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站在客廳的入口。
有著少女的外貌,一頭及腰的璀璨金色長髮彷彿閃耀著炫目的光芒,顯露在外的白皙肌膚更是宛如溫潤的玉石一般潔白光滑。宛如藍水晶般澄澈卻又無比深邃的湛藍雙眸,搭配上小巧的鼻子、微微抿起的嫣紅嘴唇,簡直精緻得有如藝術,讓人不禁為之屏息。
那份令人為之神奪的美麗近乎虛幻,就彷彿不是人類所能擁有的。
我想,那種程度的美麗已經足以稱為,惡魔的魅惑。
還在錯愕當中的我一時間沒反應過來,運轉的思考更是一度停滯。為了將眼中所看到的景象整合、繼而理解,又花了我一段時間。
而我沒有動作,並不代表其他人也是如此。
在神祕少女登場的那一瞬間,染華把原先對準我的槍口甩向少女的所在的方位,並且毫無遲疑地扣下扳機。伴隨著經過消音器的抑制而不甚明顯的槍聲,殺人的火力對少女傾瀉而出。
而原先還躲在我身後的小姬卻發揮了她在刺殺久世霜紅所爆發出來,那幾乎可以稱為縮地的驚人速度,在幾個步伐之間就跨越了半個客廳的距離,朝著神秘少女的喉嚨揮出凶刃。而小姬的眼眸此刻閃爍著的妖異綠光,遠勝她剛剛的展現出來的程度。
久世霜紅跟鹽月的速度雖然比不上小姬,但也以我無法比擬的速度衝上前去。久世霜紅的右手化作鋼鐵般的利爪,以要貫穿神秘少女身軀的態勢,狠狠地刺了下去!鹽月則是簡簡單單地對少女轟出了一拳,以那種足以打凹水泥牆壁的怪力,一拳打向少女的頭。
正面的小姬瞄準的喉嚨,左右包抄的久世霜紅跟鹽月瞄準的分別是側腹及腦袋,而染華則是在她們近身之前就打完了一梭的彈匣。未經演練就能有如此的默契,染華她們幾個的實力從這點就可以窺見一二了。
這樣的攻勢對一般人來說絕對是十死無生的局面,但問題是對方不是一般人,她甚至連人都不是!
「什麼!」
我的思緒在染華她們創造出絕殺的攻勢之後終於跟上了事態的發展,緊接著卻因為眼前的異狀忍不住驚呼出聲。染華她們的攻擊並非沒有命中,相反的是全都擊中了那個神祕的少女。
然而問題是,並沒有取得戰果。
沙子。
黃澄澄的沙子爆散開來,不論是被小姬持刀切開的喉嚨,抑或是被久世霜紅的利爪刺穿的側腹,甚至被鹽月一拳搗爛的腦袋,全都化作黃沙四處飛散。就彷彿是說,眼前的少女是用沙子塑造而成的存在。
「喔──不錯的反應。」
只剩下半個腦袋的少女蠻不在乎地笑著讚賞了一句,從缺口來看並沒有見到名為大腦的組織,而是不斷滑落的黃沙而已。喉嚨也好、腹部也罷,也沒有任何流血的跡象,有的只是窸窸窣窣掉落的沙子。
就彷彿披著人皮的怪物,在少女的外貌之下,只有著沙塵。
「不過,稍嫌衝動了一點喔。」
少女的笑容漾得更深,她殘存的半邊腦袋上的藍色眼睛霎時亮了起某種湛藍的光芒。那一瞬間,一陣突然其來的冷顫席捲我的全身,圍攻神秘少女的小姬、鹽月以及久世霜紅也都神情驟變,不約而同地抽身而退,果斷地拉開跟她的距離。
我察覺到了,就算是我也察覺到了,她們如此反應過度的理由。那就是她的轉變,她在說出話的同時便散發出一股前所未有、無法比擬的強烈存在感,徹底支配週遭的空間。在這股超乎想像的龐大壓迫感之下,我根本動彈不得。
「開什麼玩笑?怎麼可能會有如此誇張的魔力威壓!」
耳邊傳來久世霜紅難以置信的聲音,看來那個把小姬她們逼退、造成我冷顫的源頭就是什麼魔力威壓之類的吧。
「說這什麼話?」那個少女像是對久世霜紅的那句話很不解對歪了歪下頭,雖然說這個動作讓她僅存的腦袋又崩解了一角,不過似乎完全沒有任何影響。
「既然知道我是惡魔,這種程度的魔力威壓不是很正常的嗎?」
稍微停頓了一下,惡魔以可愛的動作將食指抵在嘴唇上接著補充:「嘛、雖然說即使在惡魔之中,我也可以算是隱藏BOSS級別的存在就對啦!不過不用擔心,你們這些小角色還不足以讓我用上全力,我有確實地壓抑自身威能的。」
惡魔嘲笑般地如此說道,而飛散一地的黃沙這時候就像是倒帶般,重新飛回惡魔的身上。不一會,她那破掉的腦袋、被割開的喉嚨、乃至於刺穿的腹部,全都被沙子填補完畢、繼而恢復原先的姿態,完完全全地毫髮無傷。
站在原地的少女豈止沒有外傷,連她身上的衣裙都沒有絲毫的破損,因為那全都是、沙子!
