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佳人》 - 第二十二章　望名府

　　相州下轄二縣，其一為安平縣，另外便是眼前的望名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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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攸寧暗自算了算雷娜島與相州的路程，和澄流二人不眠不休以輕功疾走，只怕也得用上一整晚，而趙清絃卻將這距離硬生生縮短至此。他轉過身來，在行裝扯出一件道袍披上，繼而往城門的方向走去，腳步發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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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隨趙清絃在大街上亂晃，沐攸寧以為他只是要找客棧，不料愈走愈是遠離大街，漸往民宅處去，她拉了拉澄流的袖子，低聲問：「去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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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澄流見怪不怪地道：「找家富戶敲竹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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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攸寧還欲提問，就看到走在前方的趙清絃止住了步伐，停在一座宅邸不遠處，門牌上提了氣勢磅礡的幾個字——望名縣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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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抬眸望去，門人正攔下一位公子，可態度卻是恭敬，那人的身份大抵不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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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子，侯爺下了令不許帶姑娘回來，況且還在白日，小的實在是瞞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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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則彥晃著身子，左手搭在一個粉衣姑娘腰間，右手拿著酒罈灌了一口，隨即將其扔在地上，碎片四濺，指著門人大罵道：「滾開！本世子的話也不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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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子，確是侯爺有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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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侯爺？他朝長眠，這侯府不也是我囊中——物？」張則彥瞥見不遠處站了幾人，打了個酒嗝，朗聲道：「喂！站著看熱鬧的，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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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清絃一襲道袍，動也不動，張則彥不悅地皺了皺眉，趕走那粉衣姑娘，又見他身後兩人不像道童，便踉蹌步至他們面前，問道：「你又是哪家道觀來騙吃騙喝的？竟還敢帶著個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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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滿身酒氣，下盤卻極穩，明顯只是故作醉態，裝作尋常的紈絝子弟。澄流怕他突然動手，警戒地往前挪了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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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則彥嗤笑一聲，戳住澄流的肩頭，卻衝著趙清絃說：「怎麼？本世子還能強搶民女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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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清絃罕見地斂起笑意，淡聲道：「腐朽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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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則彥臉上的醉意仿似突然消散，厲眼回望，質問道：「你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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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對張則彥的不悅，趙清絃順著他意思給出其中一個答案：「本道不過是江湖騙子，來侯府覓個歇腳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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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這才開始仔細打量趙清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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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體形瘦削，護衛武功高強，並一眼看穿他身上的氣息，若按江湖排行榜所書之事細細推敲，基本上無一不符，可這樣的神人，當真會來助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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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氣氛一度僵持，片刻過後，張則彥笑罵道：「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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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清絃情緒沒有起伏，掃了掃衣袖上的褶皺，開口提點：「陣法錯了，再怎麼做都是失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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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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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則彥閉了閉眼，暗罵一句，繼而大聲斥喝：「不用你假惺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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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欲得此法，當將其活擒來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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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腦中竟又想起這句話，他深吸一口氣，只覺心底的怒意揮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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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兩撥人不是一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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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明是知道的，可為什麼覺得眼前人同樣會騙他，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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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什麼我還是求而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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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則彥仰頭捂臉，他覺得自己是真的醉了，儘管已默念無數遍，那絲懷疑仍無法驅除，手更是不由自主地抽出腰間短劍，往前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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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澄流看出他有功底，早有防備，以劍擋去突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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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想到的是，沐攸寧和他是同時出手，拑住了張則彥的手腕，咣噹一聲，短劍便掉落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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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清絃輕笑出聲，彎身撿起地上的短劍，道：「世子可要想清楚，你這是在求助本道，或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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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眼神發亮，迅速將短劍抵在頸脈處，刃口沒入些許，已然滲出血珠，這串動作極之流暢，澄流雖有擔憂卻未加阻止，顯然，他並非初次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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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取我性命，奪你所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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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攸寧愣了愣神，她好像有點明白，為何趙清絃眼底從來都是那片淡然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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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並非深藏不露的人，相反，他極易動情，甚至能說是不能自控的程度，常人若像他那樣釋出感情，得來的或有寵愛，或有憐惜，回報終能與付出相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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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他是趙清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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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要他願意，就能掌控天下萬物的生死，他活著的每一日，都對世人帶來壓迫，無人關心他是死是活，死了自然更好，活著，亦不過是圖那本《暝煙記》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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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是他不得不以自身性命作籌碼，去確認對方的意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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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何至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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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攸寧下意識地握住他的手，輕捏兩下，喚道：「小道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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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股極其柔軟的暖意，混著清淡的花香，似乎是除了疼痛以外，唯一能穿透身體在皮下游走，直擊心臟的快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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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攸寧加重力度，再捏了捏他的手，粲然一笑：「不必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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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兵來將擋，若真衝著他性命而來，她好歹也是趙清絃的護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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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清絃眨了眨眼，將短劍遞予張則彥後便垂首看向沐攸寧。他眼神熠熠，少女給予的溫暖在手心蔓延開來，臉上逐漸掛回往日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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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來，自己並非只貪戀她的美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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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底鬱氣一掃而空，就像多日來的徵結得以緩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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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清絃以指腹輕搓頸上的傷，端詳被血糊滿的指頭片刻，才道：「世子若有想法，不妨直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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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則彥頓了頓，邊邁步邊道：「府中再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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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望名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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