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佳人》 - 第十八章　闖地墓（下）

　　幾人走了大約一刻，終於步至平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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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側的牆每隔數步都有燭火照明，澄流收起火折子，走得謹慎，心中卻是愈發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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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剛才感覺走了很遠的路，只有他知道幾人是誤入了奇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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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奇門遁甲，九宮八卦，這些他通通都學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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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澄流懊悔地一拍腦門，才明白為何趙清絃要刻意避著自己和沐攸寧，獨自走到這裡，不就是怕兩人會盲目跟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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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重要的是，他此舉正是表明很快就會回來，不必廢心去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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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眼下來都來了，只能更加小心腳下每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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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室長年沒有陽光照射，陰冷滲人，時而聽得嗚咽之聲，讓人辨不出是鬼魂作怪，還是單純在牆縫裡透出的風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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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石室建這麼大，該不會用來藏起什麼見不得光的東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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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叱裕嵐看向沐攸寧，想要反駁她的用語，卻發現自己心底也抱有同樣的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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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單純是先祖的埋葬之地，不好好立碑，改而建於地下已經很奇怪，更何況當年興建的時候還耗了大量的人力，僅因大祭司說夢到上神指引，建立石室有助族內血脈延續，若不這樣做，不出三代必遭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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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是她小聲回答，語氣也帶著一絲不解，道：「不清楚，是大祭司繼位後傾盡我族力量建成的，距今大約有二十餘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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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澄流嘖了一聲：「我就說他不是好東西吧，就你們族人傻乎乎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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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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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又何錯之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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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生開始便被灌輸的概念，當真能輕易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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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此時此刻，叱裕嵐仍舊不敢相信看著她長大的大祭司，陪她上山採藥的右護法，竟都有可能合謀害她父親，而父親至今生死未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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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父親失蹤後，她在島上找了無數遍都沒發現異樣，直至看到趙清絃行跡隱蔽，尾隨他來到這裡，才知道這石室竟有這麼多詭異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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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還能相信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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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城門知道吧？」沐攸寧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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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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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澄流補充道：「據說是以刀法聞名的門派，路見不平，必拔刀相助，只行俠義之事，江湖排行榜正道之首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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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年前，為什麼雷娜族會選擇和四皇子勾結，有想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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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攸寧冷不防地拋出這問題，兩人都稍微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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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待他們回答，她又問：「登基大典之前，無論怎麼說，太子繼位都是名正言順，為何要捨易取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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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年前的西殷正當爭奪政權之際，先皇追求長生不老之術服下無數丹藥，最後一命嗚呼，立了道極其荒誕的遺詔，落得四皇子和太子兩兩相爭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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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理說，太子已立，無論如何都該由他繼位，可是遺詔卻寫廢太子，賜封地雲州，改立四皇子即位。此詔一出，各種謠言四起，鬧得沸沸揚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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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是傳四皇子為奪位偽造聖旨，只是在謠言初起時，四皇子就已攜聖旨到太子面前跪下行君臣之禮，並揚言太子才是真命天子，再不然，登基祭典當日，上蒼自有定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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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副即便有先皇聖旨也不惜抗衡，甘願視太子為今後君主的樣子，不僅太子受用，朝臣更是讚不絕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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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四皇子放棄皇位後，民間便盛傳太子與江湖上的玉城門牽連甚深，甚至有傳門主才是太子親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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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西殷，權貴與道上的人相互勾結本是閒事，不足鬧起風波，可玉城門的門主竟獨身避開禁軍，故意出現在登基大典，不顧皇室的臉面欲和太子滴血認親，揚言要替太子取回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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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誰聽不出他意有所指，含沙射影地說先皇胡塗。