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唯墨瞇著眼睛,試圖想要看清海水中聳立那棟大樓牆壁上寫著的字,只是因為距離太遠了,她實在看不太清楚。
無奈之下,她拍了拍紅中,要大狗透過良好的視力看清楚大樓倖存者寫了什麼字。
紅中一臉無奈地看著她。
「汪嗚~」『小唯,我不認字的。』
「……那你能把你看到的畫下來嗎?」如果是以前,羅唯墨絕對不會有這個想法,可在這個她的動物家人一個比一個聰明的情況下,她不禁開始期待起紅中真得能辦得到。
紅中偏著頭想了一會,伸出爪子在地上刨了刨,留下一道道痕跡後,他才用著有些彆扭姿勢,在柏油路上抓出了一個歪七扭八的字出來。
『小唯,妳看!我寫好了!』紅中一臉「快來稱讚我」、「快來摸摸我」的興奮表情,讓羅唯墨決定忽略紅中爪子似乎有些太過鋒利的事實,笑著上前給大狗揉臉摸頭抓抓背的整套服務,這才蹲低身子查看紅中寫……或者該說挖出來的字。
羅唯墨花了點時間才勉強看得出字體其中一側是個「舟」字,在配上整體來看,所以對方留在大樓上的字是「船」的意思嗎?
她頓時了然,對方很顯然也跟她想到同一件事來著。方才她出行就拖了一些還可以使用的浮筒回來,感謝這裡是海港都市,海邊岸上本來就有不少浮筒放置,雖然海嘯過後有不少浮筒被沖走,但仍有部分隨著殘骸被沖回岸上。
「是打算做浮筒木筏嗎?我想想,那東西該怎麼做,除了浮筒之外也需要有綑綁的繩索……看樣子只能撿些布料來綑綁看看了,希望不要出海以後散掉才好。」
羅唯墨並沒有走遠,而是在火堆附近的殘骸堆中尋找布料或者是可用的繩索,她甚至去了鄰近的建築裡頭尋找,有時不得不強忍著想要逃跑的衝動,硬著頭皮走進那些充斥著死亡氣息的屋子裡頭,幾天過去,那些被壓在大樓層板底下的屍體已經開始散發腐臭,但儘管如此,羅唯墨還是沒有看見一些本來應該要出現的生物。
她這時才開始有了警覺並感到不安。
蟲子似乎全都消失了蹤影,這不太正常,那些蚊蟲、蒼蠅還有蝴蝶、蜻蜓一類的昆蟲不知何故都沒有出現。也許這是某種異常的警訊?
羅唯墨用手指頭撓醒了趴在她肩膀上睡覺的三條,問:「三條,妳有注意到蟲子都不見了嗎?」
『對啊,我好久沒吃到蟋蟀了~~』三條有些委屈的說,『地震之後就找不到蟲子了,一筒說蟲子可能也躲起來進化了,就是不知道會往哪些方面進化。』
「嗯……」羅唯墨強忍下那種不安,扭身擠過一座傾倒的櫃架,艱難地爬上布滿沙土和裝潢碎片的樓梯,走向這棟屋子似乎是臥室的房間,全身發抖地將撿拾從傾斜衣櫃中掉落的衣物,就是不敢去看房內死亡氣息的來源處──床鋪被一塊掉落的樓板壓毀,在灰白色的鋼筋水泥之中,血水在上頭留下點點滴滴黑色的淚痕。
「抱歉,我來借一點東西走,之後如果有機會的話會替你上柱香的……」
從房間裡依稀可見的裝潢看來,裡頭住得似乎是一位年輕男性,房內有大型音響和一只被壓斷成兩截的吉他。
這名年輕男性生前也許是個愛好音樂的人,也可能用那只吉他彈過情歌向女生告白。他可能有一個美滿的家庭和兄弟姊妹,但現在所有人都成了地震災難後的罹難者,所有一切都成了泡影……
羅唯墨不知何時淚流滿面,一部分是為了這名陌生人的遭遇而悲傷,一部分也是想到自己遠在他鄉的父母。儘管不是那麼親密,但她還是不願見到父母用這種方式畫下休止符號,她已經失去與她血脈相連的奶奶了,也不想再失去其他的血親,就算父母並不是那麼愛她也沒關係,只要讓她知道他們還活得好好的,哪怕她必須遠離父母生活也無所謂。
難過的心情再加上腐臭帶來的噁心感,讓她忍不住乾嘔出聲。
『小唯……』三條聞聲爬了出來,小爪子在她臉上輕拍。她不知道羅唯墨怎麼了,只當她是觸景傷情,便出聲安撫:『別難過,妳還有我們,之後還會有更多家人醒來陪妳,妳永遠不孤單。』
聞言,羅唯墨登時一愣:「之後會有更多家人醒來?」她不懂為何會用「醒來」這個詞,可轉念想到先前和三條聊起關於昆蟲失蹤的事情,也許一開始之所以只有紅中和一筒幾隻陪自己離開,是因為其他大部分的動物家人都陷入沉睡準備進化?!
