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之前在我跟那具死屍見面後,所發生的對話。
也只有對話。
「……妳,是誰?」
『八巽君,連我都認不出來了嗎?』
「妳想說自己是鹽月雪歌嗎?很抱歉,雖然瞎了一隻眼睛,但我的視力還好的很,所以我再問一次,妳是誰?不對,應該這麼問──妳,到底是什麼東西?」
『說得真是無情呢,八巽君。不過你說得也沒錯,現在的我的確不能說是『鹽月雪歌』,充其量不過算是她的殘穢吧,若是硬要自稱鹽月雪歌也太厚臉皮了一點。』
「殘穢?」
『所以,嗯……決定了,就叫我『朽月禍歌』吧!』
「朽月、禍歌……」
『是的,朽月禍歌!把現在的我跟原先的鹽月雪歌區分開,八巽君你覺得這個名字如何呢?我個人是覺得還不錯呢。做為『鹽月雪歌』的變體,同時還保有一定程度的關聯性,這個似是而非的名字不是很合適嗎?』
「或許是吧……腐朽的鹽月、災禍之歌,除了剛剛講的那些之外,還跟現在的妳非常相稱呢,當然我是指外表這部份。」
『嘻嘻,對吧!不枉我思考了三天呢,看來還是值得的。』
「裝可愛也沒用,妳還沒回答我的問題。話說,要不是我認識鹽月雪歌,現在我根本猜不出妳在裝可愛。」
『喔?那在八巽君你看來,我現在又是怎麼樣呢?』
「僵硬的表情、空洞的眼神、嘶啞的聲音、腐臭的異味,如果要簡單總結,現在的妳簡直就是一具會說話的屍體,只差還沒開始腐爛而已,這種東西……是叫做殭屍嗎?」
『呀、說話還真是毫不留情呀。不過呢,無論說是殭屍、還是活屍,或者說是遊魂都有那麼一點不太對,我說過了,現在的我不過是鹽月雪歌的殘穢罷了。』
「殘穢?什麼意思?」
『嘛,不用著急,這個我會解釋清楚的。不過按照順序,八巽君你該問的下一個問題並不是這個吧?那麼,你該問什麼才對呢?再問一次吧。』
「……那好,鹽、不對,朽月禍歌妳為什麼會在這個時候出現?」
『Bingo!不過啊,八巽君你話說得太簡略了喔。從以前開始每當你情緒動搖時,你的話就會變少,轉而努力地思考理解當前的事態,這不是件壞事。不過這時候的你跟平時滔滔不絕的你相比,差異就有點明顯了,很容易就被人察覺你的動搖,所以這個缺點最好還是要改掉喔。』
「妳不是說過『沒有弱點的人,比強者更可怕。』嗎?所以有那麼一兩個弱點或缺點也無所謂吧。」
『哎呀呀,八巽君有好好地把我說的話聽進去,姐姐我很高興呢。不錯,我的確是說過那句話,我甚至也說──像是八巽君這種心機深沉的人要是沒有一個太過明顯的缺點,很容易招人忌憚,所以說『要是八巽君是個蘿莉控的話,那反倒沒有那麼讓人忌憚,畢竟這個缺點很容易在無形中讓人輕視八巽君』,而事實證明的確也很有效呢。』
「所以說,這不是剛剛好嗎?」
『可是,我也說過吧──要用虛假的弱點來掩飾真正的弱點。真正的弱點會被別人拿來利用,而虛假的弱點卻可以藉此反將一軍,這兩者的差別我想不用我再多說了吧。』
「……我知道了,那我再重新問一次吧。朽月禍歌,為何妳會在染華死去沒幾天就出現在我面前,我沒有愚蠢到會相信這是巧合,即使在鹽月襲擊我的時候、甚至在那之後,妳都沒有出現過。但是為什麼,妳偏偏會在這個時候出現?」
『呵呵,這才像樣嘛。不過不用心急,我會好好地解釋的,既然我以這個模樣出現在八巽君你面前,那就代表計畫已經出了無法彌補的差錯,所以我們有的是時間,好好聊聊。』
「計畫……」
『果然八巽君還是一如既往的敏銳呢,雖然並不聰明,但是很敏銳。』
「不聰明那句是多餘的。」
『嘛嘛、別介意,其實八巽君跟一般人比起來算是很聰明了,不然我也不會選擇你作為計畫的主角。』
「……妳所說的計畫,指的是為了讓鹽月活下去,所做的那一切吧。」
