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花秋兮 - 第五章—《劍與刀》（完）

在眾人重新於山洞前會合時，無人不被少榮宣的死給震驚到。

「所以⋯是被滅口了嗎？」余南星問道，雖然是自己的仇人，但好歹也共事了一段時間，見到熟人的屍體還是讓他有些惆悵。

「應該不會錯了。」黑曜回答，並回頭看向在一旁抱胸碎念的銀月：「如何？你要砍他一刀洩恨嗎？」

「我對損毀屍體沒有任何興趣。」銀月咬著牙，臉上充滿不悅：「你們之後要怎麼做都隨便你，別讓我再見到他就好！」

「我之後會請專人調查屍體，雖然可能調查不出什麼，但聊勝於無。」尚宮夏玄一邊說道，一邊看向在山洞前不斷來回搬運著洞前石塊的楚天：「怎麼了，楚天小隊長？」

「我才想問隊長你們在幹嘛⋯明明小蝶還被困在山洞裡，為什麼你們都可以這麼平心靜氣啊！」楚天一邊搬著石頭，一邊抹去因為心急而不斷泛出的淚水。

而見到楚天這模樣，眾人你看我我看你，不知該說些什麼。

「那個⋯楚天，你聽我說⋯」尚宮夏玄清了清喉嚨，來到楚天旁邊拍了拍他的肩，卻沒想到被對方用力揮開了手。

「要說什麼，等我把這些落石搬走再說！」

「呃⋯」

楚天手上此時滿是被石塊劃傷的傷口，但即便傷痕累累，氣喘如牛，卻不曾停下手邊的動作。

一直到銀月忍不住走上前，往楚天的後腦勺拍了下去，才讓楚天停了下來。

「好痛！」楚天揉著後腦，對著銀月怒吼道：「幹嘛啊！」

銀月用一臉無可救藥的表情往後比了比，只見一個熟悉的嬌小身影正滿臉通紅的躲在樹後，遲遲不敢走出來。

「小蝶！」見到對方平安，楚天立刻露出歡喜的笑容，急忙上前詢問對方狀況：「你還好嗎？有沒有哪裡受傷？」

「笨蛋楚天。」余小蝶紅著臉，既是害臊又是尷尬，最後忍不住用手多捶了兩下對方：「把人家搞得像是死了一樣，是要我怎麼出來和大家會合。」

「抱歉啦，我一時心急，所以⋯」

「你如果再不出來，我們可能就要幫你哭喪了。」銀月一邊嘲弄，一邊轉頭看向余南星：「是不是啊，余家大哥。」

「誰要你幫我家哭喪。」余南星忍不住翻了個白眼給銀月：「再說，作為我唯一的家人，我怎麼可能會輕易讓小蝶置於危險之中，老早就把山洞的另一條出口告訴小蝶了。」

「也幫他製作了假血好騙過少榮宣呢。」黑曜微笑表示：「有派上用場真是太好了。」

「雖然還是有刺進我身體一點啦，不過不是什麼致命傷，休息一段時間就好了。」余小蝶解釋：「也因為為了找地方包紮傷口，而回來的遲了，對不起，沒能幫上隊長任何忙。」

「沒事，你平安歸隊就夠了。」面對余小蝶的致歉，尚宮夏玄笑著搖了搖頭。

「啊。」想到方才自己竟然用手揮開了尚宮夏玄的手，楚天臉霎一下變得死白，急忙不斷鞠躬請罪：「對、對不起，隊長，剛才是我的腦袋一時⋯」

「沒事，因為重要的人而心急不是什麼需要責備的事。」尚宮夏玄搖搖頭：「不過希望你下次能多觀察情況後再行動。」

「是、是。」

「哎喲，看來有人要多一個妹夫了？」銀月語帶戲謔地湊到余南星旁邊，並一個閃身躲避了來自余南星的攻擊。

「我還沒承認他倆結婚。」

「哥哥！我們根本就沒有交往！」

「欸！？都經歷這麼多事情，我們沒有要交往嗎！？」

「楚天！！」余小蝶紅透臉龐，忍不住給了楚天一擊。

一陣嬉鬧過後，眾人一同回到了村子。作為感謝，村子舉辦了慶祝的晚會來歡迎到來的所有人，在共同經歷過激戰過後，兩方都放下了對彼此的戒心，共飲美酒，載歌載舞。

看著眼前這一切，尚宮夏玄的表情不由得變得溫柔許多。

這時，黑曜來到了尚宮夏玄的身邊。

「主人。」

「怎麼了，黑曜。」尚宮夏玄問道：「剛才銀月不是還追著你拼酒去？」

「我讓楚天代替我去了。」黑曜回答：「我有件事想要跟你說。」

