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我找個時間把久世霜紅約了出來。
雖然她接到我的電話似乎有點意外,但最後還是沒有多說些什麼,乾脆地答應了我的邀約。不過這次跟之前的不同的是,我沒有再將約會的地點選在咖啡廳,而是之前我跟久世霜紅約會時到過的那座公園去。
嘛、既然現在我要說服久世霜紅替我賣命,總要想辦法對她好一點,這種小細節就是攏絡人心的小手段。嗯,雖然說這個傢伙不是人類耶。
正當我放鬆思緒,思考這般無關緊要的事情,身著一襲便服的久世霜紅這才到來。不同於平時的虛偽微笑,看到我的久世霜紅卻是一臉的憂心忡忡。
擔心誰?我嗎?
沒有想到我會淪落到需要吸血鬼來擔心的這種地步。
「……請節哀,八巽先生。」站在我面前的久世霜紅遲疑了一會,似乎是在斟酌用語,然後說出口的第一句話卻是這番毫無意義的安慰。
呵、說來還真是諷刺,在染華死後我遇到的人之中,逆木沒有安慰我、鹽月也沒有,反倒是久世霜紅這個不是人的吸血鬼在安慰我,真是搞不懂哪邊才有人情味。
「……客套話就算了,我就直說了吧。」原本我還想跟久世霜紅寒暄一番,但話到嘴邊才發現自己根本沒有半點興致,於是我索性也就開門見山、直奔主題:「我需要妳的協助,霜紅小姐。」
久世霜紅聞言並沒有馬上回答,而她的表情其實也並不驚訝,只是靜靜地看著我,看來是早就預料到了。這也難怪,畢竟那一天她也在場。
那一天,慶功宴未能如期舉行,染華死了、小姬失蹤,或許當下久世霜紅沒能知曉到底發生了什麼,但過了這幾天,想必也有所猜測了。而她遲疑了一會,然後才反問我一個問題:「……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是倏姬小姐嗎?」
「……沒錯,不過我還是想知道妳為什麼這麼猜測。」久世霜紅並不笨,相反的,她還相當的聰明,畢竟這傢伙是不知道活了多久的吸血鬼,所以她猜得到我並不意外,不過我還是想聽聽看她的想法。
「嗯,該怎麼說呢?或許是直覺吧。」久世霜紅稍作沉吟,最後卻還是給了個毫無意義的答案,但她緊接著搖了搖頭,推翻原先的答案:「不、應該說,我不相信這只是巧合而已。」
我沒有接話,只是用眼神示意久世霜紅繼續說下去。
「從哪邊開始說好呢……就從八巽先生跟倏姬小姐出門去買慶功宴要用的食材開始吧。」久世霜紅開始述說在我離開伊吹家後,另一邊所發生的事。
「話說為了清掃惡魔的結界魔術所造成的沙漠,我們花了很大的功夫,真嵐到後來都抱怨連連,直嚷嚷著八巽先生你一定故意偷溜,不幫忙打掃。正當我們整理到一半的時候,染華小姐接到了一通電話。」
那一通電話,大概就是小姬下藥迷昏我之後拿我的手機打給染華的那個時間吧。
「染華小姐接了那通電話,就表示自己臨時有點事需要處理,要先離開一下。」說到這,久世霜紅精緻的臉龐不禁流露出一抹苦澀。「現在回想起來,染華小姐的神情似乎有些不對。但說實話,就算我那時候注意到了,大概也不會放在心上吧。可是誰能料想得到,倏姬小姐會在那個時候動手,畢竟那一天都發生了那麼多的事情了。」
那一天,發生了太多的事情了。
從我收到一顆眼珠子開始,到原本以為會躲藏起來的小姬光明正大地出現在我家,還恬不知恥地跑來搬救兵。
找來的戰力吸血鬼久世霜紅,在一個照面就被失控暴走的小姬割斷她的喉嚨。
緊接著,被小姬殺掉而又復活的惡魔找上門來,一番大戰後慘敗,最後還是靠意料之外的同學調停。
毫不停歇的一連串劇情,但總算告一段落──至少連我都是這麼想的,所以才會答應小姬吃慶功宴的提議。
但是,小姬卻選擇在這個時機點跟我決裂,捅我一刀。
「而在真正察覺到事情不對勁,是八巽先生你打的電話回來的時候。八巽先生你的語氣那麼緊張,又提到倏姬小姐好幾次,雖然後來電話就被鹽月小姐拿走了,但是我想應該是發生了什麼事情了,雖然有些擔心,但是就算真嵐再怎麼詢問鹽月小姐,她什麼也沒說。所以,我們也只能等你們回來再說。」
「但是呢,一直都沒有人回來。」久世霜紅說到這頓了一下,表情似乎有些哀傷,但隨即繼續說道:「後來,等知道染華小姐的死訊之後,我自然浮現出著這種推斷。」
「原來如此,的確是合理的推斷。」我點了點頭,表示已經明白了。畢竟其實我想知道的是,久世霜紅是怎麼推斷出來的,這麼多的線索別說是久世霜紅了,就算是個笨蛋想必也能夠推理得出來。
比方說,伊吹真嵐。
得到早就已經料到的答案,我打算結束這個話題,但是看到久世霜紅欲言又止的表情,好像還有什麼想要說,於是我開口詢問。
「八巽先生,妳在擔心真嵐妹妹嗎?」猶豫了一會,久世霜紅最後還是開口問道。
擔心嗎?
