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花秋兮 - 第一章—花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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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經過了多久，他早已沒有實感。

是一日、一週、還是一個月？

不知不覺中，時間已經沒有意義了。

對於一個死人而言。

「到底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啦啊啊啊啊！！」幽靈—花璃，在鳥巢中如此喊道。

不過是和平常一樣到後山採山菜當晚餐，結果在路上被突然竄出的狸貓嚇到，一個失足摔落山谷並不幸撞上石頭，他就這樣一命嗚呼死了過去。

原本以為接下來他會被陰差帶入冥府之中等待轉世。誰知道再次醒來時，他的靈魂莫名其妙被吸入了這帶在身上多年的項鍊裡，哪裡都去不了。

又過了幾天，不知道哪來的鳥，似乎被這項鍊的金屬光芒給吸引，一口就將它咬回巢裡，導致她現在的詭異處境。

「雖然很感謝那隻鳥把我從山谷中撿起來啦⋯但一直待在這裡好像也不是辦法⋯」花璃從項鍊飄出來，苦惱的坐在樹枝上。

他的靈魂像是被項鍊束縛住一樣，只要稍稍離項鍊有段距離，身體就會感受到一股強烈的拉力正在將他拉回項鍊，使得花璃完全沒法離開這鳥巢太遠。

唉，人死就算了，為什麼還得被困在這鳥不生蛋的地方。

不對，這鳥巢有蛋，所以好像也不能這樣形容。

就在花璃一邊自嘲尋樂，一邊左思右想該如何是好的時候，一道聲音從樹下傳來。

「你一個幽靈住在別人的巢裡做甚麼？」

花璃聞聲低下頭，只見一隻狸貓正抬頭看著他，正用著人類的語言質問著他。

花璃清了清耳朵，有些不敢置信他所經歷的一切。

剛剛是這狸貓在跟他說話嗎？

「欸，聽到是不會回話阿？」同一道嗓音再次響起，確認真的是眼前動物發出的聲音，花璃差點沒從樹枝上摔下去。

「為什麼我聽的懂狸貓在講什麼！？」難道他死後竟然覺醒了什麼能與動物溝通的能力嗎！？

「因為我不是普通的狸貓，而是經過修煉的狸貓妖。」狸貓給了花璃一記白眼：「不要用問句回答問句，你是要不要離開那個巢阿？我的朋友表示家裡被一個幽靈霸佔，牠很困擾。」

「什麼霸佔，明明是你朋友擅自把我帶回家的！」花璃不滿地把他來到這鳥巢的來龍去脈全告訴了狸貓。聽完，狸貓明白地點點頭。

「嗯，那大概是我吧，會在這裡閒晃的狸貓，整座山也就只有我了。」狸貓有些尷尬地抓了抓自己的頭：「哎呀，抱歉抱歉，嚇到你了。」

「不只嚇到，我還被你嚇死了，你這殺人兇手！」犯人就在眼前，讓花璃恨不得跳下樹掐住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只見狸貓抬起手掌，示意花璃冷靜。