雖然有些意外黑曜竟然會單獨約他出去，不過尚宮夏玄還是跟著黑曜來到村子附近的一個山坡上。

「在這裏還是能聽見大家的笑聲呢。」看著山坡下的點點火光，黑曜微微一笑說道。

「黃湯下肚，大家情緒自然會比較熱烈。」尚宮夏玄回答：「怎麼了，是嫌他們吵嗎？」

「倒不是。」黑曜搖搖頭：「只是我想說的事，不希望被他人干擾。」

「怎麼了，難得這麼嚴肅。」尚宮夏玄眉頭微挑，內心浮現了一絲的不安。

「主人，我可能沒辦法陪你回去了。」

「什麼？」聞言，尚宮夏玄忍不住皺眉：「如果你是怕旁人以此抨擊我，你不用擔心，我自然會去應付他們。」

所以，你只要正大光明走在我旁邊就好了。

聽到尚宮夏玄的話，黑曜臉上露出感動的笑容，但是卻掩不過眼底的哀傷。

「能聽到你說這句話，對我就已經足夠了。」

「怎麼回事⋯」

語未盡，尚宮夏玄發現黑曜的身體開始變得透明，甚至開始與夜色融為一體，這讓他嚇得趕緊抓住對方的手臂，卻感覺不到黑曜原本的血肉之軀，只尚存一團勉強維持著形體的空氣。

「黑曜，你的身體⋯」

「嗯，已經要消失了。」相對於尚宮夏玄臉上的驚慌，黑曜此時卻是顯得平靜，掛著如平常一樣的和煦笑容。

「為什麼！是因為和少榮宣的戰鬥導致的嗎？還是什麼其他原因？快點告訴我！」

「我想⋯和白猿戰鬥的時候便是個徵兆了吧。」

「都是我⋯」聞言，尚宮夏玄懊惱地緊握拳頭：「如果當時我有躲過那攻擊，你也不用來救我⋯」

如果，當時他有早點發覺不對勁。

如果，當時他有讓黑曜留在他身邊。

自責的心情讓尚宮夏玄難以呼吸，因憤怒而咬破的嘴角也不及胸口萬分之一的痛。

「夏玄。」

首次，黑曜喊了對方的名字，過去因為覺得有失禮貌，所以一直捨之不用的名字，今日第一次被他喊了出來。

而這一聲成功讓尚宮夏玄抬起了頭，與黑曜四目相交。

「保護你，是我的選擇，所以請不要責備自己。」黑曜伸出手輕輕握住尚宮夏玄，說道：「我們都沒辦法預知未來，不過是做了當下最好的判斷而已。」

「但是這不該讓你消失！」尚宮夏玄怒吼：「你應該要一直在我身邊的，這不是你的使命嗎！」

聞言，黑曜只是帶著歉意的一笑。

「對不起。」

對不起，沒能達成你的期盼。

對不起，得要你一個人面對之後的風雨。

對不起，讓你承受這些痛苦。

千言萬語，最終盡歸一句道歉。

明明想說的話還要很多。

明明想要做的事還有很多。

時間卻所剩無幾。

遺憾、難過、內疚，各種心情混交在黑曜的心裡，逐漸化作淚水滑過他的臉龐。

原本淡然的笑容，此時卻變成了哀傷的神情。

明明已經決定要笑著道別的。

明明此刻更難過的應該是對方。

「對不起，夏玄。」

作為你的劍，我實在還有太多不足之處了。

最終，黑曜的身體消失在黑夜之中，任憑尚宮夏玄再怎麼伸手挽留，卻沒能把他曾經在那的證明留下半分。

「對了，烏日劍！」

突然想起銀月之前說過的，如果劍身還在，那說不定黑曜的消失也只是暫時的。

尚宮夏玄趕緊將烏日劍握在手中，並立刻拔劍出來查看狀況。

雖然刀鋒有些鈍去，但漆黑的劍身就像平常一樣。

這讓尚宮夏玄忍不住露出鬆了一口氣。

但是，這不過是上天開的一場殘酷玩笑罷了。

隨即，劍身發出一聲輕響，烏日劍的前半截就這樣落在了地上。

尚宮夏玄的胸口突然一陣爆發性的疼痛，讓他再也無法忍耐，放聲嘶吼。

哭嚎聲劃破夜空，久久不曾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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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會的隔天，所有人的臉色不都是很好看。

