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走歧路 - 第四章：狂氣渲染 33.選擇

　　「已經將軍囉！」

　　當眼前的惡魔以戲謔的語氣如此宣示時，不知為何，我的心情卻從顫慄中逐漸趨於平緩。該怎麼說呢，那種感覺就像是面臨既成定局的敗局時，不得不放棄的無可奈何。雖然不甘心，但也沒有辦法。

　　於是我張了張嘴，正打算開口之際。

　　「噓！」

　　惡魔將白皙的食指抵在嬌嫩的嘴唇上，做出了噤聲的手勢。那動作就像是叫我不要輕易開口似的，而我也被她的舉動所懾，將未說出口的話語嚥下，一時間不知道該做何反應。

　　然後，惡魔那清脆優美卻又讓人感到無比恐懼的嗓音再度響起：

　　「只剩下你了，在這場遊戲中，到目前為止都毫無建樹的你了。這時候，你打算做什麼呢？跟她們不同，沒有任何力量的你，又能做些什麼呢？這一點，我很好奇啊！」

　　我，能做什麼？

　　「不過要是不對你有一些限制，那未免對剛剛跟我交戰的她們幾個太不公平了，畢竟她們可是賭上了自己的性命呢。可你不同，你只是在一旁袖手旁觀而已，什麼都沒有做。唔、雖然也不完全是這個因素啦，其實我只是覺得這樣子更加有趣就對了。」

　　我，什麼都沒做。

　　在小姬、染華她們拼死跟惡魔相搏的時候，我什麼都沒有做。那是我認為自己無法插手這種層次的戰鬥，所以才束手無策地待在一旁。然而，就因為這種原因，就真的能構成「什麼都不做的」理由嗎？

　　我……

　　「八巽，別聽她……呃！」

　　染華剛想出聲，便被絞殺藤緊緊勒住了脖子，發出了痛苦的嗚咽聲。甚至連回過頭瞄她一眼的動作都沒有，惡魔興致盎然地說出了對我的限制條件，遊戲的規則。

　　「所以說，你的機會只有一次！」

　　惡魔發出了銀鈴般悅耳的笑聲，然而其中蘊含的惡意已經純粹到了一種境界，一種非人所能涉足的境地。

　　對了，她是惡魔。

　　隨心所欲，肆意妄為。

　　「我想你應該不會想對我動手，況且你也沒有那個力量。那麼，你所剩下的手段就只有語言了。而我對你的限制就是，如果你不能在第一句話就引起我的興趣，那就抱歉啦，直接Game Over囉！」

　　惡魔啪一聲打了個清脆的響指，那一瞬間，我彷彿看見了血花四濺的幻覺，以及倒臥在地的屍體、屍體、屍體、屍體的影像！被勒死的她、被絞殺的她、被穿刺的她、被肢解的她，彷彿正陳列在我的眼前。

　　Game Over！

　　機會只有一次。

　　生命也只有一次。

　　「考慮好再開口喔，這時候，你想說什麼呢？」

　　惡魔微笑著提醒了一句，然後饒富興致地等待我行使僅此一次的發言權。但是這時候，我的腦袋根本就是一片的空白，更遑論編織出令她滿意的話語。

　　如果我失敗了，那麼染華、小姬、鹽月乃至於久世霜紅，全都會死。

　　毫無疑問，因為對方是惡魔，所以絕對沒有翻盤的機會。不、打從一開始，我們能選擇的就只有怎麼輸，以及為此付出多少代價。

　　追根究柢，我還是太天真了。

　　然而這時候，我已經不能再天真下去了。因為我所背負的不止是我自己的性命，還有染華她們的。染華是我重要的摯友，小姬是我珍視的後輩，鹽月是我的無法忘懷的過去，她們都是我不能輕易捨棄的存在。

　　「……」

　　然而我張了張嘴，乾涸的喉頭卻發不出半點聲音。

　　我在恐懼嗎？

　　身體不停地顫抖，雙腿也像被抽空力氣般幾乎站不住腳，即使明知必須要做些什麼，但害怕失去的恐懼卻凍結了我的思緒。

　　不行的，辦不到的，我該、該怎麼辦才好？

　　「在場的六條生命，全部取決在你的一句話喔。」

　　六條生命？

　　我加上染華、小姬、鹽月以及久世霜紅，算一算不過也才五個人而已。那麼剩下的那一個呢？突然意識到某種可能性，讓我不禁握緊了拳頭。

　　難道說，她把真嵐也算了進去嗎？

　　開什麼玩笑！這點，唯獨這點我……

　　我深吸了一口氣，感覺力量又回到自己的身上。我絞盡腦汁地思考、思索、思慮，最後在腦海陰暗的一角找到一道漆黑的曙光，如果要突破困境的話，或許、或許那會有所效果。

　　然而我卻躊躇不決，遲遲無法做出決定。因為，那是屬於這個世界上的黑幕。

　　在掙扎了好幾分鐘之後，我才以嘶啞的聲音，勉強擠出我的第一句話：

　　「妳知道……道化師嗎？」

　　在別無他法之下，我呼喚了黑暗。

　　事後回想起來，這大概是事情發生至今，我所犯下最愚蠢的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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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見我的問題，惡魔的表情明顯愣了一下，她稍微瞪大了湛藍的眼眸，就這樣維持了片刻，然後彎起了嘴角，笑了。