『嗯,沒錯。的確是為了讓鹽月……這麼叫真彆扭呢,嘛、不管了,總之就是為了讓鹽月活下去所使的手段,利用八巽君的存在,欺騙鹽月讓她憎恨著你活下來,讓她擁有求生的意志,為了向八巽君你復仇而活著。』
「這些,妳都說過了。」
『哎呀,是在鹽月身上的『遺言』嗎?嗯嗯,不過後面的我應該沒有說過吧?鹽月雪歌再怎麼粗心大意,也不會在那種地方犯錯。』
「後面的,妳是指什麼?」
『為什麼,我會在『那個時候』出現呢?八巽君,你說呢?』
「……是為了避免鹽月殺了我之後,失去目標之後就崩潰,沒有求生的動力了吧。」
『說得對,如果鹽月真的殺了你,想必下一步就是尋死了,所以我才將言靈交給了你,韁繩、枷鎖、項圈,你將支配著她,而她也有著寄託,這樣她就不會輕易尋死了,真可謂是兩全其美呢。』
「的確,事情的發展正如妳所計畫的。」
『不過,就算是敏銳但並不聰明的八巽君應該也察覺到了吧,這一切完全無視八巽君的意願。不管你願意也好、不願意也罷,你終究只是被操縱著。而且相較於鹽月是鹽月雪歌真正的弱點,八巽君你則是鹽月雪歌製造的虛假弱點,用來實施計畫的一介丑角而已。』
「……說得還真白,完全不加任何修飾呢。」
『呵呵,畢竟朽月禍歌只是鹽月雪歌的殘穢而已,溫柔與愛早就留給那孩子了,而且在這個時間點打感情牌也沒什麼用,畢竟施加在八巽君你身上的言靈也失效了。』
「……妳果然對我施加了言靈。」
『這不是當然的嘛,難不成八巽君真的以為我會將重要妹妹的安危寄託在一個吸血鬼身上?或者是八巽君當下衝動的情緒嗎?別傻了,我那麼大費周章地讓妹妹活下來,怎麼可能冒這種可能讓她被八巽君給一槍崩了的風險,我當然會採取最安全的做法──用言靈操縱你!』
「可是,那時候……」
『哈、八巽君,就沒有那個吸血鬼阻止你,相信我,在那個時候你還是無法扣下扳機的。那個吸血鬼,真的是用來阻止你的嗎?不不、她只不過是用來讓你遷怒的靶子、轉移你的注意力,讓你有個台階可以下而已。就算沒有她,那一天的結局,仍然不會有任何變化。』
「……不會有任何的變化?」
『是的,不會有任何的變化。』
「……是嗎?既然這麼有自信,看來相當有把握啊。這樣看來,那一天的確是一齣徹頭徹尾的鬧劇,所有的一切都正如妳所盤算的……不對,既然妳對言靈這麼有自信,那為什麼妳會在『現在』出現?」
『嗯,你猜猜看。』
「……妳剛剛說過,言靈已經失效了對吧?所以,妳的計畫已經出了無法彌補的差錯,這才使得妳不得不出現在我的面前。」
『沒錯,可以的話我也希望計畫順利進行下去,不過果然還是不可能。雖然之前局面有一度差點失控,但終究還是在掌握之中,但是荻原染華的死卻是徹底改變了這一切。』
「這,又跟染華有什麼關係?」
『都已經說到這個地步了,再裝傻也沒意思了囉。我說過了,八巽君你雖然不夠聰明,但是很敏銳呀,所以你應該有一些猜測推論吧,說來聽聽!』
「這是要像以前考驗我嗎?哼……好吧,我想跟妳當初在我面前『自殺』脫不了關係吧!」
『呵呵,這才對嘛!我認識的八巽君雖然並不聰明,但也絕對不蠢,雖然有時候是裝的蠻像的,呵呵、就當作是裝的吧。總之,八巽君你說得不錯,我的確是利用我的死亡對你施加了言靈,畢竟我再怎麼天賦異稟也沒辦法憑著那時候孱弱不堪的身體辦到那件事,所以我利用『死亡』作為媒介,將言靈灌輸到你的腦海之中。』
「正因為是藉由死亡所施加的,所以也因為死亡而失效嗎?」
『唔,雖然我說得很簡單,但要是八巽君太過輕視言靈的話也挺讓人傷腦筋的。正確說來,我利用的不是單純的死亡,而是對八巽君你來說重要的人之死,因為這份死亡所產生的強烈感情才是驅動言靈的力量。在這四年中,八巽君你也見識過死亡吧,但言靈有因此解除嗎?沒有吧,因為無關自身的死亡不過是數字而已,一點意義都沒有。』
「關鍵是重要的人嗎?所以,妳才會利用當初仰慕妳的我吧。」
