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悠悠轉醒的時候,下意識地抬頭看了一眼,天色早由滴血般的夕陽餘暉變為濃墨般的漆黑夜空了。在我意識仍模糊不清之際,一陣像是宿醉未退的頭疼在我的腦袋地肆虐,讓我不由得伸手扶住了腦袋,並且發出了難受的呻吟。
「呃啊……」
該死,頭好痛啊!
我用力地甩了甩頭,試圖驅散這份令人想吐的暈眩感,只可惜收效甚微。昏沉沉的意識讓我無法思考,過了好一會才勉強回想起剛剛發生的事情,不禁臉色一陣發白。
「前輩,當你醒來時,消失的人會是誰呢?」
別鬧了,小姬!這可不是在開玩笑的!
我站起身子,卻身形一個踉蹌又跌坐回長椅。該死,身體完全使不上力,小姬這丫頭到底對我下了什麼藥!我大口大口地喘息,嘗試恢復一點體力,現在情勢迫在眉睫,距離我昏迷之際至少已經過了兩個多小時,這段時間足夠小姬幹很多事情了!
先連絡一下染華她們吧!
由於體力不堪負荷,我打算先打通電話回家確認情況,然而卻遍尋不著自己的手機。我稍微疑惑了一下,但隨即察覺到這八成是小姬的手筆。
想阻斷我的通訊嗎?
種種跡象都顯示小姬這次似乎玩真的,因此心急如焚的我只好拖著疲憊的身軀到公園附近找了間電話亭,打通了電話回伊吹家。在嘟嘟嘟了幾聲之後,話筒那端隨即傳來我熟悉的聲音:
「喂!你好,這裡是伊吹家。」
「真嵐,是我!我問妳,妳們現在人都在家嗎?小姬呢?」
「咦、八巽哥?」真嵐的語氣透出一絲訝異,然後緊接著以跟平時沒兩樣的態度說道:「你是跟北穹學姊買東西買到哪裡去了啊,怎麼到這麼晚都還沒回來?啊、我知道了,你一定是跟北穹學姊兩個人偷跑去玩對吧!害我們在家清理沙子好辛苦耶!我說這……」
「真嵐妳給我等一下,我問妳小姬人呢?」我打斷真嵐那不滿的抱怨,現在當務之急是要搞清楚小姬的去向,沒時間聽真嵐在那邊廢話了。
「北穹學姊?她不是跟你一起出去嗎?難道她先回來了嗎?可是家裡這邊沒看到她啊。」真嵐疑惑地反問,聽到小姬沒有直接回家大開殺戒讓我稍微放心了一點,不過真嵐的下一句話卻讓我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氣。「對了,染華姐也還沒回來耶。」
染華?
我的心中頓時浮現不妙的預感,我嚥下緊張的口水,竭力保持平靜地詢問:「真嵐,妳是說染華不在嗎?為什麼?」
「為什麼?」真嵐仍搞不清楚狀況,因此回答起來也慢吞吞了,讓我差點忍不住想要一掌朝她的後腦勺巴下去。「大約一兩個小時前,染華姐接了一通電話,然後就說有些事情要處理一下就先離開了,不過她說會在晚餐前回來啊。」
電話!手機!
霎時間靈光一閃,我搞懂了小姬的意圖。小姬那丫頭八成是先下藥迷昏我,然後摸走我的手機,接著只要用我的手機打在伊吹家的染華,以我為人質來要挾她,把她引出伊吹家,最後就是設局伏殺!
該死!原來小姬的目標是染華嗎?
