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隻有著銀灰色毛髮,寵物店經常見到的倉鼠。
只是這隻倉鼠的體型幾乎要跟天竺鼠一樣大了,肥嘟嘟的模樣顯示牠近期的伙食不錯,居然沒有消瘦的跡象。兩隻黑溜溜的眼睛驚恐地望著前方,直覺告訴牠來了一個牠絕對逃避不了的絕對獵殺者,而那位獵殺者就在牠身後不遠處──
怎麼辦?牠一定逃不掉的!
但為什麼只有自己被盯上?
眼前這隻速度和自己差不多的蜥蜴不是和自己是相同階級的生物嗎?為什麼她不害怕後面那隻絕對獵殺者?
如果是以前,這隻銀狐倉鼠絕對沒那個腦力去思考這麼多複雜的事情,但現在牠可以非常縝密地思索一切不尋常的地方以及尋找任何可以讓自己逃離的機會。
「怎麼回事?」羅唯墨看著場中三條與倉鼠唯妙的對峙,好奇地詢問出聲。
紅中馬上委屈的哀嗚出聲,第一時間告狀:『小唯,這隻小老鼠偷了八萬找到的紅蘿蔔!很大的紅蘿蔔!』
阿松非常用力的『嗯』了一聲,用來表示他內心滿滿的不爽快。
『蘿蔔,三根。』八萬看了看地上剩下的兩根蘿蔔,慢吞吞地說出了原本的蘿蔔數量。
「哦,所以這隻倉鼠偷了一根蘿蔔?」羅唯墨眉毛一揚,還沒等景澤等人解釋,就從小伙伴一寵一句話中得知了事情的前因來由。她想了想,問一筒:「一筒……妳餓了嗎?」
一筒呵呵地冷笑出聲:『雖然之前吃過大餐了,不過偶爾吃點點心也不錯哦~』
就在她們正在討論如何安排倉鼠「後事」的時候,小倉鼠忽然轉過身來宛如人一般地跪倒在地,黑汪汪的大眼睛積滿了淚水,粉嫩的小爪子比出雙手合十的動作,就像在跪地求饒一樣。
『敗多,鼻要粗偶。』是屬於女孩的聲線,咬字並不是很正確,但多少還是能讓人聽出她再說什麼。
羅唯墨面露訝異,因為這是她在末日之後第二次接觸到小伙伴以外的生物,第一次接觸的那頭大魚不會溝通,因而造成了很大的麻煩;沒想到這次接觸的倉鼠居然懂一些人類的語言?她之前詢問過小伙伴,發現只要是經常與人類接觸,進化後了解人類語言以及使用人類語言溝通的機率就會大大上升,看樣子這隻倉鼠若不是從寵物店逃出來,就是曾經是被人飼養過的寵物。
於是羅唯墨直問道:「妳是從寵物店逃出來的還是以前有人養過的寵物?」
『優人養窩。』小倉鼠用著仿如小孩牙牙學語般的聲調回答。同時也因為居然有人能夠聽懂她再說什麼而驚訝不已。『尼……聽得東窩縮法?』
「哦,我可以跟動物溝通。」羅唯墨不以為意地說,腦袋裡卻是不停轉著金算盤。速度居然能夠和速度進化過一次的三條不相上下,可見是個很好的斥侯型生物……不過現實又不是寶可夢,先把對方打成半殘再扔個寶貝球就可以收服,所以她念頭一轉,最後還是決定順其自然。
小倉鼠聽完羅唯墨的話,馬上就生氣地挺起毛茸茸的胸膛,氣憤地抱怨:『尼們!偷窩的蘿蔔!奈是窩的!是窩的!』她氣得直跺腳,『是窩等豪久才長大的!尼們是小偷!壞!』
「喔,那妳和我們家的一筒溝通好了。」羅唯墨伸手接住從天花板用蛛絲以優雅的姿勢吊下來的一筒,讓她趴在自己的手背上,然後伸到小倉鼠的面前。
小倉鼠的臉馬上露出驚恐至極的神情,就差沒有像電影鼠來寶裡的3D松鼠角色一樣擺出超出常理的表情了。
毛蜘蛛優雅地整理自己身上的蛛毛,用著高傲至極的音調問:『妳說這些東西是妳的就妳的?嗯?』
小倉鼠「咿」了一聲,整隻軟倒在地,竟是不敢說話了。