「好嘛好嘛，雖然我是無心的，但造成你死掉也是事實。」狸貓苦惱的抓著頭：「不然這樣好了，在我力所能及的範圍內，我幫你做件事當作補償。」

「你一隻狸貓是能做什麼？雜耍嗎？」花璃只覺得一陣無力，他到底造了什麼孽，老天要這樣對待她？

「你不是想回去嗎？我能讓你離開這鳥巢中。」

「欸？」聞言，花璃驚訝的望向狸貓，急忙追問道：「可以嗎？」

「但是你得答應我個條件。」

「你不是說要補償我，還開條件啊？」

「再怎麼說，以我一個修為淺薄的小妖要混入人類之中可是件風險很高的事。」狸貓擺了擺尾巴，理所當然地說道：「一不小心被道士收掉，我就魂飛魄散不得超生了。」

「⋯好吧，那你說你要開什麼條件。」

「你的身分得讓我使用。」

「這個⋯」花璃有些懷疑地看著眼前的狸貓：「你該不會要用我的姓名招搖撞騙吧？」

「你不放心的話，我可以將你隨時帶在身上，這樣可以了吧？」

「你如果做出什麼傷害我名譽的事，我會詛咒你跟你的子子孫孫尾巴禿掉。」花璃威脅說道。

「隨便你。」狸貓不在意地晃了晃尾巴。

花璃又在細細思考了一段時間，畢竟讓人頂替自己可不是件小事，但是此時的他滿心積慮只想早點離開這深山中，所以最後還是答應了狸貓。

「不可啊用我的身分做壞事喔！約好了喔！」花璃不放心地再交代一句：「而且回到我的家後，你得先幫我做件事。」

「幹嘛？」

「幫我燒掉一些東西。」

「這是你不惜讓我使用你的身分也要處理掉的秘密嗎？」狸貓有些感興趣地問道。

「對，那些東西不能被任何人知道。」花璃認真的點頭：「這關係到我的聲譽。」

「行吧，我答應你。」

就這樣，一人一妖做了約定，開始了兩人的故事，也結下了往後的緣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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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又說回來，你要怎麼使用我的身份啊？怎麼看你都頂多是一隻會講人話的狸貓而已。」

「坐下，然後伸出你的雙手。」狸貓對著花璃說道。

雖然不知道其目的，但花璃還是乖乖地從樹上下來，並坐在狸貓的面前，聽從狸貓的指示行事。

只見狸貓有些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兩隻抓子在空中揮舞了半天，才總算取得了平衡，成功抓到花璃的雙手。

看到如此笨拙的動作，花璃覺得自己快被可愛到融化了，忍不住露出傻笑。

「喂，你幹嘛露出那噁心的表情。」看到花璃的笑容，狸貓覺得渾身不自在，無奈事情還沒結束，他只好重整自己的心情，繼續下指示：「你閉上眼睛，認真想著你的外表身形，越仔細越好。」

花璃點點頭，用心思索自己的長相。雖然是自己的身體，但要到鉅細靡遺的程度還是費了他不少功夫。

。經過一段時間後，花璃覺得自己的手指不再是被狸貓的毛茸茸的手抓住，而是被光滑的人類肌膚給觸碰著。

像是他的手指被自己的手給抓住一樣。

花璃猛然張開眼睛，但映入眼前的不再是那個毛茸茸的動物，而是和自己長的一模一樣的人。

「狸貓呢！」

「這裡啊？」眼前與自己長得如出一轍的人露出無奈的表情，並問道：「怎麼樣？還像嗎？」

「欸、嗯⋯應該不會有人發現，不過⋯」花璃繞著自己的身體轉了幾圈檢查完畢後，隨即有些尷尬地遮起臉來：「你先找件衣服穿吧。」

「喔，我都忘了。」狸貓裸著身，走到一旁的樹上摘下一片葉子，口中喃喃念了幾句咒語。轉眼間，葉子變成了一件裙子。

狸貓換上了衣服，不過似乎顯得有點不自在。

「好難走路。」他感慨地表示。

「習慣就好了。」花璃看著與自己一摸一樣的人在自己面前行動，感到詭異地同時，心理也有些落寞。

這身體已經不是他的了。

突然，狸貓轉過頭，對著花璃問道。

「是說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阿？阿⋯我叫花璃，字⋯長這樣。」花璃拿起地上的樹枝開始在泥土上寫下自己的名字。

最一開始，花璃連樹枝都拿不起來，所有東西一觸碰就會穿過去。不過在經過一陣子練習後，他漸漸地開始能拿起一些輕盈的東西。

「那你呢？」花璃好奇地反問。

聞言，狸貓接過花璃手上的樹枝，在地上寫下里里兩個字。

「嗯～真是可愛的名字。」花璃有些訝異地眨了眨眼，隨即抬頭看向里里，露出大大的笑容：「請多指教啦，里里。」

「嗯。」里里點點頭。

原本里里想就此告一段落，不過看到花璃用充滿期待的表情看向自己，他立刻明白對方所期望的事，只好有些彆扭地撇了撇嘴，張嘴喊了對方的名字。

「ㄏ⋯花璃。」

花璃甚是滿意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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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花璃從樹上拿了下來後，里里把項鍊掛上，並開始往下山的路上走去，而花璃為了監督對方，決定飄在她的身後。