我的心就像如墜冰窖般越來越冰涼,事態的發展似乎朝最糟的方向進行了。
「咦、雪歌醬也要跟八巽哥講話?喔、好,等一下。八巽哥,雪歌醬說她有話要跟你說?」經過一段的靜默之後,話筒裡傳來的是鹽月那冷漠有如冰雪般的聲調:「伊吹八巽,發生什麼事了嗎?」
一開始我還有些猶豫,但幾經思考之後還是決定據實以告,畢竟現在情況危急,能多一分力量是一分。我深呼了一口氣,以沉重的口吻說道:「小姬那丫頭,似乎打算跟我們決裂了!」
「是嗎?」鹽月的聲音依舊平淡,聽不出半點的波瀾,即使被被曾經共同擊退敵人的同伴所背叛,她仍舊不為所動……不、或許打從一開始鹽月就沒把小姬當作同伴吧。「那就是說,北穹倏姬是敵人嗎?」
敵人。
小姬那個丫頭,是我的敵人嗎?已經成為我所重視的人,如今卻又要刀刃相向嗎?我張了張嘴,最後還是無法直接了當地回覆鹽月,只是先對她下達了指示:「從現在開始,要小心小姬那個丫頭,不要輕易相信她所說的話。如果跟她對上了,先想辦法制住那個丫頭……記住,我指的是活口,不要殺了她。」
「你說得可輕鬆了,對上北穹倏姬,稍有留手就可能被她宰掉,你還要求我要留活口。」鹽月冷哼一聲,嘲諷地說道。我原以為鹽月諷刺個幾句就會答應下來,沒想到她卻話鋒一轉:「那你呢?」
我?
我一時還有些困惑,搞不懂鹽月這句話的涵意,但她那清冷的聲音隨即響起,替我解惑:「如果北穹倏姬真的叛變了的話,那你的處境無疑是最危險的,雖然相處的時間不長,但是我敢保證那個傢伙下手時絕對不會手軟,跟你一樣是心狠手辣的類型。」
哎唷,曾經把我毒打一頓的傢伙有什麼資格這麼說啊?
「所以說,告訴我你現在的位置,我馬上過去接應你。」鹽月的聲音雖然依舊平淡,但我似乎從其中聽出了一絲的焦急。啊、莫非她是在擔心我的安危嗎?
真是可笑!
突然之間,覺得想笑,但我還是拒絕了鹽月的提議。
「不、你待在家裡,替我保護我真嵐,畢竟我不相信久世霜紅那個傢伙。至於我,妳就不用擔心了,小姬那丫頭是不會對我下手的,要不然的話現在我早就沒命了。」
「這我不能接……」儘管鹽月還想反駁些什麼,卻被我不耐煩地打斷:「夠了!鹽月涼音,這是我的命令!」
「……我明白了。」雪歌學姊所遺留下的言靈似乎出奇地有約束力,因此鹽月沉默了一會便答應下來,正當我打算結束這次對話時,鹽月的聲音又從話筒裡傳出,輕描淡寫地說出我所不願面對的可能性:
「不過,倘若北穹倏姬的目標是荻原染華的話,那這時候戰鬥恐怕已經結束了,你最好有心理準備。」
「……我知道,我當然知道。」
掛斷電話,我拖著稍微恢復但仍嫌疲憊的身體離開公園,同時思考小姬會採取什麼樣的行動。以小姬的個性,引染華出去絕對不是要跟她公平對戰,要是小姬有這麼蠢,那我當初就不會落得那麼慘的境地了。
所以,小姬想必是打算設局伏殺。
但重點是,會是哪裡呢?
小姬會挑哪裡當作決戰的的地點呢?
染華是個優秀的狙擊手,小姬也知道這一點(嗯,畢竟是我告訴她的),所以她一定會先想辦法封死染華的狙擊,不然只要對著腦袋來個一槍,小姬就得砍掉重練了。而就我所知,小姬這狡猾的丫頭還沒有笨到這種地步。
染華是傭兵出身,體術自然不在話下,但她最擅長的還是狙擊。而練田徑的小姬那丫頭,腳力跟運動神經已經到達異於常人的地步,還有那招詭異的「心靈踐踏」在近身戰中的效果想必非常可怕。
如此說來,小姬應該會逼得讓局面發展成白刃戰吧。
有哪裡符合既可以削弱染華的能力又能發揮小姬的優勢,又或者是某種具有象徵意義的地點……等等!象徵意義?
突然間,一個念頭閃過我的腦海。如果是小姬的話,說不定就會挑那個地方!那裡不僅地勢複雜像迷宮一般,更是徹底地扭曲我跟小姬的人生的關鍵所在。要做個了斷的話,沒有比那裡更適合的地方了。
我驅使著有如灌了鉛般沉重的雙腳,朝著當初我撞破小姬犯案的那曲折的暗巷跑去,我只能在滿心地祈禱還不會太遲。
然而,終究是事與願違。
等我趕到時,見到的卻只有倒臥在血泊之中的染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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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鬥已然落幕,而鬧劇才正要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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