羅唯墨覺得有趣,也是第一次知道原來進化多次的一筒在尋常進化的動物面前擁有這般強大的氣勢……未來恐怕也是如此,進食過最多吃屍花的動物,將為成為那個區域的「王」。
一筒輕輕爬回羅唯墨的頭頂上,不鹹不淡地問了句:『小唯,這傢伙怎麼處理?』
羅唯墨想了一下,她本來就很喜歡各種動物,如今遇到一隻難得會說人話──雖然說得不是很流利的倉鼠,雖然有點懷疑經過人工馴養的倉鼠是否能在野外生存,不過看她剛剛展現出來的速度,就算無法正面迎敵,逃跑應該沒問題才對。既然這樣,那就隨緣吧。
「讓她走吧,一筒。不過蘿蔔既然被我們找到帶走了就算是我們的了,妳既然已經搶回一根了,剩下就別妄想從我們手裡帶走了。下次自己小心一點吧,這次是只有紅中、八萬和阿松出來,一筒才剛剛抵達,如果是一筒出來巡獵的話……」
「嗖」地一聲,小小倉鼠宛如一陣風似地轉眼消失在眾人面前。
外頭依然狂風暴雨,羅唯墨喘了口氣坐了下來。
「妳怎麼跑出來了?」景澤皺著眉走了過來,拎來一條乾淨的毛巾就想替羅唯墨擦拭頭髮,卻發現她沒什麼淋濕而停頓了動作。
羅唯墨搖搖頭,「我撐著芭蕉葉過來的,沒弄濕。我看到你們被困在這裡,而且又有未知的生物靠近,再加上有點擔心八萬的情況所以過來看看。」在場只有自己信任的人,她索性將自己外出的原因坦承說出。
李奕峰撓了撓頭,看著屋外的風雨,發出感慨:「還好來的不是什麼危險的未知生物。不過,羅同學妳真的不應該在這個時候跑出來,風雨那麼大,妳一個女孩子出事了怎麼辦?妳出來這件事有告訴其他人嗎?」
羅唯墨決定裝死,她用著嚴肅的表情說:「這場雨可能會下很久,很有可能是一場不知道多久才會離開的颱風,我來是來告訴你們不用擔心基地那邊的情況,那邊的建築我讓植物強化過了,毀壞的窗台也都讓藤蔓重新補上,大家現在平安無事,你們不用急著趕回去。」
「所以妳就一個人跑出來了?」景澤的表情非常難看,「妳就不怕出事情嗎?身體才剛好沒多久就這麼亂來,羅唯墨妳真是──妳到底要怎樣才肯好好休息好好照顧自己啊?!」
因為景澤的口氣滿是譴責,連帶讓羅唯墨也惱火了起來。
「我擔心你們和八萬不行嗎?而且有一筒和三條陪著我,能有什麼事!再來我可以請植物幫忙我,你們行嗎?!如果不是我趕過來,那隻小倉鼠把大家辛辛苦苦找到的物資都偷光你們高興得起來嗎?我沒有過來傳達讓你們待在這好好休息的消息,大家冒著風雨回去在路上出事怎麼辦?現在基地一群人就仰賴你們幾個大男人撐著,哪一個人倒下都會帶來更多的不安,反正我在基地裡就是不受歡迎,出來找你們順便讓你們好好待在這我錯了嗎!」
羅唯墨說著說著,只覺得心底一陣鬱悶。
「反正你們就好好在這裡待到颱風離開吧,我知道我是多餘的行去別的地方待著行了吧。紅中、八萬,乖乖待著。」
正搖著尾巴想跟上去的紅中嗚咽一聲,只能趴下來聳拉下耳朵繼續看守此處。
李奕峰和陳木火無言的看著兩人的爭執,就在羅唯墨滿心不爽的離開了他們所在的房間跑去隔壁房間的時候,李奕峰推了推臉色陰鬱的景澤,小聲的說了句話。
「阿澤你還是跟去看看吧?小羅看起來就是一副嘴硬心軟的樣子,你好好跟她說她會懂的。」
景澤悶著一張臉跟了上去。
房間只剩下李奕峰和陳木火兩個男人和兩隻動物。
李奕峰拿了另外一條毛巾幫八萬擦拭他的龜殼,一邊詢問:「陳阿公,你覺得阿澤和小羅,這兩個人……有戲嗎?」
陳木火老成地摸了摸自己的鬍鬚,意味深長地說:「感情這種事情,誰也看不透啦。有緣就會在一起,沒緣怎樣也待不住。」
