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沐攸寧手上的金光護符被催動之時，趙清絃猛然睜眼醒來，並清楚意識到她置身於危險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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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清絃躺臥在床數天未動，下地時雙足明顯使不上力，他不待身體適應就強撐起來，匆匆披上外衣，扶住牆身艱難邁步，打算先把沐攸寧尋到，確認她安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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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醒來的時間稍稍提早了點，可也因途中未受打擾，休息得當，法力已然回復，並不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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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仍有點發懵，卻不得不逼使腦袋運作起來。能催動那用以護身的金光咒必不算小事，甚至可說與性命攸關，難道是張則彥趁她不注意時動手？倘若如此，澄流到底是在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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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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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則彥有求於他，定不會傷他身邊的人，至少此時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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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清絃才剛走至案桌旁，便聽見外面傳來敲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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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長可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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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是澄流和沐攸寧都出入自如，那麼，在這個節骨眼，到底會是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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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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彷彿是要給他答案似的，門外隨即傳來張則彥的低呼聲，趙清絃廣袖一拂，門邊的金光咒就被撤掉了，他摸了摸桌上茶壺，微溫，就著嘴連喝幾口，言簡意賅地道：「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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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則彥推門而入，那夜燙傷的地方未癒，方才又被門上的咒術燒到，他忍著痛意命張炎在門外守住，一邊重新包扎一邊走向趙清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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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清絃對他身上愈漸濃厚的腐朽味生了疑，不和他廢話，單刀直入地問：「世子是來拖延時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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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名侯設宴一事趙清絃自是不知曉，見他神色凝重，張則彥很快就意識到廳堂出事了，急忙解釋：「不，我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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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清絃不欲跟他多言，越過張則彥，徑直往廳堂走去，並在外袍暗袋掏出一張紙條向後丟去，淡聲道：「你會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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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怕！」張則彥狠狠一咬牙，撿起紙條就追了上去問：「我只求趙公子應下我所求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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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願用性命相抵，以求得完整的起死回生之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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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紙條是張炎趁服侍趙清絃時塞來的，而趙清絃看完的確生過邀張則彥來敲打一番的念頭，不曾想身體先垮下來，一直將這事擱置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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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侯府就數那方向罩著極重的濁氣，比趙清絃到來那天更甚。他原先還懷疑過張則彥，現下卻不以為然，想來是沐攸寧在他昏睡的這幾天被誰人盯上，對她施行了一個足以喚醒他的惡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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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見張則彥的時候，趙清絃已嗅出他身上混有腐朽之味，即便放在仵作身上也過於濃烈，更別說他是堂堂一個世子。是以，趙清絃很快就確定這起死回生的陣法是出自張則彥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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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純地佈下活死人之術絕不會沾到如此濃厚的氣味，且難度也沒那麼高，依張則彥的內力，只要陣法咒言沒錯，十有八九都會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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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失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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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就剩下一個可能性，張則彥所求的並非單純的起死回生，而是此術後部需要更高法力，操作更準確的術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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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常講的起死回生，多是指把死人救活過來的前者，但張則彥在做的，或是說他所求的，是逝者已失去肉身，僅剩骨架，需得先行令皮肉從白骨中長回的術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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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死人，肉白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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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單讓人死而復生，甚至不需有完整的屍身也能達成宿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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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清絃猛地停下，摸著頸側那道已成痂的傷口，似笑非笑地問：「世子不若殺了我？這辦法比求我來得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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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公子誤會了，我未曾想過。」