「……或許吧,不過現在說這些也太遲了,我現在也沒有那個閒工夫去理真嵐。」隨口敷衍了一句,我將對話拉回了正題。「現在的小姬是我的敵人,我已經下定決心竭盡全力地對付她了,因此我希望妳能夠協助我。」
「唔……」久世霜紅並沒有馬上答應,但也沒有拒絕,而是皺起眉頭、面有難色地思考了一陣,不過我一開始就不認為她會爽快地答應,不說對方是曾經割斷過她喉嚨的小姬,她自然會有所顧忌。更何況在第一次見面時,她也曾經請我幫忙,但我二話不說地就拒絕了,難保她不懷恨在心。
不過只要久世霜紅還沒有拒絕,那麼接下來就是交涉與談判的時間了。但是她卻一直都沒有開口,而是反覆打量著我的神情,儘管我不知道她在做什麼,但也沒有開口催促她。
「在回答八巽先生你之前,能先聽我說點題外話嗎?」雖然我不知道久世霜紅在想些什麼,但這時候還是先退一步,於是我微微頷首,聽聽她所說的題外話。
「八巽先生你,多久沒有照過鏡子呢?」
……即使溫和寬厚如我,此時也不禁湧出一拳揍在久世霜紅那精緻美麗臉蛋上的衝動。
不過見到我變了表情,久世霜紅面露苦笑,急忙揮著手解釋:「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想表達的是,不知道你有沒有察覺到,現在的你跟一個人很像。」
不留給我插嘴的空隙,久世霜紅隨即公布答案:「鹽月雪歌小姐,當然我指的是妹妹那位。」
鹽月雪歌──不是已經死去的姐姐,而是還活著的妹妹,現在的我跟她很像?
我沒有開口,只是默不作聲地靜待久世霜紅的解釋。
「沉溺在悲傷之中,被仇恨給沖昏頭了。豈止是很像,簡直是一模一樣,但不同的是鹽月雪歌小姐是有意而為之,而八巽先生你則是失去了冷靜。」
我,失去了冷靜?
