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走歧路 - 第二章：異常象限 16.修羅場

　　在那之後，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

　　儘管我跟久世霜紅的對話一度中斷，陷入各自的沉默之中。然而過了一段時間之後，一切卻又恢復原狀。

　　就彷彿沒有發生剛剛的那段對話，久世霜紅的態度完全看不出半點異樣，照樣跟我有說有笑的。城府之深著實出乎我的意料之外，真不愧是活了上百年（我是這麼猜測的啦）的怪物，一點都不好對付。

　　不過，要論起虛偽，我可也是不惶多讓的。

　　所以我跟久世霜紅之間的氣氛與其說恢復原狀，倒不如說比之前更為熱絡了。或許，這是因為我意外地從久世霜紅身上見到軟弱的一面才會如此。這並非是同情心作祟，而是另外一種層面上的考量。

　　──沒有弱點的人比強者更可怕。

　　而久世霜紅明顯不屬於此類，儘管我曾經以為她是這種存在，但這樣看來似乎是我誤解了。畢竟我對久世霜紅的了解不深，會搞錯也是無可厚非的事。

　　嗯……或許是我太敏感了一點，總覺得久世霜紅跟我以前的一位故人有些相似。話說回來，沒有弱點的人，撇開那些犯規般的存在不談，在我的印象中也只有那一個人而已。

　　雖然說她後來自殺了。

　　唔，好像又扯遠了。總而言之，我跟久世霜紅就像沒事般繼續約會的行程。嘖！真是可惜，我原本還想說要是她提出要中止這次約會的話，那我就樂得輕鬆了，看來果然沒那麼容易放過我啊。

　　我暗嘆一口氣，收起無謂的思緒，兩手拿著從公園裡的冰淇淋攤買來的甜筒冰淇淋，朝著坐在長椅上休息的久世霜紅走去。不過這種天氣還吃冰……嘛、反正她高興就好，我也無意批評別人的腦袋結構是長怎樣的。

　　「謝謝。」接過我遞出的甜筒冰淇淋，久世霜紅輕聲道謝。

　　在約會的途中，路過一處公園的時候，久世霜紅突然提議要進去晃晃。由於我這個人一向體貼入微，自然不會壞了她的興致。不過出乎我意料之外的，這著平凡無奇的公園似乎很討久世霜紅的歡心，而她對盪鞦韆更是情有獨鍾。

　　重複玩了幾次盪鞦韆之後，久世霜紅才心滿意足地輕呼了口氣，白皙的臉蛋上還殘留著因為激動和興奮而泛起的淡淡紅暈。這樣的她，看起來就像是個普通的女孩子。

　　普通……嗎？

　　「抱歉，我稍微有些失態了呢。」

　　等心情平復下來之後，久世霜紅便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瞄了她一眼，什麼也沒說，只是開始對付起我手裡那支抹茶口味的冰淇淋。似乎是認為我沒有接話的意願，久世霜紅也開始效仿起我的舉動，伸出鮮紅的丁香小舌，慢慢地舔拭手上香草口味的冰淇淋。

　　一時無語，時間也跟著悄悄流逝，秋天的涼意讓午後時分的公園有種說不出的閒適，因此我也不知不覺地沉溺在這份溫馨之中。秋意醉人，說的或許正是如此吧。

　　「我很久沒有像這樣跟人約會，真的、很久了呢……」

　　久世霜紅的聲音融入一絲秋天特有的蕭瑟，聽來有種令人傷感的韻味，我瞇了瞇眼、什麼都沒說。不過久世霜紅倒是沒繼續說下去，而是轉顏一笑，將話題扯到了我身上。

　　「那麼八巽先生你呢？八巽先生這麼有魅力，想必你的約會經驗一定相當豐富吧？」

　　唔，這句話怎麼聽起來怪不是滋味的，乍聽之下彷彿是在誇獎我，但左思右想之後卻又覺得是在拐彎抹角地罵我，所以我不禁出聲抗議：「別把我說得那麼輕浮，撇開染華跟小姬不談，我跟人約會的經驗可是屈指可數呢。」

