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若當然不可能陪她去女廁。
儘管有些不願意接觸艷麗女人,他還是立刻走到她身旁,轉達了中學女生的需要。
女人顯得有些為難,但最後還是答應了下來。
「那麼,我陪你去廁所吧,兩個人一起去總會比較安全。」
少女感激不盡,馬上左一個「姐姐」、右一個「姐姐」的叫喚了起來,在這種環境下,大概作為同性終究比陌生的異性容易產生一份親切感,兩人很快就親暱地挽著手臂,朝走廊另一端走去。
那一邊幾乎沒有正常運作的電燈,只有廁所的標示仍在黑暗中頑強地閃爍。
見少女已經把自己拋在腦後,蕭若也樂得輕鬆,他轉身觀察餘下的男性,除了仍在努力奮戰的大叔之外,其他三人並沒什麼動作,只是不停四處張望著。
他知道,連自己在內的這些人,應該都沒有在這種情況下作出決定的見識和勇氣,要是願意大膽嘗試的人,很可能早就跟那個男人離開了戲院。換句話說,他們都是「猶豫族」——在火警或是別的特殊災難發生的時候,死得最快的基本上就是他們這種遲遲下不了決心,甚至還在考慮要不要換下睡衣才逃跑的人。
再說,要是有點決斷力的話,大概他們之中早有人衝出了這家戲院,而不是駐足不前,恐懼面對外面未知的環境。
正當蕭若放棄從這群人之中找出生路,並打算計劃下一步行動的時候,大叔忽然狠狠抓了抓所剩不多的頭髮,怒吼出聲:「我不管你那裡到底發生了什麼,趕緊派警察到這地方來!你總不可能不知道我在哪裡吧,現在不都有手機定位嗎?你讓人追查一下啊!不然我納的稅是白繳了嗎?」
看來他終於是放棄了跟對方交代自己的情況,改以近乎無理取鬧的方式進行威逼。
但是他的抱怨戛然而止。
蕭若見大叔的臉色忽青忽白,便知事態有些不妙,隨後,那台手機自他的手裡滑落下來,重重的砸在地上。
許是他放手時誤觸了哪個地方,就在手機落地的一剎那,從擴音器中倏地爆發出一陣刺耳而尖銳的噪音——初時蕭若還聽不清究竟那是什麼,但很快的,自他們身後也傳出了近似的聲響,因此他馬上就成功辨認了出來:
是人的尖叫聲。
蕭若頭皮發麻,這兩道聲音在某一時刻完全重合,教他一時間幾乎認為電話的另一端就近在咫尺,但他隨即穩住了心神。
兩把聲音還是有些不同的,在電話那側響起來的,是幾個人混雜在一起的慘叫,而在附近的則是來自一位女性的淒厲尖叫。
在場的幾人同時看向了身後,只見在幽暗的走廊深處,洗手間標識的朦朧光芒掩映下,一個身形窈窕的女人曲膝坐在地上,她的臉龐正對著洗手間的門口。
聲音的主人正是她,而女學生此時已不見蹤影。
「喂,你怎麼了?」
染著一頭金髮的小混混頗有些慌張的問道,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那個女人已經恐懼到沒法回答他的問題。
此時這個空間好像正在邁向混亂而瘋狂,電話之中有人在高聲嚷著:「他突然不見了!」同時空氣之中,迴蕩著女人未曾停歇而神經質的尖叫,更糟糕的是,戲院中本來穩定的光線竟忽然閃爍起來。
蕭若幾乎馬上就想轉身逃離,但殘存的理性提醒著他,在這樣的情況下,作出一個草率的決定似乎只會讓事情變得更不可控制——話雖如此,他並沒有想到任何主意,除了——
「在危險的時候,它總能派上一些用場。說起來你也真是了不起,現在到處都是一些騙人的玩意,你居然能找到真貨啊?」
蕭若的腦海裡浮現了方鳴對自己說過的那句話。那一年他和家人去了大學畢業前的最後一趟旅行,其中一天,他們拜訪了深山裡的一座寺廟,父母說那座寺廟特別靈驗,蕭若閒著無聊,在父母忙著祭拜的時候,便去求了三個護身符。
它們看起來很一般,但在方鳴的眼中,這些紅色的護身符卻似乎有些可取之處。
假如是這樣……
蕭若伸手握住掛在自己脖子上的護身符,不知是否他的錯覺,此時手心竟有一些溫熱感。
他咬了咬牙,大概、或許,他至少應該先去查看一下洗手間裡究竟是什麼情況。
這樣想著,他便朝洗手間那頭半帶猶豫地走出一步,而再之後的第二步、第三步則堅定得多。
當蕭若走到女人身旁的時候,他的護身符突然變得滾燙起來——這時,他才察覺到這種溫度的變化並不是自己的幻覺。這突然高揚的熱度促使他轉過臉,直視洗手間的入口。
洗手間裡沒有光。電燈大概什麼時候壞了,或是根本從未點亮過。在蕭若的印象中,他也的確只看見過廁所標誌的光,也是這種微弱的光線使他現在能夠在黑暗中視物。他首先注意到的是洗手台邊緣的一個方形物體,但還沒看清楚,那方形物體竟掉落了下來。
那是一個平平無奇的紙箱,蕭若甚至還看得見紙箱表面上沒撕乾淨的郵寄標籤,以及朝他的方向大敞的開口裡,那一個慘白的頭顱與一雙如同玻璃珠的眼瞳。
光線之下,女學生呆滯的臉龐反映出如同瓷器一樣的光澤,她的脖頸切口參差不齊,猶如遭到猛獸撕裂,但這個傷口上沒有血,只有裂紋攀爬在她的肌膚之上,猶如它們依附的是一座雕塑,而不是一具曾經鮮活過的肉體。
他倒退了幾步,腦子一下子運轉不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麼?
假如說人死了,那周圍本該有血的鐵腥味,或是在事情發生前本該有什麼徵兆才對;但假如說人沒死,那女人為什麼還在發瘋似的尖叫?
蕭若嘗試著把自己的視線從女孩的臉上移開,這很困難,但當他的目光上移的時候,他慶幸自己做對了,因為此時一具無頭的屍體就站在紙箱的旁邊,離他們只有幾步之遙。
女孩的屍體上,他曾在銀幕上見過的黑色連身裙蠕動著,自大腿緩緩往上纏繞至她的頸間,漸漸把原來的校服覆蓋於陰影之下。
他看著她的手臂動了一下。
蕭若倒抽了一口氣,狠狠的拉扯一把坐在地上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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