「鹽月雪歌小姐是為了賦予生存目的而不得已為之的下策,至少勉強還可以這麼解釋,但是八巽先生你則是因為染華小姐的死而失去了冷靜,將所有的錯歸咎在自己身上,可是……」
久世霜紅的語氣越漸嚴厲,她停頓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氣,說出了一句相當耳熟的話:「誰沒有犧牲?誰不曾妥協?八巽先生,別把自己當成悲劇的主角,那樣也未免太過自戀了。」
這句話,我曾經對身為吸血鬼的久世霜紅說過。如今,她只是將人名換掉,原封不動地還給我,可謂是相當的刺耳。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就算八巽先生你已經開始採取行動了,但在我看來、在曾經與八巽先生交過手的我看來,你早就已經失去了冷靜,被步步緊逼的八巽先生已經找不到能對吸血鬼面不改色地說出怪物兩個字的那份從容不迫了。」
「……其實妳還懷恨在心吧?」
「開玩笑的。」久世霜紅嫣然一笑,隨即恢復正色:「不過這種狀態,我並不是在八巽先生你身上第一次見到,上一次見到失去冷靜的八巽先生,是鹽月雪歌小姐出現的那次,啊、我說的是是姐姐那位。」
久世霜紅說的是,在頂頭那次雪歌學姊曇花一現的幻影。
「而這次,八巽先生你同樣也失去冷靜,儘管我對倏姬小姐並不熟悉,但你現在的狀態豈不是正中她的下懷。因此,如果你打算以這種狀態跟倏姬小姐交手,那請恕我無法奉陪。」
久世霜紅貌似過意不去地微微低頭,但她直視我的眼神相當堅定,光靠三言兩語恐怕無法讓她改變心意。但這時候我無暇思考要怎麼勸說她,因為她的這一席話宛若當頭棒喝,讓我久違地陷入沉思。
不是思考復仇的理由。
也不是籌謀要拉誰入夥。
更不是想著要如何處置小姬。
理由、手段、計畫、方式、助力、棋子、誘餌、情緒、分析、嫁禍、誤導、東引、圍捕、策略、陷阱……在諸如種種之前,我是不是早就已經失去冷靜與沉著。
就算我做層層佈置、使出種種手段,但失去了精神上的餘裕,我早就已經輸了一籌。就好像一邊是在懸崖邊上翩翩起舞的輕鬆愉悅跟另一邊卻是在平地上進退失據的焦慮急躁,就算實際上處境較為危險的人是小姬,但被步步緊逼的人反倒是我,不說安危,但在精神上孰優孰劣早就一清二楚。
……沒想到我會被逼到這種地步。
「真是失態。」我低聲咕噥了一句,然後從座椅上站起身來,對著久世霜紅發出邀約:「霜紅小姐,方便的話能夠陪我散步一會嗎?」
久世霜紅先是一愣,隨即嶄露個得體的微笑:「這是我的榮幸,八巽先生。」
因此,我跟久世霜紅在天色已經暗去的公園裡散步,公園裡每隔一段距離就有一盞的昏黃路燈雖然不致於讓視野一片漆黑,但即使有著路燈跟黯淡的月光,公園仍是勉強可以用昏暗來形容。
在這種環境下跟吸血鬼漫步,真是別有一番……等等,這是什麼恐怖片的情節嗎?
不過一想到其實也算是我自作自受,我也只能捏著鼻子認了。
久世霜紅說得沒錯,現在的我並不像平常的我,被憤怒與悲傷沖昏腦袋,最後只會被人玩弄在手掌心上,但這不是我的風格。
我並不是第一次陷入絕境,但是在精神上被逼到這種地步,卻是屈指可數,鹽月雪歌算一次、道化師也算一次,而小姬這次也算。也就是說,小姬這次是找對了對付我的方法。
既然已經看清這是小姬的陰謀詭計,那自然不可能讓她稱心如意,我要重整旗鼓,以我的風格迎戰。
那麼,就從跟久世霜紅套好關係、讓她替我賣命開始吧!
……
…………
我跟久世霜紅兩個人沿著公園裡的小徑安安靜靜地走了有兩三百公尺,但這期間硬是沒有說過任何一句話。
糟糕、糟糕,現在氣氛非常尷尬。
雖然我剛才這般那般誇下海口,但仔細想想我根本和久世霜紅不熟,不對、正確來說,打從一開始知道久世霜紅是個非人的吸血鬼起,我都竭力避免跟她獨處,這種為了我自己小命著想的作法,即使是現在我也不覺得有什麼錯。
現在突然說要打好關係什麼的,對純樸如我來說,其實有點難度呢。
嘛、玩笑就開到這吧!
