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有陳木火的指點,羅唯墨還是花了點時間才掌握到取火的訣竅,當看到木塊竄出火花的瞬間,她忍不住高興地吆喝出聲。
「火升起來了!」
「接著把火絨放上去,不要壓太密,保留一點空間讓空氣流動,這樣火就會慢慢燒起來了。」
濃煙慢慢地飄起,直到確認火絨已經開始燃燒以後,幾人才開始四處尋找可以燃燒的物件,有些木造家具還沒有完全被植物吃光,拆毀後可以直接拿來當作木材使用。
紅中和李奕峰等人已經培養出默契,雖然語言不通,但聽得懂人話,李奕峰一講要拆板子,馬上就歡快地撲向最近的一張半被植物覆蓋的矮櫃,粗暴地將之拆成碎裂的木塊,然後從中挑了一塊最完整的長板子出來──這絕對不是要拿來燒的,而是要玩你丟我撿這種狗狗最愛的遊戲而選的。
「汪嗚~」
面對大狗閃亮亮的眼神,李奕峰只得歉意一笑,上前摸了摸紅中:「抱歉啊紅中,屋子裡太窄了沒辦法玩啊,下次再玩吧?我今天有帶梳子,不然來幫你梳毛吧?」
紅中馬上木板一扔躺平翻肚皮,哈哈哈地喘著氣,興奮地甩著尾巴。
『節操呢?你的節操掉了嗎!』一筒嫌棄地罵道。
『梳毛毛~~梳毛毛~~』紅中興奮得沒辦法去思考其他事情了。
『哦,請原諒腦袋只有一根筋的紅中吧……』三條噗哧地笑出聲來。
但緊接著八萬也湊到景澤身旁,眼巴巴地看著獸醫先生。陸龜和人類的眼神激盪出了神秘的火花,景澤隨後點點頭,就像明瞭八萬眼神的意思般,在他身旁坐了下來,然後從衣服口袋掏出了──一根毛刷,開始幫八萬刷起龜殼來了。
一向淡定成熟的陸龜八萬大哥居然舒服得直扭屁屁,恨不得景澤把自己全身上下都刷遍才高興。
羅唯墨看著這一幕,忍不住也跟著笑了。她知道紅中和八萬很開心,也知道李奕峰和景澤是真得有心要幫助他們。陸龜需要偶爾刷刷殼,有時候刷殼雖然會讓他們感覺搔癢但是刷殼的感覺又特別舒服,才會出現這樣扭屁屁的有趣場景。
如果未來,其他動物也能這樣和人類和平相處就好了。
因為沒有其他的事情做,她乾脆和陳阿公坐在一塊用一只陶鍋煮起菜湯來。雖然只是非常簡單的菜湯,沒有調味,但當青菜的味道煮出來的時候,在場幾人還是忍不住吞了口口水。
由於是外出搜索物資,一些基礎的用餐工具都沒有攜帶,或者說現在也幾乎找不到玻璃碗或鐵湯匙之類的東西了,所以陳木火便用生長在建築裡某株植物的大片葉子用手捏成碗的形狀盛湯,當羅唯墨好奇地從陳阿公手中接過植物葉片臨時做出的碗的時候,非常訝異葉片的扎實與微微透出的溫度,但裡頭盛著的菜湯還非常燙,卻沒有任何滲出的跡象。
雖然已經看不見熟悉的鍋碗瓢盆了,但是大自然還是有很多可以運用的天然器物。有種像是回到原始時代的感覺。
火堆很溫暖,菜湯雖然清淡得讓習慣鹹味口感的羅唯墨有些不適應,但暖和的湯水還是讓她冒雨趕來略顯寒冷的身軀跟著溫暖了起來。不過和她不同,除了也窩在火堆邊取暖的八萬和三條以外,一筒高掛在牆壁的陰影角落,紅中窩在一個小小的風口處替大家擋風,角蛙阿松倒是蹲在一個有雨水稀哩哩打進建築裡的小縫隙舒服的泡著水。
陳木火隨後又將最小的紅蘿蔔拿來烤,大家分一分吃掉以後,才終於安撫了彼此飢餓的腸胃。
羅唯墨忽然想到景澤之前提起的事,也因為有些累了,乾脆閉起眼毫不客氣地靠在景澤肩上,放開自己的意識,讓自己沉入植物架構而成的綠色海洋之中。
景澤無奈地抿了抿嘴,但還是放任羅唯墨靠在自己肩膀上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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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唯墨再睜眼時──或許不該說是睜開眼,而是意識裡的自己放開了心,讓自己進入樹際網路的空間裡頭。
漫天綠點,不久前還空無一物宛如黑洞般的城市區域,如今已經也鋪滿了綠點,植物幾乎踏遍所有陸地的區域,她甚至還看見了朝海洋處蔓延的植物光點。
仔細回想了一下早先與植物溝通的方法,她嘗試透過意識詢問植物們:「大家好,我想問問有沒有植物是可以吃的?」
『吃──?』
陸陸續續開始有殘破的畫面傳進羅唯墨的腦海之中。
