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佳人》 - 第七十九章　夜雨溢

　　對於沐殖庭，沐攸寧自認為是瞭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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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然，這僅限於對「沐殖庭」這個人，在他拜入沐瑤宮前的一切，不但是他自身絕口不提，連沐雲生也在萬般嘆息下化作一句：不要和你師兄鬧翻，他是疼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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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清絃躺在矮榻，把連日的猜想通通告訴沐攸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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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語氣極為認真，臉上沒有半點笑意，沐攸寧才剛洗完身，站在旁邊擦著頭髮，垂首看他，問：「小道長為何不當面拆穿師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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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清絃倒吸一口氣，這動作其實很輕，輕得只要眨了個眼就會被忽略掉，他凝視著沐攸寧，而她卻刻意抿唇隱去笑意，設法將他的表情全數收歸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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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很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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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沐攸寧得出的結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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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和趙清絃只認識短短半年，相處時往往有無言的默契，這是和沐殖庭多年也無法達到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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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了，你師門或許會怪罪於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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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為沐殖庭號脈的瞬間，趙清絃腦中就已經作了不少猜想。這些大膽又合理的想法，他半點都沒泄漏出來，直至今日，各種細節摻合一起，出現在眼前，忽地冒出一個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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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沐攸寧一直被蒙在鼓裡，會難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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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並非怯懦之人，向來果斷，和恆陽教對陣能全身而退，亦能設局步步把國師拉進陷阱苟活至今，此刻竟無法自信地看著沐攸寧，猜出她心底的想法，哪怕知曉她是個足夠聰明的姑娘，許多事不需提點也能看得通透，觀出大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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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世間對她不好，雖沒想過要去拯救這荒謬的世道，卻也沒有選擇終日怨天尤人。她願意傾盡所有來讓自己活得痛快，偏不願花費一絲氣力去改變別人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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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些事情，並非一己之力能做得妥善，也非朝夕之間能夠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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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像他所行之路，不顧後果，不顧結局，閉起眼就能搗亂，只管破壞這人世間看不順眼的事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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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加之他倆乃師兄妹，師門的情誼就擺在眼前，趙清絃根本無法忽視她的立場，妄顧她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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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清絃聲音低沉，帶了點執拗：「我不願你難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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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師父會責罵我與師兄反目之事，而我念及救命之恩，且退且讓，寧願被逐出師門也不會向他們下狠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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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攸寧語調平平，聽不出半點情緒：「師叔會說你是禍水，也會怨懟我為了你而傷了師兄，令師父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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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坐在榻邊，猝然翻身到趙清絃身上，俯視著他：「可我根本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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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懷天後來的謠言是師兄傳的，他口口聲聲說該被好好保護的女子，卻成了他棋局上的一枚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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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總說女子該養在深閨，又不敢真正阻止我，把氣全都撒在你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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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清絃安靜地聽她說話，呼吸也放得更輕，生怕會打斷了她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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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在乎他們怎麼看待你我的關係……」沐攸寧慢慢壓低身子，與他僅剩毫釐之距，最後伏在他身上，把頭埋在他頸側，帶著哭腔道：「我在乎的，從來只有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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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知道，他怎麼會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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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清絃輕輕地抱著她，不敢用力：「……沐姑娘過得太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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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內靜寂一片，再無月色，僅有燃了半宿的燭火悠悠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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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攸寧先是抖著肩膊，幾息之後，終是憋不住，大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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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矮榻只供小歇用，並不寬大，若兩人平臥的話稍顯擁擠。沐攸寧整個人都趴在趙清絃身上，還笑得一抖一抖的，震得他發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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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逗你了。」沐攸寧笑了半晌，終於緩了過來，扭頭瞥了他一眼，伺機把淚水擦在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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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師兄有異，我從前就曉得。」