這時候我終於意識到,自己之前的想法有多麼愚蠢了。原本我以為只要匯聚染華、小姬、鹽月再加上久世霜紅的力量,就足以跟小姬口中的怪物匹敵,但那終究是建構上雙方的戰力相近或差距有限的前提下。
然而,我低估了對方。不止是我,恐怕連染華她們都低估了,因為那個怪物曾經被小姬殺掉過一次,所以我們不禁覺得她大概也沒什麼了不起的。小姬一個人對付不了她,那麼我們幾個合起來應該就足以對付她了,再不濟也能夠周旋一二。
但是我錯了,錯得離譜!
記得我之前用食物鏈的排位來形容我、真嵐還有久世霜紅的關係,羊、兔子以及狼。而久世霜紅跟小姬、染華、鹽月又可以組成豺狼虎豹四人組,這樣的譬喻雖然有些許的牽強,但說實在的我個人還挺中意的。
但是,如果我是羊、久世霜紅是狼的話,那這名自稱惡魔的少女肯定就是藍鯨了!豈止是位於食物鏈的頂點,那根本就是不同生態系的東西了吧!
懸殊的差距已經到了任何手段都無法彌補的階段了。
「小姬妳這個白癡去哪裡給我招惹到這種怪物的啊!妳是嫌命太長嗎?」
「我哪知道在路上隨便砍個人竟然也會遇到這種Boss級的怪物,前輩你不能怪我啊!」
「不怪妳怪誰啊!怪我囉!」
為了擺脫心中越趨強烈的恐懼感,我半發怒地對小姬吼道,希望藉此來轉移注意力。但令人火大的是,小姬這丫頭竟然還敢給我擺出一副無辜的樣子辯解。
然而在我跟小姬對話的時候,對面的惡魔並沒有任何動作,而是饒富興致地看著。那居高臨下的視線,就彷彿是在欣賞卑微的蟲子垂死掙扎的模樣,飽含輕蔑與譏嘲的惡意。
……惡魔嗎?
「小姬小姬,她在看這邊了啦!趕快磕頭認錯說聲對不起,說不定她會突然大發慈悲不再追究妳幹的殺人挖眼的蠢事耶!」
「怎麼可能會有這麼好康的事,道歉有用的話要警察做什麼!再說,她現在根本就是一副上門討債的架式,才不會輕易地原諒我的!這樣的話,那倒不如不要道歉咧!這就是我的骨氣!」
「八巽,正所謂血債血償,我看乾脆把北穹學妹交出去,試試能不能平息對方的怒火。」
「嗚噫──!荻原學姊妳的用心未免太險惡了,完全就是打算借刀殺人嘛!」
由於惡魔似乎還沒有動手的打算,所以我們便保持著警戒的態勢召開了緊急會議。然而諷刺的是,這場會議到中途就變調,參與的眾人像政客般互相推脫,根本得不出有用的結論。
「嗯,你們是不是誤會了什麼?」而就在此時,惡魔悅耳的聲音插入了我們已經淪為彼此責怪的對話當中。「我什麼時候說過我是因為被殺才打算來復仇的?」
……啊咧,要不然咧?
無視於面面相覷的我們,惡魔以理所當然的語氣繼續說了下去:「雖然說走在路上就莫名其妙地殺掉,還被挖走一顆眼珠,這事讓我稍微有些火大。但是說穿了,充其量也只不過是這種程度的事情而已。」
只不過、是這種程度的事……在我們看來是相當嚴重的事件,對她來說卻只不過是不值一哂的小事?
欸、等等,那她為什麼又會出現在這裡?既然對她來說沒什麼大不了的,那她為何又要追殺小姬大半個都市,甚至追到了我家?
「原本我也沒打算計較的。」或許是察覺了我的困惑,惡魔扳起了臉蛋,帶著不悅的表情伸出手指向小姬。「不過她竟然拿走了我寶貴的東西,這我就不能當作沒這回事了。」
寶貴的東西?一開始我還不明白,但隨即想起了那個還放在我桌上,相當驚悚獵奇的物品,或者該說是器官。
「難道說,是那顆眼……」
我話才說到一半便被惡魔打斷,隨即聽見了不可思議的話。
「把那件大衣給我還來!」
「……啥?」
我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不過看到其他人也都是一副傻眼的模樣,我想我的耳朵應該回事發揮了它應有的功用。
什麼?大衣?