　　「哈！」

　　隨著第一聲笑聲的響起，緊接而來的是肆無忌憚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有趣！這真是太有趣了！」

　　就彷彿是聽見什麼可笑的話語般，惡魔放聲開懷大笑，而她的笑聲就像是引起共鳴般，在室內創造出漣漪狀的波紋，往四面八方擴散而去。被波紋稍稍觸及的我，就像被某種不可見的力量撼動了全身。

　　「原以為是最正常的傢伙，沒想到才是最異常的存在啊！竟然連我也看走眼了，毫無力量的你擁有遠勝於她們幾個的深沉黑暗啊！有趣！真是太有趣了！沒想到你竟然跟那條古老的蛇有所牽扯，這還真是所料未及的發展啊！合格！合格！這場遊戲就算你贏了吧！」

　　我的回答取得前所未見的效果，然而我卻無法單純地高興起來，取而代之的是更加的不安。為什麼？光是提出道化師而已，那個是廝殺為遊戲的惡魔就有如此過度的反應，莫非其實他遠比我所想的還要異質的存在嗎？

　　我是不是做錯了什麼決定？

　　「原來如此，那就是你的選擇啊！」

　　猶如確認了什麼，惡魔以品頭論足的眼神上下打量著我，並自顧自地點了點頭，嘴角還流露出嘲弄的笑意。一種存在被侵蝕的預感，一種一腳踩空的失落感，我感受到某種截然不同的恐懼。

　　「嗯，不過還是再確認一下吧，你到底是誰呢？是哪一個呢？」

　　惡魔猶如歌唱般的語調，以似乎帶有某種魔性的力量，一字一句地問道：

　　「吾之所問，汝為何者？」

　　我的腦海裡不知為何突然理解惡魔這句問題的真面目──識別魔術『索取真名』──明明我是不可能知道的，但它卻像是我早已知道的知識，悄然地隱藏我的腦海深處。

　　在那種近乎言靈的強制力下，我不由自主地開口，報上自己的名字：

　　「伊、吹，八巽。」

　　聽見我的名字之後，惡魔精緻的臉蛋上浮現「果然沒錯」的確定神色。她像是對我講解，又像是在喃喃自語：「沒想到故事已經進展至此了，『十咎』也要開始浮出檯面了嗎？雖然現在正處於『前傳』的階段，不過應該也快要邁入『正傳』了吧。有趣！這個世界越來越有趣了啊！」

　　惡魔說著說著便呵呵地笑了起來，而她那湛藍的雙眸正閃爍著深邃的光芒，彷彿正期待著什麼似的。儘管我不知道她在說什麼，但卻直覺不是什麼好事。然後，她又伸出了手指對著我的方向，就彷彿是在指引目標般。

　　隨著她的動作，我腳下的沙地頓時有如波浪般地湧動，緊接著竄出了八隻蠍尾，將我圍繞在中間。蠍尾就像是擁有自己意志般不停地聳動，尖銳的針刺以差之釐毫的距離險險地劃過我的肌膚。

　　惡魔微微瞇起眼睛，食指在半空中輕輕揮舞，就彷彿在操弄那八隻蠍尾般。我不敢動彈，儘管不知道為什麼，但卻能清晰地感受到眼前的惡魔已經對我動了殺意，那是連染華她們都沒能享受到的待遇。

　　「雖然我不像他能夠窺見未來，不過在『正傳』中登場的四柱九環七哲十咎這些傢伙的名字及稱號我還是知道一部分的，不過我也沒想到竟然會在『前傳』就遇到了。」

　　然後緊接著，惡魔的語調一轉，以興致高昂的口吻說道：「如果，我在這時候就宰掉將來的『十咎』之一，將雛鳥扼殺於搖籃之中，讓牠無法成長於翱翔天際的凶暴猛禽。那未來又會演變成何種命運呢？我很好奇啊！」

　　惡魔將她美麗的臉龐湊近，我的身體不禁緊繃了起來。無視於我的動搖，她以魅惑般的語氣呢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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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說呢？未來『道化之蛇』的使徒──『十咎』中的『虐殺風行』伊吹八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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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狂氣渲染 33.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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