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花秋兮 - 第五章—《劍與刀》（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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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負著楚天，余小蝶一步步艱辛地往前邁進，究竟他們在這山林到底待了多久，他已經沒有什麼時間概念，只知道每一天光是活下去就是耗費大半的心力。

「楚天，喝點水。」余小蝶將他所能找到的露水全部收集起來，餵給正在因為傷口感染而高燒的楚天喝。

「⋯嗯⋯」高燒的緣故，楚天一直都呈現昏昏沈沈的狀態，不只一次，他試著說服余小蝶放下他一人離開，但是每一次都被對方給拒絕了。

「我不會因為這種小事死在這裡，你也一樣。」

雖然知道實際的情況比余小蝶所比喻的『小事』還嚴重許多，但楚天的內心還是不由得想要相信對方的話語。

他們不會死在這裡。

「楚天，我再去附近找找有沒有水源或食物，你稍等我一下。」

聞言，楚天點點頭，視野迷茫地目送余小蝶離開。

其實，如果小蝶就這樣拋下自己離開，他也不會怪她。

雖然他是如此真心的認為，但每次聽到他說出這句話時，對方都會十分生氣。

和他人所認為的冰冷形象不同，他所認識的余小蝶是個內心熱情且溫柔的人。

正因為如此，他才會被對方吸引吧。

楚天靠在樹上，邊想邊再次陷入昏睡。

半夢半醒之際，他感覺到有人來到自己的面前，用手摸了摸他的額頭，隨即在自己的口中餵入甘涼的水。

太好了，看來小蝶找到水源了。楚天一邊喝著水，一邊露出慶幸的表情。或許是心裡總算放下一顆大石，楚天很快便昏睡了過去。

而另外一邊，雖然余小蝶十分賣力地四處奔走，卻還是毫無成果，只好將在路上幸運找到的漿果帶回去，準備餵給楚天來補充體力。但就在回到原地時，只見楚天的身邊多了一個斗篷人，嚇得余小蝶急忙拋下手上的漿果並拔出腰際的刀，對著對方威嚇道。

「你是誰！快點離開我的同伴身邊！」

聽到余小蝶的聲音，斗篷人轉頭看了過去，隨即身體震驚地抖了一下，而余小蝶則是二話不說衝上前想要制服對方，沒想到卻被對方一個反制，奪下了武器。

「什麼⋯！」萬萬沒料到對方使用的竟是陽軍的武學，余小蝶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但很快就被對方用手上的刀柄猛力敲昏，一個不察，余小蝶便這樣失去了反擊能力，倒在了地上。

在徹底失去意識前，余小蝶感覺自己跟楚天皆被斗篷人扛起，不知道要帶到何處。

靠在斗篷人的身上，余小蝶隱約聞到一股熟悉草藥味從對方的身上傳來，就像是小時候哥哥在磨藥時，指尖會留存的香味。

或許是這股味道的關係，余小蝶原先緊繃著的身心逐漸鬆懈下來，意識直墜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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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著傷痕累累的黑曜，銀月二話不說便將村子唯一一位大夫的家門給一腳踹開，並大聲囔囔著。