正在咀嚼綠葉的鹿,啄食果實的鳥雀,啃食葉片的小蟲……
『吃──都能吃──我們都可以吃──』
植物們此起彼落的聲音重述著這段話,語調輕快驕傲。
羅唯墨摀額,覺得自己似乎問錯方法了。若是按照她的問法,的確每一種植物都可以被各種動物食用,但有些卻不是適合人類的食物。她仔細回想了一下幾種比較常出現在市場上的蔬菜,很快就有植物自己跑來認親(?)了。
『我我、我長這樣……吃我吃我,我很健康,營養……』
『這裡這裡,我在這裡──』
羅唯墨努力辨認著在茫茫綠色海洋中閃爍光芒的植物,很快就憑著想像力找出一套篩選植物的方法──不得不說以前玩線上遊戲的經驗帶給她很多幫助,在確認植物的種類之類,給這個植物一個想像出來的Q版小圖,然後在她的腦內大地圖中設立一個「可食用」的標籤,只要先將其他沒有列進可食用標籤的其他植物顯示關閉,只打開「可食用」標籤的植物,她馬上就能精準地「看見」那些植物所在的位置與數量。
「不知道是誰說的,想像力就是我的超能力……原來我的能力真得可以這樣用嗎?」羅唯墨不知該哭還該笑地默默地分類著可食用的植物,卻意外地注意到在不遠處的大樓有幾枚屬於人類的亮點,明明是雨天,應該要好好待在大樓裡休息,可那些亮點之中卻有一顆巨大的灰點存在,人類的光點就像要避開那個灰點一樣,開始四處逃散……
不詳的預感蔓延心頭,羅唯墨猛地回神起身,喊道:「一筒,跟我來!」同時對其他不明所以的同伴解釋:「不遠處好像有人類被襲擊了,我過去看看!」
「等等,小唯──」景澤愣住,看著羅唯墨飛快地跳起跑走,只得匆匆忙忙地追上去。
八萬和紅中躊躇了一會,但收到一筒傳來要他們按兵不動的指示,便又趴了回去。三條這次沒有跟上羅唯墨,她有點失溫,此時正趴在火堆前取暖。
看著一女一男接連消失在昏暗樓梯的身影,陳木火一手拖著下顎,感慨道:「哎,想我當年也是這樣讓我老婆追在我屁股後面跑的啊……」
李奕峰倒是沒有陳木火那麼放心,擔心地說:「外頭風雨那麼大,真得沒問題嗎?」
「你沒看紅中和八萬都很鎮定嗎?他們都不擔心了你在擔心什麼?」陳木火懶懶地靠在紅中身上準備歇息,自從吃下一條開出的白花之後,他雖然沒有得到什麼特別的能力,就是性情和身體狀況有種逐漸回到年輕時的感覺──多了幾分灑脫又同時具備老者睿智成熟的性情。
聞言,李奕峰臉上的擔憂這才緩和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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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唯墨拿起自己先前充作雨傘的大芭蕉葉,前腳才剛要衝進雨中,就被隨後追來的景澤一把拉住了手。
「你不要再來對我廢話一堆了,這次我是真得感覺到不對勁!」羅唯墨眉一皺,就想開罵,卻被景澤開口截斷後續的發言。
「我沒有要阻止妳,我只是要妳帶我一起去!我雖然是獸醫,但如果有人受傷我多少還是可以幫上忙!羅唯墨,妳不要老是想著自己一個人獨來獨往的行動!妳不是英雄,這個世界也不需要妳當救世主,可我不會阻止妳去救人,但至少讓我跟著吧?好歹我年紀比妳大,閱歷經驗什麼的都比妳多,多少能幫上忙──」
羅唯墨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吐槽:「很煩欸大叔,你是在說連續劇台詞嗎?要跟就跟啊,我又沒說不行,只是不想要你每次都囉嗦一堆事情而已。」她扯了扯嘴角,冷笑:「然後,我可從來沒想過說要做救世主啊,給你這樣一說,我忽然不想去救人了怎麼辦?讓那些人死一死,多開點紅花讓紅中一筒她們進化不是更好嗎?」
景澤覺得有點難和羅唯墨相處,這種每說必踩地雷的感覺真是糟糕透了。羅唯墨明明就和他姪女差不多年紀,怎麼他姪女就很好相處,羅唯墨反而渾身是刺呢?雖然滿腹火氣,但一想到兩者生長過往的不同,景澤只能深深吸一口氣,強忍著想要敲某人腦袋掐某人臉的衝動,冷靜嚴肅地詢問:「哪裡有人出事了?情況危急嗎?現在天黑了,我們首先確保我們自身的安全,才能考慮救人的事情。」