我重新審視惡魔的動作,順著她手指的方向固然是對準小姬,但轉念一想,也可以解釋是針對小姬身上那件被她稱為戰利品的北極熊造型的白色大衣。
「……不是吧?竟然是為了這種理由!」
我不由得感到一陣無力,現在是怎樣?為啥造成如此場面的元凶竟然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大衣而已,我一定要為了這麼蠢的理由拼死拼活的嗎?
不、搞不好真的就是!我突然想起小姬說過她被復活的那個怪物襲擊時,對方似乎有留手,那時候我們還搞不清楚是為什麼,但現在看來或許對方只是不想破壞穿在小姬身上的這件大衣而已。
不過相較於哭笑不得的我,有著少女外貌的惡魔倒是顯得格外地義憤填膺。
「那可是限量珍藏版的逸品啊!可不是隨便就能弄到手的耶,而且更重要的是,他還誇說這件大衣很適合我,我怎麼可能這麼簡單就讓出去,當然要拿回來啊!」
呃、先不論她是不是惡魔,眼前的這傢伙腦筋似乎也不太正常。
不過雖然我沒能完全了解惡魔的話,但我還是敏銳地從中捕捉到出乎意料的轉機,於是我轉過頭對小姬認真地說:「小姬聽到沒,其實她不是來找妳算帳的,趕快把衣服還給人家就沒事囉。」
「欸──」小姬癟起嘴,一副不能接受的態度。「可是那是人家費了好大的功夫才得到的戰利品耶!」
聽到這不知死活的回答,我不禁青筋直冒。這該死的丫頭,搞不懂事情的輕重緩急啊,況且我這又是為了誰。雖然我稍微有些憤怒,不過有賴於我良好的修養,我還是苦口婆心地繼續勸道:「小命都快不保了,誰管妳什麼戰利品了,而且那根本就是贓物來著吧!脫下來!馬上給我脫下來!妳再不脫的話,我就幫妳把衣服扒掉囉!」
「前輩真是太大膽了,這種話我希望你可以在只有我們兩個人獨處的時候再說,不然我會很害羞的。」
「別想打馬虎眼了!快給我脫!」
不知道為什麼,小姬似乎也挺中意那件大衣,一直不停地反抗,讓我一時也奈何不了她。然而正當我跟小姬還在拉拉扯扯的時候,惡魔輕快的聲音又響了起來:「不過呢,那只是我之前的想法而已。」
猶如在戲弄人般,惡魔的臉上浮現了惡作劇般的笑容,以高昂的聲調說道:「現在我改變主意了。」
湛藍的眼眸掃過在場的眾人,惡魔猶如在確認什麼似的開口:「僱傭兵、退魔師、魔術師以及吸血鬼,除了六森的特務之外,這裡已經匯聚了其他三大霸權與人外的代表呢。」惡魔停頓了一下,接著以某種意味深長的語調說道:「宛若世界的縮影呢。」
然後,惡魔的目光掃視過眾人之後便停留在我的身上,猶如要徹底看穿我的視線,令人不寒而慄。
我突然想起了一個人,一個以愚弄世界為樂的惡質存在。
「不過,最有趣的恐怕還是非你莫屬了。不屬於四大霸權之一,沒有任何力量、身為普通人的你,卻在這種場合被她們簇擁著,無疑是更加異常的存在。呵呵、還真是有趣啊。」
這時候,恐懼已經攫獲了我。我緊張地嚥下口水,顫抖著聲音向眼前的惡魔問出了我目前心中最大的疑問:「妳,到底是誰?」
對於我提出來的問題,惡魔歪著頭思索片刻,隨即浮現某種戲謔般的笑容,以歌唱般的語調,意有所指地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台詞:
「我是別部作品的女主角啊!」
啥?
在我還沒來得及理解惡魔的話時,她便自然地向前踏出了一步,而就是這麼一個簡單的動作,一股幾乎要使人窒息的沉重壓迫感瞬間降臨在伊吹家。我想起了不久前久世霜紅提到的「魔力威壓」,現在氣氛的變化想必就是這一招吧。
只是原先用來逼退小姬她們的招式,如今卻改為逼迫小姬她們出手的信號。
「雖然不是世界本身,但宛如世界縮影的你們,勉強也有踩個兩腳的價值,好讓你們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嘛、姑且就把它當作是閒暇時的消遣吧。」
惡魔的下一句話,正式宣告了伊吹家淪為廝殺的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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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妳們有能耐讓我打發些許的無聊時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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