「說起來,有件事情我一直很意外。」聽到我開口,就彷彿是真的沉浸在悠閒的散步之中的久世霜紅望向了我。「就算是演戲,但我也沒想到,霜紅小姐妳竟然真的每天都有老老實實去上課,實在令我意外。」
聽到我的話,久世霜紅先是一愣、似乎沒預料到我說的話,但反應過來時嘴角不禁露出哭笑不得的笑意。
「該怎麼說呢,正常時的八巽先生還是有點讓人捉模不透。」壓抑不住嘴角上揚的笑意,這句話不知道是哪裡逗樂了她,久世霜紅的心情似乎還蠻不錯的。
「但是姑且不論我入學的理由,其實我還喜歡像這樣上學。」久世霜紅頓了一下,隨即進一步強調:「說是樂在其中也不為過呢。」
「……唔,雖然我無意對別人的喜好說三道四,不過、嗯……還是讓我持保留態度吧。」
吸血鬼享受學校生活什麼的,簡直就像是批著羊皮的狼混入羊群般,光是想想就人笑不太出來,尤其當我又是受害者來著的時候更是如此。
「難道八巽先生你討厭上學嗎?」從我話裡察覺我對她所說的不置可否,久世霜紅的表情明顯有些訝異,似乎這是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
但是啊──在我上學的環境可是有著身為僱傭兵的同班同學、身為連環殺手模仿犯的後輩、身為吸血鬼的轉學生,啊!差點忘了,還有應該也是吸血鬼的級任導師來著,怎麼想都不是個愉快的環境。
而且就算撇開這些不談,還有一個更加決定性的因素。
「怎麼?學生討厭上學,不正是天經地義的事嘛!」
我斬釘截鐵地斷言,卻發現久世霜紅不知為何沒有接話,只是一臉錯愕地微張著嘴,嗯、一定是我說的話太有道理,她一時間竟無法反駁。
「……先不說這個」久世霜紅苦笑著搖了搖頭,忽略掉我剛剛的至理名言,逕自說了下去:「但是,八巽先生你真的沒有一丁點留戀嗎?相較於現在,平凡無奇甚至可說是無聊的日常學校生活,八巽先生你真的沒有留戀了嗎?」
「說這什麼話,好像我要輟學似的。」我斜眼看了久世霜紅一眼,漫不經心地隨口回應。但久世霜紅明顯對此並不滿意,精緻的面容不再是常掛在臉上的微笑,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認真而嚴肅的神色,她放慢語速、一字一句地緩緩說道:「八巽先生,你知道我要說的是什麼。」
「八巽先生,你不會天真到以為在你接下來想做的事情結束之後,姑且不論結果為何,但最終還能夠回到那平凡的日常生活吧?」久世霜紅那對酒紅色的眼眸直直地盯著我,彷彿是不打算留給我一絲一毫躲避的空間。
「現在八巽先生你的所做所為,毫無疑問已經越界了。」
類似的勸誡,有個吊兒啷噹的傢伙也對我說過。但我並沒有急著插嘴,而是靜靜地看著久世霜紅,見到我並沒做出回應,久世霜紅輕嘆了一口氣。
「我知道染華小姐的死對八巽先生你的打擊很大,但是八巽先生你為了復仇而打算借助我的力量來對付倏姬小姐、不,我想恐怕不止如此吧,想必八巽先生你還尋求了其他的協助,其他同樣是來自於裡世界的協助。」
「……那又怎樣?這又不是我第一次接觸裡世界了,也不是第一次借用裡世界的力量。這一次也不例……」
「但是性質不同!」我還沒說完的話被久世霜紅粗魯地打斷,她現在給人的感覺有些急躁,似乎有什麼事讓她看不下去、不吐不快:「在以前,就算八巽先生偶然接觸到裡世界也不是自己願意的,而是被半強迫地被捲入,可以說是『誤闖』。然而這次,八巽先生卻是憑藉自身的意志,主動地『踏入』裡世界,這之間的區別,八巽先生你不可能不清楚。」
對久世霜紅所言早就心裡有數的我原本不打算接話,但突然間發覺自己的心態不知不覺中又變得沉重,這跟剛剛被久世霜紅點醒前的我沒有兩樣,如果連久世霜紅這幾句話我都不能輕鬆面對,接下來又要如何跟小姬周旋?
嗯,那心理建設就從現在做起吧!
打定主意的我深吸了一口氣,一邊強行轉換心情,一邊同時開口:「也許吧,嗯……讓我來打個比方,久世霜紅妳所說的,誤闖裡世界或許就像是在夜裡遭遇持刀攔路搶劫。」
「攔、攔路搶劫?」似乎沒有料到我會用那麼……嗯,生動的例子來做比喻,久世霜紅下意識地復誦一句。
我點了點頭,繼續說道:「沒錯,攔路搶劫!誤闖裡世界這碼事,對向普通人來說,就像是不幸地在夜間遇到了持刀攔路搶劫一樣,只不過更加惡質就對了。因此以前誤闖裡世界的我,採取的行動為了自救所做的正當防衛、呃,偶爾會有點過激的正當防衛。」注意到久世霜紅聽見正當防衛時刻意看了我一眼的舉動,我不禁有點心虛地補充了一句。
不對啊,我心虛些什麼?