張則彥緊隨他身後，面有難色，更多是懊悔，忐忑道：「那日……初見那日我只是不受控，求請公子原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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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清絃不置可否，問出猜測：「即便是國師府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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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則彥愣了半晌，掏出一封信遞給趙清絃，搖頭道：「我正要向道長坦白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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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清絃粗略地看完那封信，國師和侯府素有來往，甚至留了傀儡供望名侯使喚，而張則彥大概從未參與，也不清楚國師的意圖，僅希望求得陣法才跟國師有了接觸，後來被贈活死人之術，情急之下並未起疑，傻愣愣地照著信上內容佈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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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非常順利，信中亦提及這術法詭秘，或許要用上一段時間才得以償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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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一年後的某日，張則彥發現所求之事毫無進展，察覺不對勁，再度去信才有了面前這封，而對方也在信上直言不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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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初贈他的咒術確是無誤，可要應他心中所求，這術法根本稱不上完整，信上明確寫了條件——剩下的名為「肉白骨」之術，欲得此法，當將趙清絃捉來，一命換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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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被利用了，他還自作聰明以為那點小心思能瞞天過海。國師來信要他活擒至陰之人，他卻打算私下扣起那位姑娘，知曉姑娘與你關係不錯，又想先奪下暝煙記，後以她威脅你賣命……這錯漏百出的計劃連我都騙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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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則彥自嘲笑笑，攤上這麼一個父親也不知是幸或災，若非因為他，就不會落到親姐被殺害的局面；也是因為他，才有機會接觸到不為人知的咒禁術，替親姐謀得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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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初國師發話要尋至陰之人作法，父親甚至派人到東風道觀求請永淳真人替阿姐改命，說要將她獻給國師，阿姐寧死不屈，現在又打起另外一個姑娘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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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能讓他再禍害別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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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清絃冷眼看著張則彥，先前欲喚來張則彥並非要應其所求，不過是給他一個坦白的契機。倘使他選了國師那方，自會想法取自己性命奉予國師，這點趙清絃在來時已隱有感悟，故失控是假，露出破綻暗示對方才是他的真正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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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放在數天前，他大概會一臉玩味地看著張則彥哭喊求助，作座上客。如今沐攸寧因他的關係正處於危險之中，而她的體質於陣法有極大用處，金光咒被觸動，無礙已替她擋去一煞，可哪怕這咒再厲害，他都不敢冒險，不願再耽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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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則彥見趙清絃再又起行，知道他未放下戒備，解釋道：「為了取得咒術，我翻查過許多古書想要學會佈陣，雖記載少之又少，可有用的線索還是能找到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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咒禁師本就不是什麼江湖流派，固有的法力只在趙家血脈代代延續，永世向皇帝效忠。家主兼居國師之位，為社稷家國禱祝，身上的法力也只比常人多出半點，並不能行什麼逆天改命之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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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數百年前，族內橫空出現一個天才術師，有著極為雄厚的法力——所有違背常理的術法都能以不耗損自身壽元的方式施展，而他也將能用的咒術通通記載於書中，命名為《暝煙記》，此後僅傳族內繼承他法力的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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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樣的天選之人，約百年會在族內出生，據聞是那位先祖臨終前封印了自己的法力，每輪迴百年就降於新生兒身上，以確保這份力量能為趙家後人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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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便是擁有了人所望之的力量，身體卻仍是凡人之軀，難以容納此等深厚法力。歷代咒禁師皆活不過四十，全因體內的法力用於修復傷處而急速消耗，身體破損太過，無藥可癒。天地之靈氣雖取之不盡，卻抵不上耗損的速度，最後燃盡體內法力，油盡燈熄，只能化作一縷白煙消散世上，連魂魄都不復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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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清絃加快了腳步，問：「你是打算示忠，賭我會幫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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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半。」張則彥正色道：「另一半是因為國師為人不可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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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清絃聽了，饒有趣味地看向他，長長地哦了一聲：「怎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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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國師府只為權貴所用，以這世子之位向他們討咒術也不是什麼光采的事，可父親既已向他示忠，他卻選擇這樣玩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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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是拿你們當引導我來的誘餌罷了。」趙清絃答得漫不經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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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則彥認同道：「國師說本不應越過父親與我聯絡，可他們明白手足之情最是可貴，願贈我咒術……分明是他們早有計謀，算準我施法以後不得進退，這才托信道出所有，附上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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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死人之術施展於屍身上，事成後會以施咒者體內的活人氣息供養復生者，今後生死相依，命繫一線，直至其中一方再無力承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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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陣術失敗，遇上反噬，便如張則彥眼下，被邪氣纏身，擾亂了心智，常有不受控之態，及後耗力至死。單憑陣法，倒也沒錯，只就結果而言，把魂魄困於一副白骨內，動彈不得，怎麼都算不上復活成功，他還是遭了反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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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已至此，也談不上後悔，畢竟留給我的時間已經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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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清絃知曉自己對沐攸寧的情意並非虛假，也猜得出這樣的相遇絕非巧合，可萬萬沒想到的是，國師的手現今竟伸得那麼長，害他這份不能言明的心意看起來摻了幾分計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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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由失笑，國師才不需要什麼至陰者，至少在自己遇上沐攸寧之前從未曾聽過，說到底只是一種手段，打算把他珍視的人再次奪走。