她頓了頓，再道：「起初，我只以為是師父和他兩生誤會，後來聽得多，看得也多，這道上哪有不透風的牆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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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清絃生怕她掉下榻去，把人抱得更緊，肩上傳來的濕意使他分不清沐攸寧到底是笑哭了，還是傷心哭了，沉吟片刻，只道出一句模棱兩可的話：「你師兄的身份不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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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攸寧並不否認，含糊地說出沐殖庭的身世：「箇中恩怨比你知道的更複雜，師父本就是把師兄收作童子用，後改收為徒弟，可師兄覺得不論是童子抑或沐瑤宮的身份，都只是個侮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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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殖庭自小飽讀詩書，文武俱全，被沐雲生收攬後，一朝自雲端掉落凡塵，雖傾力反抗，可比起沐雲生還是遠遠不及，屢屢敗陣下仍嚥不下那口氣，對著沐雲生從未有過好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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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關係向來不那麼好，在沐殖庭知道自己無力脫離沐瑤宮後，除卻語氣稍差外，倒沒再對沐雲生動過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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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兩人的關係變得更惡劣，是始於遇見沐攸寧，決定把她接回沐瑤宮的那日。沐殖庭背著沐攸寧，與沐雲生狠狠地幹了一場架，可那時的沐殖庭未有內力，勝負早定，幾日過後，他選擇獨自下山，眼不見為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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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來，沐雲生不顧沐殖庭反對，趁他離宮的日子與沐攸寧行了拜師禮，回來後得知此事的沐殖庭像瘋了一樣把房間的東西全砸了，關係如箭在弩，欲要決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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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後來，便是沐雲生與男寵生了罅隙，鬧了個兩敗俱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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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師父曾經有個男寵，據說他很愛師父，願為之放棄所有，因此在看到師父另找童子雙修時，一下就崩潰了，把人殺了不止，同時重創了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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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事過後，沐雲生終於察覺到自己是真心愛著那位男寵，再沒對沐殖庭做些親密的行為，可被毀了的人生，豈是說後悔就能彌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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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令沐攸寧奇怪的是，沐殖庭的脾氣竟就自那件事開始收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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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些年師父身體極差，藥都是我負責熬煮。往往每半個月，師兄都會來搭把手，又像變了個人一樣，對師父萬般體貼，便是聽到他鬧了脾氣不喝，都會耐著性子一口一口地喂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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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沐攸寧把藥材數了一遍，趙清絃篤定地說：「毒性相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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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攸寧可惜道：「想來師父心中有愧，想藉此贖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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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也是意料之內的結果，沐攸寧再問：「記得我曾問過有關抑制真氣的術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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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清絃頜首，彼時兩人猶在望名侯府，雖好奇她為何有此猜想，不過兩人並未多說，原以為就此翻篇，怎料還會再度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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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瑤宮的後山置了一個複雜的法陣。」沐攸寧咬著指頭，回想道：「師兄說是師父的男寵所佈下，他為報仇以命相換，設下只對師父一人生效的惡陣，能壓制師父體內真氣，失去真氣護身自會叫他更加虛弱。此前我未曾起疑，深信他病情都歸咎於此，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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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遇到你以後，愈來愈多的細節讓我不能忽視，若你不曾騙我，便只能是他們的手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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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清絃張了張嘴，正色道：「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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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攸寧眨眼看他，趙清絃的意思是自己不曾騙她，可話到嘴邊，竟被換了字眼，說得迂迴，她不由失笑，親了他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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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說旁觀者清，可單論沐雲生三人複雜的關係，放在旁人眼裡難免添上幾分不可言明的味道，什麼心思未遏、因愛成恨，通通都能套到裡面，唯一可信的只有謀命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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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攸寧想了想又道：「除了下藥，男寵的事也定有師兄手筆，他才會像瘋了一樣不惜拼上性命也要打斷師父雙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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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清絃忽然想起被囚在國師府的那段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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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乎是日夜不停地施法佈陣，時而替貴人算命，時而以軀煉丹。國師知道他身體能借天地之氣回復，想方設法善用這優勢，當他是個不知疲憊的傀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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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閉了閉眼，斟酌一會兒才小聲問道：「玉城門的先任門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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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竟知道他是師父的男寵？我記得這事掩得挺密實的，他還造了個假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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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清絃輕笑：「曾替他算過一卦，他命盤不俗非短命之相，若跨過劫難定能長壽，聽到死訊當下只以為我道行未夠，縱心存疑慮也沒法證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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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攸寧頜首，並不意外這背後的種種牽連：「師兄不像我要長期待在山上，常會下山，我沒多問他出去是做些什麼，也沒興趣知道，一心求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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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在想來，若那時有多問一句，現在也不至於處處受制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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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看，便是知道真相我也不覺意外，心底想的無非是術法於我有無影響，甚至瞞著師叔，盡可能不摻合到他們之間的恩怨裡。」