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佳人》 - 第六十九章　嫁衣白

　　沐攸寧悄然睜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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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間的佈局與她所住的大相徑庭，說是房間，倒不如說是個藏身的密室，燈光昏暗，又沒有窗戶，無法看得真切，只隱隱見到屏風上掛著一襲青衫，桌上放了一柄大刀，屏風後傳來嘩啦水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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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凝神細聽周遭動靜好一會兒，若不算上屏風後的動靜，百步之內皆無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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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攸寧摸了摸胸前藏起那道符，她喝下那杯摻了迷藥的茶，後來意識模糊了一瞬，也僅是眨眼間的事。回神之際，袁少永連話都沒說完，她就被人抬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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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依稀記得來時的路程很短，袁少永在房內扣動機關，拾級而上，大約十數步，右轉再行幾步便是這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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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扭頭的動作極微，盡量令呼吸平緩。意識是清醒沒錯，可終究是服了藥，有點脫力，若有個什麼意外，大概拼了命也只能用上五、六成的勁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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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讓她更在意的是屏風後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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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被抬進暗室之前，那個人已經在屏風後沐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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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攸寧試圖把一切都連繫起來，得到一個很可怕的結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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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董倬行，該不會還沒放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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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真是他，那玉城門跟恆陽教有勾結嗎？還是說這僅僅是他一人所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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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攸寧看到屏風有動靜，默默把雙手交疊擱在腹上，連忙閉起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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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董倬行自屏風繞了出來，未著寸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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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走近床邊，取過枕邊的白布，圈在腰腹，神線未從沐攸寧身上移開，冷聲道：「起來，我知道你醒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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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攸寧淡定睜眼，問：「還沒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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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日未見，董倬行看起來更加憔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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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離開望名縣後很快就回到恆陽教，沒日沒夜地修練，連教主召喚也以閉關為由，推托不見，直至數日前，袁少永提了個方案，道是有法子助他一步登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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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和袁少永向來看不慣對方，不過這事倒勾起他的興趣，打算看看袁少永怎麼把一手好牌輸清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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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董倬行面無表情，語氣平平地問：「你就這般不樂意與他之外的人結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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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攸寧大感疑惑：「沒有啊？單論內力，路上遇到的獨他一人符合，我再是願意也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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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於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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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是因為看不慣你的嘴臉，既想功力大漲又不願失身於男子；願和你雙修卻又效仿世家公子那般諸多顧慮，難怪多年來亦未能成事。」沐攸寧閉了閉眼，再張開時，已染上一絲嘲諷：「你口口聲聲說要雙修，可曾弄清楚自己的身份？還是說董師兄竟天真至此，認為我是個求而必應的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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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未能成事還是不願成事，早知道被你看透了。」董倬行這次竟沒動怒，跨坐在她身上，摸著她的手說：「寧師妹，既置身其中，眼下要求饒的人只會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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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難說呢。現在是四肢無力無錯，可我當真會毫無準備來到這裡嗎？」沐攸寧輕抬臂膀，不慌不忙地道：「你不該走這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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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董倬行神色大變，沒想到對方飲了迷藥竟還能動，使勁穩扣住她的手：「別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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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攸寧不置可否，語氣惋惜地說：「張世子已經犧牲了自己，你為何還要執迷不悟，不惜冒功力盡失的風險順從他們？還有什麼理由要接近國師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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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懂，我不能在此處被識破，還不到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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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懂。那夜在酒肆你多番提醒小道長有國師的人在監視，不就是想要脫離恆陽教嗎？眼下機會已至，你明明就不必再言聽計從。」沐攸寧設法說服，覺得董倬行若是從沒遇到師兄，興許不會那麼偏執地想要走捷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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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殖庭雖然古板，可沐瑤宮的人是最會迷惑人心，就像是生來的技能一樣，常用三言兩語就把人帶進自己設好的陷阱。遠的不說，前幾天找趙清絃的時候就目睹沐蝶飛只不過動動嘴巴，竟就拐了個童子作樂，趙清絃更說她可謂夜夜笙歌，對於被囚禁這事半點沒有不適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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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攸寧冷靜地道：「此前，你僅是被師兄利用而已，別再想什麼雙修，現在還來得及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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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董倬行似是怕被動搖，擒住她的手就要有所動作，才摸到她的裙帶，沐攸寧便已反握他手腕向外扯開，順著力道一個翻身，另一手拍至他胸前，頓時紅了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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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攸寧怕動靜太大，抽出被扯得半鬆的裙帶欺身上前擒住他的手，牢牢捆在床頭，信手扯來被角塞進他嘴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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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董倬行拼命掙扎，眼中滿是不甘，她側站在床邊默默看著，等著他冷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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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見他逐漸平伏，沐攸寧才把被角抽出，道：「董師兄，收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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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董倬行雙目緊閉，顫著唇問：「她……當真能活過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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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像你一般恣意而活，與他攜手走在西殷的街道上，無懼指點；能極力抵抗婚事，和他私奔至無人知曉的村子，共渡餘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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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淚水滾滾而落，無法迄止——沒有勇氣的從來都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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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他在街上把對方的手甩開，勸她在府中待嫁，等自己在江湖上闖出名聲，回來風光迎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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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從未曾遷怒，甚至笑道會靜候大俠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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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回到院內，僅一副棺木迎接——誰也沒想過誰會失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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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了眼棺內的人，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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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躺在裡面的不會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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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向來愛笑，喜穿紅衣，怎會像躺在裡面的人一身素白，面露苦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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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是他逃了出去，不知今後何去何從，許是天涯，也許是海角，最後巧遇沐殖庭，得知雙修可讓功力大漲；及後進了恆陽教，混了個長老之位，連昔日瞧不起自己的望名侯都變得唯唯諾諾，惟恐她的死會令侯府置身險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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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恆陽教教主知道他心中所求，說只要找到趙清絃，便能助他達成宿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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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董倬行自是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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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又沒死，她不是還在這處待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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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根本不需她重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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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麼，他為何還要拼命去尋得趙清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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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只需要遵守承諾，藉恆陽教修得上乘武功就好了，那樣她就會披著嫁衣走到自己面前，他也能與之共赴白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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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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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真的能回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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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攸寧坐在一側，嘟嚷道：「不是心甘情願的人，怎麼下得了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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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嫁衣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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