這就能理解為何她身上的金光咒能被催動，也能解釋望名侯為何執有這般惡毒的蟲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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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師無非就是想取他性命，既沐攸寧曾點明他倆的相遇並非湊巧，此前追他的殺手很可能是為逼使他到雷娜島而派出，而沐攸寧的到來也是某人設下的局，一步步將他們朝望名縣引來，這樣的結果明顯是對國師有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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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攸寧對他所做的事不曾多問，甚至得悉自己體質特殊也未覺驚訝，莫非她早知道自己被算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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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謎團未解，暫且未知國師把他引來的緣由，許是想借他的手剷除敵人，也許只是想看他是否仍如同五年前那般無力反抗，可單憑望名侯下蠱一事，趙清絃就能確定張則彥並非國師的人，甚至欲與他為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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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爺手上有種蠱的法子，你在他下手時躲去，後又將計就計，裝作性情大變讓他深信你已無法脫離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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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清絃陡然停住步伐，低笑幾聲，讚許道：「世子是愚笨了點，卻不至於無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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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則彥小跑到他面前跪下叩首，哽咽道：「我佈以亡者氣息引趙公子前來，並非為取你性命，而是希望至少……至少能讓我阿姐安息，重歸輪迴，下輩子能平安喜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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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阿姐因有心事未了，魂魄在人間徘徊，本來身為生者的他該好好為亡者了卻心願，然他竟因一己私欲去求來詭術，強將其魂魄困於一副白骨之中，永世不得入輪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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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這樣有多自私，而今唯求能得解決之法，至少讓人能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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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改變主意了。」趙清絃眼底毫無波動，心生詭計，在張則彥抬首對視之際，對他露出笑顏，問道：「世子，如今卻是不知你有多大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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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則彥眼睛亮了亮，急道：「赴湯蹈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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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趙清絃頗覺好笑，看到他那視死如歸的神情確實不像信口開河，倒可以利用一二。國師從不做沒把握之事，大抵是覺得張則彥的手足情深，能被好好拿捏才引他至此，眼下他也確實入了國師的局，更因張則彥的關係而尋到一絲轉機，若不好好利用他這枚不聽話的棋子，怕是糟蹋了國師一番苦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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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向來沒什麼仁善之心，國師便罷了，他的意圖我怎會猜不透，最終不過也是想殺我而已，可侯爺竟也不知好歹地對沐姑娘出手，敢用這般狠毒的蟲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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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則彥識趣地接過話柄：「公子請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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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過人彘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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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則彥瞪目結舌，木然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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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一活人挖去雙眼、熏聾其耳、灌藥致啞、斷其手足，埋在瓦罈之內，用藥浸泡至頸脖，隨後丟進永不見光之處，灌以流食續命。人彘不知外界時間流逝，度日如年，求死不得，終生活在恐懼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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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閉起雙眼，仰頭深吸幾口氣，用力地說：「我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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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清絃歪頭看他，輕笑出聲，後來更是笑得停不下來，緩了許久才開口道：「除卻求得術法，你出賣國師求我的另一個原因，難道不想報仇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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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則彥這才敢睜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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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無暇擦去額角的汗，皺著眉頭問：「公子說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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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演了這麼久的戲，也是時候落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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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清絃望向廳堂的方向，他是確認過濁氣消散才不再往那處趕。此時兩腿依然無甚力度，便靠坐在欄杆，抬頭直視張則彥：「就定在……琉璃燈會後的第九日吧，九九歸一，是個好數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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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則彥聽到趙清絃的計劃時，驚訝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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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有赴死的決心，可不代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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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清絃只發了話，這事實行與否都在張則彥的一念之間，他僅想作壁上觀，最好自是不答應，否則剛回復的法力又得消去近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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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死人肉白骨這事壓在張則彥心底許久，趙清絃提出的計劃雖難以接受，可想到親姐魂魄受困，不過遲疑片刻就應下了，招來張炎吩咐幾句，要他把事情準備好，抱著酒罈灌下大半，直到醉意上頭才往廳堂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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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清絃抬頭望著朦朧的月色，喟嘆道：「這回是手足之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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