　　「哦──撇開染華跟小姬不談？八巽先生，你這句話還真令人玩味啊。」久世霜紅似笑非笑，刻意重複我剛剛的一句話，似乎另有深意。不過我歪著頭想了一下，並沒有覺得哪裡有問題。

　　嘛、管她的，八成又在發神經了。

　　「不過嚴格意義上的約會，應該也只有一次而已吧。」雖然我原本是不想提的，但眼看久世霜紅一副頗感興趣的模樣，我也只好繼續說下去了：「那是跟我的學姊一起去遊樂園的事，算一算差不多也有四年了。其實我不隨便跟人約會的，我這可是為妳破例一次啊，霜紅小姐。」

　　「照你的說法，那且不是我的榮幸嗎？」

　　「噓──妳知道就好，不必刻意張揚，畢竟我這個人很低調的。」

　　聽了我謙虛的回應之後，久世霜紅忍俊不已，捧著肚子笑個不停，不過我還是搞不清楚到底是哪裡戳中了她的笑點。

　　唔，說不定我也得將久世霜紅排入「注意！這些傢伙的腦袋有問題！」的名單列表當中了。糟糕，暫定二十名的配額都已經快用完了，這該怎麼辦呢？是該擴充名額，還是按照嚴重程度做替換好呢？

　　正當我還在思考這等嚴肅之事時，嗑完冰淇淋的久世霜紅從長椅上站了起來，並沒有跟我說話、甚至沒有看我一眼，她逕自朝著盪鞦韆走去。我一邊吃著手邊的冰淇淋，視線緊跟著她的背影移動。

　　久世霜紅坐在鞦韆上，兩腳在沙地上微微一蹬，輕輕地盪了起鞦韆來。晃著小小的幅度，她的身影顯得有些落寞，宛如身處在只有她一個人的世界，在一片楓紅如火的公園裡，獨自盪著鞦韆。

　　就彷彿是被遺棄了似的。

　　美麗，卻莫名的孤寂。

　　等待了一陣子之後，我才走上前去，伸手握住了鞦韆的鐵鍊上端，讓它停了下來。站在久世霜紅的身後，我以平淡的口吻說道：「該走了，霜紅小姐，我們的約會還沒結束呢。」

　　她沒有回頭，只是發出了微不可察的一聲：「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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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小的插曲過後，我跟久世霜紅的約會繼續進行。然而下午的行程才進行到一半，事情就有了出乎意料的變化。

　　正當我跟久世霜紅進行美其名「逛街」的死亡行軍時，她毫無預警地靠了過來，並且將我的手臂環抱在懷，從手臂傳來的柔軟觸感以及突如其來的危險警兆讓我霎時間全身僵硬。

　　她將腦袋湊在我的肩膀上，輕聲細語著：「八巽先生，有人跟蹤我們。」

　　冰冷的吐息拍打上了我的耳際，讓我的汗毛直豎，就彷彿是被某種冷血生物給纏上了的感受，讓我覺得渾身不對勁。而也直到這時候，我才發現久世霜紅的身體完全沒有一絲像是活人的溫度，冰冷的就像是具屍體一般。

　　這就是所謂的魔，冷血的吸血鬼嗎？

　　「是、是嗎？什麼時候的事情？」雖然我故作鎮定，然而發顫的語音卻還是不免曝露出我心中的動搖。

　　察覺到我聲音的變化，久世霜紅以詫異的眼神看了我一眼，似乎頗為意外我的反應。她緊了緊抱住我的雙手，似乎是在示意我不用太過緊張，但殊不知她自己才是造成我心理動搖的元兇。