『是啊,但是我沒料到,荻原染華對八巽君來說竟然這麼重要,以至於她的死直接導致了言靈的失效,明明以八巽君的個性再加上言靈的暗示,八巽君沒那麼輕易地喜歡上其他人才對,但卻還是發生了,真是有夠倒楣。』
「畢竟都經過四年了,我想也是時候該走出過去的陰影了。的確,我是喜歡染華,她的死帶給我的打擊不下於妳在我面前自殺那次,結果因為染華的死讓言靈解除,這樣看來妳還真是運氣不好。」
『真的只是我運氣不好嗎?』
「妳這是什麼意思?」
『就算八巽君你喜歡荻原染華罷了,但是倘若她沒有死,我的言靈也不會解除,但是偏偏就是她卻被殺死了,這真的就是我運氣不好嗎?與其說是個不幸的巧合,簡直就像是有人在跟我作對呢。』
「……」
『彷彿有人識破了我的計畫,察覺到在八巽君你身上的言靈,然後用這種近乎血祭般的方式解除了我的言靈。只不過這種粗暴蠻橫的作風,總覺得有種令人討厭的感覺。吶、八巽君,到底是誰殺了荻原染華呢?』
「……小姬,是我在學校的後輩北穹倏姬。雖然不知道有沒有關係,不過聽久世霜紅說小姬那丫頭似乎是什麼剛覺醒的退魔師來著。」
『唔,退魔師嗎?八巽君身邊真的是什麼奇怪的傢伙都有呢,不過我也沒什麼資格說別人啦。但如果是這樣就說得通了,嗯嗯,不是察覺而是直覺嗎?這種光靠本能行動的傢伙還真是令人討厭,竟然就這樣徹底打亂我的計畫。』
「計畫,又是計畫,說了這麼久妳還沒說妳的計畫到底是什麼呢。」
『嘛、可是計畫都已經失敗了,再多說什麼也沒意思,但是不要緊,我還有B計畫!』
「……既然妳都說言靈已經失效了,那妳總不會認為我還會對妳言聽計從吧?不管妳的B計畫是什麼,都恕我不再奉陪了,妳自己一個人慢慢玩吧。」
『是嗎?八巽君你真的會認為有這麼簡單就能夠脫身嗎?呼哼哼,我們回到最開始的部分吧。我說過,我是鹽月雪歌的殘穢,不過你還沒有明白這句話的意思吧。』
「除了妳現在這副悽慘的模樣之外,還有其他意思嗎?」
『為了讓妹妹活下來,我將心留給了她,也施加了言靈,這些都是身為一個姐姐所能盡的最大程度的努力。不過呢,除了姐姐之外,鹽月雪歌畢竟是個魔術師,而且還是個相當有天賦的魔術師。』
「魔術師?」
『沒錯,鹽月家擅長就是言靈,這也是為什麼我會使用言靈的緣故。不過我也說過,就算再怎麼天賦異稟,我還是必須生命為代價才能施展出那種程度的言靈。當然,不管從哪方面來說,鹽月雪歌都必死無疑。但是呢,她並沒有因此放棄,而是選擇了一種廢物再利用的方式,更有效地利用她的死。』
「什麼意思?」
『身為姐姐,鹽月雪歌設計佈局讓自己的心臟得以移植到妹妹身上,同時又賦予她活下去的動力。而身為魔術師,鹽月雪歌則是在這個基礎上利用自身的死來鑽研鹽月家存在已久的禁忌議題──轉生術。』
「……轉生術?」
『想當然耳,既然我是現在這麼一副悽慘的模樣,不用想也知道結果失敗了。所以說現在的我,是魔術師鹽月雪歌嘗試禁忌的下場,也就是、殘穢!啊、我知道八巽君你現在很多問題想問,不過先讓我回答你前一個疑問吧──就算言靈失效了,我也有一定的把握讓你跟我合作。畢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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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吶、八巽君,你想不想讓荻原染華復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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