「是說，這座山還有其他妖怪嗎？」花璃好奇地問道。

「有。」里里回答：「不過你平常看不到他們是正常的，因為有設立結界。」

「結界？」

「嗯，像是霧牆，又或者誘導之類的，好讓人失去方向感，避免你們人類誤闖我們的空間。」里里看向花璃解釋道：「所以你們人類對於這座山的怪談很多不是嗎？真虧你還敢進來。」

過去，人類對於妖族的態度充滿敬畏，是對於妖族所擁有的力量的憧憬，同時也是對於未知事物的懼怕。

但自從人類在研究術法有所突破，獲得了能跟妖族匹敵的力量後開始，人類不斷壓迫妖族，甚至組成專門討伐妖族的軍隊—『陽軍』，進一步限縮他們的生活範圍，導致現在大部分的妖族都是生活在山林之中。

當然也有一些妖族存在人類的社會之中，不過一旦被發現，基本上下場不是被驅趕就是被消滅。

而山林之中的妖怪為了自身安全，開始在山中設置防止人類誤闖的結界及陷阱，不知情的人要不就這樣死在山中，要不命大逃回去把經歷傳出去，再經過不同人的加油添醋，創造出『怪談』，好讓人類不願意靠近。

「生活所逼阿，最近生活費有點吃緊⋯」花璃苦笑回答：「不過你們也是不容易呢⋯那個、嗯⋯抱歉。」

見花璃支支吾吾，面露尷尬地對著自己道歉，里里只是冷漠地哼了一聲。

「⋯⋯你的道歉也無法改變我們的現況。」里里冷冷回答：「人類的王權貴族們才是這一切的兇手。」

提到王權貴族，即便里里的神情沒有一絲改變，但花璃能明顯感受到他的厭惡。

至從幾年前皇帝久病不起後，宮中事物改由宰相雨藏空一手掌握，也是他掌權後，藉著防衛國家安全的理由擴大陽軍軍力，並讓自己的女兒—當今皇后所生的二皇子領軍，把陽軍的力量收入囊中。同時把皇帝臥病的原因歸咎於妖族身上，加劇人類對於妖族的仇恨，讓妖族的處境每況愈下。

談到這裡，感覺到兩人間的氣氛變得沈重許多，花璃頓時有些懊悔自己開起了這話題。

突然，里里好像注意到了什麼而停了下來，並轉身藏在樹後。花璃雖然不清楚狀況，但也是跟著躲了起來。

「發生甚麼⋯？」

「噓！」

里里抬起手，制止花璃繼續說話。此時，只見距離花璃和里里不遠的小徑上走來兩個帶著白色面具的男人，兩名男人的面具上面各自寫了『柒』還有『捌』字。

「怎麼了，小八？」帶著『柒』面具的男子對著身後不斷左右張望，帶著『捌』面具的男子問道。

「有遊魂的氣息，但有點微弱⋯」帶著『捌』面具的男子一邊回答，一邊在意地四處查看。

聞言，里里立刻用手勢指示花璃進到項鍊裡，而花璃也聽話的躲了進去。

「嗯？有嗎？你太敏感了吧？」帶著『柒』面具的男子歪了歪頭，一派悠閒地說道。

「現在好像沒了，但前輩不是也有看到那個在山谷的骸骨，說不定就是那具骸骨的靈魂⋯」

「但遊魂沒辦法離開身體太遠的範圍，我們不是也搜尋過附近了？」被稱作『前輩』的男子拍拍名叫『小八』男子的背，試著讓他放鬆一點：「大概已經被其他組的人撿回去，又或者就地成佛了吧？」