　　在跟久世霜紅親暱地手挽著手走了幾步之後，我才勉強鎮定下來，於是跟她仔細問起被跟蹤了的事情。

　　「大概是半個小時之前開始的吧，雖然技巧並不像染華小姐那樣的高明，但我也找不出確切的方位呢。」

　　久世霜紅一邊指著路旁的櫥窗，像是對櫥窗裡的衣服感興趣一般，然而從她口中說出來的話卻一點關聯也沒有。我裝作跟她交談的模樣，思考她所說的話。

　　被跟蹤了？

　　一時間，我突然想到了早上所感受到的那道視線，原先以為只是我的錯覺而已，不過照這麼看來，應該沒那麼簡單。

　　雖然我有一度認為是染華或是真嵐，但隨即就否定了這個念頭。染華的話，應該不至於被久世霜紅發現，而且久世霜紅也說了，跟蹤者的技巧比染華還差，所以應該不是她。至於真嵐，她最好有那個能耐可以跟蹤我還能不被我發現。

　　所以，跟蹤者另有其人。

　　這下就麻煩了，會是衝著誰來呢？

　　「霜紅小姐，連妳也找不到跟蹤者的位置？」

　　「八巽先生，你未免太高估我了。就算吸血鬼是怪物，但在某些時候，人類的退魔師比我們更像是怪物呢。」

　　久世霜紅略帶嗔怒地看了我一眼，隨即笑道。即使明白這只是演技，我卻難免有一瞬的失神。這女人，真是可怕。

　　不過，她這話倒是挺令人好奇的。

　　「哦？」

　　久世霜紅看出我的好奇，隨即開口解釋：「舉例來說，在退魔師的家系中，記得有一族叫做星野，匿蹤之術是無人能出其右。星野是一流的暗殺者，而且是光明正大的暗殺。」

　　光明正大的……暗殺？

　　「我只是耳聞，並沒有實際遭遇過。星野最擅長的就是將自己的存在從他人的五感中抹去，沒有留下半點的存在感，就彷彿是幽靈一般。星野能夠光明正大地走到你的面前，然後拔出刀子割斷你的喉嚨，最後再從容不迫地轉身離去。而在這整個過程中，你完全不會發現他的存在。

　　八巽先生你說，何者更像怪物？」

　　「……真的假的？」

　　我咕嚕地吞下口水，有些難以置信的回問。要是退魔師有這麼威，妳還能活到今天啊？我突然覺得所謂的裡世界不是童話故事而是奇幻故事了耶，這種設定有點超過了吧！

　　久世霜紅的臉上浮現一抹複雜的微笑，像是感嘆又像是嘲諷，猶如歷盡滄桑般抒發自己的感想：「當然，這個世界的水深得很，我也不敢保證自己了解了多少。不過有一點毫無疑問，這個世界絕對沒有八巽先生你想像的那麼美好。」

　　這個世界……童話也好、奇幻也罷，都只不過是用來形容它的措詞而已，形容它的荒誕與無稽。

　　對於這位肯定比我還要了解這個世界的吸血鬼所說的話，我沒有回應，只是暗自冷笑。因為在我身邊的她，無疑就是異常的體現，這荒誕無稽的真實的一部分。

　　嗯，那我呢？

　　我又是如何呢？

　　「那麼現在該怎麼辦呢，霜紅小姐？」我隨口扯開了話題，在眼神亂瞟之際不經意地從櫥窗玻璃的倒影上看到了遙遠後方的一個的身影，然後我整個人頓時定住了。

　　噔噔！

　　是她！

　　竟然是她！

　　這難道是夢嗎？

　　這一定是夢吧！

　　不，這不是夢啊！這是神賜給我的奇蹟！

　　腦袋在命令我、身體在命令我、流淌在四肢百骸五臟六腑的血液在命令我、構成我軀體的每一個細胞都在命令我，驅使我立即行動！我將手臂從久世霜紅的懷中抽出來，轉過身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穿越重重的人群，猛然將那個嬌小的軀體抱了個滿懷！

　　哥、德、蘿、莉！

　　「舞花醬，我超想念妳的啊！」

　　我用力磨蹭著懷中哥德蘿莉柔嫩的臉頰，盡情釋放心中的獸慾。

　　沒錯！諸君，這位超萌的哥德蘿莉就是染華的妹妹，同時也是本作中的真．女主角──荻原舞花！

　　嬌小的柔軟身軀發散著茉莉花般的淡淡清香，雖然冷漠卻依舊可愛到爆表的小臉蛋，身上的哥德蘿莉裝更是襯托她氣質的一大萌點。啊啊、這不是奇蹟又是什麼？神啊、祢為何如此鍾愛這位蘿莉呢！