「三條,妳是說,四筒、七筒、一條、五條、兩萬、小松、小菊還有小春、銀冬和清一色還有其他寵物,他們都還活著嗎!?」
「大部分都還活著。」三條猶豫了會,不過還是補充了句:「就是小春……沒有撐過進化的過程。」她決定隱瞞小春進化成功但是性格被本能主宰,因為可能會傷害小唯,所以被一筒注毒殺死的事情。
羅唯墨心頭一緊,想到那條叫做「小春」的溫馴青竹絲,還是忍不住感覺難過。
「這樣啊……那他們什麼時候會醒?」
『不知道,我們這一批算最快醒來的,當然大四喜更快就是了。』三條打了個哈欠,又摸了羅唯墨幾下就鑽回她批在肩膀上的頭髮裡睡覺去了。
羅唯墨一想到之後她的那些動物家人很快就回到她身邊,本來難過的心情馬上就得到了安慰。她抹去眼淚,也不管灰塵弄髒的她的臉龐,將所有可以撿拾的衣物全部用一個同樣是在衣櫃裡找到的背包塞進去,剩下的就用手拎著,最後看了一眼被天花板壓塌的床鋪一眼,眼神感慨地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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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她帶著一堆衣服回到火堆邊的時候,張浩宇已經醒過來了,他神情緊張地指著海面,還不等羅唯墨靠近,就急著大喊:「羅大姐,大樓裡有人游過來了!」
羅唯墨訝異地抬起頭來朝海面上看去,只是她所在的地方有太多建築阻擋,她連忙跑到視野最好也就是張浩宇所在的火堆旁邊眺望,比昨日下降不少的水平面上此時有兩道人影正緩慢地朝岸上前進。
「有倖存者過來了!」她有些激動,不過馬上查覺到不對:「怎麼只有兩個人?莫非只是游過來造木筏的?」
她轉頭問張浩宇:「喂,還好嗎?我要過去海邊看看,你就待在這裡休息吧,火堆裡有我用鋁箔紙包起來的地瓜,應該烤熟了,你隨便找塊樹枝把地瓜挖出來吧。」
羅唯墨隨手扔下塞滿衣物的背包,轉頭交代八萬:「八萬,今天就拜託你照顧張浩宇了,今天讓紅中跟我一起去。」紅中已經守張浩宇守了好幾天了,天性好動的狗兒已經有些按捺不住想玩的衝動,這一次也正好帶他出去溜一溜。
「喂喂,羅大姐,妳不要又丟下我──」
身後傳來張浩宇欲哭無淚的喊聲,可羅唯墨根本沒有理會他的意思,拔足往海岸邊前進,海水已經退出了四五座街道,只是街道上充斥著許多殘骸和廢棄的車輛,這讓她不得不繞路或者是勉為其難地爬過交疊在一塊的汽車,走在泥濘已經接近乾枯的馬路上,綠草已經開始覆蓋這裡的地面、建築和遺骸,遍地綠意,建築的灰白色與綠意交織成一種蒼涼的畫面,如果不是明白這裡曾經是自己熟悉的城鎮,羅唯墨幾乎要以為這是哪座消失在歲月之中的歷史古城。
「汪嗚?」『小唯?走累了嗎!來來我背妳!』
紅中回頭有些疑惑羅唯墨為什麼會忽然停下腳步,但他眼睛一亮,飛快地衝了過來,俯低身子,大腦袋一頂,羅唯墨只來得及發出一聲驚叫,轉眼就落到紅中毛茸茸的背上了。
她手忙腳亂地揪緊大狗的毛髮,氣急敗壞地罵出聲來:「紅中你幹嘛!差點把我嚇死你知道嗎!?」
紅中歡快地汪汪直叫。
這一次羅微墨沒有聽懂他在嚷嚷些什麼,卻能感覺到他滿心的雀躍,好像他終於可以幫上忙而開心不已。
「……傻瓜。」
有紅中背著,本來寸步難行的情況也變得輕鬆了起來,或者輕鬆已經無法形容紅中俐落地穿梭在廢墟般的都市中瀟灑自在的身姿。大狗奔跑的速度極快,兩三步就能跳上交疊的車輛,甚至還能蹬在牆上借力,與以前那蒼老疲憊的模樣簡直是雲泥之別。
紅中似乎格外興奮,跑得速度快得羅唯墨不得不死死抱著他的脖子,深怕自己會被甩下去。