不論此舉能否替太子洗清污名，使朝臣待他心悅誠服，至少，這行徑確立了兩者的關係當真像謠言所說的不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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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盛怒之下將人趕走，四皇子當即請罪，再三表示無意兄弟相殘，眼見太子臉色愈發難看，朝臣面面相覷之際，許是上蒼顯靈，但見澄明的天橫空劈下八道雷光，準確地降到太子身上，待眾人回神，已是一具焦黑的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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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國師本在一側看著這場鬧劇，卻在此時忽然走至前方，向眾人表示他曾提點太子，先皇遺詔正是他的保命符，只礙於天機不便言明，若太子願聽他的話，定不會遭到天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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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眾人紛紛搖首嘆息，國師神通，太子卻不曾予他尊重，多年來甚至想方設法要取國師性命，得此等結果，也是命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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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國不可一日無君，既那位置本就是兩人的囊中物，不需多作討論，皇位又落至四皇子手上，再無異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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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皇子即位後改年號景陽，混亂的朝堂之爭就此塵埃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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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許……太子不願意與雷娜族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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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澄流先是偷看叱裕嵐一眼，才試探著道出猜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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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攸寧不甚在意地聳聳肩，道：「天知道他們怎麼想，反正我聽來的就只有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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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等，你還知道很多的對不對？」澄流被她說得心癢癢，急忙停下腳步，追問：「告訴我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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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攸寧促狹笑笑，說：「說完了！正道中人怎麼會做這些見不得人的勾當啊？都是道聽途說的謠言，不得盡信，聽過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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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澄流哪裡肯放棄，單是她剛問的兩條問題，都與過往聽說的有所不同，他也並不是沒問過趙清絃，只他跟沐攸寧一樣，整個一清二楚卻都不肯多言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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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叱裕嵐與澄流並排而走，眼中的期待更比他多兩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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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攸寧走在前方，看了她一眼，想了想沐殖庭提過的話，再道：「玉城門前任門主是雷娜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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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叱裕嵐驚訝道：「我們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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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攸寧點點頭，語調輕快地點破：「對，為什麼西殷對你們諸多照料？該不會就因為位置相近吧？肯定是有人從中爭取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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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背著手，側耳聽著前方的動靜，喟嘆道：「前門主與先皇確實有過交易，條件為雷娜島開墾陸路，以便西殷運送物資到此地。只是交易的詳情為何，景陽帝即位後又為何繼續守諾關照你們，這就不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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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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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覺得與你父親的失蹤沒什麼關係，十年前的事，只是恰巧想到才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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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見氣氛不僅沒有緩和，反倒沉重起來，沐攸寧有點不好意思，停下腳步輕輕摟住叱裕嵐，安慰道：「好啦，別想太多，不管你父親此刻在哪裡，他一定是希望你能活得開心，而非為了他一直活得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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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我想要為父親正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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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澄流忐忑道：「也許，真的能找到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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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齊齊望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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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被困在迷陣裡了，叱姑娘說這地墓是大祭司上位才建，如果我們能從這裡出去，或許能真相大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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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攸寧愣了愣，反應過來：「這條路走太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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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澄流應了聲是，從牆上取了根蠟燭下來，四處輕敲，尋找機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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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叱裕嵐見狀，也學起他的動作，不多久就被她找到一塊鬆動的地磚，只那塊緊貼著邊沿，不易被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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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別動，奇門遁甲我學得很差，要花些時間才看得出端倪。」澄流將燭火靠向地面，開始觀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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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滴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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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攸寧抬頭看向後方，不知何時起，這暗道蕩起了水點滴落之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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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澄流，這裡有點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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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澄流應她的話站起身，燭光照向滲水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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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皺起眉頭，想起趙清絃曾塞給他一個羅盤，便掏了出來，指針本穩穩向前，待他把羅盤靠近後，指針半浮半沉，開始有微小的抖動，針尖冒起一絲淡白的光，最後偏上浮起，定住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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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鬼。」澄流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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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罷，便聽上方傳來高亢的尖叫之聲，又見裂紋延伸，碎石不住掉落，澄流護住二人往後連退數步，倏忽之間，白光從裂痕漏出，天花碎裂四散，砰的一聲，隨石塊掉落了一個身體蜷曲的人，七孔流著綠色液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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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叱裕嵐從未見過這等場面，怕得無法發出聲音，待反應過來就已本能地轉身往後逃，驚慌失措間兩腳交錯絆得失衡，往前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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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急得手忙腳亂，強撐直身子要站起來，混亂下誤按到方才尋到的機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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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攸寧沒有細看，下意識覺得是具屍體，踏步向前想要扶起叱裕嵐，忽然身體一晃，竟是腳下的地磚因觸到機關而打開，整個人就這樣順著地磚藏起的暗道滑去，耳邊甚至還聽到澄流失措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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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闖地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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