「而這次,就像是親朋好友因為攔路搶劫而死的遺族,打算對殺人兇手展開復仇,手裡緊握利刃,在夜裡伺機尋仇。」
「如果是因為不幸地遭遇攔路搶劫,就算過程中奪走對方的凶刃而傷人,甚至是失手反殺搶匪的過當防衛,姑且還能算是無辜的被害者。然而,倘若是為了復仇的主動行兇,那就只是加害者。」
說完這個比喻,雖然覺得還是有哪裡不太適合,但總體的意思應該相差無幾,因此我也不再做修正了。
無意的被動捲入與刻意的主動踏入裡世界,兩者的意義截然不同,而這點我清楚得很。
「既、既然八巽先生你已經清楚了,那為什麼還要?」
我瞇起眼,看著情緒不知為何有些激動的久世霜紅,說來奇怪,她對我主動踏入裡世界的行為似乎相當無法認同,不過我隱約覺得她的這種情緒並不是因為我,而是另有來由。
「為什麼……」我很清楚裡世界的風險,也明白自己到底的舉動有多麼危險,但是為何我還是選擇這麼做?
「……霜紅小姐,我並不堅強。」沉默許久,我對久世霜紅吐露內心的真話:「在雪歌學姊死的時候我就有察覺到了,她的死亡帶給我的錯愕、茫然以及悔恨日以繼夜地折磨著我,到後來我不由得想要遷怒,但雪歌學姊是自殺的,我的憤怒不知道向誰發洩。
就這樣,我失去了一些連我自己都說不清楚的東西,而殘留的空洞一直無法填補。」
──不過現在回想起來,那時候的感情或許沒有那麼純粹,雪歌學姊的言靈也許發揮了不少的作用。
這樣的念頭一閃而逝,我繼續述說:「然後染華死了,跟雪歌學姊自殺那次不同,染華是被小姬殺死的,也就是說這次我有明確憎恨的對象,儘管小姬那丫頭是我原先打算拯救的人。」
但,儘管如此……
「霜紅小姐,我很清楚這麼踏進裡世界是錯誤的,我也知道我有其他的選擇,比方說將殺死染華的凶手是小姬通報警方,然後就靜待後續,不論小姬最後是被逮捕歸案或是逍遙法外。但是這樣的結果,我無法接受。
雪歌學姊的死、染華的死不僅在我的心中留下無法填滿的空洞,更擠壓著我的內心,如果我不面對、選擇逃避,遲早有一天我的心就會崩潰。所以,我必須親手做出決斷,不計代價、不擇手段。」
逆木勸過我,久世霜紅剛剛也表達過類似的意思,但是我的狀況我自己清楚,懊悔、悲痛、憤恨早就讓我的內心不堪重荷地喀喀作響,緊繃的心弦什麼時候繃斷都不奇怪。
所以,我做出了選擇。
聽完我說的話,久世霜紅的表情顯得有些複雜,像是想說服我卻不知道該從何說起,貝齒輕咬著下唇猶豫了好一會,最後才搖了搖頭、放棄似地嘆了口氣。
「可是八巽先生,這一步踏出去,你就沒有回頭的餘地了。」久世霜紅幽幽的語氣帶有些許惆悵的意味,彷彿是被勾起了內心的某些情緒,這使得我更加肯定我方才的猜測,久世霜紅之所以情緒有些浮動,想必不是因為我,而是觸景傷情之類的。
而這個關鍵是……踏入裡世界嗎?
「霜紅小姐,妳似乎對我的選擇很在意?」我故意詢問,而久世霜紅聞言則是微微一愣,然後自嘲般地一笑:「原來如此,我還是耿耿於懷嗎?」
「失禮了,八巽先生,我只是有些感概。」久世霜紅輕嘆口氣「過去的我,也曾經遇過跟八巽先生類似的處境,不、嚴格說起來其實差異很大,不過同樣是面臨選擇,而最後的結果我想八巽先生你也猜得出來吧。」
原本跟我一同站在昏暗路燈下的久世霜紅說著說著就突然邁出腳步,向前走入燈光照不到的黑暗之中,然後才轉過身面向我,我無從窺見走入黑暗、踏進裡世界的久世霜紅現在是何種神情,只有宛若鮮血般腥紅的雙瞳在一片漆黑中顯得熠熠生輝。
久世霜紅沒有說話,但她要表達的意思卻是再明顯也不過了。
我沒有猶豫,邁開步伐、跨越界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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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入歧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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