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上的房間因為沒有整理過,雜草叢生的情況比羅唯墨等人經常使用的兩層樓還更誇張,但詭異的是,這裡依然沒有羅唯墨熟悉的生物存在。
「好安靜……都沒有蟲嗎?」她小心地撥開樓梯間出入口的藤蔓垂簾,望著裡面一片叢林般的景象,想也知道這個樓層若要居住怕也要廢上不少時間清理。儘管剛剛才與植物溝通請他們補上建築缺口的地方,但是不知為何她不太想要請植物遠離已經被佔據的區域。
就像這次災難發生之前,人不也是大範圍的推平樹林建造居住地,在擴展生活區域的同時也縮減了植物和動物生長的空間嗎?
思索了一會,她退出了這個樓層,回到了居住的地方。
倖存者已經從原先那個最深處的房間裡頭走了出來,建築外的風雨依舊,但是植物已經填補上了原本窗台處的空缺,儘管還是有些許風雨滲入,可比起先前那一走出去就被全身打濕的情況好上不少。
「真是太不可思議了!羅大姊,妳剛剛上樓之後植物忽然把那些破洞都補上了耶!哇喔真是不可思議!」張浩宇一臉興奮地看著原本是窗戶,如今被一片綠藤覆蓋的地方,他甚至還好奇地撥開藤蔓想要看看外頭的情況,想當然自然是被外頭的狂風暴雨再度吹得滿頭濕。
「好厚實的藤蔓,這樣就不怕淋濕了!」
陳昀薏雖然不像張浩宇那樣大膽,只是伸手摸了摸窗台處新長的藤蔓,然後開始招呼眾人去看看樓下的房間還有物資的情況。她的哥哥已經先一步下樓去查探情況了,只是隨著屋外風雨漸強,原本窗台的破洞也被藤蔓補上,屋內也跟著昏暗了起來。
之前儲備的蠟燭等物都幾乎被突來的風雨給打濕了,除了不想離開昏暗房間的那兩位帶著小孩的媽媽還有劉嬸以外,其他人都擔憂物資的情況,留下一名姓鄭的中年男性照顧五位不願離開的女性和小孩,陳昀薏便和羅唯墨一塊下了樓。
臨走前,不安分的劉嬸還嚷嚷了聲:「喂,下樓幫忙多找幾條毛巾和可以用的蠟燭上來!這裡暗得要命,看不到東西怎麼上廁所啊!再找些小小孩能吃的東西上來,真是的,這個時候餵母奶就好了嘛,哪還需要特別為了一個小孩子多浪費食物。」
被劉嬸直諷的新來女子在昏暗中看不到的表情,只是繼續用著溫和的語氣哄著懷中哭鬧不休的女嬰。
陳昀薏趁著昏暗,毫不客氣地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在跟著羅唯墨扶著牆慢慢下樓以後,她才語氣不滿地抱怨了起來:「那個劉嬸口氣真得很差欸,拜託人是用這種語氣的喔?我又不是她家的女僕,靠。而且人家張小姐沒餵母奶又怎麼了,誰知道世界會忽然天翻地覆,連奶粉都買不到啊!機機歪歪,只會出一張嘴的死老八婆,為什麼這種人能活下來……為什麼像我爸爸那麼好的人反而會死掉!?」說到最後,她竟是哽咽了起來。「抱歉,請不要理我,我只是忽然想要抱怨一下而已。」
羅唯墨無法回答她的問題,只能沉默。
為什麼有人會死,有些人為什麼又能活下來,這件事大概永遠得不出答案吧。就算這件是存在著答案,羅唯墨也不打算去問個明白,因為真相可能殘酷得令人不想去承擔知道答案以後的震撼。
順著台階緩步向下,她們便看到陳昀宸點亮的蠟燭火光。