她笑意未停，又往趙清絃身上拱去，扭頭看著他的側顏：「無情又冷血，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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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姑娘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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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難得兩人談起正事，竟聽沐攸寧這般編排自己，趙清絃並不認同，卻不知該如何安慰，垂眸沉默半晌，終是緩緩開口，語氣生澀：「是你破開層層雲霧走到我身邊，帶來一片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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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渡我人氣的朝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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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攸寧暗暗鬆了口氣，她可以不在乎別人怎麼看待，可她好像無法不在意自己在趙清絃心中的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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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生來對感情淡漠，被逼在後宅的爾虞我詐中成長，流落在外時又看盡世態炎涼，便更是薄情。甚至，若沐雲生被誰人殺掉，她也不會有意欲為其復仇，理智地認為那不過是個因果的循環，種下惡果，必得惡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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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些年對沐雲生言聽計從，是因為心底記掛著得人恩果還需千年來記這道理，但凡有人對她說出「這些年的恩情已經還清了」，多半，她還是會因而動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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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如雲河城被追殺的晚上，沐蝶飛不過耳語一句，她就對曾經的同門狠下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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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敢設想自己在趙清絃心中的地位到底有多高，更無法想像自己會在某人心上佔去一個無可替代的席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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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攸寧支著頭，不欲再想，撐起半身盯著趙清絃，點了點他眼皮，戲謔道：「我尋思小道長也沒瞎，怎會說出這種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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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清絃眼眸噙笑，問：「沐姑娘不知人心生來是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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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多是偏向左方，偶有偏右，而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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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伸出手，戳了戳沐攸寧的心房處：「是偏向沐姑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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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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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換了個地方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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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矮榻到桌子，又換到窗邊短案，最後滾落回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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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清絃病臥已久，二人重燃烈火自是難捨難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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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概是因為替沐攸寧感到不值，心有怒意，趙清絃這夜一反常態，急攻上前，從前極力按下的慾望正在胸腔凝結，重重地壓在心上，難以舒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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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面來了一場急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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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豆大的雨點用力地摔落，落到枝梢的嫩葉，發出啪嗒啪嗒的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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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滿腔的情欲瞬間溢出，彼此交纏的氣息有如狂潮暗湧，聚攏在房內每寸角落，愈是想要深呼吸冷靜，卻是生出愈大的雜念，叫人難以平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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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清絃這波攻勢來得猛烈，與往日大相逕庭，溫柔盡斂。心中散出的愛意如同這場暴雨鋪天蓋地襲來，逼切地想將她覆蓋，沾滿屬於他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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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昭示夏季終結的雨水來勢洶洶，霸道至極。未見旭日噴薄，仍帶著騰騰熱氣，蒸起黏膩的濕意，叫人喘息不停。降了一波又一波的大雨，帶了欲念、帶著憐惜、摻進溫柔和執拗，洶湧又狂熱，壓得沐攸寧嬌喘連連，夾雜在淅淅雨中，兩相交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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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伴隨大量內力在經脈游走，雙修自比常人交合歡愉。彼此交付的快意在體內潛得更深，縱不知法力又要耗去多少，趙清絃也沒打算要停下，二人同修這門邪功，緊緊依偎著對方，猶同泛舟穿梭於山谷之間，江河之上，行至水窮處，但見山色青青，白浪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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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滴答、滴答、滴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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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邊滲進了雨水，添上幾分若有似無的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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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滴答、滴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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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濕氣氳氤，更添悶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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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滴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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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夜，雲散雨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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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夜雨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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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夜雨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