　　對於我熱烈的愛之舉動，舞花醬面不改色地從黑熊布偶包中掏出一把手槍，抵住我的腹部之後毫不猶豫地一連開了七槍。

　　砰！砰！砰！砰！砰！砰！砰！

　　我當場跪倒在地，即使用的不是實彈，但橡膠彈的威力依舊是不容小覷。我能堅持沒暈過去，一定是靠愛的力量！

　　我站了起來，正打算伸出手拍拍舞花的小腦袋時，被她冰冷的眼神一瞪，也只能訕訕地收回來了。

　　我回過身，對著跟了過來的久世霜紅介紹。

　　「霜紅小姐，這一位就是我的真命天女──荻原舞花。」

　　久世霜紅以一臉複雜的表情點了點頭，而舞花醬雖然沒有什麼表示，但也沒有像上次那樣直接掏槍出來打招呼，讓我稍微放下心來。

　　而就在此時，遠方傳來了一聲怒吼。

　　「八巽你這個混帳！你在對我的妹妹做什麼！」

　　氣勢驚人的染華以肉眼難以捕捉的速度從遠方欺上前來，並且二話不說對我施以鐵拳制裁。儘管我試圖格檔，但是染華以壓倒性的實力差距突破我的防禦，在一個照面之間就把我撂倒了。

　　似乎是如此還不足以發洩她的怒氣，她還對著倒臥在地的我又多踹了幾腳。

　　「找死啊！你這個死蘿莉控！竟敢對我的妹妹出手，你是活腻了吧？」

　　在染華餘怒未消地停下攻擊我的動作之後，我才踉踉蹌蹌地站了起來，伸手抹去嘴角的血跡，然後我以堅毅的眼神瞪向染華，放聲吼了回去：「我不是蘿莉控，只是喜歡的人剛好是個蘿莉而已！」

　　聞言怒極反笑的染華隨手接過舞花醬用小小的雙手遞給她的手槍，然後對著我扣下扳機。

　　「那就叫蘿莉控啦！」

　　在染華打完一整個彈匣的橡膠彈之後，我已經是遍體鱗傷，倒在地上奄奄一息了。

　　在此大哥哥要說一句，大哥哥跟跟這位大姐姐有練過，小朋友們不可以模仿喔！尤其不能開槍打人，不然很容易發生意外的，這是好孩子不可以學的危險舉動喔。

　　「這個傢伙是變態，舞花妳以後離他遠一點。」

　　染華一把將舞花醬拉到自己的身後，一臉慎重地對我可愛的小蘿莉灌輸錯誤的情報。是可忍，孰不可忍！染華，妳就這麼想破壞我畢生的野望嗎？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妳就是我的敵人了！

　　我站了起來，拍了拍衣服的塵土，然後轉以真摯的眼神凝視著染華，並且深情地呼喚她的名字：「染華。」

　　「……幹、幹嘛？」

　　不知為何，染華的臉突然紅了起來，目光開始游移不定，語氣也變得吞吞吐吐得起來。嗯，這傢伙吃錯藥啦？

　　「妳能夠以我跟舞花醬結婚為前提，讓我跟舞花醬交往嗎？」

　　「……」

　　染華突然沉默不語，而她的臉上則是湧起了一股剛剛截然不同的潮紅，而肩膀也不停地顫抖著。突然之間，曖昧的氣氛變得險惡萬分。

　　咦，等等！我剛剛該不會是踩到了什麼地雷了吧？

　　「你這傢伙、你這傢伙……」

　　宛如惡鬼般的低語傳入耳中，讓我頓時有種大事不妙的預感。而就在下一瞬間，染華的重拳撕裂了空氣，直接擊中了我的腹部。隨著一陣衝擊擴散至全身，瞬間就剝奪我的意識。

　　「乾脆去死吧！」

　　這一次染華沒有留手，因此我當場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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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羅場──看清楚週遭的形勢之後，我的腦海瞬間就浮現這個莫名其妙的字眼。