「可是⋯」

「好啦好啦，我們再往前搜一下，這樣可以了吧？」『前輩』似乎坳不過『小八』，帶著他繼續往小徑深處走去。

最後兩人的身影消失在林子中。

趁機會到來，里里立刻快步趕路，好早一步離開山中。一直到能看到村落，里里這才停下腳步，長吐口氣後找了一棵樹的樹蔭坐下來休息。

「里里⋯我可以出來了嗎？」這時，項鍊裡傳來花璃微弱的聲音。

「可以了。」

聽到許可，花璃再度從項鍊裡出來，並坐在里里的旁邊，問道。

「剛才那兩個人是誰？」

「老戚跟小八，冥府的使者。」里里解釋道：「簡單來講，就是把你帶回冥府的人。」

「喔喔。」花璃恍然大悟地點點頭：「不過你如果把我交出去，不就不用帶我回家，還可以擁有我的外表了嗎？」

里里轉頭看著花璃，歪頭思考了幾分鐘，露出了豁然開朗的表情。

「對耶！」

「呃⋯」花璃頓時有些後悔自己說出這番話，並往後退了幾步不過項鍊在里里身上，所以他也離不了太遠。

「幹嘛？我才不會把你交出去勒。」里里聳聳肩：「已經跟你約好了不是嗎？要帶你回去。」

花璃愣了幾秒，隨即上前環抱住了里里。

「等⋯幹嘛啊！」里里被這舉動弄的有些不知所挫

「謝謝你。」花璃小聲的回答，語尾中隱約帶著些許的泣音。

里里一愣，不過一會兒後，他緩緩將手放在花璃頭上，帶著生疏卻又溫柔地摸著她，似乎是想安撫對方的心情。

到此時，花璃終於難以忍受，開始落淚。

突然降臨在自己身上的死亡所帶來的驚愕，以及一直孤零一人在山裡的不安，所有的心緒從心頭一擁而上，隨著眼淚宣洩出來。

花璃像是小孩一樣低聲啜泣著，而里里只是靜靜等待對方情緒恢復。

過了好一段時間，花璃總算打起了精神，擦了擦臉，帶著里里回到了家裡。

一進到家裡，花璃立刻讓里里從滿是書籍的櫃子夾層中翻出一個箱子。

「這個就是要處理的東西？」里里挑著眉，納悶地看著箱子問道。

他完全看不出這東西有何重要性，能讓花璃死後還如此掛懷。

「對。」花璃認真的點頭。

見對方一臉嚴肅，讓里里不禁好奇箱子裡到底放著什麼。

「哇，你看外頭！」

「什麼？」

里里突然一個手指比向窗外，趁著花璃分心往後看的同時，里里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將箱子打開。只見裡頭放了幾本官能小說，各封面人物有得長的英氣十足，有的長相陰柔，唯一的共同點即是皆為男性。只見他們每個人要不袒胸露背，要不衣衫不整，相互交疊在一起並擺著極為曖昧的姿勢，讓人看得眼紅心跳。

「啊啊啊啊啊啊啊——————！」見箱子被打開，花璃發出殺雞般的尖叫聲，嚇得里里差點將箱子打翻：「你你你你！你怎麼打開了！」

「這就是你處心積慮也要銷毀的東西嗎？」里里不解地問道：「這有什麼好燒掉的，不過就是幾本小說而已⋯」

「如果被人發現我買這些書的話，我一介良家婦女的名聲⋯！」花璃崩潰地掩面尖叫：「總之！現在趁我有能力處理後事，當然得把這個秘密一同帶進墓裡！」

「你都不覺得很可惜嗎？好歹也是你收藏很久的書。」

「心疼歸心疼，但是我不想要被我家的人發現我買了這些東西啊—」

「那你送我好了？」里里問道。

「什麼！？」花璃訝異地抬起頭：「你對這個有興趣？」

「對於能用來研究你們人類的教材而言，我還滿感興趣的。」里里隨意拿起一本書，開始翻閱裡頭的內容：「不過⋯怎麼裡面的內容跟我印象中的人類構造不太一樣，為什麼裡面會出現男人生子的橋段？」

老天啊。

花璃此時呈現無語問蒼天的神情，而他的太陽穴也正暗自發疼著。

還是把這些書燒了吧。

為了不影響妖怪對人類產生錯誤的認知。15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OEIVWY9Xr

花璃的心裡第一次產生了使命感。

《花之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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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花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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