「余南星你個小子死去哪了！有傷患上門還不快出來！」

「嗳，來了來了。」簾子後面，一個青年帶著小木箱小跑步出現在銀月的面前：「先說好，我專門是醫人，不是妖怪，發生什麼事我可不能負責。」

「好啦好啦，你這句免責聲明我都不知道聽過多少遍了，快點救救我兄弟。」

余南星無奈地大概檢查了下黑曜的身體，並從木箱內拿出各式各樣的藥品，開始為黑曜包紮外傷。

「你說這是你兄弟，所以他也是武器嗎？」

「諾，就是這把。」銀月將他腰際繫著的烏日劍湊到余南星面前，余南星拔出劍，大略檢查了下劍身。

「既然和你一樣也是物靈，那劍身沒事就好了吧？不過我這個人對武器一竅不通，也不知道到底有沒有傷到劍身。」

「一竅不通，真虧你這樣還能進入陽軍。」銀月嘲諷地對著余南星冷笑兩聲，而余南星也不客氣地回了對方一個白眼。

「我是醫生，不是士兵。是負責救人，不是負責打打殺殺。」

「知道啦，囉哩八嗦。」銀月挖了挖耳朵，一臉不耐煩：「是說你剛剛在簾後偷偷摸摸幹什麼？誰受傷了嗎？」

「啊？沒、沒有啊？我只是在整理東西而已⋯」聞言，余南星眼睛開始上下遊走，看到對方這副模樣，銀月立刻就察覺到余南星在說謊。

「喔？既然如此，那我來幫你吧？」

「欸欸欸欸欸——！」還來不及拉住對方，銀月便直接衝進了簾子後面的房間，正巧發現兩個人正昏迷不醒躺在床上。

「這兩個，是人類吧？」銀月冷眼盯著余南星，問道：「我不是說過不能帶人類回來村子嗎？要是村子的位置被暴露出去怎麼辦？」

「我知道，但是⋯其中一人是我的妹妹。」余南星低著頭，為難地回答：「我不能放下他不管。」

「但他是陽軍的人，而且從軍牌來判斷，大概是二軍的人，他們可不像一軍的人相對友善。」

「我知道⋯但是⋯」余南星緊握著手，顫抖著：「他畢竟是我好久不見的家人⋯」

聞言，銀月無奈地嘆了口氣。

「只能待到傷好，而且你得保證你妹妹不會把村子的位置講出去。」

聽到銀月的話，余南星連忙點頭答應。

這時，外頭傳來了黑曜的呻吟聲。兩人連忙再次出去查看狀況。

「這裡是⋯」按著疼痛不已的頭，黑曜掙扎般地試圖從床上爬起。

「村子的醫館。」銀月一邊將人扶起，一邊解釋。

看著銀月，黑曜立刻想起所有事情，著急地抓住銀月的衣領問道。

「主人他、主人他還好嗎？有沒有受傷？」

「你冷靜點，你才是那個受傷最重的。」銀月被抓的難受，只能選擇將黑曜的手拉開：「總之，你先確認一下你的狀況，有沒有哪裡受損的。」

黑曜接下銀月遞來的烏日劍，沈默地摸了摸劍身，隨即輕輕點頭。

「嗯，我沒事。」

「真的？你那個時候感覺可是快死了喔？」銀月狐疑地問：「你的劍真的沒有半點損傷？」

黑曜再次點頭，既然本人都這麼說了，銀月也不好再多問什麼。這時黑曜發現銀月的身後站著一名他不曾見過的面孔，疑惑地對銀月問道。

「他是⋯？」

「喔，我來跟你介紹一下。」銀月將余南星拉到前面，開始介紹道：「他叫余南星，之前是我主人的部下，在那一晚負責引導村民避難而逃過一劫，之後就跟我一起住在村子裡了。」

「余⋯」聽到有些熟悉的姓氏，黑曜忍不住又多看了對方一眼，問道：「你跟二軍的小隊長余小蝶是⋯？」

「他是我妹妹。」余南星回答，隨即露出一道苦笑：「原來我妹妹現在是小隊長啊⋯」

「聽說是為了幫你報仇所以才加入陽軍的。」黑曜解釋：「下次如果有機會，我再讓你們⋯」

「關於這個，其實那個余小蝶現在就躺在裡面。」銀月指了指簾子後面：「而且，身邊還跟著一個男人。」