「哥哥。」陳昀薏平復了一下心情,朝著自家哥哥跑去。「物資的情況怎麼樣?沒有潑到水吧?」
「還好,有一些潑到水的我已經先拖到不會被潑到水的地方了……說也奇怪,剛剛植物忽然把缺口都補上了,嚇了我一跳呢。」陳昀宸氣喘吁吁地說著,缺口被藤蔓補上的縫隙吹來了風,將蠟燭火光吹得搖曳,雖然火光不強,但勉強能見裡頭擺放的物資。
「對了,哥哥,被弄濕的物資應該沒有小孩可以吃的東西吧?張小姐的小孩好像餓了,然後還有乾毛巾嗎?之前那幾條全都被劉嬸霸占走了,我想說至少要給兩個小孩和他們的媽媽各一條毛巾,要不然小孩或小孩的媽媽生病了就麻煩了。」陳昀薏鼻音還有點重,但說起話來一如往常,沒有先前的哽咽。可陳昀宸一聽她的聲音就知道自家妹妹一定哭過了,只是溫和地上前摸了摸自家妹妹的腦袋,問:「怎麼啦?發生什麼事情了?」
陳昀薏忽然覺得先前的委屈全都湧了上來,拉著哥哥的衣服哭了起來。
羅唯墨很識趣地沒有打擾他們兩兄妹談話,簡單地說了一句「我下樓等阿澤叔叔他們」,便走下了樓梯。
這是她第一次走下這座建築,儘管昏暗處暗得伸手不見五指,偶爾明亮處卻有風雨滲進,可在羅唯墨眼中,這一切都因為植物的存在而「明亮」了起來。
意識中,無數的綠點凝聚成一座全立體的建築投影,她就是身處那座建築投影中的一顆小點,哪裡有倒塌的門板、哪裡有毀壞的牆面,四處生長的植物都將之呈現了出來。
「既然可以這樣……那我可不可以看到八萬和紅中他們現在的位置呢?」
才剛這樣說,腦海中的畫面一變,植物的綠點從建築開始朝某個方向延伸了出去,看得出是在描繪街道的模樣,最後一棟建築成型,三個明亮的光點出現在建築之中,另外還有隱約看得出是人型的幾個光團,可在那棟建築之中,還有一顆灰點正從別的樓層快速向下移動著,逐漸靠近紅中他們。
「那個灰色的是什麼東西?」羅唯墨有些不安,連忙提醒腦袋上的一筒:「一筒,告訴紅中他們,他們所在的那棟建築裡面好像還存在其他生物,讓他們小心一點!」
『不用擔心。』一筒懶洋洋地回答:『這不是有阿松在嗎?』
「但我還是擔心,就算是很厲害的一筒我也會擔心妳啊。」
一筒過了一會才彆扭地說:『擔心的話就去看看就好啦,哼。』
羅唯墨接連下了幾層樓,意外在某個樓層的窗口外生長著一株意外龐大的芭蕉樹,該樹的葉片已經大到從窗口生長了進來,大概是因為有芭蕉樹阻擋了風雨,這個窗口才沒有長滿植物垂簾。
「抱歉,跟你借一片葉子。」情急之下,羅唯墨禮貌地向芭蕉樹道著歉,然後猛力地拔下樹的一片葉子,這葉子大到完全可以將她遮蔽在葉片的影子下,作為天然的雨傘再好不過。
在走到一樓時,這裡雖然也有植物庇蔭,但風雨無情,寒意依然穿透植物滲了進來。
本來躲在羅唯墨肩上的三條忍不住抖了一下,糯糯道:『小唯,我冷,先躲起來喔。』說完,她直接溜進羅唯墨的衣服裡頭,毫不芥蒂地爬過她的胸口,最後靠著依附在羅唯墨胸部下方一點的位置,那裡是有「內臟火爐」之稱肝臟的位置。人的身體並不完全都是37度,其中肝臟是人身體中體溫最高的地方,身為守宮的三條是冷血動物,這種寒冷的天氣其實不太適合她,所以她才需要趴在羅唯墨肝臟的位置尋求溫暖。