羅唯墨悶悶不樂地看著明顯被她激出火氣,卻強忍著脾氣沒跟她計較的景澤,不知為何心裡的鬱悶感更重了。總覺得像是被他當成小孩一樣容忍退讓,光是這點就讓她非常不快。可現在不是吵這個的時候,她雖然嘴巴上說放任那些人去死開紅花,但還是不可能就這樣坐視不管。
稍微在意識中重新確認了一下位置,然後她膽戰心驚的發現剛剛還有些數量的人類光點幾乎已經消失了三分之一,想到光點熄滅代表的意義,她臉色馬上就白了起來。
「大概在過兩條街,在那棟以前是外商百貨公司的建築裡面!」
一聽這位置,景澤馬上就皺起眉──因為從這裡到那邊實在有些距離,更別提自從海嘯過後,街道上一堆零亂的廢棄物雜草叢生,現在又颳颱風……怎麼辦,他也有點不想救人了,搞不好還沒等他們抵達目的地就先敗在狂風暴雨之下了。
雖然他是個醫生……不過他的愛心都用在動物身上了。
「不行,好像又有人死掉了,我們得趕快趕過去……」
羅唯墨臉色發白,但還是隨手抓來一片略寬的葉子扔給景澤充當臨時雨傘,「雨很大,跟好!」說完,人便衝進雨中,速度快得景澤還沒時間反應。
「真是……嘴上說放他們死,但最擔心那些人的還是妳啊……」景澤無奈地搖了搖頭,趕緊追上。他忽然覺得,自己好像一直都在追著某人身後跑?希望這只是他的錯覺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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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逃啊!」
「不要!我的孩子!」
「爸爸──媽媽──」
「──啊!」
此起彼落的尖叫與哭喊迴盪在建築內部,卻被更加磅礡的雨聲給掩蓋住。
比獵豹還要更巨大的生物穿梭在建築之中,像是在戲弄人類似的,先一一分開他們,然後一一收割人類的性命。就如同許久以前人類在野外進行的打獵行動一樣,分開獵物,然後先從最弱的開始獵殺……
那是一隻通體雪白的老鼠,鮮紅色的眼睛看似單純可愛,但抖動的鬍鬚邊卻染著暗色的汙漬。
牠感覺得到那些人類的腳步傳來的些微振動、聽得到躲藏在牆角後方急促的心跳聲、聞得到那些人類獨特的味道……
好香啊,以前還沒有這種感覺,還是在無意間吃了奇怪的花之後,才那麼明顯地感覺到──人類,原來這麼脆弱嗎?不,或者該說……
巨鼠抬起自己的前爪抓握,這雙爪子曾經連抓傷人類的手都沒辦法,但現在卻能輕易地撕碎人類的身軀。雖然不知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但至少牠不再是那個隨意人類擺布的弱小生命了。
細碎的吱吱聲從巨鼠腳邊傳來,是一群體型和異變前沒有太多變化的小白鼠。或許是因為數量眾多的關係,在異變之後牠們還有大量的同胞存活了下來,儘管海嘯依然帶走了不少同胞的性命,可是整體數量還是相當可觀,這裡頭又有一隻小白鼠機緣巧合吃下了死去人類開出的紅花,而進化成巨大的體型。
光只是這樣就足夠造成相當可怕的破壞了。沒了牢籠限制,沒有宰殺,甚至是沒有足夠的天敵,這些小白鼠在巨鼠的率領下很快就在海嘯過後的殘破城鎮占有一席之地,並且逐日與人類發生接觸與衝突……直到巨鼠覺得差不多了,這才在這個狂風暴雨的夜晚展開了獵殺行動。
以前曾有研究,成年老鼠的智商相當於八歲孩童。雖然不像成年人擁有縝密的思維能力,卻已經能夠明白死去的人,只要保留某個區域就能開出紅花,其餘都能吃……
以前隨手就能抓住牠的男性人類,如今牠一爪子就能將之按翻在地。
「不要、誰來救救我……」
驚惶的面孔,屎尿的氣味,劇烈跳動的心跳聲。
巨鼠毫無憐憫地壓下了龐大的爪子,男人的表情凍結在心臟碎裂前的那一刻。其他的小白鼠馬上一擁而上,開始吞噬那些四散的血肉,卻有致一同地沒有去動那人僅存的頭顱。
因為牠們知道,這顆頭不久後會開出豔麗的紅花,然後可以讓率領牠們的首領更加強大。
感覺到又有一名人類死去,羅唯墨的臉色越發蒼白了起來。
「都怪我,如果剛剛不去跟景澤吵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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