　　當我從昏迷中清醒過來時，就發現自己身處在咖啡廳內，而且還是那一家咖啡廳。奇怪了，是沒其他的場景好用了嗎？怎麼每次都是這一家名叫「臥貓街」的咖啡廳，搞得我都已經跟店員混熟了。

　　我用眼神跟在「臥貓街」裡打工的店員打過招呼，然後百般不情願地將注意力挪回眼前。

　　一張桌子，坐了五個人。

　　除我之外，染華跟舞花醬姐妹倆坐在右側，久世霜紅則是坐在左側，而坐在我正對面的卻是──

　　「……真嵐，妳怎麼會在這裡？」

　　媽的，是哪個傢伙信誓旦旦地說她不會不解風情地來搗亂的？

　　我扶著隱隱作痛的腦袋嘆了一口氣，雖然被揍的肚子比頭還要痛上十倍以上，不過扶著腦袋跟摀著腹部相比，想一想還是覺得前者比較帥氣。頭可斷、血可流，面子不能丟！

　　嗯，開玩笑的啦。

　　「這是審判！Justice！」

　　沒有回答我的問題，我的那個笨蛋妹妹只是重重地拍擊桌面，刻意以深沉的聲音喝道：「八巽哥，你真是太令我傷心了！蘿莉控不是人，是禽獸啊！要是你因為這種罪名被抓，那叫我該如何向爸媽交代？」

　　一整個就是入戲太深的真嵐說到這還一臉痛切地搖了搖頭，這番做作的舉動讓寬容大量如我也不禁火大。

　　交代？誰拿捆膠帶來給我封住她那張嘴，讓她安靜一點！媽的，真嵐妳有膽就不要給我坐那麼遠，我一定讓妳知道妳哥我的鞋子穿幾號！

　　雖然我很想這麼做，不過我這個人十分有修養，還是姑且聽聽她要講什麼吧。嗯，這一切都是因為我個人修養到位的緣故，跟左右兩側虎視眈眈的傭兵及吸血鬼一點關係也沒有喔！

　　不管怎麼說，有恃無恐的真嵐此時正肆無忌憚地大放厥詞。

　　「即使我再怎麼不願意，也非得大義滅親才行！八巽哥，沒想到我們竟然會有如此兵戎相見的一天，我真是太痛苦了！不過做為妹妹，正因為是妹妹，我更要親手做個了斷！」

　　不願意？我看妳現在熱衷得很呢。

　　儘管我看真嵐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臉非常不爽，但在形勢比人強的此刻，我只也能暫且吞下胸中的惡氣，靜靜等待反擊的時機。

　　龍游淺攤遭蝦戲，虎落平陽被犬欺。

　　很好，我忍！

　　「八巽哥，你還有什麼要辯解的嗎？」

　　似乎認為是吃定我了，真嵐露出了狂妄的笑容，要是平常我一定二話不說直接朝她的後腦杓巴下去。那種自以為勝卷在握的得意洋洋，實在是太醜陋了，讓我實在看不太下去。

　　吾妹啊，妳真他媽的活膩了是吧？

　　我一邊克制住自己的情緒，一邊整理措辭。

　　「這是個誤會。」

　　似乎對我到這種地步還垂死掙扎感到失望，久世霜紅輕蹙起眉頭。染華則是不以為然地冷哼一聲，表達自己的不滿，而舞花醬則是仍然用冰冷的眼神看著我。

　　所謂的眾叛親離指的就是現在的情況吧。

　　但在這如此逆境之中，我絕對不能屈服。我深吸了一口氣，將感情灌注在語言中，神聖而莊嚴地說道：

　　「世人皆視蘿莉控為蛇蠍，避之唯恐不及。這都是少數人所帶來的負面印象，玷汙了蘿莉控這個神聖的字眼！蘿莉控何錯之有？就算是蘿莉，總有一天也會成為御姐！不過是先預定下潛力股，就非得遭受世人的責難不可嗎？控蘿莉就是犯罪，而控御姐就沒有錯？這是何等的歪理啊！