李奕峰「哎」了一聲,嘟囔了句:「我想我老婆孩子了……」
陳木火安慰道:「別難過,搞不好她們還活得好好的等你回去呢。」
八萬轉過身子蹭了蹭李奕峰,讓他驚喜地笑了出來,「八萬你在安慰我嗎?謝謝!」摸個大陸龜的腦袋,本來抑鬱的心情頓時晴朗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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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雨交加,沒有蠟燭的火光,建築裡頭灰暗的幾乎要讓人看不見道路。
景澤只能跟著羅唯墨的腳步聲,手扶著牆上緩慢地行走著。
「跟來幹嘛?」羅唯墨口氣很差的回應:「不是嫌我多管閒事嗎?」她的語氣就像鬧彆扭的孩子一樣,很難想像對外人總是不苟言笑的她會有這樣壞脾氣的一面。
「小唯,我只是擔心妳,女孩子別隨便淋雨,對身體不好。」
一瞬間,羅唯墨內心澀得她幾乎就想哭出來,但她還是強將眼淚忍了回去。奶奶過世以後,她的親人對她也只是疏離排斥,親生父母更是匆匆趕來帶著她的小妹妹看望奶奶最後一眼,卻沒和她打一聲招呼就走了,就像當她不存在一樣。
那時候只有腳印動物醫院的兩位獸醫──負責非犬貓寵物醫治的景澤還有另一位負責犬貓寵物醫治的女醫生和學校的老師有來幫忙她。事後漸漸的也只剩下景澤會打電話來關心她的情況,她也將這位還算熟識的醫生當作一位年長的朋友,偶爾向他諮詢一下寵物的情況。
說起來,景澤算是這個世界上除奶奶以外第二個關心自己的人了。
以前對他沒有啥感覺,只當他是一位熱心親切的獸醫先生,但現在呢?
雖然有小伙伴在身邊陪伴,但心裡總還是希望有那麼一個不一樣的人會永遠陪著自己,以前她覺得自己會和奶奶相伴一輩子,但奶奶還是敵不過歲月先一步離開了,之後又發生地震與後來的劇烈變化,又還會有誰真正能夠認同她的想法,在不害怕她的動物家人之餘又同時能夠給予他們尊重呢?
……好像也只有景澤吧,雖然他之前有偷偷覬覦一條的白花,不過他也很誠實的表達自己的想法了,並再三保證他不會將此事散播出去……算是值得幸賴的好人吧。
羅唯墨覺得有些氣悶,聽到景澤這樣說,差一點沒用咆哮句反問他:「你是我的誰啊,管我那麼多幹嘛?!」內心如跑馬燈不停重播的這句話,讓她自己覺得有些羞愧,感覺自己就像個叛逆的屁孩一樣,拒絕著長輩的關心。但不知道為什麼她最終沒有把這句話問出口來,似乎拒絕著景澤說出那千篇一律「我把妳當成姪女看待」那一類的屁話。
一筒很明顯地感覺得到羅唯墨的怒氣,前肢摩擦發出了細碎的聲音。
『要我去戳那個醫生兩下嗎?放心我不會咬他,就戳兩下而已。還是小唯想要我把他綁起來吊在天花板上?』
羅唯墨頓時笑出聲來,低低的說:「綑綁PLAY太刺激了哦。」
跟在她身後的景澤好巧不巧聽到這句話,想到會讓羅唯墨說出這種話的原因可能是毛蜘蛛一筒說了什麼,臉上馬上露出無奈的表情來。
「小唯,抱歉,我知道我剛剛說話的口氣讓妳不高興了,我知道妳只是擔心大家,不過下次還是稍微注意一點吧。」景澤一邊說,一邊在昏暗中捕捉那道幾乎要隱沒進黑暗的纖細身影,將乾淨的毛巾圍到羅唯墨的脖子上,提醒道:「就算頭髮沒濕,也把腳上的水珠擦一擦吧。會冷嗎?我們還是回去吧,至少妳還可以靠著紅中比較溫暖。」