鹹鹹的海風急急地吹過自己的臉頰,耳畔邊是大狗哈哈喘息的聲音,她可以感覺到紅中強而有力的心跳。在幾次起落間,她有種自己坐在雲霄飛車上的錯覺,看著紅中興奮又快樂的穿梭在這座都市廢墟之中,不知為何,羅唯墨又想哭了。
或許對紅中來說,能夠重新像這樣奔跑是一件非常值得驕傲與快樂的事情吧。本來的他已經好老了,十七歲的他大約是人類年齡八十出頭的老爺爺了,他沒辦法再陪她去爬山,一天都要睡上好長的時間,也管不了調皮的青發和白板,但她看得出來,他其實很羨慕還能那樣跑跑跳跳的青發和白板,如今重新擁有健康年輕的身體,能這樣跑一跑,相信一定是件很幸福的事情吧。
羅唯墨閉上眼睛,安心地靠在大狗的背上,感受著風吹過臉頰的涼爽,也默默地感覺著紅中那激動開心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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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海嘯過後的海水中游泳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情。
深達五層樓之多的海水裡頭充滿亂流還有各種殘骸碎削,兩個大男人雖然做好了萬全的準備,還是或多或少因為海水中偶爾飄過的木削潮和車輛阻擋了去路,迫使他們不得不繞過那些阻擋物。有時海潮會忽然變得很大,本來飄遠的殘骸群又被沖了回來,在無法迴避的情況下,他們只能咬著牙硬是在那充斥著各種尖刺和銳利的殘骸中游出,手上身上無可避免地受了一點傷。
一陣暗流陡然出現,正在游動的景澤忽然感覺腳好像勾到了什麼東西,接著腳被一股力道扯了下去,連帶本來攀附著的木板也都翻了過去,人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拖入海中。
李奕峰體力較好,游在前方,可聽到異常的聲響還是回過頭去看了一看,在看到景澤本來攀附著的木板翻覆而景澤不見人影時,忍不住嚇得大喊了聲:「景醫生?景澤?!」
他吸了一口氣潛入水底,就見到景澤被一大片糾纏的漁網拖住,順著海流往更深的地方沉了下去。
李奕峰回到海面上又吸了一口長氣,拋下木板潛入水中,試圖要接近景澤。
景澤意識到時自己已經被拖進海裡了,回頭就看到自己被一團糾結在一塊密密麻麻的漁網給纏到小腿,登時暗叫不好,掙扎著就想甩開不知何故纏在自己腿上的漁網。只是這片漁網似乎又與其他東西糾纏在一塊險得格外沉重,因為海潮的關係飄了過來,他好巧不巧成了那個被漁網捕到的倒楣鬼。
這時,景澤忽然可以了解許多無辜被漁網纏住最後窒息而死的海豚是什麼感覺。
因為海水入侵而痠痛不已的眼睛看見李奕峰試圖靠近,可景澤被漁網拖拉下沉的速度太快,李奕峰也因為氧氣不足而不得不返回水面喘氣,一來一往之間景澤幾乎就要沉至黑得看不見五指的海底之中。
周遭就是昔日海灣鎮上的建築,可如今在海中這些建築也只是一棟棟冰冷黑暗的丘陵或山脈,公車與汽車與各種東西飄浮在海水裡頭,這景色看得他更為緊繃。
景澤幾次掙脫不成,本來清冷的臉龐此時難得寫滿氣惱與慌張,氧氣一點一滴消失,肺開始悶悶地疼了起來。他死死忍著不讓自己身體做出大口呼吸的動作,就怕喝進海水一切都完了。
這時,他再次看到李奕峰努力游向自己的畫面,然而身體裡過量的二氧化碳讓他終於隱忍不住地張口就想大口呼吸,二氧化碳迫不及待地遠離了他的口腔,化作一長串地泡泡,但吸進來的卻不是他渴望的氧氣,而是更多鹹得讓舌頭發麻的海水。
在意識即將消失之前,他拼進最後一點力氣對李奕峰揮手,要他不要再過來了,就怕兩個人都賠了性命。
我要……死了嗎?