　　要知道，沒有蘿莉，那來的御姐啊！」

　　這一刻，我不是一個人在戰鬥！在這歷史洪流中無數的蘿莉控之魂，與我同在！

　　「啥？」真嵐一臉錯愕，完全無法抵擋我的攻勢。很好，再加把勁！

　　「『蘿莉如此多嬌，引無數英雄競折腰。』古往今來，蘿莉本是眾人所追求美好的象徵。然而，妳竟然被這社會虛偽的常識所洗腦，視蘿莉控為異端！真嵐，究竟是我錯了還是妳錯了？妳說！」

　　我重重地拍下桌子，大喝一聲。而真嵐被我這番慷慨激昂的言詞所震懾，久久無法回過神來。

　　哼、簡單，實在是太簡單了！要對付真嵐，只要用大義凜然的口吻，一口氣灌輸讓她無處理過來的資訊量，並且用氣勢壓垮她就夠了。

　　想跟我鬥，妳還太嫩了！

　　我坐回座位，忽視掉染華跟久世霜紅敬佩的目光，伸手拿起杯子，打算潤一潤喉嚨。就在此時，我的動作一僵，舉起杯子的手就這樣停在半空中。

　　不會錯的，我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了，在我的身後確實有道視線，正窺視著我。既非伊吹真嵐，也非荻原染華、荻原舞花，抑或是久世霜紅這些在座之人的視線，而是另有其人的視線帶著強烈的針對性投射在我的身上。

　　在感受到那道視線的同時，我就敢肯定那跟早上所感受到的是同一個人。然而不管是染華也好、久世霜紅也好，她們似乎都沒有察覺到任何異樣，那也就是說，對方完全針對我一個人嗎？

　　誰，究竟會是誰呢？

　　我將杯子放回桌面，整理一下自己有些凌亂的衣服，然後對著可愛的哥德蘿莉展露生平最迷人的笑容：「舞花醬，待會和我一起去約會吧！」

　　「八巽你這個混帳──！你是受的教訓還不夠嗎？我看你根本就是找死吧！」

　　舞花醬還沒有什麼表示，坐在她身旁的染華就直接發飆了。她猛然揪住我的領口，把我整個人從座位上扯了起來，同時怒不可遏地惡狠狠瞪著我。由於我對染華的底細知道得一清二楚，因此更顯得恐怖。