羅唯墨隔著衣物摸了摸三條,然後又在一樓隨便扯了幾條藤蔓再找幾片體積較大的葉子纏在自己的腰腹上,確保貼在自己腹部處的三條不會淋到雨。至於一筒,她已經倒掛在羅唯墨作為傘用的芭蕉葉上去了,還織了網加固了芭蕉葉,將芭蕉葉凹成一個立體U字的弧度,不只自己可以躲雨,也讓底下的羅唯墨可以更好的抓握芭蕉葉的兩側。
「抱歉,如果妳們想休息的話可以回去哦。」
『我想陪小唯。』三條軟軟地聲音透過衣物傳了出來。
一筒一不耐地磨擦著前肢:『呿,要去就去,廢話不要那麼多!』
羅唯墨笑了起來,頂著大雨大風衝出了大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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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方面,景澤等人正在一棟同樣爬滿植物的建築二樓休息。
景澤正在幫八萬擦拭身上的水珠,身為專攻非貓狗醫療的獸醫,他知道陸龜不能長時間淋雨,因為這可能會導致失溫生病,雖然八萬是隻大龜了,但在這種情況下還是盡量保持乾燥比較好。
八萬倒是很享受景澤的擦拭,進化後他雖然沒有像以前那麼畏寒了,但是濕冷的水珠掛在身上還是不太舒服。
一旁的紅中整隻狗蓬鬆蓬鬆的,因為他在走進建築時就瘋狂甩毛把水珠甩得一乾二淨,雖然毛髮還有些潮濕不過至少比一開始如落水狗的模樣好多了。
李奕峰一邊清點著這一次找到的物資,然後一邊感慨:「沒有被植物吃掉的物資越來越少了,我有點擔心張小姐的兩歲女兒該吃些什麼。」
陳木火阿公自從上次在羅唯墨的建議下吃下一條轉變成的花卉後,雖然沒有馬上得到任何一種能力,但氣色明顯比之前好上不少,本來花白的髮絲居然有轉黑的趨勢,連本來老皺的皮膚也開始返老回春重新恢復了彈性。
比起先前那位老邁又英挺的老人家,他現在更像是年輕十歲並且身體健康許多的健康老人。
陳木火倒是對這一次的收穫很滿意,他翻動著八萬這一次找到的幾根大紅蘿蔔,雖然這幾根蘿蔔的模樣放到以前,一定是第一梯次就被菜農打下來的「NG品」,儘管它們還可以食用,但是無論是拿去市場販售也不會有人想要買,大賣場和超市更是絕對不會出現的產品。可現在這種對菜農而言很難賣的「醜食」,如今可能是他們這些倖存者的救命糧食。
「做成紅蘿蔔泥就可以給小孩子吃了,不用擔心。」陳木火老道的說,同時調侃李奕峰:「你以前一定不常幫你老婆弄副食品給小孩吃吼。」
這下換李奕峰尷尬了,他撓著頭,諾諾道:「那時我正是工作最忙的時候,基本上沒什麼時間幫忙我老婆照顧小孩……等我工作穩定下來的時候,我女兒已經會自己用湯匙吃飯了。」想到這,他的神色頓時黯淡了下來。「現在想起來,就會很後悔當時沒有多花點心思陪陪老婆和小孩……不知道她們還好嗎?」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陳木火只能拍拍他的肩膀以表安慰了。
忽然間,阿松大叫了起來。
聽到他警示的紅中和八萬馬上站起身,嗅覺敏銳的紅中馬上抬起頭開始嗅聞空氣,然後兇狠地「汪嗚」了一聲,朝建築某個角落撲了過去!