聞言，黑曜立刻下床想過去見人，但失血過多的關係讓他步伐有些不穩，只好在銀月的攙扶下慢慢前行。

正如銀月所說的，余小蝶正躺在簾後的房間裡，而在房間另一頭的，正是幫助自己逃跑的楚天。

「他們兩個還好嗎？」黑曜滿臉憂愁地尋問余南星。

「小蝶狀況比較輕微，只是有些脫水而已，至於旁邊那個⋯⋯」余南星眉頭微微一皺：「他的背上有很嚴重的抓傷，現在正因為感染而發著高燒，能不能撐過去就靠他的意志力了。」

「抓傷？難不成是⋯」

「看起來那頭白猿在遇上我們之前，就已經跟這兩人碰過面了。」

聽著銀月跟黑曜兩人的話，余南星疑惑地開口問道。

「你說的白猿，難不成是那一晚在村子突然出現的那隻？」

「嗯，而且跟當時一樣，那隻猴子似乎也是被笛聲給操控著。」銀月回答：「至於笛聲的主人，我交給尚宮夏玄去查了。」

「你怎麼讓我的主人孤身調查這種事，要是他有個萬一⋯！」

「你是他的保母還是什麼嗎？要保護他也不該是用這種方式吧？」聽到黑曜的話，銀月忍不住給對方一記白眼：「而且最想知道真相的，除了他以外沒有其他人了。」

「可是⋯」

黑曜垂下了頭，焦慮地交握著雙手。

「你的主人已經不是處處需要人保護的幼子了，兄弟，你得認清這一點。」

在銀月伸出手拍拍黑曜的肩膀時，黑曜忍不住閉上眼，那一天的畫面到現在都還歷歷在目，深深刻在他的心底。

他的主人幼時因為一場意外不幸跌落山腰，摔的頭破血流，當場昏迷。

當時還只是一把劍的自己，不知道叫喊了多少次他的名字，伸長雙手想要止住那不斷從傷口湧出的血流。

那時的絕望感讓他下定決心一定要保護好對方。

人類是如此的脆弱，一不小心便會撒手人寰。

這樣的存在，要他怎麼不放在心上？

「我們的存在，不就是為了保護主人的安危嗎⋯？」黑曜輕聲呢喃著，話語中帶著深深的迷惘。

看著自己的兄弟，銀月無奈地嘆了口氣。

「就我而言，為主人砍斷一切阻礙在他面前的敵人，就是保護他最好的方法了。」銀月回答：「需要我處處留意照顧的人根本沒有資格成為我的主人。」

只要一揮刀，銀月刀便能劃開週遭的一切人事物，包括使用者的身體。

他當時的打造者就是將他做的如此威力強大。

『你只要維持住能砍斷一切事物的刀鋒就好，剩下的事，是身為持有者該自己面對的問題。』

那名年輕的刀匠如此說道。年輕氣盛的他，眼裡所見到的，只有象徵極致的巔峰。

所以他只是慢慢等著，等待有一天有人能夠自在拿起他來。

到時候，他就會承認那個人是他的主人。

「你守護著你主人的方式，我不會給予任何評論。」銀月對著黑曜說道：「你只要朝你認為是正確的道路前進就好了。」

說完，銀月再度拍了拍黑曜的肩膀。

看著對方毫無迷惘的表情，黑曜不禁有些稱羨。

和自己相比，對方一直以來都是更為閃耀的存在。

比自己耀眼，比自己鋒利，作為一把武器而言，銀月刀的能力在世人眼中一直以來都比烏日劍優秀。

當初在大殿上等待挑選時，他真心以為自己會被兩邊捨棄不用。

但是，他卻被那名年長的鑄劍師給看上了。到現在，他仍覺得這一切都不過是場夢。

即便是這樣的自己，也能夠發揮作用，好好保護好他所擁有的唯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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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過來後，余小蝶發現自己不再是處於樹林環繞的山中，而是在屋子內。