　　我突然想起來，這傢伙在剛剛毫不猶豫地就拿槍對我射擊耶！

　　「冷、冷靜一點，染華，有話慢慢說嘛。」

　　我急忙壓了壓手，試圖安撫染華暴怒的情緒，只可惜收效甚微。至於我為此所付出的代價，那可是足以媲美集中營裡所關押的戰俘所經歷的那般慘烈。

　　啊啊──我看見光了！宛如極光般絢麗，卻又洋溢著不可思議的溫暖，那便是所謂接引至天國的聖光吧！

　　從瀕死前的幻覺中回過神來時，停下暴行的染華已經拉著舞花醬離開了座位，同時以鄙夷的眼神瞪了我一眼。

　　「我們回家了，舞花。」

　　不──我可愛的舞花醬！

　　儘管艱難地伸出了手，但舞花醬正眼都不瞧我一眼，對著染華點了點頭，乖巧地跟在她的身邊。在臨走之前，染華還撂下一句狠話：「八巽，明天你要是敢遲到，那你死定了！」

　　然後，染華頭也不回地牽著舞花醬的手離開了。

　　我看著舞花醬離去的背影，發出悲痛的嚎叫。

　　荻原染華，奪愛之仇，不共戴天！

　　「呃……真嵐，八巽先生是怎麼了嗎？」

　　「他是在發神經，別理他就行了。」

　　在舞花醬的背影消失在視線範圍之後，我重重地嘆了一口氣，瞟了大腦已經回復正常運作的真嵐一眼，有氣無力地揮了揮手。

　　「去去去，妳哥我現在正處於愛別離的悲劇情境之中，不要打擾我自怨自艾。」

　　「哼！」

　　真嵐不快地重重哼了一聲，然後用實在稱不上尊敬的語氣說道：「八巽哥，不理你了！我今天要去霜紅姐家住，明天再回去。」

　　我側著腦袋，看了久世霜紅一眼，見她點頭應和真嵐的說詞之後才開口：

　　「滾吧！」

　　儘管我是對著真嵐說，目光卻依舊滯留在久世霜紅身上。

　　她站了起來，以那種客氣到令人感到厭煩的態度露出了微笑。今天在公園的時候，她給我的感覺反倒沒有那麼虛假。然而此時此刻，她又故態復萌了。

　　虛偽的笑容，戴上人類假面的吸血鬼。

　　這是好事，還是壞事呢？

　　對我而言……

　　「今天我過得很愉快，真是謝謝你了，八巽先生。」

　　「妳高興就好。」

　　然而看著她，我卻也不禁想到了自己。

　　因此，在這異常的異形者離去之前，我問了今日最後一個問題：「霜紅小姐，戴著面具過活究竟是怎麼樣的一種感受呢？」

　　對此，她只是笑了笑。

　　「八巽先生，你應該再清楚也不過了。」

　　我不發一語，只是目送她們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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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是荻原姐妹、再來是真嵐跟久世霜紅，這兩組人馬相繼離去之後，咖啡廳裡也只剩下我一個人。我站起身子，伸了一個懶腰。

　　很好，身體的狀況還算不錯，足以應付大多的突發狀況了。

　　我去櫃檯結了五人份的帳單（該死！那群混帳還真的讓我請客咧！）之後，離開了咖啡廳。外頭的天色正處於日暮時分，向晚的涼意舒服得讓我不禁瞇了瞇眼睛。

　　雖然說沒有到身心俱疲那麼誇張的程度，不過一連串的事情下來，我也真有點累了。如果有機會能將腦袋放空的話，那自然是不錯的選擇。而且偶爾在這種時候一個人獨處，其實也別有一番閒情逸致。

　　只可惜，就連如此簡單的事情，似乎都是一種奢求。

　　牢牢鎖住我的視線越來越露骨，即使不用集中精神都感受得到，它就猶如在催促我、不，逼迫我般地朝我施加壓力。

　　來者不善啊！

　　我穿梭在人群之中，逐漸往偏僻的地方移動。在街道閒晃了十幾分鐘後，故意拐入了一條罕有人跡的小巷裡，接著停下腳步。

　　身後的跫音也跟著停下，而且並沒有任何打算離去的跡象。

　　「已經沒有耐心了嗎？」

　　我低聲喃喃自語，然後猛然回過頭。由於跟蹤者的方位正好逆光，所以我瞇了瞇眼，好一會才看清楚跟蹤者的長相。

　　那一瞬間，我不禁愕然。

　　腳步聲的主人是個身著一襲白色洋裝的少女。

　　她的裝扮、她的容貌，讓我一開始還以為是幻覺，若非如此，我真的無法解釋眼前的光景。就彷彿是時光被倒轉，過去的影像又映入眼簾一樣，少女的身姿就跟烙印在記憶深處的一般無二。

　　儘管我的理智一再強調這是不可能的，但我的直覺卻告訴我這絕非是我的幻覺，眼前的少女是活生生的存在。

　　──活生生的，這可真是何等諷刺的辭彙啊！

　　為了再度確認眼前所見，我以僅有自己能聽見的音量，低聲道出少女的名字，那塵封已久的幾個音節。

　　「鹽月雪歌……」

　　日暮時分，逢魔之刻。

　　殘陽如血，落日的餘暉照耀在少女身上，將她潔白的衣裳染成了一片的赤紅，就有如我最後一眼見到鹽月雪歌的那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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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般的、鮮血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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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異常象限 16.修羅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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