紅中龐大的身軀撞在該處,發出沉悶的聲響,但仍然被那個靈活的小東西給閃過了他的攻擊。
陳木火還沒反應過來,他放在腳邊的一根大蘿蔔馬上就被那個生物塞進嘴裡,然後臉頰鼓脹得就這樣朝建築某個角落竄了出去。
「哦SHIT八萬找到的蘿蔔!」李奕峰一個咒罵,食物對他們這些倖存者來說是無比重要的物資,他就想追上去,不過紅中早他一步衝了出去,他自己也被景澤給攔了下來。
「阿峰,別小看動物的智商了!比起追回蘿蔔,我們更要擔心這會不會是一個群聚狩獵的開頭,那些活下來又經過進化的動物搞不好是想要把我們一個個分開,現在紅中已經追出去了,我們不能再分開了!」景澤警告出聲,儘管他們手上有使用羅唯墨提供的大四喜羽毛製成的長槍和小刀,但是面對動作快速的野生動物根本一點辦法也沒有。
「可是……那種蘿蔔我們也只找到三根而已,就這樣被偷去一根……那一根有以前的白蘿蔔那麼大根欸!足夠我們大家吃好幾餐了!」李奕峰有些氣惱地說。
陳木火老成地又拍了拍他的肩,「這種東西再找就有了,植物生長得那麼茂盛,之後一定會有更多這種根莖類的作物生長,更何況不是還有找到一些地瓜葉嗎?搞不好之後樹就會開花結果了,不用這麼挫敗……雖然老爺子我也很火大就是了。」
八萬過了一會就又恢復了懶憊的姿態,景澤一看就知道紅中要回來了。果不其然,狗兒喘呼呼的呼吸聲伴隨著腳步聲先紅中一步傳了回來。
看紅中重新恢復蓬鬆的模樣,想來一定是追著那隻生物跑出建築淋了雨,回來後再一樓又甩了一次毛。
「嗚嗚。」紅中發出委屈的聲音,景澤雖然聽不懂紅中想要表達什麼,但幾次相處下來也大概知道紅中大概是因為沒有追回蘿蔔而難過著,便出聲安慰:「沒關係,下次多挖幾顆回來就好了。」
紅中蹭得景澤一身濕,然後趴了下來,和八萬一起護衛著剩下的兩根蘿蔔。
這一次的物資除了蘿蔔之外雖然也有其他作物,不過多是可食用的青菜類,就是不知方才那生物究竟是什麼,一眼就相中體積最大能夠吃最久的紅蘿蔔。
外頭的風雨很大,雖然陳木火阿公憑著住在海港都市的經驗判斷可能會在他們搜索物資的時候下大雨,但雨水的量卻遠遠超乎陳木火的預料,而且雨水來得又急又快,雨勢還大得讓他們沒辦法趕回基地。
「干係作風颱啊?」陳木火望著搖搖欲墜的窗戶,用著台語喃喃自語道:「不對啊,最近的天空沒有颱風來之前的徵兆,難道連天象都變了嗎?」
本來又蹲回角落休息的阿松忽然又大叫了起來,紅中再度衝出,但不久前才消失的身影又再度閃過了紅中的大狗爪子,直直朝八萬前的蘿蔔衝了過去。可另一道小小的身影比牠更快衝到牠前方,雙方不相上下地一個阻擋一個想衝,速度快到在場眾人都看不清那兩隻小動物的聲音,然後突然間,雙方就像被凍結一樣,停下了腳步,也讓眾人看清了他們的身影。
景澤看著擋在入侵者前方正張嘴發出警告嘶聲的小小身影,驚呼出聲:「三條?!」
三條朝他點點頭,然後倒退爬至紅蘿蔔上,但戒備不減。只是那隻小生物卻像是被凍僵一樣,愣在原地不敢動彈。
昏暗中,一筒鮮亮的身影從牆壁的暗角倒掛著爬了出來。
──那是絕對的階級壓制。
僅僅只是完成最初級進化的生物是無法抵抗吞食過多次人類屍花進化的毛蜘蛛一筒的。
緊接在後,人類的腳步聲急促地爬上了樓。
「一筒、三條,大家還好嗎?……咦?這不是──」羅唯墨看著僵直在那的小生物,露出訝異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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