「喔。」羅唯墨語氣不鹹不淡的回應著,但終於轉過身朝景澤走了過來,然後像是想到什麼,主動並且精確地抓住了男人的手腕。
「跟我來,我在黑暗中也看得到東西。」
景澤還沒從自己的手腕被年輕女性冰冷的手握住的驚訝中回神,馬上就因為羅唯墨的發言而轉移了注意。
「妳現在連夜視能力都有了?」
「前面有根凸起來的藤蔓,腳抬起來走……不算夜視能力吧,是腦袋裡可以看見植物回饋給我的畫面……你聽過『樹際網路』嗎?我現在大概就處在那種狀態裡面,可以透過我跟植物的連結感覺到植物也能感覺到的一切。」
景澤忽然想到什麼,提問:「這樣妳能感覺到一些以前能吃的植物的方位嗎?例如大白菜、空心菜之類的植物?如果能感覺到的話,這樣我們就有一個方向可以去找了,不用這樣地毯式的搜尋。」
「哦,這個問題不錯……」
「碰」的一聲,景澤的臉猛然撞上什麼,痛得摀著臉停了下來。
「啊,抱歉,那裏有根從牆壁生長出來的粗藤,但我忘記你比我高會撞上去了。」羅唯墨尷尬地笑了笑,「很痛嗎?抱歉抱歉,下次我會注意的。」
景澤沉默不語,其實是臉真得太痛了說不出話來。
兩個人一前一後,較矮的女孩牽著男人的手,明明剛才扶著牆走還不知道有這麼多障礙物,一離開牆壁馬上就遇到一堆阻礙,景澤都要懷疑剛剛莫非是自己運氣太好都沒撞到東西,還是羅唯墨暗中讓一筒給自己開路了呢?
一邊想著這件事,兩人也一邊回到了原本兩人兩獸待著的房間。
李奕峰和陳木火兩人的目光不約而同掃過羅唯墨似是不以為意地拖著景澤的手,很有默契地假裝沒看到這件事。
「要不要吃點東西?看樣子這風雨還要很久才過去,我們來煮點東西吃吧?」李奕峰隨手摘了地板上一株小小不起眼的粉紅花朵,這不曉得是什麼品種的花卉,是某次張浩宇跟出來時忽然說這種花可以搓出油脂,可以用來當作點燃火苗的天然生火工具,從此他們就不再需要因為打火機用完燃料而煩惱了。
至於點火,幾人早就學會最原始的鑽木取火法,先以銳利的石塊把乾燥的木條或樹枝割花削成木屑,或者是請紅中或八萬把木材抓花(爪子總是癢癢的大狗和陸龜非常樂意幫這個忙,只是八萬抓得很慢就是了),然後在上頭碾碎粉紅花卉將油脂塗抹在這些木屑上,準備這些是為了之後火點起來之後可以直接接引火種,做成最基礎的火絨。
陳木火隨手抽了一條適合的長藤蔓,剝光上頭額外的枝葉,一條簡單的繩索馬上就完成了,他隨後抽出一根細樹枝,將藤蔓扎實地綁在樹枝兩頭,施力將樹枝彎成一把小弓的形狀,再將另一根較粗的樹枝當作主軸交纏在當作弓弦的藤蔓上,透過這樣的方式鑽旋木塊或木板,很快就能鑽出火花來,這是鑽木取火其中一種被稱作「弓式鑽木取火法」的技巧。他朝羅唯墨招了招手,說:「來,小羅,我教妳怎麼鑽木取火。」
李奕峰和景澤很有默契地開始挑起菜來,選得都是比較老的葉子,將大部分摘採來的嫩葉都留給基地裡的人。不過景澤忽然想到這一次羅唯墨也在,又額外拔了一些嫩葉。
這在以前都是女性的工作,可現在每一個人都很熟練了。想要在這個變化極大的新世界活下去,多會一些就擁有更多的生存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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