他便施加更多的魔力，隔著少女的肚皮掐碎那些尚算柔弱的骨頭和關節。
一旁，護士看見了正在從少女下體排出的血污和碎肉，緊張而謹慎地開始清理，她們都是陸展挑選的助手，跟著方雲進行過多次手術——而這些人也很聰明，從來沒有過問為什麼方雲能夠在不使用任何工具的情況下完成手術。
手術進行得很順利，方雲破壞了胚胎，將它引出母體之外，又稍微修補了少女的子宮因墮胎造成的損害：他不能做得過於完美，以免日後若她需要以自己的身體為證據去打官司的時候出現問題。這樣的小修小補，主要是為了避免一些嚴重的後遺症。
作為胚胎的殘餘物，最後從母體排出的除了胎盤之外，還有嬰孩那獨特的碩大腦袋。
它仍然睡得甘甜，儘管此時它的腦袋之下已空無一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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