「楚天！」想到那位正陷入危機的同伴，余小蝶著急地左右查看想找到對方的身影，所幸很快便發現他就躺在屋內的另一張床上，正毫無危機感的呼呼大睡著。

余小蝶下床摸了摸楚天的額頭，和前幾天相比已經降溫不少，讓她的內心總算安心不少。

這時，余小蝶身後傳來了簾子撥動的聲音，余小蝶急忙拿起桌上的茶杯想當做護身武器丟向對方。

「欸欸，放開我的茶杯，它跟你無緣無仇吧？」

聽到許久不曾聽到的溫潤嗓音，余小蝶身體猛烈的顫抖起來。

「哥、哥哥⋯？」

「是我喔，小蝶。」

下一秒，屋子裡響起來茶杯摔破的聲音以及余南星崩潰地喊叫。

「抱歉，哥哥，弄破你的茶杯。」

一邊撿拾著碎片，余小蝶一邊向余南星道歉。而余南星只是像以往妹妹做錯事時，摸著她的頭安慰道。

「沒事啦，我再換一個新的就好了。」

熟悉的感覺讓余小蝶眼角近乎泛淚。

「哥哥，既然你沒有死，為什麼不回來家裡？」

「這個⋯因為我不想被人發現我還活著。」

「被誰？」余小蝶不解地問。

「被謀劃整件滅村行動的兇手。」

聽到銀月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兩人紛紛轉頭過去。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銀月便已經站在簾子邊，靜靜地看著他們兩人。

見余小蝶又反射性拿起另一個茶杯，余南星連忙抓住對方的手制止。

「小蝶，放過你哥的杯子吧。」

「抱、抱歉。」但即便放下來手中的茶杯，余小蝶還是用充滿警戒的眼神看向銀月，質問起對方：「為什麼你會出現在這裡。」

「我就住這裡啊，為什麼我不能出現在這裡？」

聞言，余小蝶用著尷尬的表情看著他哥跟銀月。

「慢著，小蝶，銀月指的是他跟我一樣都住在村子裡，絕對不是同居的意思，你不要誤會！」

「村子？」余小蝶疑惑地問道。

「這裡是妖怪所組成的村子啊，小姑娘。」銀月不懷好意地咧嘴一笑：「你等等就要被村民們抓來吃了嘻嘻嘻—」

「夠了銀月，你別再嚇唬我妹，你是希望他現在提刀出去大殺四方嗎？」余南星一邊按著余小蝶即將拔出配刀的手，一邊向他解釋村子的由來，以及他與大皇女的關係。

「所以，這村子是大皇女所建立的？」余小蝶逐漸放下手上的武器，疑惑地看著余南星問道：「但我所聽說的是，大皇女便是被這座村子的妖怪背叛，趁機殺掉的啊？」

銀月跟余南星互看一眼，臉上滿是問號。

「是誰這樣說的？」

「這個⋯我也只是聽來的，實際上是誰說的我也⋯」余小蝶歪著頭，露出為難的表情，不過很快便有人代替他回答了問題。

「是二軍隊長，少榮宣。」

「黑副隊長，你怎麼也⋯」見到熟悉的面孔，余小蝶再度嚇了一跳，並將余南星拉到一旁，小聲問道：「該不會連二皇子也在這邊吧？」

「呃⋯這倒是沒有啦，這屋子聚集的人，就是目前村內你能認出的人了。」

「兄弟，你剛剛說的那名字⋯我怎麼覺得在哪聽過⋯」

「根據少榮宣本人表示，他那一晚也是跟著大皇女一起進村子裡的人之一。」

「啊⋯好像的確是有這麼一號人，那個進村之前就快累死在半路上的那個。」余南星點了點頭，隱約想起了點什麼：「那傢伙竟然還活著啊？」

「說不定是從一開始就躲起來到結束也說不定。」銀月不屑地冷哼一聲。

「那個⋯你們可不可以好好說明一下，那一晚到底發生什麼事？」余小蝶滿臉困惑地開口問道，而一旁的黑曜也附議地點了點頭。

於是，銀月跟余南星開始說起那一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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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劍與刀》（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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