景澤有些後悔了,雖然以當時的情況他們能準備的都準備了,卻沒料想到自己居然會遇上浮動的漁網又被纏住。
他高估了自己的能耐,也低估了海嘯後潮流的危險。
此時的他,腦海中忽然閃過以前看過的一段影片,那是一片瀰漫了整個畫面的廢棄漁網,上頭糾纏著許多仍在掙扎的魚類,更有可愛的海豚因為被漁網糾纏無法離開而斷了氣,漁網深深陷入一頭海龜的皮肉之中,勒出了許多傷痕。或許許久之前,人類還沒有意識到自己使用的生存工具會對海洋生物造成這麼大的危害,不過當時人類用得大多是就地取材的麻繩,在海水中也能夠自然分解,可是當科技發達之後,塑膠製成的漁網在不知不覺中成了海洋生物的可怕殺手,許多不小心被洋流沖走的漁網,可能就這樣奪走了許多無辜海洋的生命,並且成為海底深處需要耗費百年才能分解的垃圾。
景澤從來沒想過,自己有朝一日也會成為漁網的受害者。
有人說,臨死前都會看到一生的重播。
恍惚中,景澤看見了許多被自己遺忘的美好回憶,也再次看見了許多悲傷難過的畫面。最後畫面停在那他大概一生都無法釋懷的畫面之中。
父親是為非常有名的肝膽腸胃科醫師,卻因為一次手術失敗,陷入醫療糾紛,家屬強烈的譴責與外界的質疑和攻擊,還有龐大的賠償費用,最後擊垮了曾經樂觀的父親。曾經那雙幫助過很多人的手不再持刀,曾經發誓要盡可能地拯救人命的心被踐踏成碎片,除此之外還有對自己的譴責與對逝者家屬的愧疚,儘管他當時的確做出了在當下最適合的決定,可結局早已注定。
最後父親在景澤十七歲那年因為心肌梗塞離世,那年他才正準備要仿效父親考進醫學院,卻因為父親的離世進了獸醫系……
父親曾經對決定要進入醫學系的他說過:「你如果要在這條路上繼續往前走,那就勇敢地扛起那些生命的重量吧。」
可父親最後扛不起來,倒了。
如今的他是不是也和父親一樣,扛不起那些在大樓裡等待奇蹟發生的人們期盼,連岸邊都無法抵達了?
一對祖孫的容貌忽然闖進他的腦海裡頭,那是那位令他印象深刻的羅奶奶還有她的孫女。
「少年啊,你知道為什麼動物都不喜歡你嗎?」老人家用著帶著幾分包容又溫柔的嗓音如是說。
那時,他才剛剛在海灣鎮開了屬於自己的動物醫院,但不知道為什麼,經手救治的動物總是特別討厭他,他明明就沒有傷害他們,甚至還幫助了他們,為什麼呢?