雖然有部分的人是因為宿醉頭痛而難看，不過對於尚宮夏玄一行人卻是因為朋友的消失而愁眉苦臉著。

「開什麼玩笑，要是早點說，我說什麼都不會讓他出去戰鬥！」銀月憤恨地重重捶牆，但事到如今早已於事無補，這讓他更加難以接受兄弟的離去。

「我想或許就是不希望這樣，所以黑曜才會選擇隱瞞的⋯」余南星小聲說道。

「蛤！？所以你要說他的選擇是正確的嗎！」

「我沒有這麼說——」

「夠了！」

尚宮夏玄一聲怒吼，打斷了銀月和余南星的爭吵。而雖然氣憤，銀月還是乖乖放開了余南星的衣領，並向尚宮夏玄問道。

「接下來，你打算怎麼做？」

眾人一同看向尚宮夏玄，靜待他的開口。

令人意外的是，尚宮夏玄的態度出乎他們所預料的冷靜。

「楚天和余小蝶，你們先暫時留在村子和村民們做交流，之後與外界的接觸就靠你們兩個去做橋樑。」

「「是。」」楚天和余小蝶同時應聲領命。

「余南星，對於你這段時間所受的委屈，如果有什麼想要作為補償的，請不要客氣跟我說。」

「說什麼委屈，我並沒有這想法⋯」余南星不好意思地抓了抓頭：「不過如果可以，就請皇子協助村子重建吧，目前我們還挺缺資源和人力的。」

「那個自然，在村子重建之前，我也會留些人在這。」尚宮夏玄回答：「但是你不會想要回去嗎？這樣也好賞你個一官半職。」

「不用啦，我就是個小小的醫生，跟官場生活什麼的一點都不相配。」余南星不斷搖頭：「而且我對村子也有感情了，順便留下來和小蝶生活也不錯。」

「我明白了。」尚宮夏玄點點頭：「置於銀月⋯」

「我要做什麼不用你來管。」銀月冷哼一聲：「我想問的是，我兄弟你打算怎麼處理。」

「⋯⋯」尚宮夏玄沈默了一會，隨後才緩緩開口：「我想要把他帶回鑄劍師那邊，看看有沒有什麼辦法可以重鑄劍身。」

「就算重鑄了，也不一定能夠讓他回來喔。」

「他會回來的。」尚宮夏玄回答，眼裡沒有一絲迷茫：「因為那是他的責任。」

聞言，銀月嘴角勾起一絲滿意的笑容。

眼前那個只會哭著鼻子找姐姐的小鬼總算有一絲大人的樣子了。

和尚宮夏玄分開後，留下來的幾人開始著手進行重建工作。

「余南星，雖然你就只是個毫無縛雞之力的醫生，不過不得不說，村子有你在是件好事。」看著隊員們不分彼此的和村民一同工作，銀月不由得有感而發說道，不過這反倒讓余南星起了陣雞皮疙瘩。

「嗚哇，怎麼了，突然噁心巴拉的說這些話。」

「我知道其實當年發生那事，有影響到村子對於人類的想法。」銀月回答：「如果沒有你為村子如此付出，他們大概也不會這麼容易對人類產開心胸。」

「銀月，你該不會其實在跟白猿戰鬥時傷到腦袋了吧⋯」

下一秒，銀月一個拳頭揍向余南星，讓余南星不得不閉上嘴，好好聽對方說話。

「所以我想說的是，之後村子也要麻煩你關照了。」

聞言，余南星心裡一驚，連忙抓住銀月的手臂。

「喂，你難不成要離開這裡吧？」

「村子現在多了你妹妹和準妹夫，你沒什麼好孤單的吧？」

「楚天那小子才不是我妹夫，準也不可能！」

「這樣不行啊，余南星，完全就是個壞婆婆的樣子。」

「少囉嗦！」余南星賞了銀月一個白眼：「我想問的是，你到底在盤算什麼！」

「我說過，我之後要做什麼，不用你們多管。」

「你⋯」

銀月沒有多說一句，但堅毅的眼神讓余南星明白對方早已下定決心。

再說什麼，都只是顯得多餘。

最後，余南星只是將他心裡的感激再一次表達出來。

「再見了，銀月，謝謝你這些年對村子的付出。」

「嗯。」

兩人最後相互握手，然後就此別過。

沈默，無語，但責任的火把已經準確的交到下一個人手中。

而隨著時間過去，改革的火焰將開始散播出去——

《第五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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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劍與刀》（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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