看著特別受動物們喜歡的祖孫兩人,他常常會有這種疑問。
後來是羅奶奶的一句話讓他茅塞頓開。
「因為你沒有把他們當作平等的生命,所以他們當然不喜歡你啊!動物雖然聽不懂我們的語言,但是他們能夠感覺到人類的情緒與概略的想法,你總是把他們當成一份工作而不是一個生命來看吧。當醫生這個職業呢,要懂得尊生敬死,我不知道你在害怕什麼,但試著那麼一次放開心去看看他們吧,去感覺他們,你會發現,動物能回饋給你的比人類能給予的更多、更純粹。相信你能夠感覺他們以後,也一定能找回你丟失的東西吧。」
丟失的東西?當時他可不認為自己弄丟了什麼。
直到羅奶奶的孫女在某個雨夜抱著一隻被車撞的小奶貓跑進醫院,那副不冷不熱的臉龐上頭難得露出焦急的神情,請他幫忙救救那隻黃色條紋的小奶貓。
小奶貓渾身是血,也幾乎無法站起,看樣子很有可能是被撞斷了脊椎。如果是以前,他大概會直接宣布沒救了吧,但那天他不知為什麼想要試試看去救治那隻小貓。
最後,奇蹟沒有發生。
他看著躺在手術台上斷了氣的小奶貓,某種衝動讓他脫下了手術手套,輕輕的撫過那已經失去體溫的小小身軀。
以前只要遇到這種死亡機率極大的動物,他一律不接,這算是他少數直視死亡的機會吧,也或許是他害怕沒辦法救回一條生命而像父親一樣遭到他人斥責,所以寧願當個懦夫。
當他捧起那隻小貓,非常的輕,但他的心情卻非常地沉重,一方面是因為沒能救回小貓的命,一方面也是不安於等會面對羅奶奶孫女譴責眼神的原因。
他將小貓裝進乾淨的盒子裡頭,替她蓋上一條乾淨的毛巾,走出了手術室。
羅奶奶的孫女看到他手上捧著的盒子,臉上露出難過的神情,這女孩子面對人的時候總是冷冰冰的,但面對動物的時候表情卻十分溫柔。這讓他不知道該如何開口,直到將盒子交到她手上時,他才問了句話。
「就算知道她會死,妳為什麼還想救她?」
「因為就算我知道自己一定會死,我還是想要活下去。」那時還年輕的少女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而是以己身出發,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從那次之後,景澤不再拒收那些死亡機率極大的傷病動物。
儘管也有遭到傷心飼主斥責的時候,但他一想到少女說的那段話,他再怎樣難受也還是默默地堅持了下去。
因為如果是他的話,就算明知自己一定會死,還是會想要活下去啊。
這或許就是生命的重量,無關體積和種族,萬物都有活下去的本能,只是他不樂意扛起人類的性命,那就來扛起動物的生命重量吧。
……
景澤以為自己又回到了自己的動物醫院裡頭,但那些關著傷病動物的籠子裡關著的居然都是他以前都能沒救回來的動物們。
有張大嬸的愛狗、一隻志工送來的急症老貓、還有很多很多動物。
景澤不知怎地笑了,「你們是來索命的嗎?」
醫院裡的全部籠子登時應聲而開,動物們全都不可思議地飛了出來,景澤發現他們全都是虛影,儘管心裡面對這種超自然現象還是有些毛骨悚然,但他還是坦然接受了這樣的事實。
但那些動物只是聚集在他身旁,將他給托了起來。
此時的景澤已經感覺不到自己身體的重量了,他覺得自己從來沒有那麼輕鬆過,就好像擺脫了身體的束縛一樣……
有什麼東西舔了舔他,讓他從意識就要消散的情況中回過神來。
再睜眼時,他人已經不在醫院了,自己沉在海裡,上方是波光淋漓的海面,一團影子朝他游了過來,將他整個人頂出水面。
只是景澤缺氧的大腦已經無法思考了,他的肺部積滿了水,就算回到水面嗆咳了兩聲,可仍舊停止了呼吸。
在閉上眼之前,他看到了那些自己曾經沒能醫治好的動物們圍繞在他身旁,也許是在等待他死去,又或者是……來救他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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